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我在警局外下了巴特勒的車,往南走回旅館,站在人行道天人交戰。我覺得自己應該去買件新襯衫,又不希望戴弗洛以為這頓晚餐不單純。也許我心裡希望她認為晚餐可以不只是晚餐,又不希望她看出我的渴望,我不希望她覺得有壓力,也不想表現得太過饑渴。
這件比軍隊福利社的粉紅襯衫更便宜,老先生用棕色紙和膠帶包成小小一包,我拿著走過馬路,打算丟在房間。走進大廳,剛好看到老闆匆匆忙忙地要上樓,聽到關門聲回頭,一看到是我就站定腳步。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你叔叔又打來了。」
店裡還有更多怪布料製成的衣服,但是也有樣式樸素的商品。櫃檯後方的老先生很樂意看到我東翻西挑,他的脖子上掛著一條皮尺,就像是象徵職位的徽章,如同醫生掛著聽診器,他不發一語,但是似乎了解我要找襯衫,隨著我在一堆堆的襯衫間移動,他不是皺眉發出嘖聲,就是微笑點頭。我似乎正在玩某種室內遊戲,得靠他的提示明白我是更接近或是遠離目標。
「妳真知道嗎?」
戴弗洛用停在圓環的車https://m•hetubook•com•com上無線電找人。她得移動棋子,沛黎洛必須去凱罕大門口代替巴特勒盯梢。她回來說,「他二十分鐘就到。我要回去了,我還有工作,你在這裡等,放心,巴特勒應該沒問題,他還算聰明。」
「現在來不及了。」
老先生說,「適合。」
我點頭。現在查普曼的皮膚已經從手指脫落,就像柔軟的舊手套,現在已經起皺、裂開,猶如濕紙袋。我問,「妳車上有採指紋的工具嗎?」
她搖頭。「巴特勒負責採指紋,就是另一個警員,他去傑克森警局學的。」
「你也是?」
「所以你不會說這件款式正式囉?」
我坐在珍妮絲.梅.查普曼前廊的搖椅上等候,對街兩個老婦人都盯著我看。警員巴特勒準時在二十分鐘之內抵達。他開的車和沛黎洛一樣,也停在戴弗洛剛剛開走的位子。他下車繞過引擎蓋。此人很高,儀表堂堂,大約二十五、六歲。對警察而言,他的頭髮相當長,生著一張可靠的方臉。第一眼看來,他不算聽話的下屬,不過也許不是完全無法駕和_圖_書馭。
「這是約會?」她問。
「就算不約也會碰面,」我說。「鎮上只有一家餐館,我們反正最後也可能一起吃飯。」
我退後,免得他有壓迫感,但是我在旁邊仔細觀察。他非常能幹,二十分鐘內就採了二十個清楚的指紋,全都是清楚的橢圓形指紋,顯然全部都來自女性。我們一致認為這些樣本已經夠用,他收拾工具,順道載我回鎮上。
「可能九點吧。」
「沒有,何必呢?我們都知道她是誰。」
「你會彈貝斯?」
櫃子裡的服裝都只有幾季,沒有塑膠套包著的畢業舞會禮服,沒有啦啦隊制服,沒有全家福照片,沒有紀念品,沒有以前的信,沒有壘球獎座,沒有站著芭蕾舞孃的珠寶盒,沒有兒時破舊的填充娃娃。
「這很重要嗎?」戴弗洛說。「畢竟她只是隨機遇害的死者。」
「沒有謠言或揣測?」
「比沛黎洛聰明?」
她頓了一下。
「完全沒有。」
「妳應該請他過來,他可以從屋裡採指紋。」
「穿去吃晚餐會讓人刮目相看嗎?」
「我回來時,她已經搬來了,我從沒想過這件事。我和_圖_書是說,人們會到處遷移,這裡可是美國。」
「免得搞錯?」他說。
「好,」她說。「九點吃晚餐,謝謝。」
「她有工作嗎?」
「九點沒問題。」
「所有人都比沛黎洛聰明,我的車都比他機靈。」
「妳採了屍體的指紋了嗎?」
語畢便離開。
「沒有。」
「先生,那可能要更精緻,也許要買純棉精紡牛津布襯衫。」
「為什麼?」
「她可能不在檔案庫裡。沒道理啊,她還年輕,不是軍人,也不是警察。」
「妳聽過她以前的事嗎?」
他自後車廂拿出黑色塑膠箱,從車道走來。我起身伸手,態度客氣絕對沒壞處,「在下傑克.李奇,很高興認識你。」
我跟著戴弗洛從一個房間走到另一個房間,陪她瞧個分明。牆壁上的油漆還很新,客廳的雙人椅和扶手椅,還很新。電視是最近買的,錄放影機是新款,就連廚房的鍋碗瓢盆也沒有任何刮痕或使用多年的跡象。
他說,「吉澤.巴特勒。」
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是,我心想。是為了避免查到B連的人,小心駛得萬年船。
「可能是中西部人,或是西南方等核心地區,我只和她說過一次話。」
「妳晚上願意和我共餐嗎?」
「你請客?」
「是的。」
「你爸爸是『黑色安息日』的歌迷?」
「這個笑話已經聽過幾百次了。」
「很好,我買了。」
「真的?」
「口音呢?」
我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沒有。」
「這裡也有別人的指紋。」
我最後終於找到重磅棉的白色襯衫,領口十八吋,袖長三十七吋,約莫是我的尺寸。我拿著選好的衣服和*圖*書走到櫃檯問,「這件適合坐辦公室的上班族嗎?」
最後我認為襯衫只是襯衫,便過了大街,到對街尋找。那時過了五點,多數店家已經準備打烊。我在開始找的地點往南三家店看到一間男裝店,似乎希望渺茫。櫥窗有件化纖材質牛仔外套在燈光下閃閃發亮,似乎由原子廢料製成。但是另一家商店就是藥房,我不想穿廉價T恤去吃飯,只好進去逛逛。
「警長說我應該從浴室找起。」
我帶他走進屋裡。他在走廊環顧四周,我說,「難就難在只能採她的指紋,別人的都不要。」
「我媽也是。」
「你不刮很好看。」
「多半是她的指紋,他應該從棉條盒子著手。」
她說,「我得加班到很晚。」
「她是懸而未決的謎,我不喜歡沒有理由的事情。」
「不會,先生,差得遠了。」
「多晚?」
我說,「對,免得搞錯。」
然後她說,「不要刮鬍子,好嗎?」
「當然。」
「好主意,」我說,「例如牙刷、牙膏、衛生棉條盒子等。最好在店裡販售時是裝在盒子裡,或是包著玻璃紙,這樣就不會採到別人的指紋。」
他點頭,「我有他們所有專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