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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替身

作者:李查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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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三十五

一個嬌小女人和一個醜大個子。
「別想太多,大家為了得到這種刺|激還花錢哩。」
一個急切又輕忽的人會如何處理一件丟在街道上的外套?
後行李廂蓋升起,緩慢,滑順,威風。
空的。
他瞥了一眼鐵捲門外,亮眼的清晨陽光。大門敞開著,街道空蕩無人,距離凹陷的路邊石大約三十碼。也許再走個七十碼就可到達第一個街角,運動健將只消十秒,他起碼要二十秒,也許更久。加上八個人緊追在後,不妙。不過艾比或許用不到二十秒,她應該快一些,也許她會是一個逐漸消失在遠方的小目標,前面有個較慢、較大的目標擋著。也許她會沒事,如果她同意跑在前面的話,他知道她不會同意。會有一番爭論,他們會錯過可能僅此一次的良機。難免的,人嘛,關於人性的分析,大部分是胡扯,但有些也不無道理。
開車的和搭車的向前跨出謹慎的一步。
也許就在迪諾的辦公室。
又一陣短暫的沉寂。
他們又看了一下遠處的屋角。仍然一片安靜。他們再跨出一步,到了可以窺見行李廂內部的地方。他們不安地往裡頭看。他們看見的景象和之前完全不同。那一男一女已經換了位置。原先他是鑽進後面,她則是縮在他騰出來的前面的空間。然而這時他在前面,而她在他後面,被他遮住了,原先他進去時頭在左邊,這時他的頭在右邊,也就是左肩在下側躺著,也就是說他的右臂可以自由活動。而這時它正在動,迅速無比。他手裡拿著一把小型鋼製自動手槍,它對準了開車的人的腦袋。
開車的按了下遙控鑰匙上的按鈕。
大門敞開著。
他坐起來,看個清楚,仍然沒人,仍然空蕩蕩的,他爬出去,兩腳落地。他協助艾比隨後爬出來。她看著倒斃在地板上的兩個人,不太美觀,一個獨眼,一個有三隻眼。
他的外套被丟在後座椅上。
他用一根手指穿過四把手槍的扳機護弓,爬回艾比身邊。
李奇翻身躺著,退出H&K手槍的彈匣,數了數剩下的子彈。剩下兩顆,加上彈膛裡的一顆,總共三顆。不太妙。他把彈匣裝回去,翻滾身子側躺著,沿著車子側面蠕動前進,一直到了行李廂後方,開車的和搭車的兩人躺在大約五呎外,獨眼和三眼,頭浸在血泊中。開車的近一些,很好,因為看樣子他是做主的人,老資格,鑰匙應該在他身上,在他套裝上衣的口袋裡,左邊,因為他是慣用右手的,他應該是用右手拿槍,用左手按遙控https://m.hetubook.com.com鑰匙。
他們等著。
安心多了。
他把臉頰貼在水泥地上,從車底打量著狹長的棚屋。他看見地上躺著五個人,其中兩個是在一開始的衝突中倒下的,三個是被他的三連發擊中,其中兩個靜止了,一個還在動,但是很輕微,不怎麼活絡,大概有一、兩天不能為組織效力了。另外有九個人仍然站著,蹲伏在他們找到的掩體後面,作用不大,有一堆疊成金字塔狀的化學藥劑桶,也許是防腐劑,有幾堆低矮的木材,但不多,庫存很稀少,這只是一種掩護事業,沒有認真經營。
李奇將手臂伸進車底,仔細瞄準了,類似典型的單手射擊姿勢,只是旋轉了九十度,因為他是側臥在地板上的,他一直等到那人準備移動後腿,然後開槍,對準目標前方、兩吋,讓那人剛好迎上子彈,它命中他的左上胸部,很好,那個部位包含了各種重要器官。動脈,神經,靜脈。那人倒下,進攻中斷。後面八人像烏龜那樣蹲下,辦法只有一個,就是拿他們的頭子來殺一儆百。
新的聲音也是槍擊,只有兩發,從容不迫,謹慎地錯開來。一把九毫米手槍,在相當距離外的悶響。也許遠在棚屋門口,也許在鐵捲門附近。
開車的腳踩煞車停在那裡,大門是敞開的,但是沒人看守。這很不尋常。可是這人急著進去展示他的戰利品,因此也沒有考慮太多。他把車開了進去,然後迴轉,倒車對著一道鐵捲門。搭車的下了車,用手掌敲下一只綠色蘑菇形按鈕,門在一陣鐵鍊的嘎嘎聲和金屬板的喀啦聲中緩緩升起,開車的倒車進入門内,他關掉引擎,下了車,到車尾和搭車的會合,他們掏出手槍,退後站著。
因此,那人的叫喊還在空中迴盪,李奇就朝遠處的一夥人開了三槍,三人當場倒下,不可能落空,剩下的像蟑螂那樣散開來。李奇壓低身子,一把抓住艾比的手肘,將她拉到車子後方,在後車側的位置。他往側面瞄了一眼,看著升起的捲簾門外面,他認出了大門,凹陷的路邊石,還有街道,他知道自己的位置了。
人性。開車的把車停靠進來時,内部顯然正發生騷動,但他繼續做自己的事,打開後行李廂。因為他太心急,他等不及了,他想得到讚揚和喝采。他想出風頭。換句話說他為了成全自己,不惜犧牲戰術上應有的戒慎,他一直都很急切而又輕忽,李奇記得脫去自己的外套,記得把它丟在街道上,記得口袋裡的槍鏗鏗撞上柏油地面,兩把烏克蘭人的H和-圖-書&K和兩把阿爾巴尼亞人的葛拉克,全都裝了子彈,加起來也許超過四十發。
大門是敞開的。
他們聽著。
約有八個最早進入房間的人目睹了同樣的光景。迪諾在他的辦公桌後面,癱倒在椅子上,呆滯,一身汙穢,腦袋被炸開來,杰米爾坐在桌前的椅子上,手裡拿著葛拉克。不誇張,槍口真的還冒著煙。他們可以看見煙霧,聞到煙硝味。這八人當中有三個是領導班子的成員,對於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心中多少有個譜。另外五個是低階份子,他們不知情,完全摸不著頭緒,想不透。杰米爾是幫内第二號人物,他的話就是法律,他是無可懷疑的,他受到服從、景仰和尊崇,他的故事說不完,他位高權重,他是傳奇,可是他殺了迪諾,而迪諾是主子,是幫内第一號人物,所有人都得向他一個人盡忠效勞。這是鐵律,就像血誓,就像中世紀王國,一種絕對的義務。
「可是他們是被漆彈打中,不是真的子彈。」
又一步。
她輕聲說:「鑰匙不在車上。」
李奇壓低身子,將開車的繼續拖了一碼距離,然後把他翻過身來。接著,兩段同步進行的情節平行地上演。李奇開始尋找車鑰匙,而那八個還活著的阿爾巴尼亞人開始思考他在做什麼,以及為何那麼做,顯然他們並不傻,很快就弄清楚了。大約就在李奇將手探入那人的上衣左邊口袋的同時,阿爾巴尼亞人開始朝車子開火。這車的目標顯著,十六呎長,五呎高。他們把它打得稀爛,首先,駕駛座那側的車窗全砸碎了,子彈鏗鏗鏘鏘穿透鈑金,接著車身在輪胎被打掉之後整個往左下沉,車底滴下了綠色油性液體,李奇爬回艾比半身掛在副駕駛座上的地方。他將她拉出來,關上車門,一路推著她到了前輪旁邊,引擎體後方,最安全的位置。在這情況下相對安全,槍聲震耳欲聾,子彈穿過另一側的破碎車窗,擊碎了近側的車窗,玻璃碎片如雨下。槍彈劈劈啪啪砸進車體,而且距離越來越近,他們又開始逼近了。
聞到松木香,可是沒有電鋸的嗚嗚聲,低矮的波浪板棚屋靜悄悄的,裡頭沒人。接著,他們聽見從後面遠遠地傳來人聲,被牆壁和門窗阻隔了,但仍然很響亮,一片驚慌混亂。還有腳步聲,急迫而激動,但只是原地兜圈子,毫無幫助,似乎是後面某個辦公室裡發生了怪事。
還剩兩顆子彈,不太妙。
他們回頭望著屋角。
李奇扭轉身體,翻身趴著,然後匍匐前進到了頭部和後保險桿齊平的地方,開車的和他距離最近的部m.hetubook•com•com位是右腳。李奇平躺著,伸出手臂,大約還差了一碼,但他已擬好策,不如先把那人拖到車子後方,再仔細搜索他的口袋,這樣安全些。李奇屏住呼吸,迅速探出身體,抓住那人的腳踝然後用力拖,一秒後他已回到掩體後方,那人的頭在水泥地上留下一長條血跡,李奇的短暫現身引發猛烈急促的四槍,從幾個人蹲伏的方向飛來,但都來得太遲,沒有命中。
可是他沒來得及把自己的猜測告訴她,因為就在這時又發生了兩件事,幾個人從不知哪裡跑來,湧向棚屋的後面角落,那裡有一道拱門,似乎可以通往後面的其他房間。同時,又有幾個人從別的房間,反向跑過來,穿過拱門,到達棚屋主場地。樣子十分狂暴的一群人,拿著槍,臉色慘白,神情亢奮,由於腎上腺素激增而不停發抖。兩組人馬對撞,開始了狂熱的叫囂,高聲的質問和含糊、七零八落的回答,全部以李奇猜應該是阿爾巴尼亞語的異國語言進行。接著,有人推了別人一把,對方推了回去,有人開了槍,先動手的那人倒下了,另一個人把槍口抵住開槍者的太陽穴,扣下扳機,近距離平射,像是懲罰,像是處決,開槍者的腦袋爆開來。整個情況眼看就要陷入一片混亂,只是有人大叫一聲急切地往長長對角線的方向一路指過去,所有人閉上嘴,轉頭看。
接著從那裡發出一陣槍響。遙遠,低沉,壓抑的砰砰聲。首先是三次單擊,快速的砰砰砰三連發,接著是一連串槍聲齊發,接著又來,又來,最後是一支手槍漫無目標瘋狂掃射的連續轟響,直到子彈耗光。
仍然是空的。行李廂蓋,已升起。裡頭的人已不見蹤影。
李奇射穿開車的人的前額,接著往右重新瞄準,射穿搭車的人的左眼,用他靴子裡的烏克蘭人的H&K,那是他們離開許維克夫婦住的開發社區之前,他重新分配口袋負荷的時候藏的。左邊兩支,右邊兩支,襪子裡一支,用這招準沒錯。
李奇讀過一本他在巴士上撿到的平裝書,它說人常常花幾小時甚至幾天時間猜測事情會如何,而實際上他們在一瞬間就知道真相了。他喜歡這本書,因為它呼應了他的想法,他早已學會相信自己一閃而過的直覺。因此這時他明白,所有賭注都取消了。對方不會提出任何問題,我們想知道你是誰,不會有了。此時的他們正陷入某種狂亂和嗜血的慾望中,已經沒有值得耐心談判的獎勵積分可拿了,這項獎勵早已過了有效期限。
「這是哪裡?」hetubook.com.com她說。
但這只是空想。因為他的第二發子彈穿透打手的身體,擊中站在他背後的一個收費專員,而擠到那個收費專員後面的一個門衛出於驚慌、純粹的反射作用而回擊,而且擊中了領導班子成員的腦袋,於是另一名領導班子的成員開槍來報復門衛,接著木料場的一個向來對領導班子不滿的工頭朝他開槍回擊,射偏了,卻意外掃中第三個領導班子成員的臂膀。那人哀號一聲,回敬了好幾槍,他的葛拉克的槍口失控地亂彈亂跳,流彈四射,飛向大堆新湧進來的人,他們又摔又跌,在滿是鮮血的濕黏地板上滑行,紛紛倒下,直到那名領導班子成員的葛拉克的子彈空了。之後一種轟轟隆隆的死寂回來了,在空氣中嗡嗡作響,但是還沒結束,因為就在這時,遠遠地傳來別的聲響,劃破了寧靜。
艾比說:「今天是幾月幾號?」
「所以說這更逼真,大家會付更多錢。」
他把它拉下來。感覺很重,部分是因為上面撒滿了窗玻璃碎片,拖重了它,但主要還是因為口袋裡的金屬製品,它們都還在,兩把H&K,兩把葛拉克。他背靠著後輪,檢查了一下。他確信還能用的H&K彈膛裡有一顆子彈,彈匣裡有六顆。另一把H&K彈膛裡有一顆,彈匣是滿的。兩把葛拉克也一樣,總共有五十二發子彈,全都是又小又圓的九毫米帕拉貝倫彈(Parabellum),在煙霧瀰漫的光線下閃閃發亮。用來對付八名對手,那些人經過一番對克萊斯勒如此輕率激烈的摧殘,屆時恐怕已彈藥不足了。
開車的和搭車的回頭看克萊斯勒。
「好極了,」李奇說:「我只好把它拿回來。」
該讓他們減速了。
又一發子彈飛來,砸中後牆,離地一呎高。槍擊爆裂聲,車頂轟響,金屬回音,接著又安靜下來。接著是腳步聲。倉卒,拖著腳步,試探著。有人正往前移,逼近中,李奇又往車底察看了一下,那九人正比劃著,揮手,指來指去,手語。他們正協調著展開進攻,他們打算交互躍進,一次一個,一次兩個,從一點移到另一點。帶頭的是個壯碩的傢伙,樣子有點像葛辛.赫加,年齡相近,體格相仿。他正卯足了勁,準備衝出那堆化學藥劑桶,朝大約十五呎外的一落包著塑膠布的木材前進,其他人將隨後跟上。他們前方沒什麼障礙物,前進速度可能相當快。
遠處有人開了一槍,子彈從後行李廂蓋上一呎的地方飛過,距離李奇的頭頂兩呎,金屬頂蓋像巨大鼓皮那樣起了震動,槍擊的爆裂聲減弱成一聲轟響。
不太妙。
辦法只和_圖_書有一個。
艾比沿著車子側面蹲伏前進,從底下將手伸向車門把手,手指滑入它底部的縫隙,將車門打開到可以進入的寬度,低伏著扭動、滑行,腹部貼著座椅。
李奇向後爬向後座的車門,用之前艾比打開前車門的方式打開車門,手悄悄伸向把手,拉它的底部,輕輕把它扳開,一堆玻璃碎片撒下來,座椅的填充棉屑在空氣中飄飛。
開車的和搭車的在克萊斯勒行李廂後方遠遠站著,槍口仍然對著它,和之前一樣,雙手握槍、兩腳分開的穩固步態,可是頸子滑稽地向後扭曲,幾乎到了極限。他們越過左肩凝視著後方,也就是棚屋後面遠遠的角落,那裡有一條走廊通往辦公區,騷動就從那裡來。
她環顧著空曠的棚子。
艾比輕聲說:「他們把鑰匙拿走了,想想看,他們一定是遙控打開行李廂的。」
他低聲說:「快過去,上副駕駛座,然後挪到駕駛座,我們開車離開這裡,這是直球,踩下油門,看都別看,在座位上壓低身體。」
接著是短暫的沉寂。
李奇還剩兩顆子彈。
再回頭看克萊斯勒,仍然沒人,沒人抬起頭來往外掃視,沒有一點生命跡象。開車的和搭車的互看一眼,突然擔心起來。也許後行李廂中有廢氣,也許有滲漏,管道破裂。也許那一男一女窒息了。
他微微抬頭,謹慎地瞄著外面,他看見一間狹長低矮的波浪板棚屋,裡頭充滿天然松葉木材的氣味,但空蕩蕩的,沒半個人,可能是某種總部,也許是他們之前見過的木料場。開車經過一次,步行經過一次,一種掩護事業,暗沉的金屬板很相似,就像電動工具倉庫和水電材料倉庫。
五個不知情的人當中有一名打手,他來自奧赫里德湖沿岸一個叫做波格拉德茨的小鎮,他的妹妹曾遭到黨官員的騷擾,而迪諾為親人爭回了名譽。打手這個人很單純,他像狗一樣忠誠。他把迪諾當父親一樣愛戴,愛迪諾對他的愛。他愛組織,愛它的等級制度、規範、法條,以及他們給他的鐵一般的生活保障。他熱愛這一切,並且仰賴這一切過活。他掏出槍枝,朝杰米爾胸口開了三槍,槍聲擁擠的空間裡震耳欲聾,接著他自己幾乎同時被另外兩人擊倒,其中一個是似乎只是單純憑著自動反應而出手的收費專員,為了捍衛新主子,即使這個新主子剛剛射殺了舊主子。另一個開槍的是内部議會成員,對於發生的事略有所知,同時巴望從混亂中撈到一點好處。
依然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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