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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裡沒有寫。」她停頓了一下，「喔，對了，他倒是有說一件事，那人的口音帶鼻音。」

「什麼？」

雷博思慢慢地搖頭，「我以前是，但現在不是了。」

「像美國口音？」

「他在市立醫院，隔壁病床躺著一個叫海頓．富萊契的人。」

「雷恩．史洛肯。」

「談過了。」

「難怪蘇格蘭越來越慘……難怪我們要獨立。」

他現在已經一手攬著那個祕書，湊在她耳邊說悄悄話。她正在微笑，手穩穩地拿著她的杯子。也許她跟傑克喝一樣的東西，可樂。傑克會給他車鑰匙嗎？沒有合理解釋應該不行，但雷博思想要自己去做這件事，他必須一個人去。他的動機：正面對決，也許同時幫自己驅魔。更何況，聖經約翰欺騙了他而先找到聖經強尼。

雷博思走下樓到他曾經被拷問過的偵訊室，開了門。裡面還有兩個重案組成員，而坐在桌邊抽菸的是賈德．富勒。稍早雷博思已經下來過一次，純粹只是看看，向警官解釋發生過什麼事，並要他們去找婕兒的錄音帶跟筆記。

「是。」

「你可以要我做酒精呼氣測試。」

「就是他。」

「什麼？」

「兩樣都要。這樣一來，萬一沒人在家，我們可以派人去他家等。」

「你可以打電話回保全公司嗎？」

「是，我瞭解了。」這招總是有效：老奶奶遇到生死關頭。「我並沒有辦法記住每個員工的地址。」

「先生，很抱歉現在打擾你。我是約翰．雷博思探長，我正在貴公司的警衛室打電話。」

「晚安，賈德。」雷博思現在說。

「老天爺。」

「趕快動手吧。」

「應該是這樣吧。我從來沒試過，幾個月前有些小鬼想要爬圍籬，但是他們——」

「——聽到我走過來，立刻就跑走了。什麼？」

警衛抓抓頭，咕噥著什麼，從口袋裡拿出一串鑰匙走向大門。和圖書

回到刑警辦公室，派對正進行到高潮。有人接起一台卡帶放音機，手風琴樂聲以爆大的音量流洩著。只有兩對在跳舞，也跳得不好；辦公桌之間的空間，對喜好蘇格蘭派對的人來說太窄了。三、四個人頭靠著手臂趴在桌上，還有個人躺在地板上。雷博思數到九支威士忌空瓶，還有人被派去買更多箱啤酒。傑克還在跟那個祕書講話，他的臉頰因為室内的高溫而發紅。這個地方開始聞起來像個裝滿人的更衣室。

雷博思走向他，「你這個白癡的混蛋，你已經讓我逃走了，竟然還繼續用你的酒窖。」他搖搖頭，「艾力克會很失望。」

「不是的，先生。我只是需要貴公司一個員工的資料。」

「你可以打電話回保全公司嗎？」

「是，長官。」警衛說，「他有證件。」他盯著雷博思看，彷彿雷博思可能是搶劫集團的頭子。他把電話交給雷博思，警衛的上司給雷博思需要的聯絡人姓名與電話。雷博思撥了那個電話，等待著。

「等一下！」

「曾經去過他家吃過幾次晚餐。」

「外面有一輛『伴遊』。」

「聽著，緊急情況時你會跟誰聯絡？」

警衛室裡沒什麼裝潢。一個生鏽的托盤上，放著茶壺、馬克杯、咖啡與一小瓶牛奶。裡面有個單管電暖器，兩張椅子，辦公說上有一本平裝小說——西部小說。雷博思拿起電話，向警衛的上司解釋狀況，那人要求再跟警衛講話。

他有尤金營造的地址，從雷恩．史洛肯的名片上得知的。我在酒吧裡站在聖經約翰的旁邊，他還請我喝了杯酒。雷博思搖頭，如果他們知道真相的話，也許很多人也會說同樣的話；雷博思並不是特例。名片上有公司的電話，但是打過去卻遇到答錄機。但這並不表示沒人在公司，保全不一定會接電話。名片上還有史洛肯的傳呼機號碼，和-圖-書但是雷博思不打算傳呼他。

「追蹤著他的下一代……」雷博思揉揉額頭，再捏捏鼻梁。他緊閉著雙眼。到底是不是？自己是不是已經著魔了？他廚房餐桌上遍布著聖經約翰案剪報，這跟聖經強尼崇拜殺人狂的祭壇有何不同？

「他跟妳描述了那個自稱是記者的人的外型？」

他轉身走開。

「我等一下再跟妳說。念給我聽。」

「然後他們會聯絡這家公司的人？」

「該不會是有人闖進去吧？」那人嘆息了一聲。有人闖入，意謂著他必須穿上衣服趕到現場。

「口音呢？」

「但是你知道史洛肯先生的地址？」

「到底要找誰？」

「那為何你的臉這麼緊繃？」

「我的公司。」

「什麼？」

那張臉、雙眼與身高……跟照片裡的那個人很像。雷．史隆……雷恩．史洛肯，很接近。有人闖進雷博思的公寓，光找東西沒偷東西。也許在找會讓他入罪的東西？他再看了名片一眼，然後拿起電話，終於在席芳家裡找到她。

「你打電話的同時，可以讓我進去嗎？等一下我也需要用你的電話。」

「先生，那地址是？」

「病房裡還有個重案組警官，等著他們清醒後做筆錄。這就是朗斯登廉潔的程度，你該清醒過來面對現實。」

「雷恩？他怎麼了？」

「你要的不是電話號碼嗎？」

城市街道很狂野。另一個星期五晚上，年輕的靈魂跑出來玩。雷博思唱著〈現在沒事了〉（All Right Now），接著哼起門樂團（The Doors）的〈已經低落好久〉（Been Down So Long）。往北開三十英里到彼得海德，一個深水港，油輪與鑽油平台維修的所在。雷博思讓引擎加速運轉，出城的車輛不多。天空已經變成淡粉紅色，謝德蘭群島的人說這是日出之前的晦暗（Shetubook.com.comimmer dim）。雷博思盡量不要去想他正在做什麼，他正違反著他建議別人別違反的規則。沒有支援、沒有獲得授權、離基地很遙遠。

「你之所以進來，」富勒抬頭看著他，「不就是想要免費揍我一拳？這是你唯一的機會，所以好好打。」

「不能等到早上再說嗎？」

「是我本人。」

「他結婚了？」雷博思把配偶放進心中的盤算，他沒想到聖經約翰竟然已婚。

雷博思把資訊抄在他的筆記本裡，謝過這個人，然後放下話筒。

「史特吉先生嗎？」

「我不知道。」他說。但其實他知道，他很清楚。「晚點再談。」他對席芳說。

警衛——六十幾歲的退休年紀，小腹突出——抓著他的下巴說：「我不知道。」

「『高個子，金髮，五十歲出頭，臉有點長，外型沒有特徵。』」

「他老婆叫烏娜，他們感情很好。」

「什麼事？」警衛問。

他咬緊牙，「恐怕不行。」

「喂？」

「不能等到早上嗎？」

「先生，他的一個老親人，」雷博思以前用過這套謊話，「生了重病。他們需要史洛肯先生的同意才能開刀。」

「很棒的派對。」

「我認識你嗎？」

雷博思點頭，「每個人都為自己而活，是吧？」

他把警察證貼在鐵絲網上，「警察，我需要你們一個員工的住家地址。」

從葛羅根的酒氣聞起來，他連晚餐都沒吃。「我的低地小老弟，」他說，「你好嗎？還喜歡我們高地的待客之道嗎？」

「誰？」

「再跟我說一次。」

雷博思在書桌抽屜裡翻找出一本電話簿。彼得海德……史洛肯．Ｒ，並沒登記。他可以打電話到英國電信查，可是要找未登錄在電話簿的用戶要花時間。另一個選項，直接上路。反正他也想要這麼做。

「我該不會說了什麼顯示我有犯罪的話吧？你在查聖經強尼和*圖*書的案子？」

「等一下。」她去拿她的筆記本。「這是怎麼回事？」

雷博思打電話到樓下，「有車可以借用嗎？」

「恐怕不行。」

「你知道要怎麼去『泉景』區嗎？」他問警衛說。

葛羅根拍拍他的背，「我們隨時歡迎你回來這裡，什麼時候都行。」葛羅根正要走向廁所，突然停步轉身，「有看到魯多嗎？」

「如果是緊急情況，我想可以吧。」警衛走向警衛室。

「聖經約翰，就像妳說的那樣。」

他剛遞來他的名片，接著雷博思就說他是個警察。

「但還是蘇格蘭口音。」

「你要是喝了酒就沒有。」

「那你就是膽小鬼。」

「席芳，妳跟國家圖書館那個館員談過了……？」

雷博思把口袋裡的東西都倒在桌上，看到加油收據，筆記本、抄著電話號碼的紙片、巴士票、一包火柴……然後找到了名片，那個來參加大會的男人給他的名片。雷博思仔細看著名片，上面寫著工程部業務經理，雷恩．史洛肯，公司名稱是尤金營造，地址在彼得海德。雷博思顫抖著拿起那張婆羅洲照片來看，想起那天在酒吧中遇到的男人。

「因此事情才這麼緊急。」

雷博思聳肩，「這是漫長的一天。」他也可以補充說，還有漫長的一夜要熬。

公司前面圍著高大的鐵絲網圍牆。他在附近繞了二十分鐘問路，才找到這個地方。這家公司並不在碼頭邊，他早就猜想到這一點。這裡是城市郊區的商業園區，尤金營造就坐落在園區邊緣。雷博思開車到大門，門已經上鎖，他按按喇叭。大門邊有個警衛室，燈亮著，但沒人在裡面。大門後面有漆成紅白雙色的路柵，他的車燈照著路柵，後面有個穿著警衛制服的人快步走來。雷博思沒有讓車子熄火，下車走到大門邊。

尤金營造？尤金營造？

葛羅根在走廊遇到雷博思，一手大力攬住了他。他的領帶不見了，襯衫頭兩顆鈕釦也沒扣，露出成片灰色的捲胸毛。他跟兩個女警跳了吉格舞，全身都是汗。換班時間已過，或者應該說下一班的值勤警察已經進來了，可是上一班的人還在，他們不想破壞歡樂的氣氛。偶爾有人談到酒館、餐廳、保齡球館，但是似乎沒人要離開，當附近的印度餐館送來裝滿食物的餐盒與袋子，眾人響起了掌聲——高層警官請客，此時他們其實已經離開了現場。雷博思自己吃了印度炸餅（pakora）、碳烤羊肉餡餅（keema nan）、與烤雞丁（chicken tikka），同時一個刑警向另一個人解釋為什麼他說「巴吉，我們不要吃臭死人的巴吉」是個笑話。hetubook.com.com

只剩下傑克。

但是他已經無法再等了。他需要知道真相，現在就得知道，他環視辦公室，看到派對開始解散，現場的人都昏昏沉沉，沒有人可以開車，沒有支援。

「謝了。」雷博思告訴他。

雷博思在辦公室裡走一圈，牆上還是被聖經強尼犯下的本地命案資料覆蓋住：地圖、圖表、値勤表與照片。他檢視這些照片，彷彿想起那些微笑的臉孔。他看到傳真機剛把一份東西吐出來。擁有金屬藍寶馬轎車的人的清單與資料。四個在亞伯丁，但只有一個符合目擊證人提供的部分車牌號碼。這輛車登記在尤金營造公司名下，地址在彼得海德。

「賈德，我不需要打你。」雷博思露齒而笑，露出那顆少了一截的牙齒。

「去他的艾力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