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她沒回答，只是搖頭。
高層發出新指令，全面大搜索。一個較年輕的深色頭髮矮女人，和一個年紀較大的醜大個子，迅速回報。
「許維克會告訴我們的，只等我們找到他。」
「霍根覺得妳可以。」
客房在房子正面的樓上，在大門上方的一個小空間，有一扇有著波浪玻璃、看來已有一百年歷史的圓形窗戶。豐田車就停在底下。床是雙人加大尺寸。床頭桌是一只歪了一邊的老舊吉他擴大機。沒有衣櫥，只有固定在牆上的一排黃銅掛鉤，鼓和貝斯的轟轟聲透過地板傳上來。
葛雷哥利的頭號副手敲了敲内部辦公室的門，走進去，在大辦公桌前坐下，他把他知道的敘述一遍，他們在艾比蓋兒住處外面部署了兩個人，但這會兒他們失蹤了。他們沒接手機，他們的車也不在原來的位置。
「盤查亞倫．許維克的住址。還有，是誰被人看見和一名女服務生調情？而這名女服務生的住處外面又剛好有兩個人失蹤？」
「不如說不可能。」
「妳是怎麼知道他的？」
「他們的頭目是一個叫葛雷哥利的，」他說：「我會請他把它當作慈善捐獻，捐給我聽說的一個不幸的故事。我可以提出一堆論點，相信他會同意的。再說，如果他因為楚蘭柯的勞務而獲利，那麼這跟從楚蘭柯那邊拿錢幾乎是同樣的意思。」
艾比露出迷茫的眼神，一手伸向臉頰，不自覺似的。
「不知道，」李奇說：「也許可以容納幾十個人，也許更多，也許更少，類似神經中樞的地方，所有簡訊都從那裡發送出來。妳說了，他們很擅長利用科技。」
「也許我是真的喜歡你。」
「法蘭克說我再也回不了家了。」
「也許吧。」
「所以，他正在本和_圖_書市西區某個地方的辦公室，距離住處非常近，或者住辦合一，具有安全性，也許是地下掩體，有單一的瓶頸形入口，戒備森嚴。除了熟人和親信，沒人能夠進出。」
他說：「妳有什麼委屈？」
「亞倫．許維克。」
「可能不是。」
「我很樂觀，」李奇說：「但我也很務實。」
「符合條件的地點應該不多。」
「老實說，我也覺得很意外。」
「我承認這會是一個挑戰要素。」
「為什麼？」
她把車停下，兩人下了車。她把車上鎖，然後他們離開。他們大致上沿著來時的道路走，在原來的隨機Ｚ字形路線的較寬路段抄近路，但基本方向不變。周遭景觀變得比較整潔，也維護得較好。他們來到建材專營商店的街區。位在反方向的第一間是木料場。一個人站在人行道和大門之間的凹處，有點像哨兵。也許是為了檢查進出的貨物，大概木材和其他東西一樣，也會被偷被盜吧。
沒有結果。矮女人和大塊頭早已不見人影，他們消失在一個壅塞的住宅區，這裡約有十乘以十個密密麻麻擠著破舊排屋的街區，也許有四百個獨立地址，加上地下室和分租房間，充滿了懶鬼和怪胎，要麼整天進進出出，要麼從不出門，沒指望了。
葛雷哥利說：「迪諾幹的？」
「可以。」他說。
「誰說我有委屈？」
「許維克夫婦不能控告楚蘭柯的新雇主，他們跟這事無關，不是他們的錯。」
報告來得很快，但還不夠快。領導班子成員們的手機陸續接到許多急電。有一輛前擋泥板掉了一半的白色舊豐田Corolla駛過一個又一個街區，沒有任何方
hetubook.com.com向性可言，沒有明顯的目的地，大體上似乎是朝著那些連街友都不想住的廢棄街區走。
「這種生活我們得過多久？」
「你想敲他們一筆？」
「他有工作？」
然後是一通付費電話。一個可靠消息來源在一百碼外看見這輛車減速然後停靠在路邊。兩個人下了車。開車的是一個留著深色短髮的矮小女人，大約二、三十歲，一身黑衣。搭車的是個大塊頭，約有她的兩倍大。這人年紀大一些，六十五到兩百五十歲之間都有可能，體格壯得像小磚房，穿得像個難民。他們鎖了車子，一起走開，在第一個街角轉彎，然後就消失了。
這時已是傍晚了。對樂手來說，這是開始一天活動的理想時間，霍根以平穩的4/4節拍開始暖身，敲著腳踏鈸，定音鈸鏗鏗作響。巴頓給一把老舊的Fender貝斯插電，打開音箱，澎澎咚咚彈了起來。他展開一段迂迴婉轉的旋律線，緊密配合著低音鼓的節奏，採用重音放在二、四拍的走法帶出律動感，然後只彈根音進入新的小節。李奇和艾比聽了一陣子，然後起身去找客房。
「當時他們正在做住址盤查。」
有三名個別的目擊者想起了一輛前擋泥板脫落的白色小車，每份報告都說這輛車開在一輛特定林肯轎車前方，這輛林肯似乎非常小心地改變車道等等，八成是一路跟在它後面，它們離開本市西區，向東行駛。
所有這些情報馬上透過電話、語音信箱和簡訊傳開來。很快，但還不夠快。當消息傳到守在木料場門口的人手中，那個深色頭髮矮女人和醜怪的大塊頭已經路過九十秒。就在伸手可及的距離，集結車子又花了更多時間，接著車隊朝著這對男女行走和_圖_書的方向魚貫出發。
艾比沒回話。
「有人雇用他，要讓你和迪諾掐住彼此的喉嚨，最後同歸於盡，然後某人便可以接管一切。」
「他的雇主會有一些，我從沒見過沒錢的黑幫。」
他們經過那個人，繼續往前走向水電材料倉庫、電動工具倉庫，然後往前穿過錯綜複雜的街道。他們聽見一百碼外的貝斯和鼓聲。
「一週結束前總有六次機會。」
「以後再告訴你，」她說：「也許。」
「那未免太緩不濟急了。」
「看吧？」李奇說：「我們已經有進展了。」
高層放話出去，全面大搜索，一輛前擋泥板鬆脫的白色豐田Corolla，盡速回報。
「到時候，法律精神也許比法律條文更重要。」
兩輛車的車隊。
「他是誰？」
「他會做什麼樣的工作？」
「好吧。」
沒人看見它離開。
「不然他為什麼要工作？」
於是，同一個問題，但他們換了一種問法。他們很快就同意，路上的黑色林肯轎車不多，總共約有六輛，其中三輛是烏克蘭人開的肥臀型。高層鼓勵大家仔細描述一下在這些車子前、後方的車子，在這當中肯定有一支兩輛車的車隊。
「抱歉，」李奇說：「不像妳的住處那麼舒適。」
「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也許是交換他們替他藏身，也許他根本沒剩多少錢，也許他是用工作來抵保護費。」
「這裡？」艾比問。
「也許一直都不是迪諾，起碼一開始不是，之前我們做了許多假設，現在我們得重新檢視這些事實。想想最早的兩個人，就是在福特展示中心發生車禍的那兩人，最後和他們接頭和-圖-書的人是誰？」
「妳剛剛目睹兩具屍體，現在我又大談著要恐嚇人家，敲他們竹槓。我是這樣的人，而我們正站在一張加大雙人床旁邊。換作別的女人，早就衝出門外了，可是妳沒有，妳是真的、真的不喜歡那幫人，肯定有原因。」
他們下了樓，進入深沉的貝斯旋律，然後出門走向車子。艾比使勁把後座的行李袋拖出來，把它搬回門廳。他們把門帶上，然後上車。車子發動了兩次才啟動，在急轉彎時把擋泥板甩出了它的固定凹槽。他們沿著隨機的Ｚ字形路線經過社區的許多不同地帶，其中有些是簡陋的住宅區，有些是商業區，包括整整兩個建材專營商店的街區，包括一座電動工具倉庫、一座水電材料倉庫和一座木料場。然後是漸進式的各種衰敗階段，一直到了和林肯轎車燒毀的地方類似的廢棄街區。
「那種地方會有多大？」
「我已經過了一輩子這種生活。如果不是，我早就變成黃土一堆了。」
「世上沒有巧合。」
「不費體力的，」艾比說：「他看來相當矮小，當年他的照片經常上報，很年輕，可是頭髮稀疏，還戴了眼鏡，絕不會是在採石場挖礦，應該是在某個地方的辦公室，負責組織資訊系統之類的，那是他的專長。他的新產品是一種手機用的ＡＰＰ，可以讓你即時把自己的生理訊號直接傳給醫生，以防萬一。或者類似的東西，或者是讓手錶和手機連線，再傳給醫生。沒人真的搞懂，但無論如何，楚蘭柯是坐辦公桌的，一個動腦的人。」
「誰？」
阿爾巴尼亞人把冒煙的車骸拖到廢車場，然後開始四處打探。一群不習慣跑腿工作的高層要角正在進行內部討論。他們的問題很簡單：你有沒有看見一支兩輛和*圖*書車的車隊，其中一輛是林肯Town？沒人對他們撒謊，這點他們很有把握。大家都見過膽敢對他們撒謊的人的下場。相反地，每個人都絞盡腦汁回想，但結果令人失望。部分原因是，這樣的車隊概念相當難以掌握，例如在尖峰時段，不可能有兩輛車的車隊，只有一百零二輛車的車隊。交通狀況最佳時，市區也到處都有至少二十二輛車，誰曉得哪兩輛是他們說的那支車隊？大家不想給出錯誤的答案，畢竟問話的是高層。
「現在呢？」
李奇環顧四周。一片荒涼。沒有業主，沒有房客，沒有居民。如果車子在這一帶被發現，不會有人被莫名其妙帶走，不會殃及無辜。
「如果你找到楚蘭柯。」
「所以你無法接近他。」
李奇移到窗口，往下看。
「也許他開始無聊了。」
「我們應該去拿妳的行李袋，我們也應該把妳的車移動一下。我不希望它停在外面。他們在許維克家看過這輛車，今天也許有人在我們過來的途中看見它，我們應該找個地方把它藏好，這樣總是安全些。」
「我聽過葛雷哥利這個人，」她說：「但是沒見過面，連看都沒看過。」
「如果他沒錢，一切都毫無意義了。」
那輛白色小車可能是本田（Honda），或者同樣是Ｈ開頭的，現代汽車。也可能是Kia。還有什麼新品牌？也可能根本不是新品牌，因為那輛車相當老舊，可能是豐田，沒錯，就是它。豐田Corolla，配備寒酸。這是最後結論，三名證人都同意。
李奇說：「我問了林肯車裡的傢伙，楚蘭柯在哪裡。他們不知道。於是我又問他們，聰明人會往哪裡去找，他們說他工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