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我走出軍營時碰到老友史丹.羅利,他正在鎖車門,我正在用調度場拿來的鑰匙開別克。我說,「再見,老朋友。」
只是凱罕建於一九五〇年代,當時大戰尚未結束,還有所謂的大規模動員行動。而且國防部向來格外謹慎,不希望來自紐澤西或内布拉斯加的後備軍人護衛部隊在陌生地帶迷路,因此他們到處都放了低調的暗號路牌,指示各大基地的出入方向。州際公路開始興建之後,國防部更是加倍努力。原本州際公路以艾森豪總統命名,理由也相當正當。艾森豪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歐洲戰和_圖_書區盟軍最高司令官,他所面臨的最大問題不是德軍,而是跨越標示不清的崎嶇道路,將人力從甲地運送到乙地。倘若美國發生陸地戰爭,他希望繼任者不會面臨相似問題,因此興建了州際公路系統。這些道路的目的不是為了度假或促進商業繁榮,而是為了打仗而修築,所以路標清楚。如果沒被當地居民開槍打爛、損毀或偷走,我就能用來認路。
我在下一個出口看到第一個標誌,便開下交流道往西,兩旁穿插著租金低廉的商場和汽車經銷商。開了一段之後,商業建築hetubook.com.com退向後方,馬路變窄,應該就是原本未拓寬的蜿蜒小路。四周則是幽靜鄉野,有樹林、原野,偶爾還有湖泊。此外還有夏令營、度假村和少數旅館。月亮高掛夜空,景色相當雅致。
「為什麼?你闖禍了?」
他只是搖搖頭,微笑走開。
別克是老太婆開的車。如果我的爺爺有姐妹,我就得稱她姑婆,她一定會開別克的「公園大道」,只是開得比我更慢。這部車的懸吊系統就像軟糖,而且裡面還包了雙份奶油,但是馬力很大,而且掛著政府車牌,在高速公路上倒是很m.hetubook.com.com實用,我也盡快開上公路。說得更準確一點,是開上六十五號州際公路往南,我走東邊的路線,而不是從西邊穿越孟斐斯。我會從自己沒見過的那側進入密西西比,但是這條路線比較直,也能更快抵達。我估計五小時或五小時半,最晚十點半就能抵達卡特克羅辛。
我進入阿拉巴馬州界,在第二家加油站停車加油、買地圖。我知道自己得趕快下阿拉巴馬交流道,再往西開。我需要當地地圖,才能知道該在哪裡開出匝道,而不是事先買好的大比例尺地圖。我買的地圖摺得很整齊,上面畫出阿https://m•hetubook.com.com拉巴馬每條農莊小徑,除此之外的資訊都不包括在内,密西西比只是紙張邊緣的空白地區。我縮小範圍,找到四條東西向的路線。任何一條都有可能經過凱罕,通往卡特克羅辛,也可能都沒有。跨越州界之後可能有各種急拐路線等著我,就像迷宮,我無法事先猜到。
我往前開,但是開進密西西比之前都沒再看到國防部的標誌,跨越州界之後也只看過一次。那個路標是指向前方的鮮明箭頭,底下還嵌著十七的數字,顯示路程只剩十七哩。我腦中的時間是十點零五分,如果開快點,也許可以提早抵達。
「
和*圖*書我?」我說。「我很好,但是我聽說你飯碗不保。恐怕等我回來,你已經不在這裡。」天黑前,我往南開過肯塔基,穿越田納西時,天光迅速消失。我大概找了一哩路,才找到大燈的開關。寬廣的馬路領我疾駛過納許維爾的鮮豔霓虹街景,接著便進入開闊的鄉間,四周再度陷入孤寂的漆黑。我彷彿被催眠似的,一個勁地往前開,腦子放空,對風景視而不見,每看到哩程數又減少一百哩都大感意外。
他說,「聽起來好像真的要訣別。」
「你也許永遠不會再見到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