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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可轉身要回車上，但傑賽普攔住了他。「你得說清楚才行。那具屍體就在她房間裡。看起來太……」

傑賽普把槍遞過去，麥可接了。他用一條手帕把槍擦乾淨，接著拿出子彈，也擦過一遍。他把子彈裝回去，用手帕包住，塞進腰帶裡。「我辦完了會打電話給你。」

麥可離開農場。他右轉上了柏油路，開了半哩到那個埃克森加油站，停在一個不容易看到的地方。他拿出那個用後即棄的手機，想到傑賽普．佛爾斯剛剛差點陷入災難邊緣。他的電話只要晚個一分鐘打來，麥可就完全幫不上忙，因為屆時他就已經打了報警電話了。

「我是二十年前買的，來源很乾淨。不會追蹤到我們身上的。」

警方在十八分鐘後來了。

麥可其實可以逼問參議員，問各種他想知道的細節——史洛特山、愛比蓋兒．范恩、鐵山之家——但那得花時間，要跟參議員對抗。反正到頭來，這些都不重要了。他不在乎誰殺了那些鐵山之家的混蛋小子，只要朱利安平安無事，不要被起訴就行；那份勒索檔案讓他確定了這點。要是他逼問參議員別的事情，他可能會猶豫、拖延，或要求進一步證據。要問出真相得花時間，且范恩參議員還不見得知道真相，何況麥可其實不太擔心細節。他現在可以補救，趁警察來抓走冤枉的朱利安之前，就解決掉任何麻煩。

「史洛特山。瑟琳娜．史洛特。每件事。」

傑賽普點著頭，但表情痛苦，於是麥可表現出一點慈悲。「我不會做任何傷害愛比蓋兒的事情。她是好人；她是朱利安的母親。」他還露出微笑。「我不會因為她殺了藍道．范恩這種人，就和圖書因此看輕她的。」

然後他想著那些屍體。

他們在東邊大門往南三哩處的一塊空地上碰面，遠離記者和其他刺探的目光。傑賽普看起來挫敗又蒼老；即使在黯淡的光線下，麥可都看得出那是一個好人在處理壞事的表情。「屍體在愛比蓋兒的房間裡。我沒辦法自己移走，又找不到其他人幫忙。大宅裡每一個人都效忠參議員。如果我沒法補救，她就完了。你得幫幫我，拜託。」

傑賽普從他車上拿出槍，猶豫著。這是謀殺案兇器。上頭有愛比蓋兒的指紋，還有他自己的指紋。他們目光交會，麥可伸出手。「我說話算話。」

他們會去鐵山之家打聽參議員。福林特會照實說，朱利安當時只是個小孩。這使得范恩參議員和組織犯罪的來往證據又多了一項。於是，這個案子就再也不是湖裡撈起幾具屍體而已。而是有關黑幫分子和腐敗政客，有關賄賂和殺手和一大堆屍體。麥可喜歡這樣，因為那是一團混亂，可以用種種方法解讀，但都不會扯上那位精神狀況有問題的童書作家朱利安．范恩。或許黑幫殺了那些鐵山之家的男孩，好把參議員扯進來。或許參議員報復他們。或許還有其他牽連，有其他人士涉人。警方只能猜測牽連狀況有多廣。

除了參議員死了、扣扳機的是愛比蓋兒之外，麥可懷疑傑賽普所說的一切。「你描述的狀況不太合理。他們絕對不會是為了什麼無聊小事而吵架。她太理智了，不可能因此失控。她太聰明了。」

「好，沒問題，我什麼都答應。」

「那把槍呢？」

這部分很難受，他在哀求麥可。

「我去過史洛特山，我知道你也去過。」

麥可仔細觀察傑賽普的臉。就算他以前懷疑過他對愛比蓋兒．范恩的感情，現在也再無疑問。傑賽普．佛爾斯心碎了，憂慮、恐懼、絕望。麥可了解那種感覺，不過是對艾蓮娜。他思索著發生的一切，還有他所知和所學的一切。然後他決定施加壓力。「告訴我關於瑟琳娜．史洛特的事情。」

「你會打電話給我？」

麥可看看手錶。他在范恩參議員死前，就決定要拿他當替罪羔羊了。為什麼？有兩個原因。他原先打算把麥可交給史蒂芬，所以管他去死。但更重要的，是因為愛比蓋兒。無論她知道與否，他曾給過她喊停的機會。我愛的是另一個人，當時她這麼說，而對麥可來說，這樣就夠了。

「沒有時間了！可能有人聽到了槍聲。現在隨時有人會發現他死了！」

他又看了看手錶，很納悶傑賽普是否知道她怎麼想？

傑賽普一臉絕望，就要崩潰了。他回頭朝遙遠得幾乎看不見的大宅看了一眼，然後臉上每一個角度都在哀求。「沒有時間了，你還不明白嗎？這會毀了她。拜託，麥可。幫幫我。拜託。我不能讓這件事毀了她。」

麥可在鎮郊找到一家酒吧。裡頭很安靜，大大的空間裡只有後方點唱機傳來的聲音。他跟酒保點了杯啤酒，拿到角落的卡座裡。他啜了一口，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放在桌上。這支是預付手機，無法追蹤，那一刻，他思索著科技的力量。

「別管屍體了。就留在原地。」

無論如何，總之案子都太大了，不會跟朱利安有關了。

「在我房間。暫時很htｔps://ｍ•ｈｅｔｕｂｏoｋ.cｏｍ•com安全。」

傑賽普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麥可皮帶裡塞著謀殺兇器；他是黑幫殺手。如果傑賽普想轉移愛比蓋兒身上的壓力，只要打個電話檢舉麥可就行。一通電話，一切問題就消失了。他用另一種全新的眼光看麥可，原先根深柢固的成見改變了，麥可也看得出來。

「啊，老天。」

「她現在人在哪裡？」

在暗夜中，麥可第三度來到那個農場。他緩緩開過那個迂廻而漫長的車道，在屋裡找到了適當的位置，將那把槍放在警方一定會發現的地方。前面兩天，愛比蓋兒會被逼問得很辛苦——警方通常第一個就會去查配偶——但只要做個彈道測試，方向就會轉回史蒂芬床頭桌上的這把點三八手槍。死亡時間不太吻合，因為農場裡每個人的死亡時間都比參議員早很多。但長期來看，這一點並不重要。愛比蓋兒唯一需要的，就是合理的懷疑，到最後會有太多其他的可能性，參議員和奧托．凱特林的犯罪王國間會有太多的糾葛。牽涉到太多金錢和太多怨氣。畢竟，某人殺了農場裡那些黑幫份子，某人將那把槍留在那裡。警方真會認為這個人是愛比蓋兒．范恩嗎？當然不會。紐約死了好多人，那個農場裡死了好多人，湖裡也死了幾個人。

「如果我幫你——」

那名警員還想追問，但麥可掛斷了。沒留名字，沒講具體細節，沒有解釋。只說農場裡有屍體。有死人，有槍。有人被割成碎片。或許那個警員認為他是瘋子，也或許他會升官。

「——我要知道一切。」

「槍的來源無法追蹤嗎？」

「麥可？感謝上帝。」

「可是——」

「你手機隨身帶著吧。」

「在這裡。我帶來了。」

幾秒鐘的差距。

他在光滑的黑色桌面上，旋轉著那隻手機。

麥可望著田野外。車子一輛接一輛停在路邊，停車燈亮著。他想著傑賽普講的話，覺得沒什麼說服力。「把發生的事情再告訴我一次。」

是傑賽普．佛爾斯打來的。

傑賽普感激地點點頭，然後麥可說。「那把槍交給我吧。」

傑賽普顫抖著吐出一口氣。「好吧。謝了。」

接著，福林特會說出有關凱特林父子的事情。

「這有什麼差別？拜託！」

還有他弟弟。

而參議員跟這些人全都有關。

然後把自己的計畫從頭到尾再確認一次。

但一線之隔，往往就是這樣。

第二——而且非常快的——警方會把一切犯罪活動連接到藍道．范恩參議員身上。然後調查重點立刻就會從朱利安身上移走。有這麼多人死掉，又有這麼多黑幫分子，就會出現完全不同的偵查方向。最後，會有人去鐵山男童之家跑一趟，碰到安德魯．福林特。

「那屍體呢？」

湖裡撈出了幾具屍體，死者小時候都待過鐵山之家，都認識朱利安。警察會查出這些的，因為警方有很多聰明人，而且這一點並不難查。像這麼大的案子，朱利安為什麼殺了他們並不重要。警方只需要推測和情況證據就行了。被害人認識兇手，彼此一度敵對，他們被錢引誘到莊園，然後陳屍湖底，而且十八年前一名跟朱利安很熟的女孩就死在同一個湖裡。所有狀況都一樣，朱利安會被以謀殺罪名抓起來。

麥可正要打電話，他平常用的那支手機響了。一時之間他心臟猛跳了一下和*圖*書，但顯示的號碼不是艾蓮娜的，而是愛比蓋兒的。響到第二聲時，他接了起來。「喂。」

第一，比起農場裡的大屠殺，湖裡的那些屍體立刻相形失色。那些死去的黑幫分子可以追溯到奧托．凱特林，然後再追溯到紐約發生的暴力事件：餐廳爆炸案，薩頓街的命案，老頭死後的屍體數量一路累積。聯邦調查局會介入。還有菸酒槍炮及爆裂物管理局。勢必會引起很大的反應。

但幸好，情況證據又能派上用場了。四哩外的一個農場裡就有一大堆黑幫分子的屍體，他們已經勒索范恩參議員多年，那份檔案自然可以說明一切。照片、帳冊，收受賄賂的證據和付款紀錄。麥可的計畫就高明在其中的簡單性。指引警方去那個農場；讓他們發現那些屍體，讓他們發現那份檔案。於是兩件事情很快就會發生。

「我也可以對你說同樣的話。」

「別讓愛比蓋兒回那個房間，讓別人去發現那具屍體。所有狀況都會在接下來幾小時內爆發，最遲天亮前。否認一切。提供她不在場證明。頭一兩天狀況會很危險，但我保證，她最後不會有事的。」

「好。」

傑賽普一隻手抓住麥可的手臂。「要我相信你，實在很困難。」

「但我處理完這個之後，我們就要談談了。」

「有點信心吧，傑賽普。」

「信任別人可能很危險，傑賽普。」他朝車門點了個頭。「但有時也有例外。」

「我發誓一定會說。」

實在太大了。

麥可打開手機，打到警察局，跟值班警員說要留話給傑可布森警探。他不想直接跟傑可布森講話，只是留話給他。「沒錯，」麥可說。「過了埃克森加油站半哩。那個郵箱上有三個藍色反光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