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妳說過，妳想每天做一件自己害怕的事。」
她沉默了一下。
「之前說過，妳我都拿不準。」
這時，他們看見車頭燈光出現在南邊兩個街區外的十字路口，就像遙遠的預警，過了幾秒，一輛車左轉，朝他們駛來。開得很慢，也許在進行搜索，也可能只是一個擔心收到酒駕罰單的普通夜間駕駛人。很難說。它的兩道車頭燈光很低，而且間隔很大，一輛大型轎車，它徐徐前進。
「那就永遠都不會有危險。」
「哪裡？」
他們將手機放進郵箱，把它嘎吱關上。這次李奇把外套帶著，不單為了保暖，也因為口袋裡有槍，他們開始走回巴頓家，只走了不到一個半街區。
「幹得好，」李奇說：「現在我們得再次移動這兩支手機，不能把它們留在這裡，這地方不該無端被一幫打手打擾。」
她說：「要假裝發表什麼高見？」
「烏克蘭語。」李奇說。
「這裡沒人。」
「好，」艾比說：「然後呢？」
「而且一分一秒在增加。」他說。
「有這可能。」
「這要問妳。」
他們往回走，四個快步，然後李奇從生鏽的郵箱抓出他的捲起的外套。
「信號傳輸到底會不會被中斷？」
「準備好。」李奇說。
「看我的。」艾比說。
接著她說：「不，現在我心裡想的是，我不想說出我現在心裡在想什麼，還不ｍ.hｅｔｕboｏk.ｃoｍ.coｍ到時候，這就是我的意見。」
實際上就是。
她拿出自己的手機。她把烏克蘭人的手機平放在桌上，然後用自己的手機平行舉在它上方，上下移動，直到滿意為止。
「而且妳每次都熬過來了。」
艾比說：「什麼好了？」
「這是一種心理動力，就像在劇場，不見得是一道是非題。」
艾比停下。
「好了。」李奇說。
艾比捲動幾下，說：「昨天以後起碼有五十通，有些附了你的照片。」
「可是現在它們就在桌上，所以目前多少是有危險的。」
「我們是怎麼知道的？」
「錄影，」她說：「看著。」
「避免附帶損害，」李奇說：「就怕萬一。」
「你在說笑？我們很可能正進入一種危險的境地，這就是我現在想的。」
「他們不會對我開槍，他們有問題要問我。」
「這事不見得是一道是非題。」
艾比說：「無論如何，我們最好快點行動，因為就像你說的，我們不清楚他們什麼時候會趕來。」
「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準備停下來。」李奇小聲說。
郵箱快到了。
她開啟其中一支，沒要求輸入密碼。基於速度、傲慢、方便内部審查等因素。她又點又滑地掠過一堆視窗，李奇看見一組垂直排和-圖-書列的綠色訊息泡泡簡訊，看不懂但相當常用的外國文字，就跟英語一樣。有些字母是彎曲的，有的上下加了奇怪的發音符號，變音符和尾形符。
「只要假裝發表一下高見，然後就繼續往前走，但要很安靜，好嗎？」
「我猜也許會，這不是我的專業領域，不過我聽別人說過，他們老在抱怨手機收不到訊號，理由千奇百怪，但是比起被關在小金屬盒裡，似乎都只是小事一樁。」
「阿爾巴尼亞語。」李奇說。
「走吧。」他說。
「我們可能會陷入槍林彈雨。」
沒事，車子駛過，速度依然平穩，方向依然沒變。一輛舊凱迪拉克，駕駛人沒有左右張望。一位老婦人，從方向盤邊框底下盯著外頭。
「讓他們有固定標靶可打？」
「太棒了。」
「那他們永遠找不到。」
「現在，」李奇說：「繼續走，不要放慢速度。」
她又沉默了一下，然後說：「我們必須安靜是因為，我們在聆聽動靜。」
她說：「你記得哪個是哪個嗎？」
「找到它們需要多久時間？」
街上有一輛車緩緩經過，它的車頭燈光束有如一把薄薄的藍色刀刃劃過屋内，一路掃過後牆，接著掃過側壁，然後消失。艾比打開第二支手機。沒要求密碼。她找到另一段長長的簡訊往返訊息，一個接一個的綠色泡泡，全部用西里爾字hｔｔps://ｗww•ｈeｔubｏoｋ•ｃｏｍ•com母組成，這名字源自九世紀從事字母表研究的聖西里爾（Saint Cyril）。
外面又一輛車經過，速度快一些。
「其實，我是希望放小金屬盒裡能夠隔絕信號傳輸，他們根本沒辦法搜索。」
「只是暫時，」李奇說：「可是誰知道這種事得花多少時間？這不屬我的專業領域，但他們可能隨時都會趕來。」
「我主張放回郵箱。」
「拍照？」李奇問。
「什麼時候開始？」
「其實你也沒把握，對嗎？」
他們繼續往前，盡可能安靜。三步，四步。
李奇說：「妳看得出日期嗎？」
李奇買了兩杯紙杯裝咖啡，端著它們回到桌位。艾比把兩支手機並排在桌上，盯著它們，有些矛盾，彷彿一方面急著開始，一方面又擔心，就好像它們正向太空發送一波波秘密求救信號。來找我！來找我！
「類似竊竊私語，就好像在討論秘密情報。」
又一輛車駛過。這次很緩慢。車燈亮眼。在搜索著什麼，或者擔心被開罰單。駕駛人一閃而過，一名深色裝束的男子，臉被儀表板的光映照得陰森詭異。
艾比拿著手機，她堅持要拿。他們又迂迴地走了三個街區，發現一家還在營業的小酒館。門口沒有穿套裝的男人。事實上，裡頭沒有半個人穿套和*圖*書裝。收銀台人員穿著白色Ｔ恤，除了他們沒別的客人。店內擺滿嗚嗚作響的冷藏櫃，螢光燈白晃晃的，裡面有一張空的雙人桌。
她用左手握著自己的手機，然後，在搶來的手機上，她用右手食指捲動一長串複雜的烏克蘭語簡訊，中等速度，持續不斷往下捲，五秒，十，十五，二十。然後簡訊的末尾突然停住，她關掉錄影功能。
「那我們怎麼辦？」
李奇點點頭。
「阿爾巴尼亞語的簡訊也至少有五十通，」艾比說：「也許不止。」
「我想我們應該把兩支手機帶到別的地方，讓他們從頭開始搜索。」
她用同樣方法處理了阿爾巴尼亞語手機。五秒，十，十五，二十。
「你真的確定？」
「正是。我們在目標物旁邊停下，沒聽見有人走出來或緊繃起來，然後我們繼續走，也沒聽見有人退下、放鬆或匆匆整隊，等待Ｂ計畫的指令，所以說這裡沒人。」
「那該怎麼處理？」李奇問：「我們不能把手機帶回去，又不能把這些東西全抄在餐巾紙上，我們會拼錯的，而且不知要抄到何年何月。我們沒時間了。」
李奇停下。
「非那個郵箱不可嗎？附近的如何？」
「我做的已經超出額度了。」
「什麼都沒聽見。」
「除非我們把它們拿出來。」
「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李奇看見那只生鏽的郵箱就在前方。下一個街區的中段。他和-圖-書說：「假裝我們很投入地在談話，當我們走到和郵箱齊平，就停下來，假裝在強調某種觀點。」
這次由李奇拿手機，理由很簡單，輪流負責。周遭有不少車輛，很多彈來跳去的刺眼車頭燈光束。各種廠牌和車型，但是沒有林肯Town，沒有車子突然變速或轉向。顯然沒人注意他們。
她說：「這麼一來我們可以根據需要播放和暫停，可以讓它停在任何地方，幾乎等於持有這兩支手機。」
「可是那裡是他們搜索的原點，如果他們原先只落後一點，那麼這時他們可能已經到達那裡了。」
「不記得了，」李奇說：「在我看來它們都一樣。」
「要真的假裝談話？還是像默片那樣，只是動動嘴皮？」
「然後我們完全無視郵箱，繼續往前走，但這時腳步要很輕，要悄悄溜走。」
「這裡有幾百通簡訊，」艾比說：「不誇張，說不定有幾千通。」
「你想竊竊私語些什麼？」
李奇和艾比沿著迂迴路線來到三個街區外。顯然，如果這些手機真的可以被追蹤，它們早該在這個顯然是暫時藏匿位置的地方被找到了。而在這情況下，他們也早該安排了監視行動來防止它被拿走。還是小心點好，或者盡可能小心，因為這裡不算安全。那麼多暗處、巷子和深長的門口，而且路燈有三分之二是故障的，可以讓夜間監視者躲藏的角落太多了。
「我們聽見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