第六部 地獄之北
第三十二章
「的確,長官。今天就不用面談了?」
「什麼?」
「把消息傳上去,一定要確定是妳的功勞。然後我們就等著看吧,好嗎?」
據目擊證人說,聖經約翰有一顆牙蓋著另一顆。
傑克懶懶地走進來,打著呵欠抓著頭。
你的朋友,洛森
他們舉杯,說「乾杯」,然後喝果汁。
雷博思想把一張對折的紙交給他。他們在安克藍姆的辦公室,他坐著,雷博思與傑克站著。
「我們給你做的鑑識——什麼事都沒有。我想他們應該會正式通知你,但我想讓你先鬆口氣。」
雷博思點點頭,希望他可以感覺鬆了一口氣,或是其他合理的情緒。
「茶壺裡。」
傑叟羅圖樂團:〈活在過去〉(Living in the Past)。雷博思已經當了這首歌的奴隸太久,這是工作造成的身為刑警,他活在人們的過去:在他抵達現場之前發生了犯罪,對證人記憶的嚴密搜查。他已經變成歷史學家,而這個角色已經滲入他的私生活。鬼魂、惡夢、迴音。
傑克拿起這封信,翻著信紙,「婆羅洲的照片還挺有趣的。安克藍姆認為照片的意義在於裡面出現了史佩凡,現在我們知道蓋帝斯要找的是史隆。」傑克看了錶,「我們該去費特斯,拿信給安克藍姆看。」
「要一杯嗎?」
他無聲地微笑,「我不這麼認為。」
我父親留下這封信,要我把它寄給你。我才剛從蘭薩羅特島回來,不只得安排葬禮,還得把我父母的房子賣掉,整理清空他們所有的東西。你可能還記得,父親挺喜歡收集一些雜物。很抱歉這封信稍微晚了點寄給你,我相信你會諒解。希望你和你的家人都好。
「你休想離開。」傑克說,然後拖著腳走進客房,把門開著。雷博思泡了杯咖啡,然後倒進他窗邊的椅子。他手腕上的水泡看起來像蕁麻疹,他的鼻孔塞著血塊。
「有,你到底對傑克做了什麼?」
傑克看著他,點頭說:「你開車還是我開車?」
「彼特,你要是能讓我鬆口氣就好了。」
約翰,我在這裡寫這封信的時候,已經很確定我要結束自己的生命。我們總説這是懦夫逃避的行徑。記得嗎?我現在不這麼想了,但我覺得也許我比較是自私而非懦弱。自私是因為我知道電視正在重新檢視史佩凡案——他們甚至還派了一組人到島上。這跟史佩凡無關,而是因為艾妲。我想念她,也想跟她在一起,就算所謂的來生只不過是我的骨頭躺在她旁邊而已。
雷博思搖頭,這樣實在太牽強了,而蓋帝斯當年就是因為過度解釋證據而害了他們兩人。雷博思看到安克藍姆還在專心地讀信,不知道究竟是為了什麼,他把照片偷放進口袋裡。
雷博思又看到她的形影:安琪。希望她已經準備好可以安息了。
「刑警醒醒,就像哈利豪森的特效電影一樣。」鑑識組的彼特.修威特。「聽著,我不應該這麼做,但我非常祕密地告訴你……」
他放下話筒,告訴傑克她剛告訴他的事。然後他們就站在那裡,喝著果汁,盯著吧台後面的鏡和*圖*書子看。一開始很冷靜,然後越來越激動,雷博思首先說出他們都知道的事。
我知道很多人是怎麼想的——也包括你在內。他們以為是我栽的贓,我在壽終正寢之前發誓(但我是坐在桌子前寫這封信)我沒有栽贓。雖然我逼你跟我一起違規去達成這個目的,但我的確是在現場找到這個包包。可是你看,只因為我們發現它的方式,這麼關鍵的證物就可能不被法庭採信,這就是為何我要説服你——違背你的理性——附和我發明的故事。我遺憾這麼做嗎?一半一半。約翰,你現在一定很不舒服,心裡擱著這件事情這麼多年也不好受。但是我們抓到了兇手,在我心裡——天知道我花了多少時間思考、回想、檢視我當年處理的方式——這才是最重要的。
「好事一樁,我真的覺得很棒,發生了什麼事?」
約翰,我希望這些紛擾會平息。史佩凡根本不重要,很少人考慮過艾絲.萊恩德,不是嗎?死者永遠是輸家,我們是為了死者做這件事。一個惡徒會寫作,並不代表他比較不壞。我讀到納粹集中營的高階軍官晚上都會翹著腳讀經典,聽一點貝多芬。惡魔可以是這個樣子,我現在明白了,是藍尼.史佩凡讓我瞭解的。
「為什麼?」
雷博思這次真的微笑了,「也許你說的對。」
「但是?」
「什麼東西?」傑克問的時候,雷博思正撕開第二個信封。他讀了前兩行,然後抬頭看著傑克。
雷博思沒有放下話筒,他打給席芳。答錄機接的,他留言說他在家。他再打了一個人家裡的電話,這一次有人接了。
「再見,探長。」
雷博思突然站起來,「不,我不確定,這就是最討厭的地方!我永遠都無法確定。」
他們來到牛津酒吧,只是為了找個地方待著。雷博思點了兩杯柳橙汁,然後看著傑克,「你要吃早餐嗎?」傑克點頭。「再來四份薯片,什麼口味都可以。」雷博思對女酒保說。
安克藍姆把紙揉成一團。
「我先打到你家,然後再打到你第二個家。」
「我不知道,傑克。」
「你是第一個。畢竟給我線索的人是你。」
安克藍姆看起來似乎該裝個減壓閥,他憤怒到幾乎得不斷晃動身體好讓自己鎮靜。他的聲音是休眠火山冒出來的第一縷煙。
傑克坐了下來,他們一起讀信。
「上面有日期等細節。」雷博思說。當然有,他們載著伊芙北上之前,先去找過科特醫生。
「想抽菸嗎?」
雷博思看著傑克,「安克藍姆給我們看的照片。」傑克點頭。
似乎一切都落入某種更大的規律,意外事件跳著連連看的舞蹈。父女、父子、背叛、與我們偶爾稱做記憶的幻象。過去的錯誤餘波蕩漾,或者被虛假的告白證實。這些年來屍體遍野,除了兇手之外,大多數的人已經遺忘這些死者。歷史腐壞,或者是像老照片般褪色。結局……沒有旋律或理由,就這樣發生了。你死去,或消失,或被遺忘。你變成老照片背後的一個名字,有時候比這還慘。
「我聽到電話聲。」傑克說,「有現成的咖啡嗎?」
傑克若有所思,「這有關係嗎?」他終於說。
後來一切都跟我無關了。我是個警察,回到蘇格蘭,對我的生活很滿意。然後我被派去調查聖經約翰案。你得記住,我們一直到後期才叫兇手「聖經約翰」。是在第三個死者之後,我們才知道他引用聖經的話,然後報紙才想出這個稱號。當我想到有人引用聖經,而且是個勒斃受害者的強|暴犯,我想起了婆羅洲的事件。我去找我上司,告訴他這件事。他説這未免扯得太遠了,但我還是可以利用我自己的時間去查查看。你知道我的個性,約翰,我不是會排斥挑戰的人。更何況我已經找到捷徑——史佩凡。我知道他已經回到蘇格蘭,而他也知道那些上教堂的人的資訊。所以我跟他聯絡上,但是他已經變得更壞,不想跟這件事扯上關係。我是個頑固的人,而他向我的上司抱怨。於是我被警告不要再緊追他不放,可是我不打算要放手。我知道我要什麼:我知道藍尼也許有婆羅洲時期的照片,裡面也許有他跟他那群同伴。我想要拿這些照片給那個跟聖經約翰坐計程車的女人看,看她是否認得其中某人。但是該死的史佩凡一直擋我的路。後來我終於拿到一些照片——繞了一大圈,先找軍隊談,然後再找到當時的牧師,花了幾個星期的時間。https://www•hetubook.com.com
「想死了。」雷博思笑說。
「什麼?」
「他今年曾經辦過一些講座。他也在職員名單上。」
「看了就知道。」雷博思說。
「妳看不到我在微笑。婕兒,妳這樣做就對了。妳會得到妳那份榮耀,但讓他們做苦工。妳學聰明了。」
「該去買張新唱片了?」
雷博思翻了一頁。
至少在史佩凡回到我的生命之前,我以為事情就這樣了。他跟我差不多同時搬到愛丁堡,他彷彿一直纏著我,而我也無法原諒他的所作所為。隨著時間流逝,我越來越鄙視他。這就是為何我要他為艾絲.萊恩德命案負責,我在此向你,以及所有閱讀此信的人坦承,我非常想逮住他,好像肚子裡有顆硬球一樣,只能用手術取出來。有人叫我放過他,我不肯。有人叫我離他遠一點,我越靠近。我跟蹤他——在下班時間——我沒日沒夜地跟蹤他,連續三天沒睡幾個小時。但當我看到他走向那個我們不知道的車庫,一切都是值得的。我狂喜非常,我不知道我們會在裡面發現什麼,但是我有預感會找到東西。這就是為什麼我趕去你家,為什麼我把你拖到那裡去。你問我有沒有搜索票,我叫你別這麼傻。我對你施加很大的壓力,用我們長久以來的友誼來脅迫你——我那時沖昏了頭,什麼都做得出來,違反規定也不算什麼,反正那些都是懲罰警察保護壞人的規定。所以我們進去那裡,發現成堆的箱子,都是昆士費利一家工廠竊案的贓物,還發現了那個包包,結果是艾絲.萊恩德的包包。我幾乎跪下來感謝神讓我找到它。
「我一查到名字就聯絡了。別擔心,我沒提到他。我只是問了幾個普通的問題。櫃台說,我是兩天內第二個問她同樣問題的人。」
雷博思點頭,「就這麼辦。但首先我要拷貝一份洛森的信。如你所說,傑克,我也許不相信它,但這是白紙黑字。」他抬頭看他的朋友,「對《司法正義》節目來說,這應該足夠了。」
「幹嘛?」聲音很無力。
他們在早餐時間衝到雅登街,但兩個人都不想吃早餐。雷博思在丹地接手開車,讓傑克可以趴在後座睡一小時。這就像他以往徹夜開車亂逛的回程一樣,道路安靜,兔子跟野雉在田野。這是一天中空氣最乾淨的時刻,在人們還沒忙著把它弄髒之前。
「也許你應該先讀這個,長官。」傑克把蓋帝斯的信遞過去時說。
「是,長官。」
約翰,重點是有一樁謀殺案在營區附近發生了——死者是妓|女,本地的鄉下女孩。村民把這件事情怪到我們頭上,就連尼泊爾傭兵都知道大概是英國士兵幹的。民間與軍方都進行了調查,其實這很好笑,我們拚命地在殺人——這是我們賺薪水的方式——而他們卻在調查一件命案。反正他們沒有找到兇手,可是這個妓|女是被勒死的,她其中一隻涼鞋也失蹤了。https://m.hetubook.com.com
「只有兩個問題。第一,你的鼻子跟牙齒發生了什麼事?」
她的署名是愛琳.傑洛德(原姓蓋帝斯)。
其中一張照片,從左邊數來第三個人名叫二等兵R.史隆,雷博思凝視著那張臉。有點模糊,有些水漬還褪色。一個相貌清秀的年輕人,才剛滿二十歲,笑容有點歪,也許是牙齒的關係。
「好啊。」雷博思走到玄關去撿起郵件。有個信封比其他的厚,倫敦郵戳。他一邊走進廚房一邊撕開信封裡面還有另一個信封,也很厚,上面用印刷體寫著他的姓名地址,裡面還有一張便箴。雷博思坐在餐桌邊讀。
「約翰……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妳查到什麼?」
「這是什麼?」
「我只給妳一個預感,就這樣。也許沒有用,全都得靠妳。現在把這件事告訴婕兒.譚普勒——她是你上司——告訴她妳剛告訴我的事,讓她把消息轉給聖經強尼專案小組。按照程序走。」
雷博思讀信的同時,歲月的鴻溝消失了,他可以聽到洛森的聲音,驕傲地走進警局,或是像個房東一樣大步走進酒吧,不管認不認識的人都可以聊天……傑克起身一分鐘,回座時帶了兩杯咖啡。他們繼續讀下去。
雷博思輕拍著這封信,「這個,」他說,「大部分應該是對的,但這還是謊言。」
「好吧,」他對正在醒來的世界說,「其實還挺順利的。」他閉上眼睛五秒,再度張開眼睛時,咖啡已經冷了。他的電話在響,他搶在答錄機之前接起電話。
「婆羅洲照片,我想再看一次。」
「喂?」
「昨晚很累?」
「我知道。就算在當年,我也不是百分之百確定我看過這些東西——也許我看到的是不同的包包,不同的帽子。我後來又去過她家再看一次,就是在史佩凡被羈押的時候。我找著我看過的包包跟帽子……它們不見了。啊,媽的,也許我根本沒看過,只是以為我看過。可是這並不能改變我認為我看過的事實。我想史佩凡是被陷害的,我一直都這麼認為……而我卻放手不管。」他又坐下,「直到現在,我從未告訴別人這一點。」他想要拿起馬克杯,可是他的手在發抖。「創傷性譫妄症。」他擠出微笑說。
雷博思聳肩,「你看威爾跟他女兒就知道了。」
「所以,」傑克說,「這就是大挑戰。」
席芳。雷博思坐直身子。
「也許是因為我有個好老師。」
「另一個是誰?」
史佩凡已死,我也已經不在人世,那些電視台的人只剩下你可以騷擾。我不願想到這一點——我知道你跟此事完全無關。所以在這麼多年之後,我寫了這封信,也許可以解釋一些事情。拿這封信給你認為該讀的人看,他們說人快死的時候不說謊,也許他們會接受我以下所說的是我所知的真相。
「你是說這是私人恩怨?」
「她說是商會。」他們沉默和-圖-書了一會兒。
才讀了蓋帝斯的告白信前幾行,安克藍姆就完全沉浸其中。雷博思可以夾著檔案離開而不被發現,但他只是從封套裡拿出照片一一審視,檢查相片背後找留影者姓名。
史佩凡幫牧師的忙,把讚美詩歌放在椅子上,然後再清點數量回收。你自己也知道,部隊裡有些混球連詩歌本都會偷。常去做禮拜的人不多,如果情勢變得險惡,就會有比較多人去,祈禱下一個被釘進棺材的不是他。如我所說,史佩凡在教會輕鬆混日子,我跟他或其他混教會的都沒什麼關係。
「一個名字:馬丁.大衛森。他在茱蒂絲.凱恩斯命案發生前三週,住過費爾蒙飯店。住宿費由他的公司支付,藍瑟科技,做技術支援的公司。位於阿典斯(Altens),就在亞伯丁旁邊。他們設計鑽油平台器材的安全設施,做這一類的東西。」
「什麼東西?」
「大衛森也跟羅伯特.高登技術學院有關?」
「這得看你的觀點。」雷博思說。他也不斷問自己同樣的問題。也許重案組會把毒販一網打盡:喬叔、富勒、史戴蒙。也許在那之前,富勒會對朗斯登與富萊契動手。也許海頓.富萊契是柏克舞廳的常客,他在那裡遇上東尼.艾爾,說不定還向他弄了一點白粉。也許富萊契是喜歡跟黑道混的人——有些人就是這樣。他看到少校在煩惱,知道米其森是問題所在……他應該會跟東尼.艾爾聊聊,而東尼.艾爾會看到輕鬆賺一筆的機會……也許威爾少校自己下令殺了米其,反正他的女兒已經讓他生不如死。東尼.艾爾真的想要殺米其嗎?雷博思連這一點也不確定,或許他在最後關頭會把米其頭上的塑膠袋撕下來,然後警告他別再想雷鳥石油的事。
雷博思轉身一看,瞭解了安克藍姆的意思,傑克坐在椅子上靠牆睡著了。
「我正在戒酒。」
傑克拍拍雷博思的背。「約翰,他已經為你開脫罪名了。你把這封信拿去給安克藍姆看,一切就結束了。」
「不是事情的結束,長官,」雷博思告訴他,「而是事情的核心。你消化這些文字的同時,我可以看看檔案嗎?」
「還有,」席芳說,「你知道企業有時候只會住同一家連鎖飯店?這家費爾蒙飯店在本市有連鎖飯店,馬丁.大衛森在安琪.瑞德爾被殺當晚住過。」
「你是指我想的是對是錯?老天,傑克,我不知道。」雷博思揉揉眼睛,「這已經是好久以前的事。兇手逍遙法外又有什麼關係?就算我當時說出我的想法,也許可以為史佩凡脫罪,卻也沒辦法抓到真兇,不是嗎?」他吐了一口氣,「我這些年來一直像放唱片一樣琢磨著這件事,現在溝紋都快磨平了。」
「約翰?」
「還生龍活虎的。案子進行得如何?」
「這是醫師的病假診斷證明。」雷博思解釋說,「四十八小時的腸胃炎。科特醫生寫得很清楚,我應該自我隔離。他說這有傳染性。」
我們拿照片給目擊者看。提醒你,這些照片已經有八、九年之久,本身的品質也不好,有一些還被水泡過。她說她不能確定,她想其中一個「長得像他」——她自己説的。但是如同我上司所説,世界上有幾百個人長得跟兇手很像:而我們已經偵訊過其中的多數。我對此並不滿意,我查出照片裡這個人的名字,他叫雷.史隆(Ray Sloane)——一個少見的名字,要找到他並不難。可是他卻沒有嫌疑,他一直都住在埃爾(Ayr)的套房裡,職業是修理技工。但是他最近留了紙條搬走了,沒人知道搬去哪裡。我心裡相信他可能就是我們要找的人,但是我卻無法說服我的上司全力去找他。m•hetubook.com.com
是洛森.蓋帝斯的女兒寫的。
「我跟莫爾肯.托爾談過,我想他就像金礦一樣——他老是在囚房裡用頭撞牆——但是……」
「你的咖啡冷掉了。」傑克說。雷博思喝了一大口,然後翻到下一頁。
雷博思看著他,「我們在車庫裡找到的東西……我們第一次去艾絲.萊恩德的家時我就看到了。洛森一定是後來去偷的。」
「想知道一個祕密嗎?」
雷博思的嘴裡突然感覺到威士忌刺|激的口感——記憶作祟。洛森以往都喝卡提.沙克(Cutty Sark)牌。
但也許他還有機會。看看傑克,他已經重新出發。本週喜訊。
「席芳,妳是個天才。妳跟別人說過這件事嗎?」
「什麼?」
「是很長的自殺遺書。」他說,「洛森.蓋帝斯寫的。」
「妳跟他們談過了?」
「因為我有個好老師。」雷博思說,同時把話筒放回去。
我在蘇格蘭國防軍服役時認識藍尼.史佩凡。他總是惹麻煩,老是被關禁閉,有時甚至還被關到牢裡去。他也是個懶鬼,這就是他跟牧師扯上關係的原因。史佩凡以前星期天會上教會做禮拜(我這裡寫「教會」——在婆羅洲,指的是帳棚;在家鄉,指的是部隊營房)。但是我想在神的眼中,很多地方都可以是教會。也許當我看到祂時,我會問問。現在外面氣溫高達華氏九十幾度,而我正在喝陳年威士忌,滋味非常好。
約翰,你懂了吧,我跟軍隊打交道拖延了時間,都是史佩凡害的。如果他幫忙的話,我應該可以在史隆打包逃走之前找到他。我知道的,我可以感覺到我也許可以抓到他。可是結果我無功而返,又憤怒又沮喪,我又太公開發洩這些情緒。然後上司把我踢出調查小組,事情就這樣了。
「在我去的健康中心可是大排長龍。」
「又是創下紀錄的一夜。謝了,彼特。」
「早啊,婕兒。」
「傑克,我們得去那裡。我得去那裡。」
「這個,」安克藍姆終於說,「的確需要討論。」
公寓門底下有一些信件,答錄機上的留言多到指示燈的紅光幾乎不閃。
「我的意思是,這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你的記憶可能會出錯。」
電話響起,女酒保接起電話,她對雷博思點點頭。他接過話筒。
「我離一顆拳頭太近。還有事嗎,長官?」
「怎麼了?」傑克問。
「喂?」
「有一件事我不懂……為什麼史佩凡自己不說出這一切?我是說,他從不在他書裡提這些事情。他可以直接說為什麼蓋帝斯要陷害他。」
「所以,」傑克說,「我們完成了什麼事?」
「閉嘴,坐下,聽我告訴你為什麼你會受懲戒。不要以為懲戒完就沒事了。」
「就是他,對不對?」
當安克藍姆說話時,他的聲音只比耳語大聲一點,「從什麼時候開始法醫可以開病假單?」
確實有關係。雷博思感覺像被人打了一拳,他握著話筒的手指結發白。
「但我已經把一切都轉給重案組了。畢竟他們才是專家。」沉默。「約翰?聽著,如果你認為我退縮了,我很抱歉……」
傑克露出不解的神情,「你確定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