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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我說，」湯瑪士慢慢站起來，暗暗希望民豪不會亂來。「我們不是普通人，不是甚麼隨隨便便出現在你家門口的遜客。我們很有價值，當然死了就沒用了。」

荷西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慢慢抹掉流下嘴角、淺淺的一道鮮血。他的表情活像一根恐懼的尖釘，刺穿了湯瑪士的心臟。很難說那傢伙會做出甚麼事來。

「上面還有很多他們的人！」湯瑪士對著民豪的耳朵大叫，「你趕快住手！他們會殺了你！會殺了大家！」

「他剛剛說他喜歡眼珠子的味道，」煎鍋說，「這表示他確實瘋了。」

民豪已經冷靜下來，湯瑪士這才鬆開他。湯瑪士知道自己只有幾秒鐘可以避免眼前的危急局面淪為一場大屠殺，他一隻手穩穩按住民豪的背，然後向荷西舉起另一隻手表達善意。

「等等！」湯瑪士大叫，「拜託你等一等！」

「民豪！」湯瑪士叫道，「住手！」他站起來，顧不得關節僵硬和肌肉疼痛，衝上前打算拉開扭作一團的民豪跟荷西；他趁空瞄了上頭一眼。上面很多地方都有動靜，他看到有人探頭往下看，有人作勢要往下跳；繩索出現了，掛在破洞邊緣。

「就十分鐘。」荷西重複一遍。

湯瑪士投給民豪一個警告的眼神，和*圖*書對他點點頭。快道歉。

湯瑪士突然很確定他和夥伴們命在旦夕。幽地鬥士打不過這些人，絕不可能。這些人不是鬼火獸，也沒有神奇密碼可以將他們關機。

「就十分鐘，」荷西終於出聲。「你們其他人都留在這裡，看好這些沒用的傢伙。只要我下令，就大開殺戒。」他伸出手，從破門這兒指向穿過對面房間的陰暗走道。

民豪帶著竊笑轉頭湯瑪士。

湯瑪士差一點——只差一點——笑場。荷西的反應很荒謬，卻又很合適。「我們單獨談十分鐘，就我跟你。我只要求這點，想帶甚麼武器隨你便。」

荷西踱起方步，跨過幽地鬥士，繞著他們打轉，邊說話邊打量所有人。「你們這些人得好好學學這城市的規矩；得弄清楚狂客的事、WICKED的事、政府的事；還有政府為甚麼把我們丟在這裡自生自滅、互相殘殺、讓我們徹底瘋狂；得弄懂閃焰症的病程有哪幾個階段；得弄懂你們知道這些都已經太遲，就算你們現在沒病，早晚也會感染。」

「七、八……」

「你心裡很清楚我不是那個意思。」紐特冷冷答道。

「你們這些人忘了怎麼說話嗎？」荷西臉上掛著一抹跟這棟殘破建築物格格不入的微和圖書笑。「或者你們只是害怕狂客，擔心我們會把你們摔到地上、生吃你們的眼珠子？唔，真好吃。沒東西吃的時候，我還滿喜歡來顆眼珠子的，吃起來像嫩雞蛋。」

這話反倒惹得荷西訕笑，只是從鼻子哼了一聲，「孩子，很抱歉戳破你的幻想，不過我想我不需要帶武器。」

他停住，接下來幾秒簡直有一小時那麼長。

等了大半天沒人說話。接著紐特問道：「你們有多少人在這裡？」

他輕輕把頭一歪，幾乎看不出來，但他背後的狂客馬上從破爛衣裳底下抽出各種嚇人的武器，有刀子、生鏽的開山刀、原本或許用在鐵路上的黑色尖釘，邊緣沾有暗紅色污漬、剃刀般鋒利的碎玻璃。有個女孩，年紀應該不到十三歲卻拿著一把破鐵鍬，金屬鏟斗呈鋸齒狀。

「抱歉。」民豪衝口而出，不帶一絲感情。

湯瑪士真希望民豪沒有這麼說。那些話既愚蠢又自大，很可能會為他們招來殺機。那傢伙顯然絕不是單槍匹馬，上面殘破的樓層裡說不定躲了幾百個狂客在監視他們、等待著。天曉得他們有些甚麼武器，或者更糟，只用他們野蠻的雙手、牙齒和瘋勁。

「請給我一分鐘時間，」湯瑪士強迫自己的心臟和音調平靜下來，「傷ｈttps://ｗｗw.hetｕｂｏok•cｏｍ.cｏm害我們……對你們沒有好處。」

也可能是最後一回談話。

民豪大聲哀嚎，雙手抱著痛腳。「我很……抱歉，」他氣喘吁吁地說，嗓子緊繃、充滿痛楚。可是一等荷西露出笑臉、鬆弛警戒，為他對民豪的羞辱志得意滿時，民豪揮出一隻手臂，擊中荷西的小腿骨。荷西單腳跳躍，然後慘叫一聲倒在地上，那聲音既有驚訝也有疼痛。

荷西的視線猛地移向紐特，「多少人？多少狂客？這裡的人都是狂客，兄弟。」

荷西臉上的怒氣只是微微減退，也許閃過一絲好奇，不過他說：「遜客是甚麼？」

「一，」荷西說，「二、三、四……」

荷西在湯瑪士等人身邊停下，腳幾乎碰到民豪。他繼續說。

民豪趁勢撲到荷西身上，嘴裡咒罵個不停，都是些湯瑪士沒聽他說過的粗話。民豪用大腿夾住荷西的身體，揮拳猛擊。

「我不覺得你有真心道歉。」荷西說完踢了民豪的腳。

荷西愈數愈大聲，湯瑪士覺得眼角瞥見樓下有甚麼動靜：一道倏地閃過的黑影。或許民豪也注意到了，臉上再沒有一絲傲慢。

「快道歉！」湯瑪士終於大聲說出來。

「要拿出誠意，兄弟。」

民豪擔起回答的責任，而且一點都沒洩露他和圖書的疼痛。「你承認你是狂客？承認你瘋了？」

「五、六……」

湯瑪士聽到民豪痛得慘叫一聲，兩手緊握拳頭，那個狂客肯定踢中民豪的傷口。

荷西凝視民豪很長時間，臉上沒有表情，「你剛剛沒有跟我說那些話，對不對？請你告訴我你沒有把我當成狗看待。給你十秒鐘道歉。」

「不過這樣不對，瞭解嗎？居於劣勢的人應該先說話，我要知道你們所有的事：你們從哪裡來？為甚麼來這裡？你們究竟有甚麼目的？說吧。」

湯瑪士猛衝向民豪，把他整個人撞離荷西，兩人一齊摔在地上。湯瑪士連忙跳起來抓住民豪，雙臂緊抱住民豪上身，以防他掙脫。

荷西笑了，笑聲帶有威脅意味。「別這樣，我的新朋友，等你們死了我才會吃你們的眼珠子。當然，如果有必要，我也許會送你們一程。懂我意思嗎？」他的歡樂神情頓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嚴肅的警告，簡直是在向他們挑釁。

湯瑪士抬頭看著荷西，憎恨他。他腦子裡開始浮現非理性思緒，他想跳起來攻擊、狠狠揍他一頓，就像離開迷宮後他痛揍伽利那樣。

湯瑪士點點頭。他看到荷西站著不動，自己於是先走向會談地點，走向或許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對話。

「九……」

民豪發出凶狠的低ｈtｔps://wｗｗ•ｈetubｏoｋ.cｏｍ•com沉笑聲。「我們居於劣勢？」他挖苦地轉轉頭，「除非閃電燒壞我的視網膜，我敢說我們有十一個人，而你只有一個；我想先說話的應該是你。」

荷西把腳縮回、又踢了民豪一下，以兩倍力道踢在同一個部位。「表現出誠意！」他吼出最後一個字，聲音既嚴厲又瘋狂。

「對我們沒有好處？」荷西嘴裡呸出一口染血的痰。「對我可有好處了，這點我敢保證，兄弟。」他垂在身側的兩隻手都握緊成拳頭。

湯瑪士一時難以相信這個從天而降——這話很貼切——的傢伙是真人。那人突然闖進來，而且他說的那些話——還有他說話的方式——帶著一股怪異的傻勁。雖然他不像他們見過的其他人那麼癲狂，卻坦承他是狂客。

那男的兜著圈子、說著這些恐怖話語時，湯瑪士一直盯著他。閃焰症，他以為自己已經習慣這種病的恐懼了，可是如今這個狂客就站在眼前，他比以前更害怕，也更感無助。

荷西跟湯瑪士四目相對。這時又有幾個狂客從上面降落，其中有些人跟荷西一樣跳滾落地，其他人則利用繩索穩穩垂降下來。所有人都迅速聚集在他們的頭兒後面，大約有十五個人，有男有女，還有幾個青少年，個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大多數人都骨瘦如柴、弱不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