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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豪不滿地說，「八成是她在折磨別人，可能看到我們來了，乾脆殺了那女的，讓她脫離苦海。」接著他沒由來地拍一下手掌，「好吧，有誰想過去見見這位可愛的小女生？」

湯瑪士必須說話，否則他會爆炸。

沒有回應。

「瘋狂女忍者？」紐特複誦一次，顯然民豪的態度就算沒惹他惱火，也讓他很震驚。

他懂她的意思了，勾起對她的印象。他知道她說的是實話，這個地方有問題，發生了很嚴重的事，比他原先預想的糟糕許多。如果留下來跟她爭論、試圖說服她跟他走，只是枉費她用了強大的意志力擺脫控制來警告他；他必須照她的話做。

湯瑪士停住腳，只覺內臟被某種巨大物品撞擊。他舉起雙手，「好，好，泰瑞莎，怎……」他不知該說甚麼、問甚麼，不知道該怎麼做。而他體内某種東西破碎的感覺愈來愈強烈，往上堵到他的喉頭，幾乎令他窒息。

她沒讓他說完，整個人往前衝，跨兩大步就來到他面前。她伸出雙手抓住他肩膀，讓自己跟他靠得很近。湯瑪士震驚之餘，張開手臂摟住她，用力擠壓，把她抱得很緊，幾乎擔心她透不過氣來。她的手伸到他後腦，然後往前挪到和*圖*書他臉頰兩側，引導他看她。

「我們不能視而不見不去查探，我去。如果有事、或有甚麼可疑，我會大聲求救。」

那女孩從建築物後方——更像是從裡面——走出來後，就站在原地。雖然她站在暗處難以分辨，但她的站姿顯示她面對他們這邊，雙手抱胸盯著他們瞧。

門是一大塊木板，此時完全敞開，貼著牆壁。裡頭比外面更暗。

「我只是在開玩笑，瞎卡頭，」民豪說，「我們大家一起去，她那小房子裡說不定躲了一整隊瘋狂女忍者。」

湯瑪士突然做出令人意外的直覺反應。「不！」他降低音量，「不，你們留在這裡，我去跟她談。也許那是陷阱，大家一起過去很愚蠢，剛好中計。」

「嗯，走吧！」民豪邁開腳步往前走。

泰瑞莎？泰瑞莎？

是她。

「湯姆，離開我，」她說，「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離……我……遠一點，別爭辯，趕快離開，用跑的。」她繃緊脖子才勉強說出最後幾個字。

「剛剛是不是她在尖叫？」煎鍋問，「她一走出來叫聲就停了。」

還是沒有。她消失後留下的空洞還在他腦海裡，像個空水塘。可是……的確可能是她和*圖*書。也許是她。也許他們的感應能力出了問題。

湯瑪士往前跨步，向她伸出手。

接著他們開始擁吻，湯瑪士胸膛有甚麼東西爆開來，消弭緊張、困惑和害怕。消弭了幾秒鐘前的心痛。他一度覺得甚麼都無所謂了，從此一切都無所謂了。

他定住不動，很怕又刺|激到她。他只能跟她四目相對，試著傳達他的感受，求她跟他說點什麽，什麽都好。

是泰瑞莎。

很長一段時間靜靜流逝，她身體顫抖的模樣、那種像在抗拒著某種隱形物體的模樣……讓他想起……

「泰瑞莎，拜託妳。我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或他們對妳做了甚麼，不過我來了。這實在荒唐，妳就說……」

「泰瑞莎，」他低聲叫她，內心揪成一團，「怎麼啦？」

「你自己去就不愚蠢？」民豪問。

「這簡直愚蠢，」紐特上前一步插嘴說道，「我跟他去。」

讓他想起伽利，那是他們逃離迷宮後，伽利和穿白衣的女人進入那個房間後。就在情況陷入混亂之前，就在伽利殺死查克之前。

「你覺得那是泰瑞莎？」紐特似乎看穿湯瑪士的心思。

湯瑪士激動不已，他直覺希望那是她，想呼喚她。雖然機會渺茫，還是希望和-圖-書她就在那裡，就在幾百公尺外等著他。

「泰瑞莎？」他大聲喊，強忍再次在腦子裡問她的衝動，「泰瑞莎，這是怎麼回事？」

湯瑪士不曾這麼傷心過，但他為自己接下來的舉動感到震驚。

他加快步伐，鞋子在砂礫和石塊上踩得嘎吱嘎吱響，打破寂靜。他聞到沙漠的氣味裡摻雜著某種東西燃燒的味道。當他凝望小屋子旁那女孩的剪影，他突然確定了；也許是她的頭或身體，也許是她的站姿，她抱在胸前的雙手斜向單側，臀部突向另一側的模樣。他就是敢肯定。

「泰瑞莎，」他說，「我會找到妳的。」雙眼湧出淚水，他轉身背對她，跑出那屋子。

泰瑞莎？

湯瑪士不知不覺地點點頭，然後趕緊回頭看看有沒有別人注意到。好像沒有。「不知道。」他終於回答。

湯瑪士走進那道門，邊走邊想自己這樣實在既魯莽又不智。但那是她，不管發生甚麼事，不管她為甚麼消失、為甚麼拒絕跟他心電感應，他知道她不會傷害他。不可能。

她全身上下乾乾淨淨。他在漫天塵士的荒地裡待了這麼長時間，這時八成渾身髒兮兮；他以為她會跟他一樣，以為她的衣服必然襤褸破損，以為她的頭髮會ｈｔｔｐs://ｗwｗ.ｈetuｂｏok•cｏｍ.ｃｏm滿是油垢、臉上處處髒污和曬傷。可是她卻穿著乾淨衣裳，光亮的頭髮瀑布般垂落肩膀。白皙的臉龐和手臂潔淨無瑕。比他在迷宮裡見到她時更美麗，比他轉化後找回模糊記憶裡的她都美。

屋子裡明顯比外頭涼爽許多，幾乎有點潮溼。感覺真舒適。進門三步後，他停下來，在黑暗中側耳傾聽。他聽見她的呼吸聲。

當他來到她面前約一公尺處，就在微光照亮她的面容之前，她轉身走進一扇敞開的門，消失在小屋子裡。這房子呈長方形，上頭覆蓋著稍稍傾斜的縱向屋頂。湯瑪士沒看到任何窗子，屋頂角落掛著大型黑箱子，可能是擴音器。或許尖叫聲是擴音器播送的，是假的，這就說明了他們為甚麼隔著大老遠也能聽見。

但她眼裡閃著淚光，下唇因恐懼而顫動，兩手不住地發抖。他從她眼神裡看出她認得他，看出她並沒有忘記他，但她眼神裡只有全然的驚恐。

一道突然迸發的火光打斷他的話，那火光瞬間一閃，旋即減弱為小火焰。他的視線自然而然望過去，緊盯拿火柴的那隻手。他看著那隻手緩慢又謹慎地往下，去點燃立在小桌子上的蠟燭。等蠟燭引燃後，那隻手甩甩火柴，讓它熄滅。湯ｍ•hetｕboｏｋ.ｃom.com瑪士終於抬頭看見了她，發現自己果然沒猜錯。然而，見到泰瑞莎安然無恙那份極短暫又強烈的興奮感一閃而逝，被困惑與痛苦取代。

「他們把妳帶走以後，我每分每秒都在想妳，妳……」

她沒有回答，但他聽到一聲短促的吸氣，接著是壓抑的抽咽，彷彿她在哭但不想讓他發現。

但她抽身離開，跌跌撞撞地往後退，直到碰到牆壁。她臉上再度出現驚恐神情，像被惡魔附身一般。接著她說話了，很小聲，而且很急迫。

「不！」泰瑞莎大叫，「走開！」

民豪面對這種時刻總是這麼一派輕鬆，湯瑪士永遠搞不懂為甚麼。「我去。」湯瑪士的音量有點太高。他可不想讓人發現他希望那是泰瑞莎。

她沒有回答，眼神飄到一旁，又回到他身上，幾滴淚珠滾落下來，滑下她臉龐，掉落地板。她的嘴唇抖得更厲害了，胸膛突然一縮，肯定是強忍住啜泣。

民豪靜默良久。「好，去吧。我們勇敢的小遜客。」他攤開手掌使勁在湯瑪士的背上拍了一下，很刺痛。

「不！」湯瑪士衝口而出，「就……讓我去吧，我覺得我們應該提防，如果我哭得像個小寶寶，就來救我。」說完他趁別人還來不及反駁，快步走向那女孩和她的小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