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把什麼拿回去?」
「這是灰色地帶,屋主已經過世,沒有繼承人,情況特殊,大家在法律學校讀了一大堆關於這類案例的書,相信警長也不想陷入冗長無意義的討論。況且她說不定就是在這裡打電話給她姊姊的,就在這屋子裡,說,閉嘴,小西,我正在講電話,這一定是波特菲爾或者她的住處,反正她在這裡待過一陣子,所以你知道,我們非進去不可。」
他一路繞過門廊,走回車子,布拉摩已經又下車,這會兒正站在距離房子約三十呎的一片屬於三不管地帶的泥地上。
布拉摩的貢獻就是把手臂從窗玻璃的破洞伸進去,轉動内部的把手,把窗子打開。李奇的外套是新的,襯衫也是新的,他不想把它們弄髒,沾上霉斑。問題是,如果他從紗窗裂縫鑽進去——就像一年或一年多前那個或那群最初的闖入者在紗窗還乾淨的時候所做的——就一定會弄髒。因此他把它從窗框扯下,沿著四邊撕開,折成粗糙不平的方塊,隨手往門廊上一丟。
「我覺得應該要指出法律上的風險。」
「我這就進去。」布拉摩說。
「好吧,我們一起搜索,兩個強過一個。」
「你變成她老哥了?」
他往前通過一片昏暗,離開廚房,進了餐室,從這裡可以看見起居室,一個開放式空間,有著繁複的教堂式天花板,還有高達天花板、用曳引機輪胎大小的岩石砌成的壁爐。炫富用的木屋。真正的住家不會用到叉式起重車和液壓起重機來搭建壁爐,他們會用https://m•hetubook•com.com小的石塊,而且平坦的屋頂也就夠了,為何要做得那麼花俏?
「幹得好,」布拉摩說:「我什麼都沒聽見。」
「這部分咱們就省了,可以嗎?就跟著感覺走,這樣比較有趣。」
繞過轉角,他看見的第一道窗戶已經破損了。
「根據年齡和經驗。」
「通常都沒有。」
被人撞破一個洞,大約是一個壯漢手肘的大小。
「實際上就是。」
「真的有一道破掉的窗戶,不知什麼時候被不明人士敲破的,依外觀看來,起碼有一年甚至更久,完全就像我們的手法。」
房子很大,可是搜查起來很容易,因為它的門廊環繞整棟屋子,十分平坦、筆直而工整,高度剛好讓人可以輕鬆觀察一樓的所有門窗。李奇從大門開始,就是布拉摩敲過的那扇門。這是一道堅固的木門,鎖得牢牢的,想破門而入得費極大工夫,因此他往前走,來到一道走廊窗口,從這裡輕而易舉便可以闖進去。問題是這窗子位在房子正面,雖然是在荒無人煙的地帶,他腦子裡的某個古老部分響起了警報。總之房子正面就是不妥,當下不妥,甚至事後也一樣。為什麼要毫不遮掩地留下行動後的證據?倒不是說會有多明顯,頂多是窗玻璃出現一個謹慎鑿穿的小洞,差不多是壯漢手肘的大小,加上被扯開一條細縫、在風中飄動的防蟲紗窗,就這些,不多,但或許足以吸引某個過路人的目光。當然基於種種理由,這種事發和_圖_書生得越晚越好。
布拉摩走到起居室中央。他說:「那畢竟是一年半前的事了,在那之後這房子已經被搜索過兩次。如果你說有人來拿回某樣東西的理論是正確的,那麼我們已經找不到真正重要的東西了,所以我們這回是來找之前兩批人馬遺漏的東西,非常費時的任務,我們有多少時間?」
「警長有鑰匙,」李奇說:「他在波特菲爾的口袋找到的,所以他們才能辨識出他的身分,連同他的牙齒,所以警長不需要打破窗子,是別人幹的,沒有鑰匙的人。」
「帶我去瞧瞧。」布拉摩說。
布拉摩拿出手機。
「我們是夥伴?」
李奇感覺兩條腿懸空,接著他彎腰讓身體成V形,兩腳落地而後直起身體。進了屋內,留神四周。由於窗玻璃的破洞,廚房有點受風雨摧打的痕跡,但原本相當高級,這點可以確定。板材扎實,花崗岩檯面也較厚,還有許多不鏽鋼製的設備,全都有時鐘顯示螢幕,但都烏黑無光。沒有微弱的機器運轉聲,沒有管線裡的流水聲,沒電沒水。沒人付帳單,全部被斷了。
「手機通聯紀錄怎麼說?」
「不是警長,」李奇說:「不過類似,某個有理由來搜查的行家。」
李奇檢查了一下走廊。
「或許吧,等會兒看看屋内有多亂就知道了。」
紗窗也裂開了。
「咱們還是要進去?」
「這種人不會把廚房窗戶打破,因為他們用得著。他們會從別的窗戶闖進去。」
李奇說:「我發現一道破窗子。」
從窗戶進入和-圖-書廚房的最佳方式是頭朝下,腳先進去。因為有流理台,你有機會在動作結束時以雙腳而不是雙手著地。可是這很難拿捏,需要扭轉身體。萬一窗子底下是帶有水龍頭的洗碗槽,又很不巧地選在放滿了水的時候進去,那就更糟了。不過波特菲爾的洗碗槽位在別的牆面,稍微好一點。
「我不管,」李奇說:「我只想找到桑德森。」
一分鐘不到他們便找到第一樣被遺漏的物品。
「我懂了,你要我先闖進去,這樣的話你就可以對自己說,你只是進去收拾殘局的沒幹壞事,你要我扮壞人,因為你有所顧忌。」
「在這屋子裡,我想有一百年吧,」李奇說:「把你的車停在房屋後面,我們可以搬進來,一直住到地老天荒,沒人會過問。」
「我們之前已經做過一次,」李奇說:「再來一次又何妨,這等於是公開邀請,我們該盡點市民的義務。」
「你開始提防起我來了?」
「那就是一般竊賊了。」
「如果我有一棟木屋,大概就像這樣吧。」
布拉摩說:「和我預期的不同。」
他回到廚房,走向那道破窗口,布拉摩正往屋内看著他。
李奇走過房子側面,又經過五道和正面一模一樣的窗口,看來屋後的窗戶應該也全部相同,某種具有一致性的設計主題,或者為了享有特價優惠而大量採購建材,但無論是哪一種情形都是好事,因為這樣的窗戶很容易處理。
「毒販那麼沒品味?」
李奇領著他通過前門廊,接著側門廊,繞過轉角來到屋後,https://www.hetubook.com.com布拉摩打量了好一陣子,彷彿被這扇窗吸引了。他說:「至少有一年,就說一年半吧,有何不可?就說這是在波特菲爾死後不久發生的,是警長?你說他搜索過這房子。」
「無論如何,反正他們常在一起,在這裡或她的住處,不管那是哪裡。」
「一年半前。」
「我知道我會進去,」布拉摩說:「可是你沒這義務。」
沒有任何異狀。
「怎麼說?」李奇說。
「訊號強度兩格,」他說:「她有可能是從這裡打的。」
「也許是擅自佔住空屋的人。」
李奇說:「沒什麼好擔心的,這裡頭就像時間膠囊,這也排除了竊賊闖入的可能性,因為沒有任何東西被弄亂,所有地方的塵埃厚度都一致,一切有條不紊,我想這也排除了被人擅自佔住的可能性。」
「也許就是這裡,不無可能。」
他的關節沒有李奇靈活,但關節排列得比較緊湊,因為他個子小,活動起來輕鬆多了。他直起身子,和之前李奇一樣到處察看。廚房、餐室、起居室。
不過這是一棟住了人的木屋,李奇並不討厭。它的圓木牆壁漆成淺蜂蜜色調,家具看來十分舒適但不突兀,層架上有些詭異的收藏品、動物頭骨、奇形怪狀的石頭、奇特的松果,頗有居家感,富裕之家的感覺。
「對錯機會各佔一半,還算不錯。」
「這樣更糟,」布拉摩說:「人可以選擇自己的朋友。」
屋子後方比較穩當。
「如果這人的確就是你和*圖*書說的小西的話。」
布拉摩說:「既然不是竊賊或佔住者,窗子會是誰敲破的?」
「也許他們才剛開始搜索就找到他們要的東西,也許所謂行家就是來去不留痕跡,也可能他們一開始就知道東西放在哪裡,說不定他們只是來把東西拿回去。」
「菜鳥和老手?」
「你認為她在這裡待過,和一個讓人想用刀刺他肚子的毒販交往。」
破損的窗玻璃很髒,紗窗也發霉了。一年,或許更久,總之經過了四季和風雨的洗禮。窗內是廚房,原本該亮閃閃的流理台已變得暗沉,積滿塵埃,廚房再過去是餐室,一片昏暗。
「照理說應該要通報警長。」
「總比什麼都不知道好。」
「她說,閉嘴,小西,我正在講電話,就連替她擔憂的姊姊都形容她的語氣相當親切、開心而且自在,樂觀點說,也許他們只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三邊才能構成一個三角形,但目前只有一邊,她是從一個相當於紐澤西大小的廣大圓形區域打的電話,目前我們就只知道這些。」
「好吧,」布拉摩說:「你想要有趣,你先進去。」
「接下來每次行動你都會明白告誡我?」
他說:「走廊兩端都有臥房。」
「確切地說,沒錯。」
「沒那回事,我拿的是伊利諾州的執業執照,而且還想繼續持有。誰先進去都無所謂,重點是,如果我不明白告誡一個菜鳥夥伴別輕易觸法,對我可能相當不利。」
「我懷疑這種關係會存在,她應該沒那麼墮落。」
「可是怎麼沒搞亂?行家通常會把房子翻個兩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