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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剛說『故障』是甚麼意思？」查克又問。

湯瑪士循著查克的目光往上瞧。「是啊，讓人對這個地方起疑。」短短二十四小時內，查克第二度直指核心：天空確實像個天花板，像超大房間裡的天花板。「也許有甚麼東西故障了。我是說，也許很快會恢復。」

民豪沉默半晌，思忖一番才答話。「一定得走那條路才能進入我們那一區。現在先觀察它一段時間，如果它追上來，我們就跑回迷宮幽地。」他又探頭去瞧，隨即轉頭過來說，「差勁！它不見了！走吧！」

太陽消失了。

「你覺得這是怎麼回事？」查克問道，兩眼直盯著天空，聲音帶著一絲令人同情的顫抖。湯瑪士覺得查克的頸子一定很痠。「看起來像個灰色大天花板，好像伸手就能碰到。」

湯瑪士還沒來得及回答，昨天入睡前的飄忽記憶一下浮現。泰瑞莎在他腦子裡說的話。她說，我剛啟動結局。這不可能是巧合——是嗎？湯瑪士只覺腹中酸液翻攪。不管事實為何，不論以前天空中有的是甚麼——真太陽或人造太陽，都已經消隱了。這絕非好現象。

民豪突然停下，湯瑪士幾乎一頭撞上他。湯瑪士震驚地看著那隻鬼火獸把釘刺扎在地面，向懸崖邊緣滾去，旋即滾下那灰色的無httｐs://m.hetuboｏk.ｃoｍ•ｃｏｍ邊深淵。那隻怪獸消失在他們眼前，像一道隱匿在無邊暗影裡的影子。

湯瑪士瞪大眼睛，以眼神詢問。他意識到自己心跳加速，雖然他的心臟原本就全力搏動著。

民豪只是點點頭，把手指頭豎在嘴唇前。他鬆開湯瑪士的衣服、後退一步，再躡手躡腳走回看見鬼火獸的角落，極為緩慢地探頭偷窺。湯瑪士很想大聲叫他小心點。

「我們怎麼辦？」湯瑪士把聲音壓得極低，設法鎮定下來。「它朝我們過來了嗎？」

民豪最後一句話深深震撼了湯瑪士。儘管他有那麼多點子——在民豪面前大談那些想法——他其實並不急於改變歷時兩年的生活模式。當他領悟到民豪話中的含義時，內心不禁既興奮又害怕。「你是說我們要在外面過夜了？要進一步研究那些石牆？」

湯瑪士伸手捏了捏查克的肩，有點不知所措。「我也不明白，查克，我搞不懂。不過我相信紐特和艾爾比會把事情搞清楚的。」

湯瑪士看著眼前的混亂，儘管直覺認為自己也該驚慌，但他其實沒那麼恐懼。身邊竟有那麼多人嚇得像被扔出籠子的迷途小雞，反倒讓他感到驚訝。他們的表現簡直有點可笑。

他跳起來，手撐在石牆上保持平衡，拉長頸子凝望天幕。天空中沒有藍色、沒有黑色、沒有星星，也沒有象徵黎明來到的淡紫曙光。每一吋天空都是石板般的灰色，毫無色彩、死氣沉沉。

查克找到了湯瑪士，他臉上的恐懼令湯瑪士傷心。

湯瑪士看到大多數幽地鬥士站在箱子的開口旁，對死寂的天空指指點點，每個人都在說話。照這個時間看來，大家應該吃過早餐、開始工作了。但太陽系裡最大的天體突然間消失，想必打亂了正常生活步調。

湯瑪士再度抬起頭，以為天空會恢復正常，但還是大片的灰，不是雲層、不見微明、更沒有破曉的晨光。只是灰色。

「當然要，遜客，」民豪說，「你不必去幹點雜活兒嗎？」民豪把視線從查克轉到湯瑪士身上。「這種情況下，我們不是更該出去嗎？如果太陽真的不見了，過不了多久植物和動物都會死掉；我認為緊急狀態剛提升了一級。」

湯瑪士怎麼也想不通，不懂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但他知道事實就是如此，這是他理智所能接受的唯一解釋。從其他幽地鬥士的反應看來，大家一直以來也都沒看出這個真相ｗｗw.ｈｅtuｂook•ｃom•com。

幾經思索，湯瑪士決定有所保留，在陰暗單調的天空下，跟著民豪展開第二天訓練。

她所謂的「結局」是甚麼意思？湯瑪士覺得自己應該說出這件事，告訴大家。

但他無法理解那些話，也不希望讓人知道自己腦袋裡出現女孩子的聲音。他們八成會以為他瘋了，說不定還會把他關起來、終生監禁。

太陽顯然沒有出現——這是不可能的事。

湯瑪士覺得自己得好好想想。「噢，我也不清楚，八成是這個地方的問題，我們不懂的東西。誰也沒辦法讓太陽從天空中消失，何況，天色雖然很黯淡，但還不至於影響視線；所以，那些光是從哪裡來的？」

查克瞪大眼睛，彷彿聽到宇宙最黑暗深沉的祕密。「對呀，光線是從哪兒來的？湯瑪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然後呢？」湯瑪士挫折地高舉雙手，「我們該怎麼辦？」在鬼火獸附近逗留，這似乎不是甚麼明智之舉。

湯瑪士跟著民豪衝進那條長廊，左轉右彎，每回轉彎前都放慢腳步、讓民豪先在角落觀查一番。每次民豪都回頭低聲告訴湯瑪士，他看到鬼火獸尾巴末端消失在下一個轉角處。這種情形持續了約莫十分鐘，直到他們抵達通往懸崖的長走道。再過去甚麼都沒有，只有那片了無生和*圖*書氣的天空，而鬼火獸朝那片天空直奔而去。

他低頭看看腕錶：已經超過起床時間整整一小時，他應該早被刺眼的陽光喚醒。自從來到迷宮幽地後總是如此，今天卻沒有。

湯瑪士吃了一驚，不知為何，他覺得怪異的天空應該足以打亂所有作息。

湯瑪士醒來時，微弱的天光了無生氣，他立刻猜想自己八成起得比平日早，距離天亮應該還有好幾個小時。但他聽到叫嚷聲，於是抬起頭，從茂密的枝葉間望出去。

湯瑪士安靜地跟著民豪整理裝備，閃電般迅速吃完早餐。他整個腦袋亂成一團，思索著灰色天空以及泰瑞莎——至少他認為這是她的名字——在他腦袋裡說的話，沒心思跟人交談。

換句話說，兩年來照耀著少年們、為萬物提供熱度與生命的太陽其實並非貨真價實。不知怎麼回事，那是假的，這個地方的一切都是假的。

「湯瑪士？」查克用手指輕叩湯瑪士的上臂。

民豪沒等湯瑪士回應，邁開腳步就朝著他看到鬼火獸的方向奔去，沒注意到湯瑪士已經嚇得瞪大了雙眼。湯瑪士的直覺叫他別過去，終究還是跟了上去。

查克不再張望，轉而注視湯瑪士的眼睛。「故障？甚麼意思？」

「湯瑪士！」民豪朝他們跑過來，「別再跟查克打混了。走吧，我們已經太遲了。」和_圖_書

「沒有，白痴！我剛剛說它坐著沒動。」

雖然眼前的情況似乎正是如此：那團暴烈的火球不見蹤影，連同清晨傾斜的陰影，可是湯瑪士——和其他幽地鬥士——都太過理性、明智，無法為這種現象下定論。不對，他們此刻目睹的現象肯定有個合理的科學解釋。不管那是甚麼，對湯瑪士來說就是：他們此時看不到太陽，或許意味著往後也見不到了。太陽不可能消失，因此他們的天空想必是——到現在還是——人工打造的，是假的。

民豪搖頭。「不，時候還沒到。不過應該快了。」民豪抬頭望著天空，「天哪，一大早張開眼睛就碰上這種事。走吧，我們出發！」

「嗯？」湯瑪士腦中一片混亂。

他們還沒跑到從第八區通往第一區的門，就碰到那隻鬼火獸。民豪領先湯瑪士約莫一公尺，他才剛右轉，就緊急煞住腳步，兩腳差點滑出去。接著他往回跳，抓住湯瑪士的上衣，把他推到牆邊。

「噓！」民豪悄聲說，「前面有隻鬼火獸。」

天空像一片單調的灰色石板，不是早晨的自然微明。

民豪把頭縮回來，轉過來看著湯瑪士，繼續小聲說：「它只是坐著不動，樣子很像我們先前看到的那頭死東西。」

「你還是要出去？」查克問，一臉吃驚。湯瑪士很高興查克替他提出這個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