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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李奇說：「這裡有共用同樣管線系統的熱風爐和空調機，它們可能是由裝在某道牆上的一個複雜的恆溫器控制的，一個仍然亮閃閃的全新裝置。」

內側牆面只有一道門，木材施工相當工整，漆成白色，附有大型黃銅門把，不是暗門。裡頭是一條黑暗的短廊，盥洗室在左邊，辦公室在右邊，走廊盡頭是另一道門，施工同樣工整，漆成白色，附有大型黃銅門把。不是暗門。門後是另一個沒有裝潢的空間，全屋的寬度，深大約二十呎，左側可能是用來儲藏庫存的。

李奇用指尖勾住格柵，往後拉。

李奇頓了一下。

整片柵板鬆開來，它從幾個磁釦剝離，掉落在地上。在它後面有一條又長又直的通道，一直往前消失在黑暗中。

然後，他轉身面對達尼洛。

「談什麼？」

「他這人很偏執，」霍根說：「雖然他不曾把這店面出租，他也知道，這裡仍然不時會有人進來。城市視察員，病蟲害防治，也許是緊急來修漏的水管工人。他不希望這些人看見一道門，好奇門後面是什麼。他們可能會打開來看，職業好奇心，因此，門一定是掩飾起來了。也可能根本沒有門，也許只是牆板上的一塊外翻木板，背後沒有管線支架。」

他說：「算他好運。」

「了解。」

「基本上是這樣沒錯。」

當時，它讓他們存活下來，此時卻不同。最後，腳步聲停止。李奇又等了一分鐘.只是為了保險起見，沒完沒了的射擊聲逐漸消散，化為狂暴、嘶www.hetubook.com.com嘶作響的沉寂。

他們後退兩個轉彎，低聲交談著，聲音低得幾乎聽不到。李奇輕聲說：「我想真正的問題出在，鉸鏈會不會發出尖銳的聲音。要是會，我們就加快動作，要是不會，就慢慢來，準備好了嗎？」

牆上沒有箭頭，沒有飛機上的應急照明。艾比打開她的手機照明，微弱的光照亮他們前方十呎、後方十呎左右的範圍。通道約有三呎寬，是新近建造的，散發著和閒置商店同樣的氣味。牆板，填補劑，油漆。它筆直延伸了一段，接著右轉九十度，接著左轉九十度九，感覺像是在許多別人的房間之間繞來繞去。他們的盥洗室、辦公室和庫房，在許多一碼長無端短了許多的地方，李奇想像葛雷哥利的詳細藍圖，這裡偷一呎，那裡偷一呎，畫出許多假牆，最後把它們全部拼在一起。迷宮般的路線，但同時又簡潔、清晰而連貫。不能絆倒，不能跌跌撞撞，不能迷路。李奇想像入口的牆上夾著一只手電筒，葛雷哥利把它抓下，在通道裡東碰西撞，最後衝破出氣格柵，從空蕩蕩的商店跑出去。

「我把它推到他身上。」

艾比篤定地點頭。

店內經過整修，但沒人住過，裡頭仍然瀰漫著淡淡的施工氣味。牆板，填補劑，油漆。窗戶上的紙透著柔和朦朧的光。一片空蕩蕩的白色空間，一個巨大光禿的立方體，沒有任何裝潢。李奇對零售業一無所知，但就他看到的，他猜櫃台、收銀機、貨架和置物架這些必要的設備大概都是商家自己購置的。

「書櫃倒在和*圖*書他身上，他坐在辦公桌前，櫃子就在他背後，我想他的頸子斷了。」

「所以？」霍根說。

他們聚集在ＨＶＡＣ的前面，像在畫廊欣賞雕塑那樣看著它。它的高度大約到艾比的頭部，底部三分之二是用鬆緊螺絲固定的普通金屬面板，接著是兩個旋鈕，一個用來控制加熱模式，一個用來控制溫度，從冷到熱，以從藍色到紅色漸層的圓弧來表示。旋鈕上方有一個出氣格柵，或冷或熱依設定而異。

他們循著原路，繞兩個彎，回到鋼鐵艙門前，艾比將手機靠近鉸鏈，看來質地不錯，鍛鋼，表面光滑。但沒有潤滑油或油脂的痕跡。艙門沒有把手，不需要，只要兩個厚厚的箍環，就能把門栓牢牢鎖定，李奇用一根手指勾住其中一個。他在腦子裡排練接下來該怎麼做，不管快或慢。在另一頭，艙門應該會隱藏在某種偽裝後面。不會是時髦漂亮的東西，不會是需要引人注目地找工人來處理的，不會改變房間外觀的，達尼洛回來後不會注意到的，也許是原有的家具，和艾比一樣高，也許是書架。李奇必須打開艙門，然後把它移到一邊。不管快或慢。

李奇右手一把葛拉克，左手一把葛拉克。右手的槍對著達尼洛，左手的槍對著門口。霍根來到他身後，接著是艾比。

她說：「葛雷哥利已經死在書櫃底下了。」

「為什麼他們還要在牆上裝一組獨立的ＨＶＡＣ？如果他們想加強這裡的熱氣或通風，可以在天花板上加幾個通風口，只要花一www.hｅtuｂｏoｋ•com.cｏｍ塊錢。」

霍根嚴肅地點頭。

結果很快，李奇輕輕推開艙門，推開不到一吋，兩個鉸鏈發出刺耳的吱嘎聲。於是他把它整個推開。藉著艾比手機發出的光，他看見一件沉甸木製家具背後的粗糙木材，他用力把它撞開，它向前傾斜，搖搖欲墜然後砰地倒下，很不穩固，顯然是書櫃，他從它上面爬過去，到了房間。

右側擺滿機械，有一只熱風爐、一台熱水器和一組空調，空氣和熱氣共用同樣的管，管線仍然又新又明亮，連接處黏著強力膠帶。它原來的功能。許多水管和瓦斯管從水泥地面冒出來，後牆有一組暖通空調系統。李奇在旅館房間看過類似的東西，又高又窄，一機多功能，昏暗中有許多外露的配電板，所有斷路器都沒有標記。

接著，時間以一種怪異的方式推展開來，事後李奇認為，一方面這是不可避免，甚至命定的，一方面是被文化驅使著，同時也是被同儕壓力，被盲目的服從，被走投無路的無奈驅使著。很難理解，但這讓他多少了解了木料場後面辦公室門口的那堆屍體是怎麼回事。他們不斷進來。先是一個壯碩的傢伙進入現場，並且伸手拿槍，李奇讓他把槍掏出來，讓他將自己的意圖表現得一清二楚。然後他擊中他的要害，一發子彈。接著，第二人衝進來，擺出一副可笑的一切交給我的虛張聲勢姿態，但是他也不行。李奇把他擊落，他倒在第一人的身上。屍體就這麼往上堆。它沒嚇到任何人，他們繼續倒在上面，一個接一個，我們還是得面對同樣那批人，只是順序倒過來。霍根說得一點也沒錯，先是從辦公室過來的要角，接著是屋子內部的壯漢。最後是外面街角的莽漢，全都被驅使著，全都奮不顧身，全都注定要失敗。起初，李奇想起他們在中世紀的犧牲，但接著他將評估的時間往後推，一直到了混沌之初，千千萬萬個世代以前，一路回溯到了對部落的瘋狂控制，以及失去它的極度恐懼。ｍ•ｈｅtｕｂook•com.com

葛雷哥利原本坐在辦公桌前的綠色皮革椅上，腦海裡閃過許多重要的事。突然間他聽見背後傳來鉸鏈的尖銳聲響。他將椅子轉了一半，書櫃正好落在他身上。那是波羅的海橡木做成的，全實木，沒有鑲飾，上面擺滿了書籍、獎杯和裝框照片。首先，一片層板的前沿撞斷了他的肩膀，緊接著一片上方的層板砸破他的頭骨，然後整個書櫃壓在他身上，椅子也倒了，他的頭側撞上桌面的邊緣，身體卻往前倒在地板上，以致他的頸子怪異地扭像樹枝一樣斷裂，當下要了他的命，李奇從倒塌的家具上爬過的額外重量完全沒有對他造成進一步傷害。

他沿著牆面拍打，聲音沒有改變，介於空心和實心之間。

李奇說：「怎麼會？」

沒有其他房門了。

他們慢慢往前走，彎彎曲曲的路線讓他們很難估計總長度。李奇記得這個街區整體上是正方形，以舊城區的標準來說相當大，一邊大約四百呎，計程車辦公室、會議室加上後面辦公室大約一百呎長，也許一百五十呎，要看它有多寬敞，也就是說他們起碼要走兩百五十呎和-圖-書的直線距離，加上左彎右拐的部分，實際上或許是五百呎的路程，以他們緩慢謹慎的步調，李奇心想，大約要花六分鐘。

李奇看見前方是書櫃的背面，像斜坡那樣歪向一邊。它倒在一張辦公桌上。他從它上面爬過去，看見一道雙扇門，敞開著，裡頭是一間外部辦公室，一個人從桌後的椅子上站起，臉上滿是震驚和錯愕，是達尼洛，李奇心想。外部辦公室有一道門通往外面走廊，那道門也敞開著，椅子移動的吱嘎聲和人腳踩踏亞麻地板的聲音不斷傳來，顯然尖銳的鉸鏈聲和巨大的撞擊聲引起了大夥兒的注意。

李奇轉身，看著後面。其他一切都沒問題，穿過走廊往前直走，通過商店空間後一轉、一拉然後走到街上。快速，暢通無阻，很完美，可是沒有其他房門了。

結果花了五分半鐘，他們最後一次轉彎，然後在艾比的手機照明中，他們看見通道盡頭就在前方。終點的牆面是一塊厚重的鋼板，橫跨兩側，從地板直達天花板，上面切割出一個艙門，大小和通道另一頭的ＨＶＡＣ柵板差不多。必須彎腰，跨過去，就像潛水艇。右側有粗重的鉸鏈焊接在鐵門上，金屬因為加熱而變了色。左邊有一道沉重的門栓。目前沒拉上。葛雷哥利會把艙門推開，跨過來，在背後關上艙門，然後拉上門栓。沒人追趕，不需要鑰匙，快一些。門栓旁邊的牆上夾著一只手電筒。

艾比沒說話。

「這是我們軍中的說法，意思是我們要把某人揍死。」

接著他朝達尼洛的方向點了一下頭，對霍根說：「把這人抓起來，確保他安全無傷，他和我需要長談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