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一九九二年六月六日,星期六,十二點
好。此刻我重建了整起事件。我試著釐清想法。「他們」是誰?西梅說過布拉葛多丘把很多事串在一起,有錯有對。是其中哪件事讓某人擔心了呢?墨索里尼事件?如果是的話,作賊心虛的會是誰,是梵蒂岡,是伯格瑟政變中位居政府高層的那幾個共犯(可是事隔二十多年,他們應該已經不在人世),還是情報組織(又是哪幾個情報組織)?或者不然,其實是某個老傢伙無法擺脫恐懼和鄉愁,一個人搞出這些事,說不定還拿威脅威美爾卡特當有趣,假裝自己背後有……聖冠聯盟之類的黑道組織撐腰。所以對手是個瘋子,但就算是瘋子,他如果想幹掉你,其危險程度也跟正常人沒什麼兩樣,說不定還更危險。就拿現在來說吧,不管對方是「他們」,還是單獨行動的瘋子,總之昨天晚上有人潛和_圖_書入我家。他既然能潛入一次,就可以潛入第二次。所以這裡不宜久留。還有,這個瘋子或「他們」就這麼有把握我知道某些事?布拉葛多丘跟魯奇迪說了什麼關於我的事嗎?看起來應該沒有,從我跟魯奇迪那個間諜最後的對話判斷,布拉葛多丘應該並沒有和盤托出。所以我是安全的?顯然不是。從這裡逃去羅馬尼亞不是小事,或許應該觀察事情發展,或者看明天的報紙怎麼說。如果報紙對布拉葛多丘謀殺案隻字未提,那就表示事情比我想得更糟,表示有人企圖讓事情無聲無息過去。那我還是得躲一陣子。可是我連出門都有危險,能躲去哪裡呢?
大無畏的女子。我將一切說給瑪亞聽,畢竟她已如聖經所說,是我肉中之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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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該怎麼做了。我下樓,從後門轉進咖啡館,老闆認識我,而且我以前也這麼做過。我環顧四周,一大早店裡幾乎沒有人,只有一對老夫妻坐在小桌旁,面前有兩杯卡布奇諾和兩個牛角麵包,他們應該不是情報人員。我得讓自己清醒,我點了一杯雙份濃縮咖啡,然後走進電話間。
我想到瑪亞,想到歐塔湖畔小屋。我想我跟瑪亞的事應該沒問題,應該沒有人發現,她應該不會受到監控,她的電話不會,我的電話肯定會,所以我不能從家裡打給她,要想打電話給她,我必須出門。
「妳注意聽,什麼都不要問。準備好去歐塔湖待幾天的東西,然後去開車。我家後面,第四哩路上,我不知道門牌號碼,應該有一扇門,差不多正對著我家。m•hetubook•com.com那扇門很可能沒鎖,因為門後的中庭裡有一個不知道存放什麼東西的倉庫。妳可以進來,也可以在門外等。我們的手錶對一下時間,妳開車應該十五分鐘能到,我們約一個小時後在那裡見。如果那扇門鎖著,我會在門外等妳,妳務必準時,因為我不想在路上等太久。拜託妳現在什麼都別問,妳收完東西去開車,算好時間過來,我會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告訴妳。應該沒有人會跟蹤妳,但是為了保險起見妳還是要注意看後照鏡,只要覺得有任何一點不對勁,妳就想辦法繞路,把對方甩掉。還沒出運河區的時候可能有點困難,但是之後妳一定有辦法出奇招,例如在號誌燈轉成紅燈的時候衝過去,讓其他人不得不停下來。我對妳有信心,寶貝。」
一路上我幾乎沒開口,到了湖畔小屋我才
https://www.hetubook.com.com對她說,我一旦把事情告訴她,她很可能會有生命危險。她要不要相信我,繼續置身事外就好?不難想像,這件事根本沒得商量。「等一下,」她說。「我還不知道讓你害怕的是誰或是什麼事,如果沒人知道我們在一起,我自然沒有生命危險可言,如果他們知道我們在一起,會認定我已經都知道了。所以有話快說,否則我怎麼有辦法想你所想?」瑪亞簡直可以去當武裝劫匪,她動作乾淨俐落,在約定的一個小時後走進那扇門,整個人很緊繃,也很得意。我坐進車裡,告訴她在哪裡轉彎,好盡快切入伽托薩大道底,瑪亞知道從那裡如何轉進往諾瓦拉方向的高速公路,也比我清楚通往歐塔湖的小路。
我想到了,從我家後院可以轉進街角那間咖啡館的洗手https://www.hetubook.com.com間。我還想到後院底端有一扇數十年未曾開啟的鐵門。房東把房屋鑰匙交給我的時候跟我說過,除了大門和通往頂樓那扇門的鑰匙外,還有一把生鏽的老鑰匙:「您應該用不著,」房東笑著對我說。「五十年來這棟公寓的每個住戶都有一把。是這樣的,大戰期間我們這裡沒有防空避難所,對面那棟則有一個很完善的避難空間,就是面向第四哩路那一棟,跟我們這棟平行。所以當時在後院底端開了一扇門,讓這裡的住戶聽到警報的時候可以快速到對面避難。那扇門平常是從兩邊鎖住的,不過我們這棟每一戶都有鑰匙,只是您看都五十年了,所以鑰匙都生鏽了。我想您應該用不著,只是萬一發生火災,那扇門還是很重要的逃生口。您也可以把鑰匙留在抽屜裡,無須理會。」
瑪亞立刻接起電話,情緒很激動,我告訴她不要說話,仔細聽我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