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先上車再說。」
他們上了車,關上車門,此時直升機的引擎也終於停下。四周忽然安靜下來,傑賽普的聲音顯得特別大。「到底怎麼回事,愛比蓋兒?妳沒說一聲就跑掉,跟一個妳不怎麼認識的人跑掉,他很危險,是個該死的黑幫分子……」
「他跟薇克多琳.高特若在一起。」
「沒辦法不看到……」
「莊園周邊的土地呢?」
「或許我不如你想像的那麼唯利是圖。」
「別跟我鬼扯了,這是唯一的解釋。那個小賤人鉤上他了。我們得去搜卡拉薇她家。」
「妳好堅強。」他說。
她吹熄蠟燭,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她等著,靜止不動。那聲音更大、更近了,一個身體落地,有個沉重的東西滑進來。她把石頭高舉過頭,然後聽到朱利安的聲音。「拜託,上帝啊……」
「收了五千元現金。我們檢查了每一吋。她從頭到尾都坐在門廊上,數著錢嘲笑我們。朱利安不在那裡。薇克多琳也不在。等到我們離開時,警察已經到那兒了。」
「我們這方面並不一樣。」
「喬治.尼寇斯五個星期前失蹤了。」
他們彼此相望三秒鐘,然後范恩鬆開她的手。他張開嘴巴,但最後只是別開目光。
「我愛他,是因為妳愛他。」
「妳為什麼要回那裡,愛比蓋兒?」
「那羅尼.聖茨呢?」
「你指的是什麼,藍道?」
「對。不過,我有個問題想問妳。」
「傑可布森和其他幾個警探。我不曉得他們要幹嘛?」
「我知道。」她說。
「先等一下。我去點個蠟燭。」
那種死氣沉沉擴散到她的手臂、她的雙腿。范恩點點頭。「不到一個小時前,警方才把他撈上岸。他被丟到湖裡沒多久,口袋裡還有皮夾。我想這個名字對妳也沒意義吧?」
她什麼都沒說,但感覺到胸口升起恐慌。他握住她一手,那觸摸出奇地溫柔。
「薇克多琳?」
「深呼吸。」她把他抱得更緊,雖然知道他常常有精神上的困擾,但她從沒見過他像這樣。她所認識的他比較像小孩,而非成人,他很文靜,很有耐性,努力包容一個在艱困中長大的孤單女孩。他知道被人踐踏的滋味,知道夜裡要捱過多少黑暗的漫長時光,也知道即使太陽升起卻依然照不亮的感覺。但現在,她開始在想,或許她畢竟還是該聽她媽媽的話,她媽媽說過天堂沒有上帝,而且沒有一個男人值得信任,世上唯一的真理就是肉體、家人,和整疊的鈔票,對於姓高特若的女人來說,世上沒有像樣的棲身之處。「沒事了,朱利安。」她講得似乎很真心。「薇克多琳在你身邊,都沒事了。」
他不得不用吼的,白色的頭髮在氣流中飄揚。
「可別被那些逢場作戲搞糊塗了。那只不過是性|愛和自我而已。」
「你不相信我愛妳嗎?」
「妳知道我為什麼愛妳嗎?」他問。
「但是你們沒找到福林特?」
有什麼不對勁。
https://www•hetubook.com•com她搖搖頭,無動於衷。
「我不知道。有時我覺得好像可以看到那個景象,但接著又不見了,留下我在一片深深的黑暗中。四周都是水。好多人在大笑。記憶。一張張臉。從來沒這麼糟糕過。」
「你也是。這場質問讓我好奇,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范恩參議員眼睛朝下瞥了一眼,愛比蓋兒說,「啊老天!你的確有事瞞著我。」她的胃抽痛起來,忽然想通了。「他們已經查出屍體身分了,對不對?」
「抱歉什麼?」
愛比蓋兒觸摸他的臉頰。「謝謝你,傑賽普。真的很謝謝你。」傑賽普靠向她觸摸的手,她說,「瑟琳娜.史洛特這個名字,對你有任何意義嗎?」
參議員搖上車窗,車子開走了,然後傑賽普來到她旁邊。
參議員往後靠。「我們都知道這也是撒謊。雖然是很多年前了,但我聽過這些名字。喬治.尼寇斯。羅尼.聖茨。我不記得是哪裡聽到的?也不記得到底是什麼情況下聽到的?但我確定跟朱利安有關。跟鐵山有關。」
拜託,上帝啊……
她沒說話,只是抱著他搖晃,於是他又問了一次。
「你是個有慾望的男人。」
「沒辦法怎樣?」
參議員皺起眉。「我不會假裝完全了解妳,親愛的,其實呢,我發現妳就像任何政客一樣有很多層面。不過妳撒謊時,我都看得出來的。」
她的確知道。不是因為她的外貌或她的腦袋,或她細緻又結實的身體。朱利安愛她,是為了一個原因。
「這些事情我們都能處理的。」
愛比蓋兒別開目光。
她講得很平淡,但他點著頭,好像她是在說教。「碰到重要的事情,就要誠實點。」
「我想參議員正在尋找一個替罪羔羊。」
就是這個。
她想著想著睡著了,醒來時很晚又很暗。除了一小根蠟燭之外,其他的全燒光了,而殘存的那根也只剩一小截。光線黯淡而抖顫。薇克多琳正要爬起來,但又突然停下。
愛比蓋兒嘴裡發乾。
「她肯?」
「警察?」
她撒謊時,他看得出來的。
「我們還有事情要談。」愛比蓋兒說。
「這個遊戲我玩膩了。」
她搖搖頭。「從很早以前,我就選擇自己想成為什麼樣的人了。」
她想講句聰明的反駁話,卻想不出來,於是說出口的簡單而平實。「你是有道德的人嗎?」
「沒能力守住祕密。」參議員看了飛行員和傑賽普一眼。他們沒法聽到這段對話,所以也沒注意後頭的動靜。「沒能力保護朱利安,即使要保護他,就表示妳得跟我撒謊。」愛比蓋兒摸著自己的頸部,但他毫不退縮。「我們的產業上出現了好幾具屍體,我正遭受媒體圍攻。他們說我蓄意阻撓、自以為是菁英,還有其他的難聽話。十八年前的事情又再度重演,而且選舉只剩三個月了!我得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愛比蓋兒,現在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緘默或愚忠的時候了。」
「參議員就是這麼想的。麥可是個外人。」
「那麼對你來說,誠實還是很重要?」
「妳知道為什麼嗎?」
「我絕對不會——」
「我要妳幫我做一件事。」
「沒有。還沒。」
「我以前就告訴過妳,我們都需要一些消遣,不過別侮辱我的智慧。妳愛怎麼跟他搞都隨妳,只是別又不承認。」
「沒能力殺一個男人?」
他告訴了她。
「妳仔細想想我說的話。」
「看到什麼?」
直升機繞到莊園遠端,從記者看不到的地方飛進來。減速時,周圍的樹梢狂舞,然後起落橇底下出現一塊空地,愛比蓋兒看到了直升機場堅硬、鮮明的邊緣。場內有燈光照亮,場外的黑暗中停著幾輛汽車。飛行員做最後的調整,起落橇終於刮過水泥地停下時,愛比蓋兒解開安全帶。
「有時候妳真的很荒謬。妳知道嗎?」
然後她躺下來,想著要怎麼辦。她沒有錢,沒有車。她媽媽想殺她,而她從食櫥偷來的那把槍也搞丟了。她想著,臉上露出邪惡的微笑。她想著母女兩人吵得正兇時,母親臉上的表情,她原先情緒高昂又兇悍,然後薇克多琳開了一槍,射穿了廚房的屋頂,母親的臉驟然垮了下來。那一槍當場平息了爭吵,想到她母親當時臉上的恐懼和全然的震驚,讓薇克多琳覺得好甜美。但現在一切都搞砸了。朱利安原先讓她住在訪客屋裡,說很安靜,還保證說不會有人去那邊。
愛比蓋兒也抬高嗓門。「不。你才該仔細想想我說的話。」
「或許妳比我想像的更唯利是圖。」
「我們想去找安德魯.福林特談。麥可認為他可能知道些什麼。」
她坐直身子。「你沒把我們知道的告訴參議員吧?你沒告訴他有關奧托.凱特林,有關你在麥可車上發現的東西——現金,照片,還有槍?耶穌啊!你沒把麥可的槍交給他吧?」
他抓住她的襯衫,臉緊緊靠著她的乳|房。
他斜著眼,一臉惡意的表情,愛比蓋兒一看更火大了。她努力對她丈夫客氣,但他太過分了。「我從來沒有背著你偷吃過。不管你選擇相信什麼?我絕對不會這麼做。」
「我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抱歉丟下妳一個人。抱歉我這麼……腦袋糊塗。」他放開她,一手握拳捶自己的頭。「一切都錯亂了,沒有一件是對勁的。我沒辦法……」他又敲了自己一記。「我就是沒辦法……」
但接著有人來住,現在薇克多琳只好回到這個洞穴裡,沒有食物,沒有錢,走投無路。本來這不該是問題,但朱利安也失蹤了。到現在幾天了?三天?四天?當初他叫她逃家時,她相信他會幫自己。他也說他會幫,還發誓。他們有個計畫,很好的計畫,好到www.hetubook.com.com她做了些自己從來沒做過的事。她信任了一個男人;結果現在她滿腹疑惑。
在黯淡的光線中,他那張臉顯得特別沉重,他的兩眼距離比較寬,而且眼窩很深。她聞到他喜歡的古龍水氣味,法國的牌子,很驚訝他粗大手指的力氣。「現在講什麼甜言蜜語,好像有點太遲了。」
「朱利安?」
「朱利安沒殺他們。」傑賽普很堅定。「妳要相信這點。無論如何,他需要妳相信這點。」
「道德是一個相對的概念。這點妳應該最了解才對。」他坐進車裡,搖下車窗說,「明天一早。我的問題等妳的答案。」
但她一心只想著朱利安,只是生氣地揮手阻止他說下去。「你查過附近的汽車旅館嗎?還有我們知道的朋友?」
「妳對麥可有什麼感覺?」
「可是為什麼,傑賽普?就連參議員想試著愛他,都失敗了。」
「總之,我們從頭開始。告訴我一切吧。」
「應該要有嗎?」
「妳還好吧?」
也看得出實情是什麼。
他在向她懇求,她從沒見過他這樣低聲下氣求人。她可以想到的謊言有十幾個,其中少數幾個他可能還會相信。但最後,她一個都沒說。「你從來不曾像我這麼愛朱利安。」她抬起下巴。「你從來就不夠愛他。」
「你真的很愛他,對不對?」
「參議員在打聽他。他跟警察也提到了他。參議員的手下正在查他的背景。他們想知道一切。他是什麼樣的人?從哪裡來?一切。他們想追蹤他。想找到他的女朋友。他們正在建立他的檔案。」
他的臉往後退。「妳為什麼問?」
傑賽普搖搖頭。「沒有。」
他露出冷酷的政客眼神。「我是在問妳,是不是知道有關那些屍體的任何事?」
他到底跑哪兒去了?
「很複雜。怎麼了?」
「什麼事?」
她放下石頭。
然後她明白了事情可能會怎麼演變。「找個人來,把這幾樁謀殺栽到他頭上。」
「拜託……」
「這名字對妳有任何意義嗎?」他問。「喬治.尼寇斯。白人男性。三十七歲。」
他聳聳肩,無動於衷。「我的意思是,這個主意可能不壞。」
「慢慢來,朱利安。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就好?」
范恩參議員皺起眉。「曉得妳會很謹慎,對丈夫很忠誠。曉得妳會了解我所建立這些事物的價值,也了解自己可以從這些事物中,獲得各式各樣的好處。」他在座位上挪動了一下。「曉得妳不但長得漂亮,也會懂得遊戲是怎麼玩的。曉得妳是個務實的人。」
愛比蓋兒搖搖頭。「羅尼.聖茨。喬治.尼寇斯。」她瞪著前方,擋風玻璃一片模糊,外頭一片模糊。
「對。」她啃著一根手指的末端,想著那個湖。「有一具屍體他們還沒查出身分,就是第二個撈上來的,只剩骨骸的那具。」她放下手指。「如果那是比利.沃克或卻斯.強森呢?不可能是巧合。啊老天!傑賽普,如果湖裡還有另一具m.hetubook.com.com屍體呢?如果他們全都死了呢?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我不認為你有辦法。」
「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好怕,傑賽普。」
「對不起,」他說。「我好抱歉。」
「我不明白。」
剛剛一路上她看著窗外的鄉村景致,怒火愈漲愈高。她知道這樣不應該,她的怒火主要源自恐懼,但她丈夫身上的氣味就是令她無名火起。他的自私自利。他的算計。出了直升機,外頭的空氣被螺旋槳攪成向下的強烈氣流;引擎的嘈雜聲像亂石崩落。愛比蓋兒站在第一輛汽車旁,此時一隻手拍拍她的肩膀。她回頭,看到是她丈夫。
薇克多琳知道有大事發生了。到處都是直升機。警察愈來愈多。她循著吵雜的聲音跑到樹林邊緣,看到警察全都在湖邊。太陽快下山時,她看到了屍體被撈出水面:那是一個大塊頭男子,蒼白的皮膚被咬噬過,水從他的嘴裡流淌出來。她仔細看了好久,然後悄悄穿過黑暗的樹林回去。到了洞穴裡,她點起蠟燭,吃掉剩下的那一點食物。
「那我明天早上會見到妳吧?」
「我們並不曉得。」
「喬治.尼寇斯……」愛比蓋兒複誦那個名字,驚駭極了,忽然好想吐。
「搜過了。」
「要清查四千英畝?當然沒有。」
「問吧。」
「妳不必明白。好吧,深呼吸,我會收拾的。」
「所以你們才會跑去鐵山?」
他捏捏她的大腿,眼角牽出皺紋。「妳向來就是個完美的配偶——優雅、美麗又沉著。當初第一次看到妳的那一刻,我就曉得——」
他雙膝屈起,頭靠在她胸部。「我就是沒辦法……」
薇克多琳撿起一塊大小如紙菸盒的扁石頭。如果有人想進這個洞,就得頭朝前爬進來。
輕輕的窸窣聲從洞外傳來。有個什麼穿過灌木叢。有人用氣音在講話。
愛比蓋兒兩手撫著臉,然後說,「我知道那些死掉的人是誰。羅尼.聖茨。喬治.尼寇斯。老天,幫幫我,我知道他們是誰。但我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一個死人在地上。紅色的噴濺血跡,還有沉重的東西落下的聲音。我看到我哥和我媽,看到鐵山的片段,還有好久以前的片段。以前的那些臉。聲音。沒有一件說得通。」他朝她身上靠得更緊。「我忘了妳,小薇。真抱歉,但我的腦子不對勁。一切都亂糟糟的。」
「當然查過。」
「那當然。」
「妳看不出這有多危險嗎?」他等著她轉過臉來。「妳不信任我嗎?」她手挪動了一下,參議員一臉被擊垮的表情。「為什麼?」
「羅尼什麼?」
參議員到處都有熟人:有的是他雇用的,有的是欠他人情的。他在當地警局至少有一個眼線,很可能還不止。
薇克多琳離開他,四處摸索著火柴找到了,點燃最後一根蠟燭。在突現的火焰所發出的亮光中,朱利安汗溼的臉一片慘白。「該死,朱利安。」她擦去他臉上的汗水和塵土,看到他身上一道道被黑莓藤刮出的和圖書小傷口。「你氣色壞透了。」
他看著那輛長長的黑色轎車,兩名私人保鏢站在那裡等著。在旁邊,那輛Land Rover破舊得簡直讓他覺得丟臉。「我想妳寧可搭傑賽普的車吧。」他說,因為自尊受損,覺得非得要出口傷人。
「我想我們需要一點隱私。」
「曉得我靠在你臂彎裡,那個畫面一定很不錯。」
二十分鐘後,愛比蓋兒開始昏昏欲睡。機艙裡很暖,隔著耳機傳來的飛機噪音很催眠。她從頭回想跟麥可相處的那幾個小時。他在鐵山之家大門口的那張臉。兩人分手時他的堅決態度。她閉上眼睛,當參議員一手放在她大腿時,她不禁瑟縮了一下,趕緊坐正了,同時參議員撥了一個鍵,於是他們的通話只有彼此聽得到。
燭光搖曳,兩人沉默了一會兒。
「那個名字也在名單上。」
「他在南松市經營一個草坪服務公司。」范恩湊近她。「他有朋友,愛比蓋兒。有員工。他們報案說他失蹤了。警方幾個星期前找到他的車子,燒毀了,丟棄在查特姆郡南端一塊荒地上,離我們莊園不到二十哩。車牌號碼拆掉了,但車輛識別碼很完整。警方照既定流程追蹤,所以他的名字已經歸在失蹤人口報案的檔案裡。牙醫紀錄今天下午已經傳真過來了,晚餐前屍體身分確認了。」
「我們就別假裝妳沒能力了吧!」
「是我。」她抓住他兩手,把他拖進來。他雙臂抱住她,呼吸又熱又喘,脖子滑溜溜的都是汗。
「千萬別想太多,愛比蓋兒。」
「還沒?你這話什麼意思?」
她解釋她和麥可去了哪裡,知道了些什麼。「那張名單在羅尼.聖茨的房子裡。喬治.尼寇斯的名字在上頭。還有比利.沃克和卻斯.強森。」
「我再也不確定了。」
鐵山以東八十哩,直升機在兩千呎的空中急速飛行。往南,縮小的夏洛特市看起來一片金黃,太陽正沉入一大片黑色的海水中。愛比蓋兒坐在飛行員後面的位置,參議員在她左邊。傑賽普在前座,那張瘦稜稜的臉充滿角度和線條,皺紋處有深深的陰影,還有花白的鬍碴。他回頭看了幾次,一臉無聲的苦惱。但因為參議員在場,他也不敢多說什麼。他只是一路參考地圖,跟飛行員交談。偶爾會跟莊園講無線電,通報他們的最新位置和飛行路徑。
「你母親?」他點點頭,維克多琳想到百合般的手和白皮膚,僕人和銀行家和羽毛般柔軟的床。她想到自己曾歷經的艱苦歲月,想到挨打和孤寂,還有一個發瘋的母親四處賣淫給任何肯出五十元、車子又結實到能開到她床邊的男人。「我知道怎麼對付你母親。」
他抓著自己的頭髮,一邊腳跟抵著地上。
「我很驚訝妳的深度;但我還是想知道怎麼回事?」他的頭動了一下,她從壓克力玻璃窗上的鏡影中看到了。「妳跟麥可跑回鐵山之家並不是意外,也不是閒晃。妳做任何事情,一定都有個好理由的。」
「你確定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