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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的鄰居下夜班之後回家，」他說，「他發現一輛車擋住他家車道。他說他從來沒有看過這輛車，並且把車仔細看清楚，所以下次遇到時可以認得出來。他大概午餐時刻醒來，這輛車已經不在了。金屬藍寶馬轎車，五系列，他甚至還記得部分的車牌號碼。」

一個男人兇巴巴地對雷博思說：「你在這裡搞什麼鬼？」

雷博思搖頭說：「這一次不同。我知道是聖經約翰幹的。」

住戶們走出各自的房屋，想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雷博思可以聽到遠方傳來冰淇淋販賣車播放的音樂聲。

「你覺得他跑了嗎？」

「他怎麼了？」

「是。」

年紀一大，我心也軟了，他心想，或者也許我只是又找到良心了。

雷博思再度聳肩，他專注地看著死者的臉孔，感覺被其緊閉的眼睛與安詳所欺騙。我好不容易才查到這裡，可是你這個混蛋卻……他再前進幾步，把皮夾克拉高兩吋看進去裡面，一隻黑色便鞋被塞進馬丁．大衛森的左腋下。

刑案鑑識組進行著他們的工作，拍照、攝影、把可能的證物裝袋或錄影。法醫檢視了屍體，然後說可以把屍體送去太平間。外面已經有記者站在警方封鎖線外。等到鑑識組完成二樓的蒐證，葛羅根帶著雷博思與傑克到那裡去看看。他似乎不介意他們跟在身邊，也許就算開膛手傑克在他身邊也無所謂：葛羅根今晚會上電視，因為他抓到了聖經強尼。當然他並不是第一個找到聖經強尼的人——有人已經捷足先登。

「他可能在ＯＳＣ工作，或其他的地方。」傑克接著說，「他人可能都不在亞伯丁。」

然後傑克站在門口問他一件事，雷博思的思緒就中斷了。

葛羅根為自己的杯子添了酒，這裡至少有兩箱威士忌與三箱瓶裝啤酒。

「我想應該可以排除自殺的可能性。」葛羅根喃喃地說。

「一輛巡邏車已經前往那家舞廳，天知道他們會發現什麼，但是重案組應該也要注意這件事。如果這兩個人被發現，他們會被帶回皇后街。重案組也許會想派人到現場。」

葛羅根看看四周，「不知道。」

「約翰，」傑克說，「別忘記洛森。」這聽起來像是警告。

「有人要跟你說話。」

「我們還是去那裡吧。」雷博思一路上只想著一件事：他必須見到馬丁．大衛森，並不一定需要說話，只要看他一眼。視線交會：雷博思想要這樣的回憶。

「同時拿一把大槌子來對付這扇門。」

「是，長m.hetubook.com.com官。」

「請重複。」一輛巡邏車說。這條訊息又被重覆了一次，雷博思走上樓梯。

「喔，老天。」雷博思轉向葛羅根與傑克說，「是聖經約翰幹的。」他在他們的臉上看到混合著難以置信的恐懼。雷博思把夾克再拉高一點，讓他們看到那隻便鞋。「聖經約翰一直都在這裡，」他說，「他從未離開過……」

阿典斯工業區在該市南方，就在Ａ九二號公路邊。他們在工業區入口找到一張地圖，用它找路往藍瑟科技公司開去。路上一度有塞車的跡象，車子都塞在路上，動也不能動。雷博思下車看了一下，幾乎希望自己沒看到這個景象。那些都是警用車輛，雖沒有警徽，但是他們車上無線電的雜音已經證明了這點。席芳已經傳遞了資訊，有人動作很快。

葛羅根吸吸鼻子，一根手指劃過鼻子下方，然後選了兩個人跟他走到嫌犯的家門口。他按下電鈴，所有人摒息以待，葛羅根又按下電鈴。

葛羅根皺起臉，「我知道你認為他陷害了你，但魯多是個好條子。」

她聽起來有些訝異，「出來做什麼？」

他只需要回顧過去一小時的紀錄。一位富萊契太太打電話報案說，她的先生失蹤了，他早上一如往常地上班，人卻沒到公司，然後就沒回家了。報案紀錄上寫著他汽車的型號與他的外型。警方已經要巡邏車留意找這個人，再過十二小時，他們就會更認真地處理這件案子。

「他在裡面嗎？」雷博思問，並用頭點往藍瑟科技的大樓，那是一棟標準的無窗白色波浪形建築。

那警官點頭，比了個手勢，然後一輛車子的後門被打開了，裡面有著建築工程車的裝備。大槌被拿出來，撞了三次門就開了。十秒鐘後，有人大叫喊救護車。再過了十秒，有人建議找靈車來就好。

「這並不表示我們會在阿典斯找到他。」傑克說。

「什麼？」

「我再打電話給妳，再見，婕兒。」

其中一個用力把電話掛上，臉上突然露出大大的笑容。他拿起裝著威士忌的馬克杯，然後一飲而盡。

葛羅根搖頭，他還是不可置信。同時他有些東西要給他們看，主臥室平凡無奇，但是床下有好幾箱雜誌與錄影帶——露骨的性|虐待色情刊物，跟東尼．艾爾臥室裡發現的東西差不多，有英文與其他語言的版本。雷博思心想，會不會是某個美國幫派把這些東西帶到亞伯丁。

雷博思想起賈德．富勒談過棄屍https://m.hetubook.com.com在海裡或陸地，因為沒人會去那些地方，所以屍體永遠也找不到。他心想這會不會就是朗斯登與富萊契的命運……不行，他沒辦法放手不管。他在一張紀錄紙的背面寫了一條訊息，然後把它交給值勤警官，他把嘴湊到麥克風前，先把這段話默唸了一次。

「好。」她停頓了一下，「到時候見。」

也許，終究他並沒變得那麼心軟。

「這個提袋可不是因為好玩而放在這裡。不管是誰殺了他，他們知道他的身分，而且也想讓我們知道他的身分。」

一團紙球打中這個警察的頭，他笑著把紙球丟回去。

「記住要留下紀錄。」

雷博思皺眉，「休假？」

「他們在屋後可以看到什麼？」葛羅根其中一個手下用無線電問。

葛羅根只是眨眨眼。更多警察不斷進來——制服員警、民間雇員，甚至還有看起來已經下班的警察。他們都已經聽到消息，也都想參與這一刻。高階警官看似嚴肅卻微笑著，拒絕著旁人為他們添酒。

「是威士忌。」他警告說。雷博思低頭看到甜美的液體有著蜂蜜的顏色，他凝視著酒液一會兒，然後把杯子放在辦公桌上。辦公室裡有笑聲、歡呼聲與歌聲，就像是足球賽獲勝之後的球迷；同樣的歌聲與口號。

葛羅根搖頭，「我們趕到這裡，可是他似乎沒進辦公室。」

「是我。」

「是他又如何？」

「喔，哈囉，婕兒。恭喜，看起來一切終於順利了。」

「任何在市中心附近的巡邏車，立刻前往大學街的柏克舞廳，逮捕該舞廳的共同所有人賈德．富勒，並帶到皇后街接受偵訊。」値勤警官轉頭看著雷博思，他點頭。「注意要檢查酒窖，」警官接著說，「該處可能有人被非法羈留。」

「樓上樓下的窗簾的關著，裡面沒有人活動的跡象。」

「我會處理這件事。謝了，約翰。」

他走到正在工作的警察旁，俯看著他們工作的内容。他們正在為馬丁．大衛森命案進行初步的工作，整理著鄰居與雇主提供的資訊，試著找到死者的近親，同時不讓媒體靠近這件案子。

「他在哪裡？」

「我晚點再跟你談。」

「希望沒白跑一趟。」葛羅根喃喃地說。他看到雷博思，卻視若無睹。

葛羅根督察長瞇著眼睛。但他心裡有別的事情，沒時間也不想爭吵。

「我認為他們派不上用場。」

葛羅根揮手要雷博思到https://m.hetubook.com.com電話旁，他微笑著，帶著威士忌的酒氣，把話筒交給雷博思。

他上了標緻車，告訴傑克這件事情。當傑克倒車找到一個不擋路的停車位，然後看著警車在狹窄的空間裡倒車，駛往工業區出口，接著慢慢跟上車隊當最後一輛車。

其實，沒有人知道朗斯登在哪裡；整天都沒看到他的人影。有人打電話到他家，卻遇到電話答錄機。他的傳呼機有開，但他卻沒回應。有一輛巡邏車繞到他家去，回報說雖然他的車停在外面，卻沒看到他。雷博思想到一個點子，下樓到通訊室。這裡有人在值勤——接電話，與巡邏車和疲累的警察保持聯繫。但是他們有一瓶威士忌，也有四處傳遞的塑膠杯。

傑克是個好警察：他的車子裡有刑案現場鑑識器材。包括鞋套、手套還有塑膠全身工作服，穿了讓你看起來像個活動保險套。警察們都不准進屋，以免破壞刑案現場，他們擠在門口，想要看看裡面的狀況。當傑克與雷博思走上前去的時候，沒有人認識他們，只把他們當作是鑑識組的人。

葛羅根微笑說，「喔，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開車兜風，散步，到海邊走走？」

就跟屋子前面一樣。

警員伸手去拿電話，「應該不會太久。」

兩輛車離開了車隊，也許是要從繞一圈，從另外一頭去包抄大衛森的房子。車隊亮起煞車燈，停在路中間。車門打開，警員們下了車。他們很快地開了會，葛羅根下了命令，雙手指著左右兩邊。大多數的人都盯著那間窗簾緊閉的房子。

「先被打昏，然後勒斃。」雷博思猜測說。

「有收穫？」

他們跟著大夥回到皇后街警局。雷博思與傑克因為案情關連性，成為調查團隊的一部分。這裡有一股低調的歡樂氣息，但他們也知道另一個兇手還在逍遙法外。但至少如同一個警官所說，「如果是他殺了那個混蛋，祝他好運。」

「他走火入魔了。」

雷博思猜測，這正是聖經約翰所期待的反應。他應該會希望警方沒花太多力氣找他，如果他真的復出，也只是為了一個目的——殺掉這個模仿他的人。聖經強尼已經搶走前輩的風采與成就，現在是受到報應的時候。雷博思坐在刑警辦公室，眼神凝視著空氣思考著。當某人遞給他一個杯子，他舉杯到唇邊，卻被傑克的手阻止。

「酒吧？舞廳？欠你人情的地方？」

雷博思幾乎要回答有。這張臉上有種特殊的東西，他以前在某個地方看過……就在ｈttps://m.ｈｅｔｕｂｏoｋ•ｃｏm•cｏm最近這陣子。他從口袋裡拿出那張婆羅洲照片，看看雷．史隆，再看看那張傳單上的照片。這兩個人很相像，可是這並不是困擾著雷博思的問題，而是其他的事情，其他的人……

「我們還是去那裡吧。」雷博思又說了一次。

「你從哪裡弄來這些酒？」雷博思問。

他四處走來走去，拿同樣的問題問了一些喝酒的人，終於有人為他指出了石油產業聯絡警官，馬克．堅金斯探長。雷博思只是想看看他，史坦利的的供詞中曾經提過朗斯登與他的名字。重案組應該會想找他談談，他正在微笑，看起來很輕鬆，剛度完假神清氣爽，皮膚也曬黑了。一想到這個人很快就會接受内部調查而汗流浹背，雷博思心裡就湧起一股暖流。

「再見。」

「沒事。聽著，妳把托爾跟亞伯丁的所有情報交給重案組了？」

「天啊，你到底在那裡做什麼？」

她的態度稍微軟化，「是席芳的功勞，不是我的。我只是把訊息傳過去。」

「喂？」

「小事一樁。」

失蹤配偶的受洗名：海頓。

「是共犯殺了他嗎？」葛羅根問，「一個朋友，他傾訴的對象？」

「最好別太久。」雷博思回應說，「要不然我們的葛羅根督察長恐怕會醉到無法處理了。」

「你再說一次。」他們上樓時葛羅根說。

「好啊。」

雷博思聳肩，雙手插著口袋。「我是非正式觀察員。」

葛羅根派人到附近的房子去，有些人問問題，有些人潛到後門，從嫌犯屋後進去。

「誰是你那邊的聯絡人？」

「他沒請假。總機打過他家電話，沒人接。」

葛羅根點頭。

「我會的。」

「也許是朗斯登幫你買的酒？」

「為什麼要問？」

「聖經約翰會拿紀念品——鞋子、衣物或手提包，但是他也會把衛生棉放在受害者左腋下。樓下……他是故意讓我們知道是他幹的。」

「星期天要出來嗎？」

「因為不管是誰，我有一個訊息給他們。我想賈德．富勒已經抓到魯多維契．朗斯登警佐和一個叫海頓．富萊契的人，而且他打算讓這兩個人永遠消失。」

「打電話找法官，我們需要搜索票。」

「你們正要往那裡去？」

「地獄鐘聲。」hetubook.com.com

雷博思慢慢地搖著頭，「拜託，傑克，我已經跟你說了這麼多事情，史佩凡案與其他的種種，你應該不必再問這個問題了。」

「今晚，也許明天。」

「長官，大家都就位了。」

「怎麼了？」

「去看看就知道。」雷博思解開安全帶，開了車門。

英國電信在亞伯丁的用戶有兩個叫馬丁．大衛森。但是星期五下午，他應該還在上班。

雷博思沒問他們可不可以跟；葛羅根一定會說不行。但是一旦車隊開始前進，沒人會注意到後面多了一輛車跟著。

「長官，霹靂小組就定位。」

有一間小客房的門上掛著鎖頭，警方已經把門撬開，房間裡的東西證明了某些假設是錯的。有一些刑警認為這可能是聖經強尼設下的騙局——先殺了一個無辜的人，然後讓他看起來像是兇手。可是這間客房證實馬丁．大衛森就是聖經強尼，這裡是他崇拜聖經約翰與其他殺人兇手的祭壇：幾十本剪貼簿，剪報與照片被釘在牆上的軟木板，關於連續殺人狂的紀錄片錄影帶與平裝本書籍，上面寫著密密麻麻的筆記。這些東西中間有一張放大的聖經約翰通緝傳單，他和藹的臉上幾乎微笑著，照片上方有著同樣的基本問題：你看過這個人嗎？

「是，長官。」

他們沿著安德森路往北跨過黛河，經過更多羅伯特．高登大學的建築物，以及幾家石油公司的總部。終於他們下了安德森路，經過夏丘學院，然後開進了迷宮般的郊區街道，郊區再往前就是一片空地。

儘管大家慶賀著，還是有人完成了一些工作。雷博思看到傑克把一個祕書帶到角落，流暢地跟她搭訕。他們附近有兩個坐辦公桌的警察正在打電話。雷博思拿起話筒，打電話給婕兒。

「約翰……你什麼時候回來？」她本來不是要說這個。

「你認為是他嗎？」

避免破壞刑案的規則，似乎並不適用於高階警官與他們周遭的馬屁精：葛羅根站在客廳，雙手插著口袋審視現場。一具年輕男性的屍體躺在黑色皮沙發上，他的金髮蓋著很深的傷口，他臉上與脖子上的血已經乾了。現場有打鬥跡象：鉻黃咖啡桌被打翻了，雜亂的雜誌被壓在腳下。一件黑色皮夾克被丟在死者胸部上，體貼地蓋住流血的部位。走近幾步，雷博思在死者脖子血跡下看到傷痕。在屍體前方的地板上，有一個綠色大提袋，是上健身房或週末出遊會拿的那一種提袋。雷博思看到裡面有個背包、一隻鞋子、安琪．瑞德爾的項鍊……還有一段包塑膠皮的晾衣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