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以前是。」他說。
接著她深吸一口氣，屏住呼吸，坐了起來，甩頭讓自己清醒，然後說：「我們該走了。」
「產權歸銀行了。」李奇說。
「所以說，也許那裡有什麼特別的好處，說不定獲利很高，說不定可以接觸很多人。大人物都會到那裡用餐，帶著妻子什麼的，不然他們還能在哪用餐？」
「根本沒有。」
「惡整？」
「是嗎？」
迪諾的兩名手下失蹤了一整晚，從去了酒鋪之後，音訊全無，手機沒人接聽，也沒人看見他們的車子，就這樣憑空消失。當然這是不可能的。但還是沒人通知迪諾，只是進行了小規模搜索，所有可能的社區都找了，沒有結果，兩人仍然不見人影。直到早晨七點，就在他們自己的土地上，一個人在側邊工地用堆高機堆放木材、倒車然後發現了他們，就在最後一塊十乘二呎大小的雪松木的後方。
「烏克蘭人已經接管了他們進行放貸交易的酒吧。」李奇說：「那在中央街以東，如今雙方戰線似乎變得較不固定了。」
「那是阿爾巴尼亞人的地盤，烏克蘭人跑到那裡是不得了的大事。」
她頓了一下。
迪諾把手下召集到後面會議室，距離可怖的現場只有五十碼。像戰場上的將領，就近勘察地勢。
「察覺什麼？」
「肯定是。事情已經夠莫名其妙了，這完全是沒必要的。感覺好像他們在生我們的氣，像在報復我們什麼，好像我們在哪裡佔了上風。」
「才不，」她說：「期待只會浪費時間，警察https://m.hetubook.com.com根本不管那些人，太麻煩，太多錢轉來轉去。相信我，那些人對警察放心得很。」
過了一會兒，他說：「昨晚妳提到別的事。妳說簡訊早就發出去了，連同對我的外貌描述。」
她挨得更近些。身體再度放鬆。
「瑪麗亞不見了，」他說：「怎麼也找不到她。」
「加上一些立意良善的錯誤。」
「嗯，」她說：「我會很開心。」
「這有問題嗎？」
「問題是幹嘛弄得這麼嚇人？」他的頭號副手說：「幹嘛裝神弄鬼，讓他們的腸子掛在那裡？這八成才是關鍵。」
「因為門口那傢伙，也許妳覺得我有辦法對付他。」
「我們還不清楚，這才是重點。」
「就這房子？」艾比說。
「在那裡停一下，」李奇說：「我們得替他們帶點吃的。」
側邊工地以一道八呎高的鐵絲網圍籬，和承包商的直接入口隔開來。那兩人頭下腳上倒掛在圍籬的頂端。他們的身體被剖開，重力使得他們的内臟垂到了胸口、臉上，和底下的地面。死前被剖開，很快活。兩人身上都有結痂的槍擊傷口，其中一人的頭幾乎沒了。
她說：「我想我會希望你好好整他一下。」
「我們只不過得到幾家餐館。」
迪諾沒答腔。
他的副手說：「不然他們為何會氣成這樣？」
李奇早上八點醒來，暖和，放鬆，平靜，部分身體和還在熟睡的艾比纏在一起。她ｈｔtps://ｗww•ｈetubooｋ.cｏm.cｏm在他旁邊顯得特別小，足足矮了一呎多，體重不到他的一半，沉睡中的她軟綿綿的。活動中的她卻十分猛烈、靈巧而有力，當然是實驗性的，她的表演稱得上藝術，這點毫無疑問，他是個幸運兒。他深吸了一口氣，凝視著上方的陌生天花板。灰泥上有些裂縫，像是分支的河流，粉刷過很多次，有如癒合的傷痕。
「其實無所謂，」她說：「反正他們全都在找你，光是你的外貌描述已經綽綽有餘，多一張你的大頭照，起不了多大作用，尤其從遠距離看的話。」
他們走上狹窄的水泥小徑。大門在他們到達前打開。亞倫．許維克站在那裡，滿臉憂慮。
她說：「那個人是嗎？」
他說：「葛雷哥利一定瘋了，我們是最早受害的，倒楣到了家，這會兒他竟想火上添油，把它變成四命償兩命？他到底想佔我們多少便宜？他到底在想什麼？」
迪諾依然沒答腔。
「我知道，」她說：「因為新警察局長上任，他們都同意雙方不能起衝突，但還是接二連三發生了各種狀況。」
「放貸那傢伙以為我叫亞倫．許維克。」
「我說的那對老夫婦姓許維克。我出面幫他們做了一些交易。當時這辦法似乎不錯，可是這會兒他的名字被到處傳了，他們可以追出地址。我可不希望他們跑到許維克家去找我，可能會引起各種不愉快，許維克夫婦的麻煩已經夠多了。」
「妳希望我怎麼對付他？」
她不肯回答。
「為什麼？」
他和圖書輕輕將身體解脫開來，爬下床，光溜溜走到浴室，然後到廚房去開機煮咖啡。接著他回浴室去沖澡，接著從起居室各處撿起衣服，把它們穿上。他從吊櫃拿出一只乾淨瓷杯，倒了這天的第一杯咖啡。他坐在窗口的小桌前。天空湛藍，太陽已升起。美好的早晨。隱隱有聲音傳來。車流和人聲。人們熙來攘往，趕著去上班，開始新的一天。
「那是什麼？」
「妳對他哪裡不滿？」
「我對這種事了解不多，但是我想不出有什麼理由不可以，不過就是金錢和資產在那裡轉來轉去，買進賣出。我看不出銀行有什麼理由阻止這件事，他們肯定能找出辦法從這筆交易得到利潤。」
他們開車進入開發住宅區，緩緩繞過侷促的直角彎道，前往位在社區中心附近的死巷，他們在纏繞著玫瑰花|蕾的木樁籬笆旁停車。
「重點不在這裡。」
失望透了的語氣。
「市中心到城東邊界的半途，一個戰後新開發社區。」
「有關係嗎？他們總得吃東西。」
「去哪？」李奇問。
艾比惺忪地點頭。
他起身去續杯，然後重新坐下。一分鐘後，艾比走了進來，裸著身體，打著哈欠，伸著懶腰，面帶微笑。她去倒了咖啡，輕步走過廚房，坐在他大腿上。赤|裸，柔軟，溫熱又芬芳。一個男人還能怎麼辦？一分鐘後，他們回到床上，甚至比第一次更美妙，全面性的實驗，整整二十分鐘，能做的都做了。之後他們倒在床上，氣喘吁吁。他心想，就一個老頭來說，表現還不賴。她偎在他胸https://m.hetubook.com.com口，虛脫了，大口喘著，他感覺到她在肉體上的解脫，某種深沉的原始滿足感。但是不只這樣，還有別的什麼。安全感，她覺得安心、溫暖、被呵護。她盡情享受著這感覺，慶幸著自己有這感覺。
「發給所有人，他們都是這麼做的，他們有自動化系統，他們很會運用科技，在電腦方面非常先進。他們一直在嘗試新的詐騙手法，相較下，發送一則自動化全面通告太容易了。」
「你是警察。」她喃喃說。
「和我面對面的那個。」
他們的車依然不見蹤影。沒有輪胎痕跡，什麼都沒有。
艾比有一輛車。車子停在一個街區外的車庫裡。這是一輛白色豐田小轎車，有手排檔，沒有輪圈蓋，加上用電線束帶固定的擋泥板，加上擋風玻璃上有一條裂縫，讓前方的視野看來就像兩片重疊的風景。但是引擎發動了，車輪轉了，煞車也管用。車窗玻璃是透明的，沒貼隔熱膜，李奇覺得自己的臉很貼近玻璃，被外面那些和他一樣塞在狹窄車廂裡的人看得一清二楚。他尋找著林肯Town轎車，和那輛被他撞毀在福特展示中心的車，以及前一晚在街上從南北向他夾攻的兩輛車子同款的。可是他沒有任何發現，也沒看見身穿深色套裝的蒼白男子在街角閒晃、監視。
「比如說其他部門的人，負責放貸業務的。」
「為何我要這麼期待？」
「好好惡整。」
他實驗性地問：「如果我有辦法對付他，妳會開心嗎？」
他感覺她的身體變得僵硬。
她停了車。菜單還是一樣，hｔtps://ｗｗw.hetｕbｏｏｋ•com•com雞肉沙拉或鮪魚沙拉。他每一種買了兩個，加上薯片和汽水。再加上一罐咖啡粉，不吃是一回事，但咖啡完全是另一種東西。
然後他說：「也許你說得沒錯，也許餐館街區比放貸業務更有賺頭，真心希望是如此。我們運氣好，他們心生不滿。可是，不管怎麼說，四對二還是太過分了，我們絕不能忍受，傳話下去，傍晚前把數字拉平。」
「他們能不能向銀行要回來？」
「他們一發現你不見了，就會這麼做。」
「妳希望我是警察嗎？妳期待我是？」
「你有沒有特別指哪個人？」
她偎得更緊些，不自覺地，他想。他認為這必然意味了一些什麼。
他們走他之前走過的路線，經過巴士站，越過四向紅綠燈，轉入較狹窄的街道，經過酒吧，然後再度進入較開闊的街道，附有熟食區的加油站就在前方。
「也許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也許實際上我們確實在哪裡佔了上風，只是我們還沒察覺。」
「昨晚，」他說：「在酒吧，我問妳門口那傢伙的事，妳問我是不是警察。」
「他們可以接受那個？」
「發給旅館之類的地方。」
「那人有我的照片，我的大頭照，他會認出我的外貌特徵，然後回傳我的照片。」
「每個人確實都會收到同樣的警報？」
「他們住哪？」
「我們得去看看那對老夫婦是否沒事。」
「因為馬西姆．楚蘭柯？」
這時他們通知了迪諾。
「和我對你的第一印象差不多，一副從來沒輸過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