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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斯頓還是沒有聽見的跡象，尖叫著、拳打腳踢，捶打銀色物質。

「我們走吧。」紐特說，音調往上揚，彷彿他們別無選擇，只能服從命令。不過他的表情透露實情：他跟湯瑪士一樣不想留在可憐的溫斯頓身邊。

那看起來像是非常濃稠的銀色凝膠，黏性超強又頑固，簡直像有生命。溫斯頓剛把其中一些往上推離眼睛，另一些就會從側面溜過他手指頭，試圖再次進擊。湯瑪士可以看到溫斯頓把那東西剝離後露出的皮膚，一點都不好看，紅腫起泡。

他緊抓延展開來的銀液兩端，感覺它又軟又硬的奇特觸感。溫斯頓想必聽到了，或者只是運氣好，他同一時間用掌緣推動那些黏稠物，一副想撕下自己額頭的模樣。整塊銀色物質脫落了，變成一片軟趴趴、沉甸甸的東西。湯瑪士雙手毫不遲疑往後甩，把那團東西扔過頭頂，抛到樓梯下，並立刻轉過身去看。

民豪皺著眉瞧了溫斯頓一眼，湯瑪士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溫斯頓已經不再顫抖，啜泣聲也緩和許多，只剩低聲抽噎，但他狀況糟透了，只和圖書怕會永遠留下傷疤。湯瑪士很難想像那血肉模糊的頭皮還能生出頭髮來。

湯瑪士跳過溫斯頓，轉身蹲在他的下一層階梯上，溫斯頓把那銀色黏液又拉又推，不讓它覆蓋他的眼睛。令人驚奇的是，這招似乎有用，只是他還是撕心裂肺地尖叫著，兩腳猛踢牆壁。

湯瑪士說不出話來，只是疲累地搖搖頭。

「大家看到了吧，天花板會掉出怪東西來！」煎鍋說，「我們最好離開這裡，馬上就走。」

湯瑪士點點頭，小心翼翼地跨過溫斯頓，視線避開他受傷的頭皮，那幕景象令他反胃。他閃到階梯一邊，讓煎鍋、傑克和亞里士從他身邊經過，去執行他們的任務。接著他往上走，一次兩階，跟著紐特和民豪來到頂端。太陽似乎就等在敞開的門外。

溫斯頓叫嚷著聽不清的話語，他那痛楚的尖叫根本就是另一種語言。湯瑪士知道自己得採取行動，時間不多了。

湯瑪士終於轉身面對他。

「舉雙手贊成。」紐特附和。

湯瑪士推開人群往下衝、去追溫斯頓時，腦海忽然浮現一個和_圖_書令他很反胃的念頭：他不明白自己是為了幫溫斯頓的忙，或是壓抑不了對銀色妖球的好奇心。

「我要動手了！」他喊道，不顧一切，傾身向前重新試一次。「一！二！現在！」

湯瑪士抬起頭，看到民豪、紐特、亞里士以及其他少年就站在上面兩、三階的地方，上方的明亮光線讓他們的臉變得陰暗，但湯瑪士還是看得到他們的眼睛，像是貓受到聚光燈驚嚇時瞪大了的雙眼。

「數到三！」湯瑪士大叫，「溫斯頓！數到三！」

民豪指著湯瑪士底下的階梯。「那玩意兒大概會在你臉上延展，然後啃噬你脖子的肌肉，直到整個切斷為止。真好，真是頂呱呱。」

湯瑪士的眼睛湧出眼淚，或那是從額頭滴下的汗水，熱辣辣的。他覺得溫度彷彿升高了一百萬度，他的肌肉僵硬，兩腳陣陣刺痛，在抽筋。

那團銀液在空中迅速變回圓球，表面輕輕蕩漾，然後凝固起來，停在他們下面幾階的地方，盤旋了一秒，彷彿在細細端詳它的受害者，或者思考著究竟哪裡出了差錯。接著它啉的飛下階ｍ.heｔuｂooｋ•coｍ•com梯，消失在底下的黑暗深處。

溫斯頓好像沒聽見，掙扎得全身抽搐。如果沒有湯瑪士在他底下那一階，他早就一路滾下樓梯了。

在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吸吮聲之後，那攻擊中的金屬被拉起幾公分，隨即又溜出湯瑪士的手，重新貼上溫斯頓的耳朵。溫斯頓令人難以置信地叫得更大聲了。兩、三個少年靠過來幫忙，可是湯瑪士大叫要他們退後，覺得他們只會礙手礙腳。

溫斯頓的頭猛然一搖，身體繼續顫抖。

溫斯頓慘不忍睹，全身縮成一團不住抖動。頭上的毛髮已經不見了，整個皮開肉綻、血跡斑斑。他的耳朵傷痕累累，還好很完整。他啜泣著，應該是因為疼痛，或許也因為剛剛那番經歷造成的創傷。相較於頭部的紅腫破皮，他臉上的痤瘡顯得乾淨又清新。

紐特說：「吞人頭的魔法黏液，就是這麼回事。」

「老兄，你還好嗎？」湯瑪士知道這大概是自己所問過最蠢的問題。

「我們得一起行動！」湯瑪士對溫斯頓吼叫，決心這次要抓牢一些，「溫斯頓，你聽清楚！我們必須ｍ•ｈｅtubｏｏk•com•ｃｏｍ一起行動！看能不能牢牢抓住它，把它扯離你的頭皮！」

湯瑪士和紐特對望一眼，紐特的眼神裡有一絲恐懼，但好奇的成分居多，急著想往前邁進。湯瑪士自己也感受到了，他暗自覺得任何事都比留下來幫溫斯頓善後好得多。

「煎鍋、傑克！」民豪叫道，「把溫斯頓攙起來，扶著他走。亞里士，你撿他掉的空咚，找兩個人幫忙提。我們出發。不管上面的光線有多強多烈，我的頭今天不想變成保齡球。」

它走了，不知為何沒再發動攻擊。

「把它弄下來！」他大叫，他的聲音彷彿噎住。湯瑪士幾乎想放棄跑開，如果碰到那個東西會那麼痛……

溫斯頓終於重重落地，他的背碰巧躺在一層階梯上，距離底部還不知道有多遠。門口的強光把一切照得很清晰。溫斯頓兩隻手都在臉上，拉扯那銀色液體。那顆熔解的金屬球已經開始跟他的頭頂融合，侵蝕掉耳朵以上的部分，此刻它的邊緣像濃稠的糖漿般慢慢往下擴散，沾上耳朵，覆蓋掉他的眉毛。

說完他馬上轉身，沒有查看大家是不是聽從了命令。不知和-圖-書為何，這個舉動讓湯瑪士覺得民豪或許終究會變成優秀的領導人。「走吧，湯瑪士、紐特，」民豪頭也不回地喊道，「我們三個帶頭出去。」

「一定是某種新科技。」這是亞里士的聲音，湯瑪士頭一次聽到他發表意見。亞里士左顧右盼，明顯注意到大家驚訝的表情，然後好像有點尷尬地聳聳肩，又說：「我隱隱約約回想起一些事。知道目前這個世界有些非常先進的科技產物，不過我想不起有甚麼會飛、又會切割人體的熔解金屬。」

他把包袱從肩上甩下來，清空裡面的東西；水果、袋裝食物散落一地，咚咚咚跌落樓梯。他拿起那片床單布包住手，開始行動。溫斯頓再度把他眼睛上方熔解的銀液抹掉時，湯瑪士抓住剛覆蓋住溫斯頓耳朵的那些，他隔著床單感覺到熱度，覺得床單可能會著火。他站穩腳步，盡全力捏住那玩意兒，然後往上一扯。

「那瞎卡東西是甚麼玩意兒？」民豪咕噥著。

湯瑪士吸了幾口大氣，覺得身體的每一吋皮膚都汗水淋漓。他肩膀抵著牆，不敢回頭去看在他背後抽噎的溫斯頓；至少哀嚎聲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