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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們寫的，」他說。「那是一篇好文章，我到現在還引以為傲。」

「我的堂弟比爾。」史丹說。

「當然，不過在哪裡呢？」

「用肉眼觀察，他向來認為這是最棒的。他不擅長解釋原因，他是家裡的獨子。後來我們明白了，在我們有了雙筒望遠鏡之後。你用肉眼可以看到更大的範圍，不會受到特寫之美而分心。」

「再跟我說一遍，你是什麼人來著啊？」

「傑克．李奇，彼此彼此。」

史丹點頭。

「然後怎麼了？」

「那是很久以前了。」老人說。

「你也牽涉其中嗎？」

「你的名字出現在一份警方的舊報告裡，關於一起街頭紛爭。在一個深夜，事實上離這裡不遠。有人看到你和一個朋友在一起。」

「我們想是有的。他從沒見過他們，但他們也不是死掉或什麼的。他每年都會收到生日賀卡。我們在想他們一定是秘密幹員，在國外臥底。後來我們在想，他們比較可能是組織犯罪，這就需要更加高度保密了。有時很難看得出來。」

「你記得一九四三年九月份嗎？」

「我七歲，所以他六歲，他住了一整年。」

「比爾出現在雷恩鎮，像往常那樣，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他回來的第一天晚上，我們過來這裡，去爵士酒吧。那裡有一個我們喜歡的樂團。他們經常放我們進去，我們正走回去我們藏腳踏車的地方，這時忽然間，那小子朝我們走來。他不理會比爾，開始單獨折磨我。因為他認識我。他可能從他上次住手的地方繼續下去吧。不過比爾是第一次聽到這種事。他不敢相信。我想辦法讓我們得以脫身，但是比爾不肯跟我走。炸彈爆開了。他狠狠修理了那小子。」

史丹再次點頭。

「有任何特別的嗎？」

「我不該這麼做，」他說。「這是在招認罪行。」

李奇問：「是誰帶你入門的？」

「我m.hetubook.com.com們倆都無法追溯清楚。我們只知道我是史丹．李奇，他是威廉．李奇，在很久以前，我們在達科塔州領地有同一位祖先。我想事實上比爾無家可歸。他的老家似乎在加拿大邊界那邊，但是他總是到處流浪。他有很多時間都待在雷恩鎮。」

他不是李奇的父親。

「我猜想，一九四三年九月的那個晚上，有人看到和你在一起的那個朋友是你的堂弟比爾。我想他開始了某件花了兩年才完成的事。」

「我晚一點再告訴妳。首先我要再去雷恩鎮。」

「後來他怎麼了？」史丹說。「我從此沒再見過他。」

「那是什麼意思？」

「他成了相當不錯的海軍陸戰隊員。他在韓國及越南打仗。他到過各種地方服役。他娶了一名法國女子，名叫約瑟芬。他們相處融洽，生了兩個男孩。他在三十年前過世。」

「我們都互有關係，假如你回溯得夠久遠的話。」

「是他偷的嗎？」

「你知道些什麼嗎？」

「你們怎麼會有雙筒望遠鏡？」

史丹．李奇沒說什麼。

「他是否過了快樂的一生呢？」

「他第一次過來的時候是幾歲？」

「你們一起寫了那篇毛足鵟的文章。」

「去雷恩鎮思考吧，那裡和其他地方一樣適合。」

「那麼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沒人感興趣，警方把它歸類為ＮＨＩ。」

「無人參與其中（No Human Involved）。」

阿莫斯說她和柏克會在車上等。李奇跟著老人沿著走廊進去，比送葬隊伍還要慢。走半步，停很久，再走半步。他們走到一個角落，夾在客廳和可以用餐的廚房之間。裡面有兩張扶手椅，擺在一盞有大流蘇燈罩的立燈兩側，很適合閱讀。

他說：「我要去雷恩鎮。」

「他是海軍陸戰隊員，快樂不在戰地手冊裡。有時他很wｗw•ｈeｔｕboｏk.ｃｏｍ•ｃoｍ滿足，最多就是這樣了。但是他從來沒有不開心。他覺得自己有歸屬感，有一個他可以依賴的結構。我不認為他會選擇不一樣的生活。他繼續賞鳥，他熱愛家人，他很高興自己有個家。我們都知道這點。有時候我們認為他瘋了，他不確定自己的生日。現在我明白是為什麼。你的生日是七月，他原本的生日是六月。他會記得，因為那些生日賀卡。我想他有時候搞糊塗了，雖然他在名字部分沒問題。我從沒聽過他說溜嘴，他向來是史丹。」

「我們有親戚關係嗎？」

然後他說他需要小睡一小時。情況就是這樣，他說，就他的失眠症來說。他有機會就睡個一小時。李奇再次握了握那隻冰冷的手，然後自行離去。黎明已經降臨，早晨的陽光就要露臉了。柏克和阿莫斯一起坐在阿莫斯的車上，就停在巷口的路緣旁。他們看見他走出來，柏克搖下車窗。阿莫斯靠過去聆聽。李奇又看了天空一眼，然後彎下腰來交談。

打開門的老人大約有九十歲了，瘦小駝背的身體套著過大的衣服。或許那是他很久以前買的心愛衣物，當時他還是活力充沛的七十歲。他在巔峰時期可能身高有六呎一吋，體重一百九十磅，然後才開始慢慢走下坡。現在他彎腰駝背，像個問號。他的皮膚鬆弛又半透明，眼睛水汪汪，一綹綹的白髮，細得跟絲一樣。

「史丹．李奇，」他說。「很高興認識你。」

「街頭紛爭一天到晚都有。」

老史丹．李奇用那隻顫顫巍巍的手，朝其中一張扶手椅揮了一下，像是一種邀請，然後他在另一張扶手椅坐了下來。他很樂於交談，也很樂於回答問題，他似乎不覺得有什麼奇怪。他確認他在雷恩鎮長大，住在製錫工廠的工頭宿舍。他記得廚房的瓷磚。爵床葉飾、金盞花和朝鮮薊花。詹姆士和伊莉莎白m.hetubook.com.com是史丹他的父母，他是製錫工廠的工頭，她是床單裁縫。他說他從沒想過要知道他們是否認真工作。有部分原因是因為他就只知道這麼多，部分是因為他反正沒多加注意，因為那時有人帶他接觸賞鳥，給了他另一個可以遨遊其中的世界。他說這和打勾核對清單上的新目擊鳥類無關。那個字眼裡有跡可循。重點在於觀賞。牠們做些什麼，如何生活，為什麼，在哪裡和什麼時候。這是關於讓自己思索一個全新的維度，帶著全新的問題和全新的力量。

他們又談了一會兒，李奇問及汽車旅館的事，以及他們理論上的親戚，馬克，但是史丹所知不多，只聽過某個模糊的古老家族故事，提到有其他的遠房親戚在戰後興盛期發了財，購入房地產，然後子孫滿堂，有子女、孫子女和曾孫子女等。馬克可能是其中之一。史丹說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說有那些相本，還有回憶，他就心滿意足了。

「我有麻煩了嗎？」

「比爾是個聰明的男孩，他總是反應快一步，有部分是因為他過著多變的生活。在街頭學聰明的，現代的人是這麼說的。不過他也知道其他的事。他很會念書，他熟知科學，他喜歡鳥類。他喜歡獨處，是一個好人，在大家還是看重好人的年代。不過你最好不要惹到他對是非黑白的堅持。他在私底下是一顆等著爆炸的炸彈。他控制得很好，是個非常自律的人。他有一個原則。假如你做壞事，他會確保你只做一次，無論要花多少代價。他是厲害的鬥士，而且跟瘋子一樣大膽。」

「我能同意他們的看法，」他說。「那小子是個道地的惡霸，他憎恨任何比他多出一個腦細胞的人，也就是說一大堆人。他那種傢伙會在念完高中之後，在附近再混個四年，以同樣的老把戲對付年紀越來越小的受害者。不過他開好車，穿和_圖_書好鞋，因為他老爸很有錢。他的腦袋從裡面爛掉。他變得變態。他開始把魔掌伸向小男生和小女生。他非常高大又強壯，他會折磨他們。他要他們幹一些下流的事，在那時候，比爾還不知道他的事。後來他回到鎮上發現了，就在那天晚上。」

「跟我沒有，」李奇說。「我唯一氣的人是我自己。我想我是假定，這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那種事。」

老人點頭。

「就是因為這樣。」

「這一起和一個本地惡霸有關，他在兩年後遭到毆打致死。」

「除了克林頓，我們應該也要找出伊莉莎白．卡斯托，他們倆感情正濃。他們把早上的喝咖啡時間算成是第二次約會，他們幾乎肯定是在一起。」

「然後這變成了一個不同的故事。那小子發出某種死亡追捕令。比爾開始隨身攜帶手指虎。那時出了幾件事，有幾個自稱是朋友的人，想要闖出名號。我們猜想，有錢小子的身邊有很多這種人。比爾讓急診室的患者接不完。他把那些自稱是朋友的人打發走。然後有一陣子在進行背景調查的事，比爾在雷恩鎮來來去去。後來它又爆炸了。有天晚上，他們最後兩人獨處，面對面。一開始我會知道這件事，是因為比爾後來出現了，要我幫忙。」

老人低頭看了一秒鐘。

「他需要埋葬威廉．李奇這名字。他覺得他非這麼做不可。他需要銷聲匿跡。畢竟這是兇殺案。」

「而且他要比實際年齡大一歲，」李奇說。「這就是他說的故事裡的漏洞。他說他在十七歲那年逃家去加入海軍陸戰隊，這話單獨來說，毫無疑問是真的。不過假如海軍陸戰隊知道他是十七歲，他就不可能加入了。他們不會收他的，在那時候不可能。他們已經有太多人了，當時是一九四五年九月。戰爭結束了，他們不會要一個十七歲的人。早個兩年的話，當然了，一點問題也沒有。他們在太平洋打仗，需ｗｗｗ.hｅtｕｂｏｏｋ.ｃom•ｃｏm要讓輸送帶繼續運作。但是不再需要了。就另一方面來說，十八歲的青年向來有權自願加入。所以他需要你的證件。」

阿莫斯說：「我要思考克林頓的事。」

「還不到。」

史丹搖頭。

「他是誰？」

「跟我談談他殺掉的那小子。」

「他要借你的出生證明，去加入海軍陸戰隊。」

柏克說：「教授還有好一陣子才會過去。」

「謝謝你的說明。」他說。

「我想是一些普通的事吧。」

李奇和老人握手，感覺冷如冰。

「不算是。那是戰利品。某個小孩和他有點愚蠢的宿怨。比爾的耐性用完了。我們在看以前的戰爭詩作，他說他覺得應該要搶奪一點什麼。那孩子只有一個雙筒望遠鏡和三十分錢。」

「發生了什麼事？」

老人伸出了一隻顫顫巍巍的手。

「沒人會逮捕你，你是百歲人瑞。」

「最後那段沒有，我想吧。」

「請進。」

史丹點頭。

「我當過軍警，我看過太多次了。」

「你們是怎麼拿到的？」

牆上的照片是鳥類。

就算老了三十歲也不是。因為他不是，就這麼簡單。就鑑識方面來說也一樣，因為沒有打斷的鼻梁，臉頰沒有炮彈碎片的傷疤，眉毛上也沒有縫線痕跡。

「他有父母嗎？」

「在當年，有一段時間，不知為何大部分和你一起玩的男孩都是你的堂表兄弟。或許那是一種部落的本能，人們會害怕，那是艱困的時代。有一段時間，整個世界好像都要四分五裂了。我想堂表兄弟令人感到安心。任何小孩最要好的朋友很可能是他的堂表兄弟。比爾和我是彼此最要好的朋友。」

「他是哪個支系的堂弟？」

他說：「你要記住，在當年，有一段時間。」

「他在六歲就已經是賞鳥迷了嗎？」

「那是很後來的事了。那時比爾應該是十或十一歲。」

「我不是很確定，」李奇說。「因為現在，我想或許是你堂弟比爾的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