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同事囉？」
「為什麼？」
「大部分的人會說還有五分鐘，或者大概十一點。」
「原因呢？」
「快要十一點了，」他說。「還有四分鐘，再加幾秒。」
「你確定是鎮名對嗎？甚至是州別。其他地方可能也有拉科尼亞。新墨西哥州（New Mexico）、紐約州（New York）或新澤西州（New Jersey）。有很多Ｎ開頭的州。」
「我很抱歉。」
「昨天晚上還發得動，」矮仔說。「鑰匙一轉就動。」
「我也會這麼說，假如妳是問我現在大概幾點鐘。但是妳沒有。妳問我幾點了，句號。現在還有三分多鐘了。」
然後他說：「三、二、一。現在是整點，剛好十一點鐘。」
「他叫什麼名字？」
「現在幾點？」她說，忽然到處找起了手機，而它不在手邊．李奇注意到越來越少人戴手錶了。手機無所不能。
「為什麼不行？我把它當作一個認真的問題。」
「什麼？」
「謝謝你，」馬克說。「現在我們去打電話找修車技工。」
「比方說，假如那位人口普查迷是妳的男友的話。」
「這車不是我買的，是別人送的。」
「我不知道。」
馬克看著他，然後說：「派蒂從第三者的角度來看事情，也就是說這具有相當程度的客觀性。所以我確定她正確無誤。我敢說事情就是這麼簡單。你是個大忙人，誰有那個時間呢？有些事情就會疏忽了。」
「開始什麼？」
「你認為彼得把它弄壞了嗎？」
「卡特是他的名字。」伊莉莎白．卡斯托說。
「一共八個，」李奇說。「包括新（New）北（North）、內華達州（Nevada）和内布拉斯加州（Nebraska）。」
「我們應該打給修車技工，」派蒂說。「我們不和_圖_書想再佔用你們的時間了。」
「當真？」
沒有回應。
「這就是我們要你大聲說出口的部分，弗萊克先生。我們要聽你說，你犯了一個愚蠢的錯誤，為大家帶來許多麻煩。我們要聽你說，你對此深感抱歉，尤其是對派蒂，我們認為她的忠誠令人感動。你交了一個好女孩，弗萊克先生。」
「關於那個錯誤。」
「總是出了什麼問題，在昨天晚上和現在之間。我就這意思而已。或許是彼得，或許不是。這已經不重要了。因為重點是，你們在裡頭敲敲打打，這和你們要為它負責的意思是差不多的。因為這是汽車旅館，我確定有旅店主人法，保管顧客的財物，那一類的議題。」
「那就替我們打電話叫修車技工。」
「看不出來。整個死透透了。我猜是有東西燒壞了。」
「我想我是能做得好一點，」矮仔說。「有人告訴我，日本車撐得住，你可以跳過一年沒關係。然後我想在某些年裡，我就是記不得我在哪一年要幹嘛了。所以總地來說，我想我錯過了好幾年，其實不應該這樣的。」
馬克說：「不久前，你要求我們承擔責任。但是搞砸的是你自己．我們沒有弄壞你的車，我們沒有把一部好機器當破銅爛鐵一樣對待，然後連踢踢輪胎看有沒有氣都沒有，就上路趕赴一趟重要的長途旅程。做這些事情的人是你，弗萊克先生，不是我們。我們只是要澄清這點而已。」
「那麼我敢說這是自從這輛車出廠之後，第一次掀開引擎蓋。」
然後他又微笑了，說：「我不確定你的言下之意是什麼。」
派蒂說：「好吧，我們的車是沒有好好保養。」
「那麼你怎麼知道現在幾點？」
「我想是吧。」矮仔說。
「可能不是喔，」她帶點尖ｈｔtps://ｗｗｗ.hｅｔuｂｏｏk.coｍ.cｏm銳的口吻說。「我確定這是一種認真追求的目標，擁有值得尊敬的悠久歷史。」
「你會要求我們給你們午餐吃。自尊心可以讓你省略一餐，但沒辦法撐過兩餐。」
「等等。」她說。她從後牆上的那扇門走出去。過了好一會兒，她拿著手機回來了。她把手機放在櫃台上，螢幕是暗的。
「我想呢，這就像是在開始一場賭局之前，先在桌上放一些籌碼。這會像是在我們友好關係裡的感情賭金。我們對你們敞開心房，請你們過來吃飯，現在我們要你們回報這份人情。」
李奇沿著他的來時路往回走，經過賣包袋、鞋子及廚具的店家，經過他挑選的午餐餐館，經過他過夜的地方，回去市政廳裡頭的檔案部門。那個齊腰高度的櫃台又沒人顧。他按下服務鈴。過了一下子，伊莉莎白．卡斯托進來了。
「我想是吧。」矮仔說。
「我認為我冒犯了妳。」
「付出什麼？」
彼得說：「不太妙。」
「嘿。」矮仔說。
「嗯，比方說，昨天晚上，我們給你晚飯吃。還有呢，再比方說，從現在起大約一個小時之後，你會要我們給你早餐吃，因為不然你還有什麼選擇呢？我們要求的回報只是你有所得，也要有所付出。」
矮仔說：「好吧，我犯了一個愚蠢的錯，給大家帶來這麼多麻煩。我向所有相關人士道歉。」
她按下手機按鈕。
「他不是那個意思，」派蒂說。「他只是沮喪而已。」
伊莉莎白．卡斯托說：「嗯哼。」
「完全不同部門。在後面的辦公室，如同他們說的，不是面對顧客生態的一環。」
「等一下。」他說。
馬克又沉默了。
彼得望向她的肩頭後方。她回頭，看到另外三個人朝他們走過來，有從住宅過來的，也和-圖-書有從倉棚走來，而且一如往常，由主要的那個人帶頭。馬克，那個昨天晚上替他們辦理入住的人。那個邀請他們共進晚餐的人。那個面帶微笑的人。他的後面跟著史蒂芬，然後是羅伯。他們走過來，馬克說：「今天早上還好嗎？」
「我想是吧。」
「但是你要大聲說出口，我們要聽到這話從你的嘴裡吐出來，用你自己的說法。」
「是誰送的？」
「再加幾秒？」
「克林頓，」她說。「再回來告訴我事情進行得如何。別放棄，家人很重要。會有其他的方法可以查清楚的。」
「我們又沒說要載你們。」
時間跳到十一點。
「我們要聽你親口說。」
「我們要建立起友好的關係，弗萊克先生。」
「為什麼？」
「怎麼會呢？我又不是人口普查迷。」
「你是怎麼辦到的？」她說。
矮仔再次試著轉動鑰匙，不過依然沒有動靜。只有非常輕微的一聲喀噠，那是鑰匙在轉向柱的鎖孔裡頭發生的聲音。很少有人聽過這種輕輕的喀噠聲，因為它通常立刻被淹沒在汽車的轟隆發動聲裡。這和開槍前的扳機喀噠聲是相同的道理。
「妳認為這樣太準確了嗎？」
「你有什麼要招認的嗎？」
「喔，」她說。「又是你。」
「很接近。」她說。
「那是新流行的玩意兒嗎？」
「那他姓什麼？」
她說：「現在幾點？」
「他花整整三十分鐘，在紅綠燈對面的那地方。如果太陽露臉的話，他會坐在庭園裡。可能會，也可能不會，從這裡看不出來。」
「你沒看手錶。」
「我看到打字的紀錄，」李奇說。「大部分是海軍陸戰隊文書紀錄，他們通常會如實紀錄。而且我聽過他親口說，講了十幾次。我母親會取笑他某件事，最常見的是缺少浪漫的表示。然後他會說，所以咧，我可www.hetubook.com.com是正統的新罕布夏北方佬。」
「我們可以去接浴室水龍頭的水來喝，假如你們不反對的話。」
「所以我們才能有個好的開始。」
「那麼你看到的可能不是新罕布夏州，而是其他新什麼的。以前的手寫字跡可能很奇怪。」
「現在距離早上十一點還有兩分鐘，然後或許再加五十秒。」
「關於派蒂？」
「卡特叫什麼名字？」李奇問，想到咖啡師在喊顧客的名字。他想那裡一定擠滿了休息三十分鐘的辦公室職員，看起來全都長得差不多。
沒有回應。
「我沒戴錶，」他說。「跟妳一樣。」
「對於你身處的困境負起你的那一份責任。」
「我要去哪裡找他？」
「事實上是一個錯誤。」
馬克只是搖搖頭，沒有其他動作，彷彿他是在甩掉最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看著矮仔，並且說：「壓力不容易應付，我同意。我想我們都知道這點。但是同樣地，我想我們也都知道，現在最聰明的做法是，在我們共同的往來上建立起最低限度的禮貌，你們說對吧？一點尊重，或許還有一點謙虛。或許一點責任方面的承擔。你的車本來就沒有好好保養，對吧？」
「我們不想吃早餐。」
「時間一分一秒在走，」馬克說。「中午很快就要到了，也就是說昨晚就要變成今晚了。在汽車旅館業來說，到時候你又要欠我們五十元，而我從派蒂的表情看得出來，你們不想付這錢，或者付不起。所以快點回答對你們的幫助大過對我的好處。不過要快要慢，那就看你們的選擇了。」
「這在短期是好辦法。」
馬克微笑著說：「是沒錯。」
螢幕亮起了。
「但是長期就不行了。」
但那天早上的情況並非如此。本田車感覺死透了。像一條生病的老狗，在夜裡走了，整個情況完全不同，一點回應也沒有。和圖書好像失去了某種動力。
豔陽高照，派蒂的頭頂曬得熱烘烘的。
「本來就是啊，」她說。「我敢說這是你自從買車以來，第一次掀開引擎蓋。」
「我想是吧。」
「那麼我要怎麼見到他？」
派蒂說：「我認為我們最好打電話找修車技工。」
「真的嗎？」
「卡特。」她說。
「我沒說他是我的朋友。」
她說：「你就說了吧，矮仔，這又不是世界末日。」
矮仔沒回答。
「才不是呢。」她說，憤慨地倒抽了一口氣，彷彿這念頭荒謬至極。
「我們會的，」馬克說。「在你開口之後立刻打。」
「怎麼啦？」
「你是要我公開認罪嗎？」
然後她說：「我想每份人口普查都會少了一些人。有各種怪誕的理由。他們一直在設法改善方法。你應該和這裡的一個傢伙談談，他是人口普查迷。」
「或許在裡頭敲敲打打讓情況更糟了。」
「他聽起來像個可靠的人。」
「我不知道，」他又說了一遍。「我要去哪裡找妳的朋友卡特，那位人口普查迷？」
上面顯示十點五十九分。
矮仔沒說話。
「不太好，」他說。「兩份人口普查紀錄裡都沒有他們。」
「只有好幾年嗎？」
「哈囉。」他說。
「連咖啡也不要嗎？」
「現在它掛了。我是說啦，我了解這部車，我開了很長一段時間了。它的狀況有時好，有時不太妙，但是從來沒掛掉。」
「所以我才問你時間。他會在十一點一刻休息喝咖啡。每天都如此，跟發條裝置一樣規律。」
馬克沉默了好一會兒。
「這是最簡單的方法。」
「載我們進城去就好了，我們會找拖吊車來拖走我們的車。」
「或許從頭到尾都是。就像你說的，我沒有那個時間。」
「運氣如何？」
「我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