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不是的,先生,錢是給我的,他說他已經跟一個有很多錢的人在一起了。」
「不認識。」
李奇說:「我先問你的。」
他用指尖碰了碰鑰匙孔。
麥肯齊說:「可是諾博探員絕對沒辦法作出這樣的推測,因為他怎麼也不可能知道比利把他的車留在卡斯珀,還有我們決定讓他弟弟保有那輛車子。」
「比一起行動明智,人多難辦事,目標太明顯了。」
他說:「我要怎麼進屋子?」
「如果我們也繞進去的話。」
貨卡車慢了下來,他們看見它從前方的塵霧中鬼魅般逼近,布拉摩向後退。那輛貨卡煞車,亮起信號燈,一直減慢到步行的速度,接著緩緩往左繞了個大彎,進了比利的車道。
年輕人說:「他是我哥哥。」
「好,梅森,幸會,你到這兒來做什麼?」
她遲疑著。
她說:「照理說我們應該繼續往前,她不在這裡,她不在波特菲爾的住處,也就是下一站。她不在那位派餅女士的家裡,也就是下下一站,因此照理說我們可以繼續往前走,然後在第四站之前停車,這會比較接近目標,我們後面不會有人跟來,只要注意前方的狀況就行了。」
「他要你把錢送去給他?」
李奇說:「你是誰?」
「急著回來,真蠢。」李奇說。
大個兒從口袋掏出鑰匙環,像從沒見過這東西似地盯著看,他帶著它登上門廊,走向門口,他挑了根鑰匙,彎腰對著鑰匙孔。
「他都賣些什麼雜貨?」
他看見布拉摩在一百碼外的車道入口停下車子,他那輛豐田完全被遮蔽了,沒露出半點烤漆顏色,沒露出半點鍍鉻光澤,整個車身蒙上一層厚厚的紅土,比沙漠迷彩效果更好。
不算真正的回答,可是李奇沒追問,布拉摩和麥肯齊也走上了門廊。年輕人看著他們,仍然滿臉困惑,李奇看看鑰匙孔,裡頭有一www.hetubook.com.com小團黏膠。緝毒小子換掉了一副門鎖,也許是後門的,然後把其他門鎖用黏膠封死。有效,又能替納稅人省錢。
年輕人說:「我過來拿東西。」
「我不知道比利在哪裡,」這位弟弟說,有點雀躍。「可是不用擔心,過個一、兩年他就會回來的,前兩次也都是這樣。」
布拉摩看著麥肯齊。
「四處跑吧,只要是有人願意買的地方。」
李奇點了點頭,比蒙大拿州的比靈斯更靠近騾子叉口,比利的夥伴必須大老遠開車來跟他會合。為什麼?肯定是他們約定的路線,他們計畫往東南方走,經過內布拉斯加州,遠走高飛。
他們目送年輕人開車離去,麥肯齊待在門廊上眺望風景,右邊是遼闊空曠的平原,舊郵局和煙火商店,還有大約一哩外的叉角羚羊群。那條紅土道路,路面依然平整,依然緩緩拱起,左邊是彷彿小型山脈的起起伏伏的低矮山丘。
貨卡車的引擎停了。
李奇從林子裡走出來。
「也許吧。」布拉摩說。
「沒什麼好難為情的,我相信這完全是基於一片善意,創造工作機會是件很棒的事,可是我希望諾博探員能試著去尋找比利,因為我覺得他一旦找到了就會通知我們。他有什麼理由不這麼做?我認為我們應該打電話給他,把奧克拉荷馬的事告訴他。」
李奇說:「他還沒聽過那通語音電郵,根本不知道我們是誰,我們只是三個路人。」
李奇看看布拉摩,後者聳聳肩膀;再看看麥肯齊,她點了下頭,她相信這年輕人。
他說:「他在屋子裡留了什麼東西給你?」
一名男子下車,很年輕,年紀約二十出頭。六呎高,兩三百磅重,或許不止,主要重在脂肪,一個體型臃腫的大個兒,看來相當遲緩笨拙。
「那只是推測罷了。」布拉摩說www•hetubook.com•com。
布拉摩轉入車道,車道上沒有塵土,這是一條林中小徑,道上全是石塊、砂礫和碎石,這時他們的豐田車藏不住了,他們遠遠跟著,看著貨卡車在他們前方兩百碼穿過樹林,在陽光和樹蔭中忽隱忽現。
「這是假定李奇說得沒錯,」布拉摩說:「說不定他錯了。」
顯然諾博要求和李奇說話。
「好像是買賣一些雜貨。」
「他開鏟雪車。」
「要是它進了比利的車道?」麥肯齊說。
「我印象中有兩次,這次他打電話給我,告訴我他把他的小貨車留在哪裡,說要給我,還有他房子裡的某樣東西。」
「起碼讓他有個機會。」
「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北邊卡斯珀附近。」
「你認不認識他的哪個顧客?」
「你知道什麼是accessory(配件、從犯)?」
「比利是誰?」
「沒錯,」他說:「裝在鞋盒子裡。」
年輕人說:「你們是誰?」
麥肯齊說:「他知道蘿絲的下落。」
「繼續走,」李奇說:「追上去。」
他撥打號碼,然後開始玩電話捉迷藏遊戲,一次又一次反覆報上人名,變換著各種說法。科克.諾博特別探員,諾博特工,科克.諾博。最後肯定是本人來接聽了,因為布拉摩提醒對方自己是誰,還提到培根蛋晚餐,接著他說目前有極為充分的理由可以相信,兩個亡命之徒已經前往奧克拉荷馬。
「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和我這位朋友長相酷似的女人?」
布拉摩把手機遞給他。
「這也是一個法律用語,」李奇說:「意思是如果你知道什麼內情,卻不說出來,那麼你也得去坐牢,比利恐怕已經離經叛道很遠了,他在人生路途上作了一些很糟糕的抉擇。政府已經在昨天查封他的房子,一位聯邦探員用黏膠把他的門鎖封死,這就是他們目前的做法hetubook.com.com,所以我們只有這最後的機會可以幫你了,梅森,要是你知道比利的下落,最好現在就說出來。」
他等著。
腦袋裡沒有太多算計。
「我覺得我們應該這麼做。」
比利穿三十二吋腰、三十吋長的褲子,八號半鞋子。
不是比利。
或許也不是太聰明。
「我不確定是不是應該告訴你。」
他顯得很困惑。
布拉摩說:「我們決定的?」
布拉摩沒回答。
布拉摩看著李奇。
「比利是做什麼營生的?」
「他在哪裡?」
他等著。
「他以前也這麼做過?」
「也許是一個剛聽見消息的競爭同業,」李奇說:「也許他想要比利的名片盒,也許鏟雪是競爭非常激烈的行業。」
「他把車子留在哪裡?」
「我不知道,他又去跑路了。」
李奇說:「你有諾博的電話號碼?」
「是的,先生。」
布拉摩把車停下,李奇下了車。布拉摩繼續往前開,李奇看著他遠離,接著迂迴地穿過樹林,開始踏上他希望是筆直通往最接近房子的一棵樹木的路線。接近那裡時,他正好看見貨卡車通過最後一段泥地,在房子附近停下。
「有事實根據的,」她說:「而且是諾博沒能掌握的。」
「替誰拿?」
「他都在哪裡兜售?」
布拉摩說:「只是西部分局的總機號碼。」
「你真的確定他沒告訴你?」
「如果是比利本人?」
「這樣做明智嗎?」布拉摩說。
「放在貨車上備用的東西。」
「我沒做壞事。」
「也許他想回來拿錢。」麥肯齊說。
李奇說:「畢竟他曾經下廚請我們,按理說我們也該傳個簡訊什麼的給他。」
他們一路緊跟著。貨卡車通過最後一段彎道,沒了蹤影,再走五十碼他便會離開樹林。接著走最後一百碼,越過被壓平的紅土到達他的房子。
「妳真要打電話給他?」
「梅森。和*圖*書」
「你不能進去,」李奇說:「進去了也沒用,錢早就沒了,今天早上你還沒醒來,它就已經躺在聯邦單位的證物室裡了,不過貨車你可以留著,裝個鏟雪用的鏟斗,開始投入這個行業。」
「他沒說,他不會說的,不可能。他曾經對我說,梅森,萬一哪天你得去跑路,絕不能告訴任何人你打算去哪裡,連我都不能說。」
「是不是裝在盒子裡的錢?」
「那為什麼沒人見過她?」
「就一般雜貨,類似跳蚤市場的東西。」
「同父異母。」
「在這裡放我下車,」李奇說:「剩下的這段路我準備步行穿過樹林,我可以抄近路,搶在他之前到達。」
駕駛座車門打開。
「夏天呢?」
「是嗎?」
「相信那位緝毒小子已經把門鎖給換了,不然就是用膠水或者目前他們慣用的其他方法把它封住,不管哪一種都會讓比利氣瘋了,他會惱火、沮喪到不行,跑回車子去拿獵鹿槍,把門鎖轟開,我們走過去時會發現他拿著槍呆站在門廊上,手指扣著扳機。」
「我過來拿東西。」
「替我自己,比利說要給我的。」
布拉摩使了個徵詢的眼色,麥肯齊和李奇點點頭,於是他發動引擎,把車開上泥路,全體一致的決定,再簡單不過的行動。他們只消尾隨那輛貨卡車,頂多跟到比利的住處。他們的眼睛將一路緊盯著漏斗頸,不管那車子什麼時候突然停下,他們肯定都會和它擦身而過,近得可以觸及,當然也近得能夠仔細打量一番,要是那輛貨卡繼續往前走,那麼他們就順勢緩緩停下然後迴轉,把這輛裝了鏟斗活塞的貨卡當作一次詭異的巧合。
他越過泥地,朝布拉摩招手要他過來,門口的傢伙一直盯著他看,沒有動作,仍然一臉疑惑。李奇走上門廊,近看下,那人一派溫和老https://www.hetubook.com.com實,他的體型把他的衣服繃得又緊又光滑,他口袋裡沒有異常的團塊或隆起,顯然沒帶傢伙。他非常年輕,體力上也不構成威脅。
接著他直起腰桿,轉過身來,像是突然認定有人在他背後,也許帶著相機,準備拍給一群小孩看,逗他們開心的。
布拉摩掏出他的玳瑁邊框近視眼鏡,和一本小筆記,用大拇指把它翻開。
「沒有。」
「他或許會有不同的推論。」
「在哪?」
李奇說:「我猜比利把車子送人其實是鄉下牛仔的作風,他也許只是想確保有人照料他的愛馬,免得發生什麼意外,類似的用意,可是盒子裡的一萬元就是另一回事了,那可是送出一大筆錢,我不認為他真的樂意。我猜他接到蒙大拿的通報時可能正在車上,離家太遠了沒辦法回來拿錢,依照約定他根本沒有多餘時間,他必須馬上趕到卡斯珀去。而且由他夥伴從比靈斯開車過來的方向看來,我們得假定他們繼續往東越過內布拉斯加州,假設他們是在收到蠍子的第一通語音電郵之後出發的,那麼起碼已經是四十八小時前的事了。這時候他們應該已經到達芝加哥,只不過我不認為他們會到芝加哥去,我不認為他們在那裡會覺得自在,我猜他們會繼續往南走,到奧克拉荷馬州去,他們可以在那裡找到營生方式,或者用同樣的法子賺錢。」
年輕人很驚訝。
諾博說:「關於波特菲爾,遇上麻煩了。」
「他還沒聽手機訊息,他會以為我們是摩門傳教士,或其他允許女人加入的組織。」這時他們已加速趕到那輛貨卡車後方約一百碼的地方,在如此遼闊的地景上,這可以說是超近的追蹤距離,可是由於塵霧的關係,他們隱形了,那輛貨卡車的後照鏡看不見他們。他們悄悄尾隨著,那群叉角羚羊已移到另一片牧場上吃草,走了兩哩,以目前的速度,不到一分鐘便會抵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