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很難標出確實位置。」
「你監看過後面巷子嗎？」
「就是因為比利我才需要找桑德森。我認為比利對我撒謊，他在吹噓，也許是為了好玩，害我做白工瞎忙，或者只是為了維持自尊，有些藥腳喜歡扯些關於如何拿到好貨的謊，會讓他們覺得很酷，覺得自己是大人物等等的。可是在我把案子結掉之前，我需要找個顧客鞏固證據，為了保險起見，算是一種自保之道。」
「你知不知道蘿絲．桑德森目前的住處？」
諾博的聲音傳來。「你們找到這位妹妹了。」
「我想我要說的是，剩下的部分就由你全權處理了。」
「問題是他知道一些他不該知道的事，商品進行了包裝變更，他知道醫院包裝內層的新促銷訊息，這東西沒人看過。」
「你是說你現在就知道了？」
「截至目前他口風守得很緊，僅有的一點情報都是我旁敲側擊問出來的，依他的說法，我勢必得從頭開始調查，我沒那時間，用這方式比較快。我們需要的不多，我們只是想把這案子結了，她只要說比利是滿口謊話的混蛋，一直以來他賣的只是普通的墨西哥棕色粉末。」
諾博說：「小市民和聯邦探員說話時得要遵守某些法律規定。」
諾博說：「你在哪裡？」
「我不會跟你談判的。」
「比利是怎麼告訴你的？」
「是不可能，我可以證明，因為所有商品在運送途中的每個環節都附有條碼，真的是每一顆都有。所有資料我們都掌握了，目前沒有任何商品流出。」
「你有比利可以幫忙。」
「她每天都在犯法。」
「起初是顧客，根據電話通聯紀錄，蘿絲曾經打到那裡一次。還有誰會打電話到洗衣店？除非是顧客，也許她在店裡遺失了什麼東西，也許想知道開店時間，我在想這或許表示她就住在那附近，或者曾經住過。」
李奇拿著手機走向山溝，邊假裝是為了收訊清楚些而移動。他到了那裡，站上一塊岩石，說：「什麼狀況？」
接著麥肯齊走過來，說她想去找他們今晚可以睡的小木屋。顯然蘿絲告訴她附近有一片林間空地，裡頭有四棟圍繞著一片空地羅列的小木屋，相當通風而且屋況不
https://www.hetubook.com.com錯。顯然長久以來蘿絲一直細心維護著那些房子，因為她覺得好東西荒廢了實在可惜。「為了情報，我得把一個案子結了。」
「有幾輛單車。」
「為什麼？」
「幹得好。」
「我可以說上一整天，」李奇說：「我待過陸軍。」
李奇說：「是的。」
「這同樣是描述。」
「所以到底是怎樣？吹噓或者不是吹噓？」
李奇說：「好的，如果有機會，我一定會把你的話轉達給她。」
「明天。」他說。
「你知不知道她在哪裡？」
「一開始可能會有點吃緊，有點不保險，蘿絲可能得撐著點。但願她辦得到，她告訴我說有一部分以前的她仍然存在，起碼她腦筋還清楚，或者有自知之明，要我幫她保留戒指，她多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還能用以前的方式思考。在某種程度上她得要信任我們，我們也得信任她。」
「三天，」他說：「加上他會放過蘿絲。」
「會成功嗎？」
房子前，桑德森、她姊姊和布拉摩還在門廊上，三人談了很多，正在商量重要的事。
「那就另外提個可行的方法吧。噢，對了，沒別的法子了，所以咱們就彼此擔待著點。別忘了，我當過軍警，和你一樣，只是制服不同，我無意找你麻煩，我是想幫你一把，這可是一個人久久才會遇上一次的那類好事，我只拿我要的一小塊，就是蘿絲．桑德森，剩下的全部歸你，我保證這是大利多，這會替你贏得一面勳章，讓你變成大英雄。連布拉摩都認為這將被視為一次大勝利，為一則出色的地區性成功緝毒故事畫下完美句點，得來全不費工夫，諾博，間接損害的相反，我想漫畫書裡的少年偵探會接受這個交換條件的，他知道政府單位就是這麼辦事的。」
「你很難離得徹底，」李奇說：「只要你是個人才。」
「你應該馬上把她忘了，真的，她會變成你捅的一個大婁子。她在阿富汗被炸傷了臉，你見過她姊姊，想想看，她們的照片會並列刊在全世界各大報上，電影明星和醜八怪，為國從軍的前後對比，而你竟然為了止痛藥找她麻煩？恐怕www•ｈeｔｕｂｏoｋ•ｃoｍ•ｃoｍ會引起不小的反彈聲浪，緝毒局將會成為笑柄，我這是在幫你免除一場公關災難。」
「你是說還沒找到？」
麥肯齊的肯定也很複雜。
諾博問，為什麼布拉摩的手機是由李奇接聽，李奇給了個含糊的回答，說布拉摩散步去了，可能有收訊不良的問題，所以沒把手機帶著。
「心裡約略有個底，」李奇說：「我得問你一個問題。」
李奇說：「抱歉，我在等著聽精采的。」
「有沒有別的車輛進出？」
「我們什麼時候動身？」
「可以。」
「你正在用手機通話。」
「好，」李奇說：「聽來相當公道。」
「你不是政府單位的人。」
「他說他還在販售以前賣的那些東西，國產可待因酮和吩坦尼貼片，在國內打上商標、包裝。」
李奇說：「這世界瘋了。」
「透過位在一個足足有新澤西大小的巨大圓環當中的某個全向性天線。」
沒人回應。也許他們覺得他已經贏得一個人說個沒完的權利，像發表演說之類的。也許是牛仔的規矩。他很想對他們說別見怪，他了解他們的精神壓力，以及它會讓人一時失去判斷，可是他終究沒說，太複雜了，他只告訴他們該如何為他效勞。他詳細說明，一個接一個步驟，然後引導他們預演整個過程，然後把他們需要的東西給他們。他看出這比饒恕還要管用，他們的頭往上抬起一吋，眼裡多了幾分堅決，彷彿屈服於某種更久遠的法律系統，個讓人可以藉由勞動或罰金贖回自由的系統。
李奇走回桑德森的住處，屋内亮著一盞燈，他察看布拉摩停放他的豐田車的地方，藏得非常隱密，就一個前調查局探員來說相當不賴，他走回他的獨房小木屋。小村莊，麥肯齊的木屋亮著盞燈，布拉摩的也是。各色人等，準備就寢中，各式各樣的準備工作和儀式進行中，也許相當冗長，也許布拉摩正像僕役那樣刷他的套裝，桑德森的例行程序，得用到藥物、軟膏等，無疑繁複得多。
在城裡，這樣的房子叫獨房公寓，一間擺了床的起居室，或者擺了沙發的臥房，加上一組充充樣子的小廚房和一間小浴室，大概是供參加家族宴會
和_圖_書的大群親友住的，他猜。在大房子裡吃喝玩樂，但是到這兒來過夜，也許是四對彼此認識的夫妻。「用什麼交換？」
「沒有。」
「當初你在雷皮德市，為什麼要監看蠍子的自助洗衣店？你想有什麼發現？」
「我正在努力。」
「我們讓他收拾戰果。」
「可是沒有裝卸貨。」
他按掉手機，回頭走向房子，布拉摩在半路上和他會合，李奇把手機還他。
「三天，」李奇說：「放輕鬆，也許去看場表演什麼的。」
「會有多困難？反正她就在那一帶。」
「我只想求個心安，無論如何我都要問一下蘿絲．桑德森她到底買了些什麼。」
「那是描述，」諾博說：「不是否認。」
「好吧。」李奇說。
「我不認得那些人，那是一個很隱密的網絡。」
「這地區非常大。」
「我是問你憑什麼認為我們找得到。」
諾博說：「布拉摩是麥肯齊女士雇的人，對吧？花錢請來的。」
「相信總會有一些的。」
她說：「我丈夫已經開始物色合適的醫生了，他向公司請了幾天假，他了解情況艱難。管家也開始整理套房了，布拉摩先生已經準備好開車帶我們所有人到伊利諾州，相信他的車子應該很舒適。」
「在一個散落著廢棄小屋的廣大森林地帶尋找一個躲藏的人，根本是辦不到的事。」
「不，」李奇說：「我會回答你所有的問題，包括你還沒想到的那些問題，咱們就約定從現在起三天後再通電話吧，但是有兩個條件，在那之前你得閉嘴，還有你必須忘了你聽過蘿絲．桑德森這名字。」
「為什麼是三天？」
「完全沒有。」布拉摩又說：「那裡不是卸貨區，只是普通的後門。」
「只有一、兩個。」
諾博說：「我需要蘿絲．桑德森。」
「為什麼不往供貨源頭去找？批發商的證詞肯定會比顧客的有分量多了。」
「所以他不是吹噓。」
「比利不肯說人名？」
「什麼問題？」
「可是那裡根本沒有顧客。」
「他顯然在吹噓，」李奇說：「你說過這是不可能的。」
諾博沒說話，又被將了一軍。他沒得辯駁，不然就得承認，是啊，我們的公職人生全是個屁。
接著李m.hetubook.com.com奇告訴他們，他認為明天會如何發展。只是梗概，粗略的輪廓，三個步驟，還有很多漏洞需要填補，麥肯齊嚇壞了。布拉摩別過頭，那樣子好像是說，這就是你的計策？蘿絲安靜下來，李奇感覺她的眼睛從帽兜裡盯著他看，感覺她在謹慎評估著。她是他的主要聽眾，她的利害得失最大，她曾經是職業軍人，她知道沒有任何計畫在和敵人初次交手之後還繼續管用的，在那之後全憑好運，或霉運，這點她非常清楚。
「那我還是跟你談好了。麥肯齊女士這會兒可以聽見你說話嗎？」
「剩下的部分？」
過後，李奇要布拉摩把他的車移到屋子後面，避開車道出口的視線，接著他走進那些牛仔的小徑，他猜大概是通往他們的總部所在的地方，他看見他們在一棟建造成舊式簡易工棚式樣的低矮圓木建物的門廊上，兩個人，不是三個，正小口啜著罐裝啤酒。他感覺他們看來有點不安，大概是震驚和罪惡感，和一種更為古老的羞辱感，尤其是穿皮靴那傢伙，想幹掉一個人卻沒成功，然後猛抬頭看見那人走了過來，某種深植於後腦袋的古老返祖情感，關於自己在梯子上的位階，從人類把樹木當梯子爬的遠古時代留下來的東西。
他們一起吃了用雜貨店買來的食材做的晚餐，蘿絲亢奮、快活到不行。她動個不停，精力十足，在帽兜和鋁箔底下大笑、輕笑，周旋在眾人之間，又聊又聽又答的。麥肯齊和她一起大笑，有一半時候發散出源源不絕的活力和擁護，就像科幻電影裡的牽引光束，讓她妹妹可以依賴的穩固力量，另一半時候投射出對於自己新的處境的惶惑不安，她迷失了，有許多昔日的童話故事，漂亮姊妹帶著傷痕回家來，各種新仇舊恨一股腦湧上，最後以溫馨感人的情節收場。可是這不一樣，這東西沒有故事範本，她們兩個都是漂亮姊妹，她們原本是平等的，兩人之間也沒有積憤或宿怨，沒有可爭論的東西，她們是同一個人，幾乎是。李奇看著她們之間的氣氛起伏消長，有時將她們融為單一的有機體，就像白楊樹叢，有時將她們隔開，但多少總還牽連著，她們是一個單位，她們是單數的她們和_圖_書，以前是如此，未來也不會改變。然而兩人都不明白目前的故事版本是如何運作的，甚至也不清楚從局外人的角度看究竟是如何，她們該如何描述目前的自己？是否該變成我和她？而不再是我們？這都是她們從沒問過自己的問題。
「為什麼？」
「謝了。」
「如果可以的話。」
「什麼戰果？」
「彌補缺口。」
「可是沒雇請你。」
「所以他確實在吹噓。」
李奇上了床。圓木牆，圓木天花板，他可以體會它的魅力，它們是那麼堅實、碩大，讓他感到安心。
「同意，」李奇說：「那是輛好車。」
他把牙刷放在浴室玻璃架上，出來發現麥肯齊站在門口望著他。
「完全沒有。」
「你拒絕回答我的問題？」
「是不是在她的住處？」
「他當然是在吹噓，他們追蹤每一條輸送帶，每一件產品，還有出廠時的每一只紙箱，他們在卡車上裝了ＧＰＳ，並且核對訂單和收到的貨款，只要有一點點不符，紅色警示燈馬上閃個不停，但這情況並未發生，沒出任何差錯。」
「在懷俄明州。」
「這地區非常大。」
「走遠點。」
他們找到通往那裡的小徑。和之前他們看過的其他小徑沒兩樣，包括片刻前穿皮靴的傢伙拿步槍指著他的那條。只不過這條路十分好走。過了一百碼，果不其然，他們來到一片林間空地，當中有四棟環繞在一片網球場大小的空地四周的獨房木屋。有如一座迷你村莊。房子由圓木搭建，造型各異，每一棟都蓋得非常講究，也都不比一間小車庫大。四棟木屋都沒上鎖。布拉摩隨意挑了一間，麥肯齊走向對面那間，李奇將就著選了朝南的那棟。
「這問題屬於協議中閉嘴的部分。」
「小市民和聯邦探員說話時也受到另外一些法律的保障，主要是關於對一些無聊問話保持緘默這方面的權益。我知道一旦打起官司會如何，相信你也知道，通常不會太好看。因此你應該會有Ｂ計畫，這樣你的上司無論如何還是會看見你的輝煌業績，找任何人都行，可是你非要蘿絲．桑德森留下買墨西哥粉的紀錄，只是為了保險起見，她就是你的Ｂ計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