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愛比蓋兒開著那輛破舊的Land Rover進來。輪子上沾了一層潮溼的泥土,泥巴都濺到車旁鏡子上了。她開門下車,穿著高統靴和俐落的卡其長褲,汗溼的白襯衫外頭罩著綠色背心。她看到他望著自己這輛小卡車。「好多記者,」她說。
他皺起眉,改變話題。「今天早上有人看到妳和薇克多琳.高特若在一起。妳帶她來家裡?」
「這就是我們的夢想,」麥可繼續說。「你的親生母親會回來找你——我們都有這個夢,不論白天或黑夜:夢想著原先出了個大錯,我們才會被送到孤兒院去,而這個錯可以修正,一切都能補救。我現在三十三歲,妳還不滿五十歲。妳也年輕過,年輕時總會犯錯。沒有人會怪妳拋棄孩子。我就不會。我會諒解的。」
「我拿朱利安的藥給她。」
「妳應該讓我做這件事的,愛比蓋兒。」
「不然還有什麼原因?」
「藝術家。作家。耶穌啊,我的生活怎麼會變成這樣?」參議員站起來。「如果妳要找我,我跟那些律師在一起。他們真是吸血鬼,但至少我了解他們。」
「沒錯。」
「……熟悉調查的消息來源表示,警方已經拿到法官命令,要去逮捕朱利安.范恩,他是作品暢銷全球的童書作者,也是藍道.范恩參議員的養子。警方已經前往他們佔地廣闊的莊園……」
他停在建築背後。
「或許找我丈夫的手下。他們是專業好手,受過嚴格的訓練。」她想了一下,然後說。「不行。他們正在找替罪羔羊,你是他們的最佳人選。」
「因為你是朱利安的哥哥。」
「什麼?」
「為什麼?」
「好得不得了。」
「因為儘管朱利安有種種缺點,」愛比蓋兒終於抬高嗓門,「但他的品味非常精緻。如果他說她有才華,那她就一定有才華。他之前把她的作品寄去紐約,幫她爭取到在一家很不錯的藝廊展覽。他的出版商還想幫她出書。」
「因為麥可很重要。」
「麥可?你人在哪裡?」
「我會再加一千給他。」
「你非得這麼幼稚嗎?她是藝術家。顯然是做骨雕,她祖母教她的。她一定非常優秀。」
「這二十五年很美好,傑賽普。」
她等到他回頭才繼續說下去。「我是認真的。如果你想傷害他,我會記仇的。」
「我不懂。」
「因為朱利安想泡她?」
他又看了一眼後視鏡,把收音機音量轉大。
「什麼樣的人?」
「什麼意思?」
「為什麼挑朱利安?為什麼挑我?」
「夠勇敢,可以做出正確的事情。始終如此,不論碰到什麼情況。」
他審視她那張變得很熟悉的臉。「有人可能會死。」
「妳在瞎說!」
他搖搖頭。「當時我還小,而且妳去那裡是有自己的事要辦。」
「你是個正派的好人,傑賽普,但你從來沒拒絕過我,而現在不是破例的好時機。」
「這個理由不夠好」
麥可垂下手。「去幹什麼?」
她微笑,但那是疲倦的笑。「我沒殺任何人,傑賽普。」
hetubook.com.com「我所做的,是為了朱利安。我們都沒有惡意。」
愛比蓋兒張開嘴,綠色的眼珠睜大。
「傑賽普?」
「我敢說他會幫的。」
「有關骨頭的?」
麥可闔上書,在前額碰了一下,然後放回車裡。愛比蓋兒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會殺了你,麥可。你知道的。他會殺了那個女孩。他會殺了你。」
「去買你的命。」
「愛比蓋兒,有時候我真搞不懂妳。」
「毫不猶豫。」
「這是威脅嗎?」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
給麥可,他是我兒子……
他想像著艾蓮娜,在某個黑暗的洞內;吉米跟數量不明的手下已經準備了一整天。而麥可手上只有那把點四五手槍而已。「你們從我車上拿走的那把九公釐手槍。我需要它。我沒時間再去找另一把了。」
「我不明白。」
愛比蓋兒在他旁邊坐下,槍在他們兩人之間。「這種犧牲應該由我來決定。」
「我正在路上——」
麥可聳聳肩。「他會嘗試,沒錯。」
對一個老人這麼好心……
愛比蓋兒猶豫著。「那是麥可的槍嗎?」
她對吉米的猜測沒錯。為了那些錢,他什麼事都幹得出來:殺掉自己的老母,把個人恩怨擺在一旁。他會先拿了那些錢,以後再來對付麥可。不會發問,不會懷疑。「妳打算給他支票嗎?」
他頭仍低著,但舉起一手,好讓她看一條白金項鍊上的小十字架。是在他們相處第五年的那個聖誕節,她送給他的。當時他們變得非常親近,有個寒冷的夜晚,他跟她說他相信有地獄。不是模糊的概念,而是真有這麼個地方:一片充滿回憶的火海。他說的時候,雙肩好沉重,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呼出的氣息帶著威士忌的甜香。他是她所認識的人裡頭最堅強的,但當時他崩潰了。她總猜想有什麼可怕的往事糾纏著他:戰爭的野蠻、信仰的破滅,或是哪個可憐的女人傷透了他的心。但他從來不肯談。
然後愛比蓋兒恍然大悟,知道他想做什麼?又為什麼這麼為難?「你想把那把槍交給參議員?」
他聽到背景裡有聲音,一種低沉而響亮的嗡響。「他被逮捕了嗎?」
她一手撫著他的臉,感覺到自己的雙眼也柔和下來。
「可是妳討厭那家人。」
「妳能拿到那把槍嗎?」
他艱難地吞嚥著,兩根手指擦過她的大腿。「下輩子吧。」他說。
他笑了起來,但笑聲刺耳。
「在他腦袋清醒之前,我寧可他不在這裡。他現在有幻覺。」
麥可猶豫著,手臂上冒出了雞皮疙瘩。「怎麼回事?」
「下輩子吧。」
「我想要小孩,但沒辦法生。參議員和我講好——」
然後參議員離開了,愛比蓋兒留下來喝完她的咖啡。
「我沒有選擇。」
「那我就帶那些現金去,我會安排的。」
他低頭凝視她,雙眼充滿強烈的感情。她也凝視他,直到他鬆手。然後她吻了他的臉頰,拿著槍站起來。
「我失去過你一次。」
愛比蓋兒搖搖頭,還
和圖書是緊咬著牙。灌木叢裡有幾隻蟬在叫,大太陽晒得她汗水滑過臉頰。沒講什麼細節,但這則新聞很聳動。名人,政治,多具屍體。新聞播報完畢後,他打電話給愛比蓋兒。「朱利安怎麼樣了?」
她皮膚蒼白,雖然整夜都煩惱得沒睡覺,但雙眼依然清亮。「你為了自己的目的,就要毀掉他,這樣太不應該了。」
「我們唯一要做的,就是先讓他嚐點甜頭。」她讓他消化一下。「剩下的,人類本性自然會發揮。」
「他很危險。」
「或許我想。」
臥室門開了一道縫。在裡頭,她看到傑賽普。他穿著一件硬挺的白襯衫,袖口釦上了釦子,黑長褲,打著黑領帶,黑皮鞋才剛擦過。他坐在一張鋪得很整齊的窄床邊緣,背部挺直,垂著頭,脖子上擠出一道道縐褶。
他搖搖頭。「一定有人看到了,一張紙上證據,一個女朋友,或者妳雇用那家法律事務所裡的人,會把警方引來這裡,引到妳身上。」
「如果你不帶我去,艾蓮娜會死,你也會死。那是個陷阱,麥可。所以他才會打電話給你。」
她望著湖面那艘船,看到細細的黑色繩索拋過船側下水。金屬鉤在水上拖出水痕,等到他們再度拋出鉤子,船上有個人轉向她的方向,雙手放在眼睛上方遮光,往上朝山丘看。那是傑可布森,她心想。他有那種僵硬的、愛管閒事的神態。
麥可凝視她好幾秒鐘。他心中情緒波動,臉上一覽無遺,但這回他沒有試圖壓抑,而是讓那種情緒表現出來。「妳知道所有孤兒都有的夢想是什麼?不論強壯、弱小,也不管年幼或年長,妳知道他們共同的願望是什麼?」
「我沒辦法保證妳的安全。妳明白嗎?這個人可不像其他人。他的精神很不穩定,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愛比蓋兒一時不知所措。她往上望著這個高大、強壯、結實的男人,這個瘦削殺手的俊美面容和坦然的大眼睛。她百感交集,但首先就是她即將傳達的失望。「不,麥可。」她碰碰他的胳膊。「我不是你的母親。」他點點頭,別開眼睛。「但我是朱利安的母親。」
「一千萬元?」
「當時我們年紀太大了,不夠可愛,也不好帶,待在孤兒院裡面太久了,已經毀了一大半。所以為什麼妳想收養我們?」
他的手準確無誤地放在槍上,愛比蓋兒這才想起傑賽普.佛爾斯是個危險的人。她先生雇用他是有原因的。他待過特種部隊,當過警察。他是她的司機兼保鏢。
「我不會讓你這麼做的。」
他明白。莊園後方沒有圍牆,只有三千英畝的樹林。她為了避人耳目,就走小路溜出來。他看了看手錶。「謝謝妳幫我送來。」
「我是大人了,麥可。我想參與。」
「就這樣?這就是唯一的原因?」
「這個計畫很好。妳該讓他們去做的。」
愛比蓋兒看著船駛向湖岸。「因為他有妄想症。因為他需要那些藥。」
「他需要m•hetubook•com•com有人看管。」
「別逼我選邊。」
「我的意思是,為什麼妳讓她離開?妳知道朱利安在哪裡嗎?」
「保護朱利安、我,還有參議員。」
「那些現金只是個開始。我們得講定價錢,然後要安排電匯轉帳,只有我能授權。我必須在場。沒有別的辦法。」
兩個小時後,警方來找朱利安。
他在咖啡裡加了鮮奶油,然後她說,「我不會讓你犧牲麥可的。」
「我討厭卡拉薇。這不一樣。她女兒讓我很驚訝。」
「妳當初為什麼要收養我們?」麥可問。
她聳聳肩,沒動。「因為很久以前,我就選擇自己想成為哪種人。因為一千萬元對我只是小錢。」
「別來這裡!」
「傑賽普,這個我們討論過了。」
她彎起嘴唇。「你那袋現金還在嗎?」
愛比蓋兒走下青苔遍佈的矮階梯,敲了傑賽普住處的門。她又敲了一次,然後開門進入那個低矮、簡樸的房間。黯淡的光線從窗戶的遮光板之間透進來。小廚房裡的小火爐上,水壺正發出笛音。「傑賽普?」她拿起火爐上的水壺,很輕,大部分的水都蒸發掉了。笛音止息,她關掉爐火。
「還在。」
「那真相呢?」
麥可在收音機裡聽到了這個消息。當時他在州際高速公路上飆到了一一〇哩,睜大眼睛留意著交通警察,手槍就放在旁邊的座位上。他從沒殺過警察或無辜的老百姓,但他夠了解吉米,知道他說四個小時,就一秒鐘都不會多給。
「你是在說麥可?」
他微笑,但毫無說服力。「不會有什麼危險的,愛比蓋兒,只是公關和權謀而已。煙霧和假象。不會造成真正的傷害。」
他讓那個小十字架搖晃。「當時妳知道,我們會一直生活在一起嗎?」
「妳阻止不了我的,因為這關係妳的生活。」
「我很清楚你的手段,藍道。我見過你這麼做。」
「或兩千。無所謂。」
那些字寫得細而長,是垂死之人的潦草字跡。「他死前八天寫的。那天我告訴他,我想退出幫裡。」
「我對她印象很好。」
麥可伸出一隻手想拿槍。「我得去辦這件事,馬上就去。離這裡不遠。他們正在等我。」
麥可別開眼睛,很掙扎。「這場仗跟妳無關。」
「反正……不要來就是了。」
「我有我的理由。」
「對。」
麥可懂了。「他們會把我扯進去,好保護朱利安。」
「那我們就要確保死的是吉米。」
「可是妳的選擇未必正確。」
「不過是妳把他們找來這裡的。妳追蹤到他們,妳付錢給他們。警方會查出來的。」
「如果他被逮捕,就可以減輕每個人的壓力。警方會有個活生生的人,媒體也有題材可以寫。一年以後,大家就會淡忘這一切。我們也可以繼續過日子。」
「什麼?」
給麥可,他比任何人都像我……
他又點頭,眼睛眨了兩下,情緒不見了。「妳應該留在這裡。」
有件事她沒說,一定是大事。他從她下巴的線條、從她挺直的肩膀看了出來。當年她下了一個很大https://m.hetubook.com.com的決定,選擇了一種艱難的人生。有件事導致她做出那個選擇,麥可認為自己知道那是什麼事?「妳是我的母親嗎?」
「我愛他。」
「但是他手上有艾蓮娜。」麥可聽了點點頭。「而且你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有其他人手?單獨過去那裡,不是很聽明。」
「我確定,是她沒錯。」
「我不懂。」
麥可把書從中間打開,迅速翻閱,一堆模糊的數字翻過去。一頁頁都是同樣的潦草字跡。「二十九個不同的海外帳戶。不同的國家。不同的銀行。他從沒寫下過那些號碼,向來記在心裡。然後那天他寫下來,為了我。」
「一個貧窮白人妓|女的貧窮白人女兒,怎麼可能給妳好印象?她有可能說出什麼話?」
麥可唇邊浮出一個諷刺的微笑。「以我的個性,是不會報警的。」
「我沒殺那些人,朱利安也沒有。這才最重要。」
「至少原本可能發生的事……」
「那就當作是為了更大的利益而犧牲吧。」
她啜著咖啡,沉默看著參議員在她旁邊的椅子坐下。「如果他們再找到一具屍體,」他厭惡地說,「連我自己都要殺人了。」
「有關一種消失中的藝術形式。有關一個失學的孩子卻能做出這麼傑出的作品。」
「等他拿到帳號之後,也會殺了你。」
「而這個吉米會說到做到、會殺了她?」
「我不懂你的意思?」
「當然不是。」
「好慷慨。」
「可以,當然可以。但是——」
「我還記得。」
「你一直是最完美的朋友。」
愛比蓋兒端著咖啡到後門廊。一片雨篷擋住剛升起的太陽,遠處的湖面映著金光。她梳洗過了,一身自認樸實的適當裝束。警方從天亮起就在湖上忙碌,而且據她所知,隨時都可能會撈起另一具屍體。生活變得模糊難測,常態原來如此容易被打破。
他朝屋內走去,愛比蓋兒半途叫住他,「剛剛我說麥可的那些話……」
「誰比較危險?」
時速表的指針超過一二〇哩了。
「妳怎麼知道?」
「在樹林裡吧,我想。」
十一點時,麥可和愛比蓋兒在鎮上另一頭一家藥妝店的停車場碰面。那棟平頂建築很破舊,灰泥牆流下一道道灰白污痕。一片空地往左延伸,建築後方又有另一片空地。兩片空地都滿是雜草和垃圾。路上車輛稀疏。這個地點麥可很滿意,附近沒什麼人,視野又好,也很容易找。
「沒有,但他們正在找他,早晚會找到的。他不可能永遠躲著,而要是他想逃跑,只有天曉得會發生什麼事?我快瘋了,麥可。藍道說那個逮捕令是捏造的,但不重要。如果他們逮捕他,就會把他逼得崩潰。你自己也說過,他會受不了的。」
「個人理由?」麥可臉上出現一絲怒氣。
「我是參議員夫人。」
「我不是那種人。」
參議員微微一笑。「妳會選擇站在他那一邊?」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麥可猶豫著,她直率地說。「你想要槍,我送來了。和*圖*書現在,告訴我為什麼吧?」
「沒人想知道真相。」
范恩參議員倒了咖啡。「撈出三具屍體,全世界都在看。法院很快就會傳喚人,還會有搜索令來搜房子。我猜想他們會拘捕朱利安。最少會把他找去訊問。這真是天殺的大災難。」
她繞過床尾,朝他走去。他雙眼凹陷,一臉憔悴。那把九公釐手槍放在他大腿旁的床邊。
「不行。」
他們站在那輛Land Rover後方。她的目光毫不畏怯,他時間不夠了,於是就告訴他那通電話、那些尖叫、那個威脅,還有他如何一路飆車趕來。
她把手放在那杷槍上;他的手疊在上頭。
愛比蓋兒設法站直身子,但身上彷彿背負著沉重的包袱。她望著灌木叢,還有高高的藍天。「很久以前,我就選擇自己想成為哪種人了。」
「她想過更好的生活。朱利安正在幫她。」
「比較接近八千萬。」麥可打開後車廂,從他的運動包裡拿出那本海明威。他的手拍拍封面,露出微笑。「這是奧托最喜歡的書。他讀過太多次,都能整段背出來了。後來他病得很重,太衰弱了,我就唸給他聽。我們都喜歡經典作品。」麥可打開書,讓她看裡面的題字。
好好過一生……
「那就別再多說那些攻擊性的意見吧,藍道。我知道這個世界是怎麼運作的。」
他的手握緊了。「他們已經從湖裡撈出三具屍體了,愛比蓋兒。他們要花多久,才會查到妳身上?」
她聽了他所說的每個字,沒有雙手扭絞在一起,沒有批判。她昂起頭,咬緊下頜。
麥可想了好幾秒鐘。「我需要我的槍,」最後他終於說。
「妳已婚,我知道。」他微笑,忽然間又是以前那個老傑賽普了。「只不過我很為難。」他望著她的雙眼,然後拿起槍。「我該照妳的話做?還是該做正確的事情?」他放下槍。「我明知道是正確的事情。」
「這種事情我怎麼可能會知道?當時我才二十來歲呢。」
「或許這樣最好。」
「你確定那是艾蓮娜?」
「你真的有六千七百萬元?」
「你不能這麼做。」
「我。」沒有遲疑。
「我不期望你懂。」
「交給他的手下,」傑賽普說。「那把槍,還有那些照片,我們所知道有關他和奧托.凱特林的一切。」
「為什麼?」
「那現在呢?妳不需要陪我去,妳根本不太認識我。」
他的聲音還是很空洞,愛比蓋兒想到剛剛尖叫的茶壺和燒得快乾的水,很好奇他這樣坐在黑暗中、手裡拿著十字架、身旁放著一把槍有多久了?那一刻,愛比蓋兒覺得自己一點也不了解這個男人,但當他抬頭,目光熟悉又新鮮又赤|裸。「有好長一段時間,我以為妳愛我……」
「妳還記得當初給我這個的時候嗎?」
「為什麼?」
她瞪著那把槍。傑賽普搖搖頭。「可是妳看看現在,二十年過去了。」
「或許不是。」
「發生了什麼事,麥可?拜託別跟我說你也有麻煩了。」
「每個人都有個價錢,麥可。吉米也不例外。」
「我們要在哪裡碰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