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倒是法蘭,越看越覺得這個律師很有意思,應該可以說是這一代的李.貝里吧。馬修的個子不高不矮,有著一頭淺褐色頭髮和一張削瘦的臉。眼前的他看來就像一頭極力保護幼子的老虎,如果他突然用力把茉莉拉回車上,法蘭也不會太驚訝。
一週後,法蘭穿著她那件四季皆宜的大衣,夾雜在大批媒體記者中,引頸企盼著州立監獄開門的一刻。雖然已經是三月天了,但是紐約的早春依然瀰漫著料峭的寒意,讓法蘭不得不把衣領緊豎,雙手也緊緊插在口袋裡。而隨行的攝影記者艾得.希恩,則戰戰兢兢地跟在她的身旁。
「查理,以上就是茉莉的清白宣言了。」法蘭對著麥克風下結語。
一分一秒的過去,未久,全場逐漸安靜下來。
稍早,在甫抵監獄外圍之初,法蘭就已經先以監獄為背景,做了幾則的現場報導。「記者現在正在康乃狄克州北邊的奈安提監獄外,這裡距離羅德島只有數呎之遠。因為殺害親夫蓋瑞.萊許而被判處有期徒刑的茉莉.https://m.hetubook.com.com卡本特.萊許,在被監禁了五年半之後,馬上就要公開出現了。」
希恩立刻啟動了攝影機。
接著,她直視攝影機,清楚地對著麥克風說道:「我很高興能夠回家。為了要獲得假釋,我不得不承認我殺了自己的丈夫。我承認,所有的證據都對我不利,但是,我要在此告訴各位,在我內心深處,我覺得我是無法殺人的。我知道,我可能永遠無法證明自己的清白,不過,我希望等我回到家、等我生活平靜下來以後,也許我可以記起那晚所發生的一切。要不然,我這一生將永遠無法獲得寧靜,也無法展開全新的生活。」
不等法蘭回答,觀察家記者保羅.萊里便嘲弄地表示:「那位茉莉小姐可不笨,她會這說,八成是在為她自己的財產著想。即使是合法繼承,也沒有人希望見到一個兇手因犯罪而致富。至於那些傷心欲絕的家屬,大概也寧可相信茉莉也是受害者之一,兇手是另有其人。」
茉和*圖*書莉停頓了一下,等她再度開口時,語氣似乎更堅定了。「我記得那晚我發現蓋瑞死在他的書房裡,我也相信,那晚當我回到家時,家裡還有別人,而且就是這個人殺了我丈夫。這個人並不是我捏造出來的,我相信兇手確有其人,我一定會把他揪出來,讓他為謀殺蓋瑞和毀了我的生活而付出代價。」
不等他的律師說完,茉莉便打斷他,說:「我別無選擇,菲立普。」
喬依.哈尼克挑了挑眉。「也許是,也許不是。不過,依我所見,未來想娶茉莉.萊許的人,最好別在她生氣的時候背對著她。妳說呢,法蘭?」
在等茉莉出現的同時,法蘭不時豎起耳朵,企圖聽聽其他同行的報導和看法。綜合各家所言,她發現多數人都認為茉莉殺夫不僅於法難容,而且也大大違反了人倫天理。同時,輿論對茉莉在服刑五年半之後獲釋也表示譴責,更對她不記得曾經以銅雕重擊丈夫的說詞不以為然。
法蘭則冷靜地對著麥克風報導:「即將載著茉莉.卡本特.萊許和_圖_書踏上自由之路的車子,剛剛展開了他們的旅程。」可是,就在萬分之一秒的停頓下,她驚訝地發現藍色轎車旁,有一縷繊細的身影正在走動。「查理,」法蘭立刻呼叫控制室內的主播。「茉莉.萊許不在車子裡,她正走在車子旁邊,她一定是打算發表什麼聲明。」
「好了,法蘭,妳可以離開了。」控制室從耳機裡傳來指令。
一如往常地,等待的過程中充滿了怨言,各家記者此起彼落地抱怨著一早就得出門搶新聞的辛苦,尤其是在這種飄雪的寒風裡,等待的滋味就更加苦不堪言了。不過,有經驗的記者們也沒閒著,紛紛趁著監獄大門還未開啟的時候,先就這樁曾經在五年半以前轟動一時的案情,概略做了簡明的回顧。
「真是令人意外的聲明。我們會為繼續為您追蹤這則消息,謝謝妳在現場所做的報導,法蘭。」棚內的主播回應道。
就在茉莉.卡本特.萊許走到大門口的剎那,現場所有的攝影機、麥克風和鎂光燈全都開始運作。茉莉臉上的神情,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如初次見到機器玩具運轉的孩子般驚訝。「茉莉好像難以相信自己眼前的景象。」法蘭以簡單的一句話,描述現場的狀況。
監獄後方突然駛出一輛深藍色的轎車,法蘭見狀,立刻通知控制室。「菲立普.馬修的車正準備離開。」早在半小時前,菲立普就已經抵達監獄,準備接茉莉出獄。
所有的媒體也全將鏡頭瞄準了菲立普的座車。「我們根本在浪費時間,」郵報的記者喃喃抱怨著。「我敢打賭,監獄的大門一開,他們就會加足馬力揚長而去。喂,等一下!」
法蘭也和其他記者一樣,伸長了手,努力想把麥克風往前遞。不過,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她只是靜靜站在一邊而未發一語,因為她深信,如果現在她被茉莉當成了敵人,那她以後就絕無機會訪問茉莉了。
監獄大門才打開,眾家記者不待茉莉走出門來,便蜂擁而上、爭相發問。「妳覺得怎麼樣?……妳是不是以為永無再見天日的一天了?……妳會去看蓋瑞的家人嗎?……妳認為妳能再記起那天晚上和_圖_書的事嗎?」
菲立普.馬修這時也已經下車,來到茉莉身旁。「茉莉,不要這樣,假釋官不會喜歡妳這麼做的——」不過,茉莉卻不理會他的勸告。
終於,在一片嘈雜的發問聲中,茉莉舉起了手表示抗議。「請讓我有講話的機會。」
法蘭瞄了兩人一眼,不耐地丟下一句:「不予置評。」
「妳對那番聲明做何感想,法蘭?」格林威治時報資深記者喬依.哈尼克問道。
語畢,茉莉自顧自地上車,完全不理會她這番聲明所引起的騷動。拿她沒有辦法的馬修,只能在替她關上車門後登上駕駛座,一邊鳴著喇叭,一邊開車擠出重圍。
她看起來既蒼白又瘦弱,法蘭甚至以為她可能生病了。在法蘭眼中,茉莉看起來不同於往,可是,這種改變卻非單純的年齡變化所致。法蘭仔細端詳著眼前的昔日同窗,發現她原本金黃的髮色,如今已如睫毛般深沉;而原本及肩的短髮,也在這一段日子裡變長了。茉莉蒼白的雙頰,彷若清晨的雪花;而曾經如蓓蕾般綻放的笑靨,也在緊閉的雙唇下消逝無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