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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查亞瑟蠍子？」

「工作上。」

「謝了。」布拉摩說，眼睛望著窗口。

「你的工作是什麼呢，布拉摩先生？」

「你的筆記本列有我們所有人的名字？」

「沒有。」

他在哪裡？

「你叫什麼名字？」

他是大腳怪？

「是什麼風把你吹到雷皮德市來的？」

那個桌位已經坐了人，這人面前擺著被推到一旁的吃剩的培根蛋早餐，和一杯躺在托盤裡的半滿咖啡。是一名外表整潔精實的男子，穿戴著襯衫、領帶和一件用實穿耐磨布料製成的深色傳統套裝，頭髮梳理得很整齊，年過五十，可是究竟過了多少很難說。他的一頭褐髮尚未發白，有一張看不出年紀的精瘦臉龐，有可能六十來歲，也有可能七十來歲。

「我們聽說有個人正要趕來，不是你，另有其人。昨天他還在威斯康辛，我在想他會不會是你的同事。」

「從哪來？」

大門口也有人看守，同一類人。靠在牆上，雙臂交叉戒備著。一身黑衣，很像夜店的看門保鑣，只差沒有ＶＩＰ紅繩，中村將手機放在耳邊。喀嚓！喀嚓！喀嚓！然後在街區盡頭右轉，把車停在那人看不見的街上。

「問這做啥？」

她察看了一下照片，兩組都拍得歪斜模糊，而且主體都嚴重偏離畫面中央。可是大樓辦識得出來，情境大體上也清楚，故事内容不言可喻。蠍子收到威斯康辛的訊息，馬上雇請了保鑣，當地人手，兩個，一個守正門，一個守後門。

「那麼是誰？」

「一樁私人調查案heｔｕbｏoｋ•com.coｍ。」

所以，這人是誰？

「他不會當選年度模範市民。」

因為別的不說，蠍子對大腳怪多少有些擔憂。

「我是一名私家偵探。」

車子行經明尼蘇達的途中，李奇不斷引誘那人說話，他覺得那是他的任務，類似安非他命的作用，聊什麼都行，只要能讓那人保持清醒，只要能避開那個老笑話：我想要像我爺爺那樣在睡夢中平靜地走，不要像搭他車的人那樣恐怖尖叫。結果話題一發不可收拾，酪奶業的制度不公被揭露了，一肚子委屈也抒發了，接著那人說他想聽聽戰爭故事，於是李奇編造了一些。大卡車休息站果然很快就到了，那人並沒有誇大其詞。那裡有一座一一英畝寬的加油站，一家足足有一百碼長的佔地廣大的兩層樓汽車旅館，和一家外頭閃著霓虹燈、裡頭亮著螢光燈的倉庫大小的家庭式餐館，十八輪大卡車一輛接一輛進進出出，還有各式各樣的汽車、貨車和廂型運輸車。

那人從衣服裡層口袋掏出一副玳瑁邊框眼鏡來戴上。他瞄了下證件，然後別開眼睛他從另一個裡層口袋拿出一本小筆記簿，用拇指把它翻開。他看著，又翻了幾頁，然後別開目光。

將近午夜，李奇搭上一輛閃亮的不鏽鋼貨車，這車子載著一只裝了五千加侖有機牛奶、形狀像艇尾型子彈的儲存槽。它正要前往蘇族瀑布市，這座酪農場送貨範圍的最西邊。可是那裡到雷皮德市還有三百五十多哩遠。別擔心，車主說和_圖_書，從那裡要搭便車就容易多了，那兒有個卡車休息站，各式各樣的車子都有，日夜川流不息，一個像是全球交通大樞紐的地方。

她在他對面坐下，從皮夾拿出警徽，它裝在警局分發的黑膠皮夾内，和一張放在透明夾層裡的照片身分證件相對。警探，葛洛麗．中村，還有她的簽名和照片。

她想用手機拍張照片，準備列入沒完沒了的檔案，但又不能做得太惹眼。她老闆那裡還沒有任何表示，監控行動尚未重新獲得批准。因此她調出手機的拍照功能，靠著車窗，將手機放到耳邊，佯裝打電話的樣子，然後把車子緩緩開進去，眼睛看著前方，邊迅速點著大拇指，喀嚓！喀嚓！喀嚓！直到那個哨兵遠遠落在後面，接著她左轉出了巷道，再度左轉，從大樓正面駛過。

李奇下了奶罐車，直接走向汽車旅館登記室，在那裡訂了一個房間，儘管不久就要天亮了。沒道理拖著一身疲憊抵達雷皮德市，而且也沒道理恰恰在人家的意料中到達。不用說吉米鼠一定打了電話給亞瑟蠍子，演一齣你最好搶先一步保護自己的戲碼，例如老實說，不是我，不過我認為有人洩了你的底。不必然會得到全面的信任，但肯定會起作用，被當作一種遙遠的預警。發生狀況了，人類歷史中最古老的一種恐懼。蠍子肯定馬上安排了人站崗。所以反過來，李奇打算讓他們先乾耗一整天，讓他們覺得無趣和圖書，提不起勁，讓他們哈欠連連，眼皮沉重，最好是在自己選定的時機交戰。於是他在吵鬧的餐館吃了東西，然後回旅館房間，沖了澡，剛好在太陽升起時上床睡覺，那枚迷你西點紀念戒就在他身邊的床頭桌上。

「沒錯。」他說。

她先觀察了下巷子，裡頭又黑又窄，頭頂一團混亂纏繞的電線和電話線從傾斜的電線杆向左右兩邊延伸。洗衣店後門外站著一名男子，倚在牆邊，兩手盤在胸前，只穿著件黑色短外套對抗黎明的寒涼，裡頭是黑色運動衫，搭配黑色長褲和黑鞋子。他起碼有六呎高，十分壯碩，體格幾乎有中村的兩倍大，看起來十分清醒警覺。

中村問。「你有沒有同伴？」

「不能說。」

「這人果然有問題，對吧？」

「我恐怕多少得遵守保密規定，除非我確定已經有或者即將有犯罪行為發生，目前我倒是還沒發現。」

中村回到車上，洗衣店門口的傢伙一路緊盯著她。她開車去上班，很早就到達警局她打開電腦，開啟搜索引擎，她輸入芝加哥私家偵探泰倫斯．布拉摩，得到大量搜索結果。那人六十七歲，從調查局退休，一段漫長而出色的職業生涯，經手過許多成功案子，屬於高級探員，得過不少勳章獎章。想找他不容易，他很昂貴，是真正的專家。他只提供一種服務，專門尋找失蹤人口。

他正透過窗口注視著自助洗衣店。

「為什麼？」

中村從皮夾掏出一張名片，放在桌上，靠近布拉摩的咖啡杯。她說：「需要幫忙時給我電話，或者你決定把保密規hｔｔps://ｗｗｗ•hｅtｕboｏｋ.coｍ.com定撇到一邊，或者需要建議的時候。蠍子是危險人物，千萬別忘了這點。」

這時候，在西邊三百五十多哩遠的雷皮德市，警探葛洛麗．中村早已起床活動。她在天亮前醒來，沖澡、換衣服而且吃了早餐。此時她正準備出門，提前整整一小時去上班，但不是馬上。

她開自己的車子通勤，一輛中型雪佛蘭小轎車，淡藍色，和租車一樣不起眼。她開車經過市中心，然後離開主道路，轉往亞瑟蠍子的地盤，他擁有一整個街區。他的自助洗衣店就在中心建築物內，算是主力商店，這個街區正對著布滿裂痕的水泥交叉道路，中間隔著條立著一棵樹穴乾涸的枯樹的狹窄人行道，沿著街區後部有一條送貨和清運垃圾用的業務巷道。

有個方法肯定可以得到答案。

中村說：「我要知道你是贊同還是反對他。」

「布拉摩，」那人說：「泰倫斯．布拉摩，不過妳可以叫我泰利。」

「感情上？」布拉摩說：「或者工作上？」

「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的客戶不是他，如果妳是這意思。」

他說：「妳是侵犯財產罪小組的人？」

一定是的，從他的姿態便可看出來，他沒有在位子上伸長脖子，因為儘管他不高，但起碼比她高。即使如此，他的背部不自然地直挺著。非這麼做不可，好讓視線越過窗台，而且他的目光轉來轉去，始終沒往下看。他憑著觸覺拿杯子，看也沒看將它舉起，眼睛越過杯緣啜著咖啡。

千萬要認真看待，威斯康辛傳來的語音這麼說。坐在窗口桌位的男人看來確實輕忽不得，骨子裡似乎相當強悍能幹。乍看並非如此，因為他的表情很親切。可是他耐性有限，誰也別想招惹他，這點可以確定。理論上你可以把他想成是悶不吭聲的厲害對手，也可以把他想成是那種會讓人寄出一封向友人通報風聲，包含緊急警告意味和簡略外型描述的語音電郵的人，可是這外型描述應該不會是從森林跑出來的大腳怪，這說法不適合這個人。應該會把他形容成像是間諜電影裡頭，那種匿名混入人群的蘇聯情報局殺手之類的，應該會提到他有多麼乾淨俐落，體格有多麼不引人注目。他幾乎可以稱得上短小精幹，恰恰和大腳怪相反。和-圖-書

「我喜歡弄清楚地方上的每個人的職務。」

「工作。」

她推開店門。

快來了吧，中村心想，一定的，那人似乎決心順著供應鏈一路追查，她下了車，沿著來時的路回頭走，轉入蠍子所在的街道，她待在對街人行道上。洗衣店門口的人看見她了，她感覺被他的目光盯著，他動也不動，只是盯著瞧，她繼續往前走，幾乎就在洗衣店對面有家早餐店。不屬於蠍子，是他鄰居的，那家店的正面有一扇小窗子，不過如果坐在第一個桌位，在位子上伸長脖子，就能將對街一覽無遺，中村曾經在裡頭一待就好幾小時。

「芝加哥。」

「你是否和其他人一起行動？」

「與我無關，」布拉摩說：「我是獨行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