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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非常謝謝你的幫忙。」

「為什麼？」

「他只是提出疑問，」派蒂說。「免得把力氣白白浪費在找出是哪裡燒壞。我們已經占用你們太多時間了，你們肯幫忙真的很好心。」

「他東弄西弄，他有一支扳手和一支鉗子，我想他把它搞得更糟了。」

「家族歷史。」李奇說。

他在找的那地方結果是一棟現代建築物，寬廣低矮地蓋在想必是兩塊標準大小的空地上。如果是蓋在科技校園裡，周遭環繞著電腦實驗室，看起來會好得多。這根本就是那種建築，他心想。他領悟到在他的心裡，原本指望會看到架上堆著用繩子捆起的腐朽紙張，上面有褪色墨水的手寫字跡。他很確定這些都還存在，但是不在那裡，全都收起來了，要花三個月才拿得到，而且要先在電腦上複製、分類並且編入索引。它不是隨著一陣灰塵和一台推車出現，而是點一下滑鼠，從印表機呼呼地跑出來。

「是啊，差不多。」她說，然後她閉上嘴，等著彼得提一袋工具走過來。他帶著興高采烈的笑容，哐噹作響地走向他們，彷彿他等不及要拍掉手上的灰塵，立刻動手處理。

他說：「哪時候？」

那傢伙問：「你是郡内居民嗎？」

他在紅色按鈕點了兩下，檔案收起來了。

「從頭開始是個好主意。出生登記處。」

他說：「不客氣。」

派蒂．山德斯壯在早上八點也醒了，比她想起床的時間還要晚，但是她終於累積了足夠的倦意，又多睡了幾乎五個鐘頭。她感覺到身旁的床位是空的。她翻過身，看見房門是開著的。矮仔在外面的停車場，她正在和汽車旅館那夥人的其中一個說話。或許是彼得吧，她心想。那個照看四輪摩托車的傢伙。他們站在本田車旁邊，引擎蓋打開，陽光亮晃晃的。

她說：「矮仔．弗萊克，現在你給我聽好。這些人在設法幫我們的忙，所以我要你表現出感激的模樣。最低的限度是，我不希望你給他們任何理由在完成之前停止幫忙。我的話說得夠清楚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嗎？」

她說：「他們可能是租房子住，大部分的人都是。房東繳納稅金。我們必須在別的地方找出他們。他們是農夫嗎？」

「現在妳是黑手囉？」

「它本來就壞了。」

但是依然沒有任何李奇。沒有這個人，在新罕布夏州的拉科尼亞，他應該是十二歲的那年。

「現在它整個死透了，這通常是電路的問題，或許是線路燒掉了。」

「希望不會太複雜。」

「其實並不好。」

那傢伙說：「你在柏林出生。」

「我們要勾選答案。」

「我在這裡待了好一陣子了，」李奇說。「至少和我近來居住的其他地方一樣久。」

「你找這資料的原因是什麼？」

「我們可以在配件裡做接線，繞過壞掉的部分就行了。你們遲早會想要把它好好整修一下，這玩意兒早晚會搖晃鬆脫。」

李奇在螢幕的左上角發現了這地方，有三個紅、橘、綠色的小按鈕，像是側躺的小小交通號誌燈。他在紅色上面點了兩下，檔案收起來了。他開啟右手邊的圖示，找到第十六次的人口普查，不同的秘書，不同的主任，但是重大進步自從上次以來都一樣。然後出現了名單，現在只相距了八十年，不是九十年，其中的差異幾乎看不出來，只是有更多工廠的工作，較少農地上的工作。

「你會修嗎？」

「為什麼？這玩意兒不是算公眾領域嗎？」

他在二號隔間坐下，面前的螢幕活了過來。它亮起藍光，一整片的單調色彩，除了右上角有兩個小圖示，像是信封上的郵票。他不常使用電腦，但是試過一、兩次，而且他看過別人使用很多次了。現在就算廉價的旅館在櫃台也會使用電腦。有好多回，他等著服務人員點擊、捲動和輸入。那種在櫃台啪地放下兩張紙鈔，立刻換到一把銅製大鑰匙的日子已經不復見了。

那傢伙一臉茫然。

「天哪，」他說。「妳搞得好像ｈｅｔuｂｏｏｋ.com•cｏｍ這全是我的錯。」

矮仔把屁股挪進駕駛座，雙腳踩在地面上。他轉身面對正前方，把手放在鑰匙上。他抬眼看，彼得點頭。矮仔轉動鑰匙。

那傢伙在一張表格的空格裡寫下李奇。

「紀錄在哪裡？」

「這裡。」李奇說。

李奇給他看了護照。

「車子發不動，」矮仔說。「那傢伙亂搞一通，現在它掛了。昨天晚上還好好的。」

她說：「你開房門時有問題嗎？」

「沒錯。」李奇說。

「感激他弄壞我們的車？」

他捲動回到最上面，再看一遍，這次特別注意未成年兒童的那一欄。或許當時發生一場可怕的意外，孤兒寶寶史丹被沒有親戚關係但好心的鄰人收養了。或許他們註記了他的出生名字，當作紀念。

「歡迎來到真實的世界。」那傢伙說。

「他是那麼說的。假如是真的話，祝他們好運囉。或許這就是他們會需要九部四輪摩托車的原因，要確保他們總是有一台跑得動。」

伊莉莎白．卡斯托從螢幕前抬起頭來，神情有點茫然，彷彿在思索幾種可能的方案，以及在各種不同情況下的後續步驟，李奇猜想，首先是怪他白痴，把城鎮搞錯了，這一來下一個步驟就是擺脫他，毫無疑問會保持客氣，但也毫無疑問會動作迅速。

「我們要先找出是哪裡燒壞了。」

「幹嘛要兩份？」

「不少。」

「那麼我就不確定你應該從哪裡開始了。」

「你今天早上出來的時候。」

「也在郡政廳，不過是不同的辦公室，比較近一些。」

裡頭沒有人叫李奇。在新罕布夏州的拉科尼亞，史丹兩歲的那年。

「你問這幹嘛？」

「你可能一整天都在亂編姓名。」

「我昨晚想透透氣，但是門打不開，卡住了。」

她溜下床，彎腰偷偷跑進浴室裡，這樣彼得或是哪個站在本田車旁邊的人才不會看到。她沖了澡，穿上同一套衣服，因為她沒有多帶衣服來替換。她走出浴室。她餓了。房門還是開著的。陽光依然亮晃晃的。現在剩下矮仔自己在那裡www.hetubook.com.com，另一個人走掉了。

他低頭鑽進引擎蓋底下，敲敲打打了一會兒。他的手指沿著電路撫摸，檢查線路，拉扯這個，輕敲那個。他看著電瓶，用一支扳手檢查夾頭是否緊緊拴在電瓶柱上。

彼得什麼也沒說。

「我想他是盡力想幫我們，我們要心存感激。」

他走進去，走到有可能在時尚的博物館或高檔的牙醫診所看到的櫃台前。櫃台後方有一名男子，看起來好像他被派到那裡當作一種處罰。李奇說哈囉。那傢伙抬起頭來，但是沒回答。李奇對他說，他想看兩份舊的人口普查紀錄。

「沒關係，」彼得說。「這是一個合理的問題。當引擎停止運作，水箱風扇和水幫浦也停了下來。所以不會有強制冷卻，也沒有循環。最熱的水被動地升高到汽缸蓋，在第一個小時，表面溫度能變得更糟。或許有線路碰到了金屬。」

「我們要達到目標數字。我們要記下姓名，否則他們會認為我們把數字灌水。」

他把箭頭的中心點放在左邊的圖示上，點了兩下，然後螢幕刷新成灰色，像是艦艇上的甲板。中間有一個黑白影像，市政府報告的封面，像是一張乾淨鮮明的影印紙，以政府風格字體印製著拘謹又老派的字樣。Ｒ．Ｐ．拉蒙，人口普查室秘書，Ｗ．Ｍ．史都華，主任。中間印著：美國第十五次人口普查，新罕布夏州拉科尼亞自治市之摘錄報告書。底部寫著：華盛頓特區出版品管理處販售，定價一元。

她走了出去，說：「早安。」

「二號隔間，李奇先生。」他說著，往對牆的那扇門指過去。

「現在我需要你的姓名。」那傢伙說。

「這重要嗎？」

「那你是嗎？」

「那是在郡政廳，不是市政廳。那是另外一棟建築，離這裡滿遠的。或許你應該從人口普查紀錄開始。你父親應該會在兩份紀錄裡出現，在他兩歲和十二歲左右。」

文風不動，毫無動靜，連咔嗒一下、呼呼轉動或引擎噗噗作響都沒有。鑰匙有沒有轉動都沒差。沒動靜，整個死透了。前所https://ｍ•ｈｅtｕboｏk•ｃｏm.com未見地死透透。

他移動滑鼠，把箭頭移到上面的那些圖示。他知道那是檔案，或者檔案資料夾。你要在上面點擊，然後它們就會開啟。他從來不確定是要點一下還是兩下，他看過兩種方法都有人做。他通常的習慣是點兩下，彷彿心存懷疑之類的。或許這有幫助，而且似乎從沒造成傷害。像是槍擊某人的頭部，多扣一下扳機總是無害。

「車子昨晚發得動是因為天氣很熱，現在變冷了，這樣會有差。」

「為什麼不行？」

他往後退開並且說：「再試一次。」

現代的世界。

「有問題嗎？你認為我是外國間諜，被派來這裡擾亂九十年前已經發生的事？」

「拉科尼亞，」李奇說．「新罕布夏州，美國，北美洲，地球，太陽系，銀河，宇宙。」

「昨天晚上還發得動，現在不行了。那傢伙一定是亂搞一通。」

「昨天晚上引擎發得動，」矮仔說。「然後我們運轉了兩分鐘，再把它關掉。一整個晚上氣溫越來越冷，怎麼可能會有東西燒壞呢？」

他們看到在五十碼外，彼得從倉棚走出來，手上提著一只棕色帆布袋。看起來很重，是工具吧，派蒂心想。要來修他們的車。

沒有任何未成年小孩被分開註記為史丹．李奇。沒有這個人，在新罕布夏州的拉科尼亞，他應該是兩歲的那年。

「我不這麼認為，」李奇說。「我不記得聽過任何故事提到在寒冷的清晨出去餵雞然後在雪地裡走二十哩路去上學，來回都要上坡。農夫都會告訴你這類的事情，對吧？但是我從來沒聽過。」

「哪種問題？」

「昨晚還發得動，一轉鑰匙就發動。」

「接線要花多久時間？」

李奇告訴他，第一份是他父親兩歲那年，第二份是十年後，他父親十二歲那年。

「補助。這玩意兒不是免費的，但是本地居民有這權利。」

「哪個年份？」

李奇走進去，進入一個安靜無聲的方形空間，燈光昏暗，豎立的隔板將長形楓木工作檯分隔成個別的工作區。每個工作區裡都有一張靜悄悄的花呢座椅，檯htｔｐs://ｗwｗ.ｈeｔubｏｏｋ.ｃom•com面上有一台平面螢幕電腦，一枝削尖的鉛筆，還有一本薄薄的便條紙，最上方印著郡名，像是飯店品牌名稱。地板上鋪著厚地毯，牆壁是布面包覆，木工製品都是高檔貨。李奇心想這一整個空間想必花了上百萬美元。

「我沒有這問題，」矮仔說。「門一推就開了。」

「是彼得嗎，那個負責四輪摩托車的傢伙？」

她把他需要的那個地址給了他，再加上逐步路線說明，告訴他怎麼過去那裡。他道別之後，開始步行出發。他經過昨天晚上住的那家小旅社，還有一個他認為他會回來吃午餐的地方。他往南走，再往東前進，穿越市中心的街區，有時走破舊的紅磚人行道上，應該有八十年的歷史了，甚至是一百年。那些店面都整齊乾淨，有很多家是賣鍋具、烘焙器具、餐具，還有其他各式各樣的器具，都和料理及用餐相關。有幾家是鞋店，幾家是包袋專賣店。

李奇看到第二頁的最上方從螢幕底部露出來，他要捲動才行，顯然是如此。他想最好是使用滑鼠表面的那個小轉輪去執行。在大約是它的兩個肩胛骨中間位置，用他的食指指腹去滾動。真方便，憑直覺行事。他略過簡介，内容大多是敘述自第十四次人口普查以來，在調查法方面各種不同的進步。這算不上是吹噓，比較像是怪咖之間在聊的事，即使是在當年。假如你熱愛計算人數，你就需要知道的那種事。

接下來是名單，列出姓名和舊職業，九十年前的世界似乎浮現在眼前。當時有鈕扣製造商、製帽業者、手套製造工人、松脂農夫、勞工、汽車工程師、列車駕駛、紡絲工人，還有製錫廠工人。有一個個別章節的標題是童工從事之非一般職業。大部分都樂觀地分類為學徒，或是助手，有鐵匠、砌磚工、火車頭司機、鑄勺工、澆鑄工、冶煉工等的小學徒。

「也不是新罕布夏州的柏林。」

「我們要看證件。」

「我想那傢伙搞壞了什麼東西。」

「他們有多少辦公室？」

「他做了什麼事？」

「哪裡的？」那傢伙說，彷彿這不關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