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朱利安說:「我們的客戶絕不會讓我們涉入他們的財務。」
「也可能那只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
「我想現在已經是了,」李奇說:「頂多再撐個七天。」
「朱利安最後說的,對雇主提起民事訴訟這件事。沒有理由採取這做法,因為雇主已幾乎沒有資產了,通常是好的建議,我相信就這案子來說也是好建議。不過,老實說我不太確定。」
李奇點了點頭。
「他們沒別的辦法了?」
「你是哪一位?」
他說:「我是艾薩克,記得吧?」
「你在乎嗎?」
「要是七年内有消息就該慶幸了。」
「怎麼個複雜法?」
「只是理論上,」李奇說:「當作一種抽象例證。」
「所以接下來七天不會有任何消息?」
「我想他們大概拒絕不了。」
「關於什麼?」李奇又問。
「他叫什麼名字?」
艾薩克說:「我們真的不該討論。」
「你是警察嗎?」
「我們知道他還在城裡,可是行蹤隱密,我光憑自己的力量恐怕很難找到他。他很聰明,而且如果我判斷正確,他也很富有,不太妙的組合,會增加不少困難度。」
「艾薩克.馬海.拜福,」李奇說:「史丹佛大學法學博士。很難考的學校,恭喜。不過我猜你是從東岸來的。」
「他們身陷高利貸泥淖。」
白皮膚那位說:「如果他們是我們的客戶,顯然我們無法討論他們的狀況。」
沒人回答。
「理論上,」朱利安說:「最淺顯的策略是對
https://www•hetubook•com.com違法雇主提起民事訴訟。絕對不會失敗,可是在這種案例下顯然不曾被採用過,因為起訴理由本身就已經揭露被告欺詐,因此毀了他,也使得勝訴的原告沒有任何財產可追討。」
艾薩克說:「我的律師直覺告訴我,這事只有百分之一勝算,但我很不希望看著許維克夫婦垮掉,沒機會看看這些錢。但我又不知道該怎麼做,因此我需要建議。真正的律師事務所會聘請私人偵探,他們會找到這個人,挖掘他的紀錄,只消兩天就能知道答案,可是事務所沒那預算,而我們的薪水又不夠我們自己花錢請人。」
「曾經是,」李奇說:「很久以前,在軍隊裡,還算嗎?」
「官僚不會在乎這些。」
「為什麼?」
「你讓我覺得自己一下老了好多。」
李奇問:「還有沒有其他法律上的補救方法?」
「你是哪一個?」李奇說:「朱利安、吉諾還是艾薩克?」
「我是朱利安。」
「關於什麼?」
「我是李奇,很高興認識各位,許維克夫婦是你們的客戶嗎?」
「好吧,」李奇說:「只能盡量往好的方面想了,有人剛告訴我一星期很長。多謝三位幫忙,非常感激。」
「我們可以代表他們向法院請願,」吉諾說:「可是法官一讀到訴狀上寫著她正在接受治療,就不會再看下去了。」
「沒錯,他們是,」吉諾說:「所以我們無法談論他們的事。」
「當然和_圖_書,」艾薩克說:「從官員的角度來看,病人已經在接受治療了。官僚才不管事情究竟如何,他只想知道他不必承擔負面的公關責任,這樣他就可以繼續過他的好日子,假想案例中的雙親應該堅決說不,他們應該拒簽文件。」
「這名雇主在本地風光了一陣子,大家都在談論他。諷刺的是,梅格.許維克的公關做得非常好。大堆科技領域的神話,大堆年輕創業家的故事,大堆積極正面的移民小插曲,全都是關於他當初身無分文來到這個國家並且出人頭地的歷程,不過我也聽到一些負面的事。這裡一點,那裡一點,一些零碎、不相干的小八卦。全都是道聽塗說,而且也未經證實,但消息來源十分可靠。我越來越熱切地想要弄清楚,在公共形象的背後,所有這些零碎的流言如何拼湊在一起。歸結起來有三個主題:他永遠只想到他自己,他有道德爭議,而且他似乎賺了很多不該賺的錢。我瘋狂的個人理論是,如果你用唯一合理的方式把這些點點滴滴的訊息整合在一起,那麼邏輯上你將不得不作出他在挪用公款的結論,這麼做對一個道德上有爭議的人來說太容易了。當時正有現金海嘯,非常驚人,擋也擋不住。我認為他在床墊下私藏了從投資人那兒搜刮來的數百萬元資金。」
在他背後,他聽到門又打開來。他聽到人行道上的腳步聲。他轉身,看見艾薩克朝他走來。不黑不白的那位。他約有五呎九吋高,體https://www.hetubook.com•com格結實得像公海豹。他的褲腳反摺。
李奇沒說話。
「為什麼需要找到這個人?他失蹤了嗎?」
李奇心想這就是答案了。
「情況很複雜。」朱利安說。
「他們正是這麼說的,」吉諾說:「他們認為,高利貸金主一旦被捕,將來他們如果需要錢,就沒地方可借了,而根據經驗,他們會需要錢的可能性很大。」
「就當是假設性的案例好了。以他們的情況,無過失基金有沒有可能在未來七天內撥款給他們?」
「怎麼?」
「馬西姆.楚蘭柯,」艾薩克說:「他是烏克蘭人。」
李奇問:「接下來七天會不會有消息?」
「為了等病患過世,」艾薩克說:「對保險基金來說這是求之不得的事,因為這麼一來我們將進入另一種爭議,代理合同關係是存在於無過失基金和死者之間的。可是死者又沒花錢,有什麼需要補償的?她的照護是由親人慷慨資助的,這是常有的事。家庭成員之間的醫療贈與太普遍了,國稅局(IRS)還單獨為它設了一個課稅類別。但這可不像買公司股票,你不會從可能的上漲中受益,從名稱就可以看出端倪,這是贈與,是禮物,是免費贈送的,它不會得到補償,尤其不會由最初的無效合約中沒提到的各方來補償或接受補償。這是法律原則的問題,這方面的法律先例還不清楚,必要時可以一直上訴到最高法院。」
「我的意思是,從理論上來說,這類案件一開始很單m.hetubook.com•com純,但如果家人介入充當保證人,事情便會變得十分複雜。這樣的做法會降低緊急性,我這話毫不誇張,它會讓案件的緊急性降低一個等級。無過失基金必須處理成千上萬個案件,說不定有數十萬件,他們一旦確定某個患者目前已經在接受照護,他們會分配不同的代碼,代表較低等級的。不見得會降到最低等級,但是會把它擱置,先處理比較緊急的案件。」
「哪方面?」
「我是吉諾。」
黑皮膚那位說:「有事嗎?」
最後朱利安說:「問題是,現在他們有時間推託責任了,這個政府基金是納稅人的錢,這項立法很不受歡迎。因此,政府會希望由保險基金來支付。可是保險基金是股東資金,他們的紅利全靠它。因此,保險基金會盡量拖時間,一次又一次把補償案踢還給政府。」
不黑不白那位說:「我是艾薩克。」
「重點是,錢可能還在,」艾薩克說:「起碼大部分還在,或者一部分,還藏在他床墊底下。在這情況下,民事訴訟就有價值了,針對他個人,而不是公司。」
「我剛和他們共處了一段時間,對他們的遭遇有些了解。他們告訴我,有三位公眾法律事務所的律師在幫他們,我很好奇會不會就是你們三位,事實上我認為應該錯不了。我在想,像這種小城市能養得起多少家公眾法律事務所。」
「這可以解釋公司為何會那麼快倒閉。」李奇說:「它沒有儲備資金,錢都被偷了,資產負債表被搞亂了。」
「幸www.hetubook.com.com會,吉諾,」李奇說:「不知你認不認識一對姓許維克的老夫婦?」
他說:「他們不希望你們斷了他們的後路。」
他後退,推開門,走到街上。他停在轉角處,推敲著方位。先右轉再左轉,他想。應該沒錯。
「你是怎麼認識許維克夫婦的?」
「理論上,」李奇說:「只是假設,假想案例中的雙親是否不該簽署文件?」
三人驚訝地抬頭。一個黑皮膚,一個白皮膚,一個不黑不白。他們看上去都在二十七、八歲左右,看上去都很累。認真工作,熬夜,披薩咖啡,像是法學院的日子又回來了。
「應該算,」艾薩克說:「你可以給我一點建議。」
「我們不能討論許維克夫婦的事,」吉諾說:「我們必須遵守保密原則。」
「早上我幫了他一點忙,他傷了膝蓋,我送他走回家,他們把事情告訴了我。」
「我有個瘋狂的個人理論。」艾薩克說。
「為什麼?」
「他的妻子偶爾會打電話給我,他們朋友不多,我知道他們正在用什麼方法籌錢,他們遲早會撐不下去。」
「我同意,在那種情況下,太難了。但是會有效果的,那些官僚將不得不當場拿出支票簿來,沒得選擇。」
「波士頓,」他說:「我老爸在那裡當警察,你有點讓我想起他,他也是觀察入微的人。」
「這要靠教育,」吉諾說:「必須讓人們及早了解自己的權益,當場說是沒有用的。自己的孩子躺在擔架上,怎麼忍心呢。」
「這麼說來,許維克夫婦當初不該簽那份文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