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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腳怪走了，」她說：「蠍子回答了他的問題，下一站是懷俄明。」

「公車站吧。我打算搭任何一輛往西到九十號公路的巴士，在水牛城下車，然後往南到拉勒米。」

「好吧。」

他喜歡懷俄明，因為它的嚴峻地勢，和它的嚴峻氣候，還有它的空曠荒涼，它的面積和英國相當，人口卻不及肯塔基州的路易維爾市，人口普查局認定它的大部分區域為無人居住，那裡的少數居民相當率直、快活，他們樂得放別人一馬。

「他們的槍現在在哪？」

店員拿下兩支氣泡紙包裝盒，中村把信用卡交給他。接著她回到車內，打電話給電腦犯罪小組的友人。她說：「蠍子在超商買了一支抛棄式手機，我把貨架上排列在後面的兩支買下了，我會把它們送過去給你。我要你查一下它們是不是按門號順序排列。如果是，也許我們可以重新開始追蹤蠍子的通聯。」

他關掉手機，然後把它丟進垃圾桶。

蠍子連半通電話都沒打。

「這些也都無法證明。」

「哪一種？」

「我們是在自助洗衣店裡，那也算嗎？」

李奇在水牛城站下了巴士。他繼續前行的選擇不多。這裡沒有拉勒米直達車。有一班車子前往附近的夏安，可是得等到明天。於是他開始步行，循著路標前往南邊的公路，一邊豎起大拇指，希望能在到達上匝道之前搭上便車。機會一半一半，他判斷。就像擲銅板，正反面機率各半，對他有利的是遇上一群不會對陌生人懷有莫名恐懼的友善居民，對他不利的則是根本沒有車子，這裡的友善居民分布得非常零散。在懷俄明，大半土地都沒人居住。

「不客氣。」他說。

「我們不時會留意，我們見過巷子裡有汽車和機車，有些是掛別州車牌，不少人在他的後門進進出出。」

「那枚戒指是蠍子從一個叫波特菲爾的人那兒得來的，時間大約在六週前，那人住在一個叫騾子叉口的小鎮。」

沒人接聽。

蠍子給了兩名守衛每人二十塊錢和一瓶泰諾（Tylenol）止痛劑，然後放他們回家。他們從前門離開，他則進了後面房間，他在一張擺滿了呼呼運轉著的電子設備的長桌子前坐下，他撕開氣泡紙包裝，拿出新手機，撥了啟用號碼，然後撥打一個三〇www.hetubook.com.com七區號開頭的電話號碼。

她說：「那裡屬於八十號公路走廊，不是九十號公路。」

中村通過長廊，朝副局長位在角落的辦公室走去。他抬頭，眼睛發亮，表情急切。

車窗打開。

「哪一種手機？左邊或右邊掛鉤上的？」

「哪一種止痛藥嗎？」

中村拿出手機，滑了幾下，鍵入幾個字然後等著，接著她說：「在該州南方的拉勒米附近，一個小城鎮。」

「他的車能用嗎？」

手機鈴聲。

「不過，我不確定他到底做得多成功，他的私人座車是一部頂多值一百塊的破車，他那兩個打手的配槍的年紀比妳還要大。」

她說：「布拉摩先生，我是麥肯齊太太。我想知道你是否有任何進展。我是說，到目前為止。我想大概沒有吧，不管有沒有進展我都想了解一下，因此請你盡快回電給我。謝謝，再會。」

第二通是他的客戶麥肯齊太太發的，急著想了解事情進展，這也難怪。不管有沒有進展我都想了解一下，因此請你盡快回電給我。他沒有回電，他不喜歡用手機談事情，尤其是面對焦急的客戶。因此他用簡訊回覆，只用右手的食指，緩慢、僵硬地輸入。親愛的麥肯齊太太，事情仍然進展得相當順利，希望很快能有確切的消息，謹祝安好，Ｔ．布拉摩。

黑髮，深色眼珠，神情嚴肅。

她說：「上車。」

語音邀請他留言。

「這點無法證明。」

什麼都沒有。

中村沉默了一會兒。

「大腳怪是怎麼讓蠍子開口的？」

「為什麼是懷俄明？」

接著他又補充：「你享有的優惠暫時中止，直到你傳來好消息。」

李奇的樂土。

李奇打開副駕駛座車門，上了車。他把座椅往後調，以便騰出腿的空間。他說：「我道歉，我知道你們很努力，蠍子這人很不好對付。」

「我告訴過你，別在我的轄區內犯罪。」

「大概吧。」

店員說：「是的，他買了一支，還有一些止痛藥。」

「這裡是南達科塔，人們十分節儉，我想蠍子的事業做得相當成功。」

懷俄明。

「要不要我送你去哪裡？」

「我盡力。」她的友人說。

「你們得察看一下他的後面房間，那裡頭放的絕對不會是一桶桶備用的洗衣精和圖書，這點我敢擔保，那傢伙連半個顧客都沒有。」

他點了刪除鍵，因為蠍子的事已經解決了。

「這枚戒指是從懷俄明一個叫小西．波特菲爾的人那兒來的，大約在六週前。蠍子幾乎等於承認了在那之後，他和威斯康辛的吉米鼠有所接觸。所以說，他是從西到東橫跨九十號公路走廊的供應鏈的一環。」

「他們的槍能用嗎？」

中村開著她的雪佛蘭回到蠍子的街區，但是憑著直覺，她和洗衣店保持距離，把車停在便利商店外面。她走進去，環顧了一圈，存貨盤點，只見店内有各種罐頭和包裝食品，冷藏櫃擺滿了瓶裝汽水、果汁和啤酒，還有捲筒紙巾、馬鈴薯片和糖果，還有熟食區，收銀台後方的牆面滿滿陳列著各種小東西，包括非處方藥、維他命、電池和手機充電器。

「也許吧，左輪手槍通常相當耐操。」

「就算買了也沒什麼大不了，你不會有事的，我只是想了解一下。」

他在巴士站下了中村的車，向她道別並且祝她好運，他沒有預期會再見到她。他買了最遠可達水牛城的車票，然後和另外二十來個乘客一起坐著等候，一群混雜的普通人，候車室有溫和的灰白色牆面和天花板的方形螢光燈。落地窗外面是大片空曠的柏油地面，遲早會有前往西雅圖的巴士出現在那裡，目前這班從蘇族瀑布市出發的巴士正在半路上。

「也不算是，」中村說：「事情一晃眼就結束了，我沒有把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總之不足以上法庭作證。」

他說：「另外我覺得他的後面房間有點可疑，照理說他應該要我到那裡頭談話才對，照理說他也應該要我從後門離開。他應該曉得妳會把我攔住，找我問話，因此我最好是從巷子出去，免得被妳逮到，可是他沒要我那麼做，妳應該去看一下。」

接著她說：「謝謝你提供情報。」

他選擇走州道，他走高速公路走膩了，而且他多的是時間，沒必要趕路。這枚戒指剛離開懷俄明兩星期，沒有近期的線索需要追蹤，他往西離開卡斯珀鎮，走了一哩多的路，直到商業用地逐漸稀少，轉換成高原沙漠灌木叢。又走了一百碼，他發現一支寫著拉勒米一五二哩的人頭高的路標，他在它旁邊準備和圖書好搭便車，他有不錯的預感。他留意著地平線上的來車，車子非常稀少。

「對，」李奇說：「我想也是。」

他說：「比利，我是亞瑟，我們遇上麻煩了，其實也沒有多嚴重，只是最近有點走霉運。有個傢伙突然跑來追查一枚戒指的事，這人不是警察，根本一無所知，只是一個偶然的過客，在不對的時機過問不對的事情，結果這人難纏得不得了，最後我只好把小西．波特菲爾的名字給他，意思是他很可能遲早會去到你的地盤。千萬別招惹他，拿獵鹿槍躲在樹後面等著，我不是說笑，這人簡直像無敵浩克，最好根本別讓他看見你，總之加緊準備，懂吧？他非去不可，因為他是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由你那邊來處理會比我這兒要容易得多。所以，把它搞定。」

「那你得搭往西雅圖的巴士。」

「他對你說了什麼？」

他說：「你要我從後門離開嗎？」

「妳生我的氣了？」

「他還收買餐廳工作人員，要他們通風報信，他承認那只是他掌握的許多情報網當中的一個，也許他是社區裡的簽賭王，也許他常貸款給鄰居。」

於是李奇從右手邊的守衛身上跨過，到了外面的人行道上，空氣十分清新暖和。他右轉，開始步行，他聽見中村的車子啟動，聽見它呼呼地掉轉方向，輪胎吱嘎吱嘎輾過地面，緩緩來到他身邊接著停車，和蠍子的車相仿，只是低矮一些，藍一些。

往東八百多哩，在芝加哥北區的黃金海岸的一棟都鐸式房子的高級廚房裡，一個名叫蒂凡妮．珍．麥肯齊的女人撥了泰利．布拉摩的手機號碼。電話響了又響，沒人接聽。接著進入語音信箱，要她留言。

蠍子搖頭。

她指了指，問：「亞瑟蠍子是不是剛買了一支？」

對街的中村還在監看。李奇站起，從左手邊的守衛身上跨過去。他察看一台滾筒式乾衣機，比一般人家裡的大上許多，很適合用來烘乾羽絨被和其他大件衣物，他或許真的會把蠍子塞進那裡頭。

李奇從口袋掏出兩把槍，把它們扔到後車座。

「妳親眼看見了？」

他說：「從這裡以西的人口密度一路陡降，供應鏈勢必得像樹枝那樣拓展開來。說不定那裡有許許多多和_圖_書的波特菲爾，分布在懷俄明、蒙大拿和愛達荷，就像一個河流系統，供貨給蠍子，妳有沒有監控他的訪客？」

她說：「謝謝。」

「那必須要有搜索票。」

他回頭，越過通道，望向車子另一側的地平線。

還有手機。

在卡斯珀，李奇面臨新的選擇，他可以繼續沿著二十五號公路朝南、往東前往夏安，接著轉入八十號州際公路，往西走一小段到拉勒米，或者也可以走州道一路直達。三角形的兩條快捷的短邊，相對於一條緩慢的長邊，搭便車客永遠的兩難選擇。

副局長不再說什麼，回頭繼續看他的電郵，中村只好悶不吭聲，孤零零回到自己的辦公桌。

不必查證，那人對她說。副局長也重新啟動了電子監聽行動。蠍子的所有固定電話和手機通聯都會自動傳送到硬碟，她可以用桌上型電腦察看。

中村打電話給她的技術人員朋友，要他向電話公司的内線查證一下，蠍子在過去一小時當中曾經和誰聯絡，特別留意有沒有打到三〇七——也就是懷俄明區號——的電話。

泰利．布拉摩開門進入他的汽車旅館房間，將套裝上衣掛進衣櫥。他從公事包拿出手機，開始回答語音留言，第一通來自一個他從沒聽過，名叫李奇的人。昨晚我們一起在超商排隊，今天早上又碰巧在同一家早餐店一起待了一陣子，接著是和亞瑟蠍子以及一枚失竊戒指有關的話。

店員說：「噢，我的天。」

「他把兩名保鑣打得倒地不起，我猜蠍子心裡清楚下一個就輪到他了。」

接著麥肯齊太太用手機察看她的電子信箱，還有我的最愛網頁，還有聊天室，還有留言板。

「你打算到那裡去嗎？」

即使如此，他走了不到半哩路就遇上了好運。一輛布滿灰塵的貨卡車在他身邊停下，駕駛人探過身來，說他正要去卡斯珀，從那裡往夏安和拉勒米大約是等距，沿著二十五號州際公路往南直走就可以到達。李奇上了車，舒服坐著。這是一輛豐田卡車，底盤架高在懸吊系統上方，而且加裝了各式各樣的耐用組件，看來很適合到月球背面出任務，當然行駛在二十五號公路上更是勝任愉快。車子呼呼向前疾駛，和圖書駕駛人是身穿工作靴和雜牌牛仔褲的高瘦男子。木匠，他說，忙著在冬天來臨前到處維修屋頂樑架，同時也是攀岩車手，他說，在週末，如果週末有得休息的話，李奇問他什麼是攀岩車手。原來是駕著越野車越過圓石密布的嚴酷地形，或者沿著乾涸山溪的岩石河床行駛。李奇難得開車，因此對這方面的評論都只是紙上談兵，不過連他都必須承認，這種活動儘管沒什麼意義，聽來似乎很有趣。

李奇透過巴士車窗，看著外頭的景致從南達科塔轉換成懷俄明。他坐在他最喜歡的位子，靠左側，後車輪軸的正上方。多數人會避開的位置，因為他們擔心會一路顛簸。別人的最後選擇，因此成了他的第一選擇。

「把後面兩支拿給我。」

店員想了想，伸手一指。

「這麼說太不公道了，我們很努力的。」

「不，」他說：「從正門。」

「你們一直在監聽他的電話，他說不定會說出什麼蠢話，這會兒他八成正打電話給懷俄明州那個叫波特菲爾的傢伙。」

只有一個問題，那人說。

「這麼說來咱們毫無進展，」副局長說：「事實上還倒退了一步，蠍子的電話變得靜悄悄的。這表示他到藥局去買了抛棄式手機和一些預付時數，也就是說，從現在起我們再也無從知道他打了電話給誰或打到哪裡了。」

她看見用氣泡紙包裝的不綁約手機，數量很多，分成兩排，掛在左右兩支掛鉤上，就在一塊勸導孕婦別喝太多酒的褪色標語牌的旁邊。

她將手機拿給他看。

「右邊掛鉤，」他說：「對我來說比較順手。」

該州的主要地形是高原。這時已進入秋天，他越過大片黃褐色的土地，遙望遠方的漂緲山脈，這公路是一條黝暗的柏油緞帶，幾乎空蕩無車。偶爾有幾輛卡車從巴士旁邊經過，緩緩地，有時和巴士並行足足一分鐘，無聲無息地向前移動，李奇的視線常越過空蕩的駕駛艙，和那些司機對上，全都是老先生。

「等我找到地圖就去，那是一個叫騾子叉口的地方，聽都沒聽過。」

他按下傳送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