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莉里亞
「說吧,聖巴特里奇歐大人,不要客氣。我很清楚,你知道的情況比我所期待的要多得多。其實你出發才幾天,我就得到其他情報,說你已經探知那項極具價值的機密,但是先別和我討價還價,我實在很好奇,你為什麼要用這種拐彎抹角的方法回到我身邊。」他一邊說一邊交代僕役快把肉放進魚形的木製模子裡面,上頭不要淋湯,只要澆上調了威士忌酒和糖水的醬汁。
柯爾貝十分的機警。他覺得老者的聲音很熟,而且講述的事情也有些可疑,於是喚來兩名衛士,扯下訪客的蒙眼布和鬍鬚,結果看到的是誰呢?是柯爾貝親自命令手下,押上畢爾德醫生船上的那個義大利人羅貝托.得拉格里瓦。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利希留生性狐疑,他雇用費杭德的事沒有對任何人提起,甚至連馬薩林也不例外。在利希留眼中,馬薩林簡直就是一隻貪婪的禿鷹,而他自己卻像一具懨懨待斃的活屍。然而就在病情每況愈下的時候,利希留又傳送給他一些訊息,但是並不向他透露來源:「順便提醒一下,親愛的朱利奧……」
「哎呀,柯爾貝,你就不能動動腦筋?給他戴上面罩不就得了!」
「那是什麼,主教閣下?」
「我該怎麼處置他呢?」
就在他準備下毒手,讓羅貝托名譽掃地之時,他還得考慮如何才能繼承對方的一切。於是他向樞機主教表示,由於自己是名諜報人員,因此不得不化名為波佐先生,但實際上他是不折不扣的羅貝托.得拉格里瓦,一位在卡薩雷圍城戰役中與法國人並肩作戰的英勇戰士。他說在倫敦有個替土耳其人蒐集情報的惡棍,仗著和他面貌酷似,便化名馬木特,到處招搖撞騙,最近聽說已經獲得什麼粉末不粉末的秘密。
馬薩林親自為他的客人佈置餐桌,彷彿這些事做得好,其他事也一樣可辦得好。之後,他接待了費杭德。餐桌上,高腳酒杯反射燈芯的光芒,瓶裡的葡萄酒呈現不尋常的色調,花籃裝滿萵苣還有人造花人造果,散發一股甜膩膩的香味。
「啊,你這該死的老狐狸,」費杭德暗罵道:「你連我最起碼應該知道的都弄不清楚,但是話說回來,我自己也不曉得應該告訴他什麼。」接著他也高聲說道:「主教閣下清楚得很,有的時候,了解真相只有百害而無一利。」
馬薩林相信羅貝托(也就是費杭德)握有一項秘密,他想要利用這項秘密牟取最大的利益。馬薩林決定裝出什麼都知道的樣子(其實他什麼也不知道),以便哄哄這個無賴,讓他吐出情報。
費杭德驀然覺醒了,這個角色再扮下去恐怕凶多吉少,最好還是誠實地招出自己的身分,最壞頂多挨侍從一頓打而已。
「可是,如果真的想要出賣我們,他大可以去找西班牙人或荷蘭人,根本沒有必要向我們挑戰啊。他究竟想從我們這裡得到什麼好處呢?錢嗎?可是他很清楚,如果忠心不貳,日後宮廷裡便有他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啊,你這無賴,」馬薩林心中暗罵道:「其實你並不清楚自己掌握的秘密有多大的價值,你在等我開價。我偏偏不開價,看你沉不沉得住氣。」他親手把幾樣果汁冰糕擺上桌面,這些冰糕經過精心雕刻,看上去好像依舊掛在枝頭www.hetubook.com.com的蜜桃,接著他便高聲說道:「我知道你探聽到什麼秘密。你也明白,要找其他買主談何容易!請你注意,不要把黑的冒充成白的,把白的冒充成黑的,我的眼力可沒有那麼差!」
「我想他是叫費杭德。」
聽到這一番話,馬薩林氣惱得把手一揮,差點碰翻了一個精鑲珠寶的仿金湯盒。他遷怒於僕役,罵了一句,然後在柯爾貝的耳朵旁輕聲說道:「把這個人給我押回牢去。」
「閣下,」他說:「我不應該向您隱瞞真相。柯爾貝大人把我誤認為羅貝托.得拉格里瓦,他的疏失或許蒙蔽了閣下您敏銳的觀察力。我不是羅貝托,而是他弟弟費杭德,他是嫡出,而我是私生子。我幹情報買賣,想來主教閣下對此應有興趣才是,畢竟閱下是第一個向已故樞機主教報告英格蘭密謀的人。我指的是……交感粉末和經度等等的問題……」
事情相當清楚,羅貝托已跌進謊言和陰謀的圈套當中。但是羅貝托落入陷阱的原因和方式究竟和費杭德的期待有所出入,因為利希留才一死,他的計畫立刻被攪亂了。
他癩蝦蟆吃不成天鵝肉,只好悻悻玩著那把梳子,這時殘燭將盡,飄起一縷輕煙,手上的愛情信物似乎化成一張長滿利齒的大嘴,伺機想咬嚙費杭德那顆絕望的心。
「什麼意思?」
「一定是他哥哥對他說了。」
「我不認為。」
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夠拖延小說創作的進度。的確,詩人在敘述一件難忘的事情之後,總是喜歡把它擱置一旁,好一段時間內不再提及,讓讀者的心思一直懸在那裡,透過這種技巧,我們會認為那是一篇結構嚴密、精心創作的小說。但是離開主題絕對不能太久,否則讀者會把注意力集中到與主題平行發展的其他情節當中。所以我們現在得回到費杭德這條主軸。
見到比斯卡拉他就故意閃爍言詞,讓對方忽而覺得他是羅貝托,忽而認定他是費杭德,正因如此,每次送到巴黎的報告都讓馬薩林看了滿頭霧水。守衛經過牢房門口,他就把耳朵貼在門上竊聽他們的談話,經過一番拼湊,終於知道堡壘裡還關著一夥海盜。
費杭德越來越肯定,那個秘密是個無價之寶,但是,他心裡想,要打下一隻在空中直線飛行的鳥相當容易,可是要對付一隻不斷改變飛行方向的鳥可就難多了。因此他得小心揣摩他對手的心思:「閣下知道,要得到寶貴的東西總得拐彎抹角。」
「柯爾貝,沒有人會愚蠢到把你我當成傻瓜。所以不妨斷言,這個人正在玩把戲,他確信自己的手上握有王牌。」
這時候柯爾貝突然想到一個辦法。
費杭德暫時不敢以羅貝托的面貌露面,因為有人知道得拉格里瓦早已離開巴黎,如果這時他貿然露面必定會惹上麻煩。不管他跟莉里亞的感情發展到什麼地步,費杭德都得立刻與她斷絕一切往來,並裝出泰然自若的樣子,勝利有時還得靠耐心的等待才行。他也知道,欲擒故縱是最好的策略,因為再好的品性如果表現得過多便會失去光彩。而想像卻能超越視線所及,飛到更遙遠的地方;即使鳳凰也得棲息在神秘的國度,這樣的傳說才能永繫不墜。
「要留意羅貝托.得拉格里瓦。他晚上會去杭布耶夫人家裡。他好像www.hetubook.com.com對你的交感粉末了解甚多……另外,我的情報人員透露,這個年輕人經常出入叛亂份子的社交圈子……」
「可是他出外透氣的時候……」
利希留一死,費杭德就失去了庇護。他不得不與馬薩林建立一些聯繫,因為他努力的最終目標便是接近權力中心。但是如果他不炫耀一些才能的話,便無法接近新的首相。羅貝托從此銷聲匿跡了。他病了呢,還是旅行去了呢?費杭德左思右想,卻怎麼也沒有想到,受到他的惡意中傷,羅貝托早已被當局逮捕。
眼下,他自稱羅貝托,為的是征服莉里亞。就像當代所有的人一樣,費杭德已從「桑克馬」事件中了解到災難發生會是什麼場面。他冒著天大的危險,但為了達成報復的目的,他早就視死如歸了。現在他是大搖大擺,冒充羅貝托的名字,在那些圖謀不軌朋友的圈子裡面炫耀賣弄。
也不一定要賣給馬薩林,賣給其他的政府也可以。話說回來,情報真的非賣不可?據他觀察,羅貝托手裡握有的可能是一張藏寶圖,說不定還不是一張普通的藏寶圖,而是二十年來各方議論不休,藏在亞倫布拉多或羅西布羅斯的金山銀庫!果真如此,他就要將寶藏悉數據為己有。這樣一來,難道以後他還需要仰人鼻息,到處尋找情報買主?不用。他會動用那筆財富,招攬天下高手,組織特大的諜報網為自己奔波賣命。到那時候有錢有勢,他不但可以繼承得拉格里瓦家的爵位,還可以和情人莉里亞長相廝守,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故事說到這裡,羅貝托的心中一陣狂喜,因為費杭德他自作自受,掉進自己的陷阱裡。柯爾貝突然叫一聲:「是你?聖巴特里奇歐?!」只見他驚訝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命令手下把費杭德關進囚牢裡面。
「柯爾貝呀,我們不寫小說,情節大可不必這樣複雜。昨天晚上那場化裝舞會,義大利人全都戴上長鼻子的古怪面具,雖然遮去了真面目,嘴巴卻也還能說話。你去弄一個來,給他戴上,只要摘不掉就可以。對了,在他牢裡安面鏡子,讓他顧影自憐,這樣他不羞死才怪。以前他老鬼鬼祟祟,盜用羅貝托的名字四處撞騙,這和戴上面具有何兩樣?現在就讓他扮小丑扮個過癮!記住,運送他的車廂必須裝上厚帘,遮住小窗,人馬兼程趕路,不要停在驛站,真要休息,也得等到夜幕低垂,挑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靜僻處。萬一有人盤問,就說車裡坐的是名貴婦,因為密謀圖反被捕,正要解往邊境。」
於是馬薩林便開始調查起羅貝托,然而一直到他故弄玄虚,將其逮捕的那一天晚上,他對羅貝托的了解還是微乎其微。整個事件的過程中,他根本不知道幕後躲了一個費杭德。
「問得好,柯爾貝。假如他是羅貝托本人,那麼他一定知道英國人在船上幹些什麼勾當,而且也沒有理由不告訴我們。假如不是,我們就必須弄明日,他到底是從哪裡得來的情報。無論如何都不可以把他交付法官審判,因為一到法官面前,他會抖出太多內幕,而且還是當著許多人的面講,到那時候,我們總不能衝過去,一刀刺進他的後背,讓他血濺法庭吧?如果他不是羅貝托,而是像他自稱的什麼費朗德或費爾朗,那麼他一定還有很多情報可以告訴我們和圖書……」
但是費杭德懂得如何去製造良機。一天,利希留在他面前讀了一封信,並對他說:「馬薩林主教跟我提起一件有關英國人的事,說他們手上有一種叫做『交感粉末』的玩意兒。你在倫敦的時候聽說過這件事嗎?」
「波佐先生,如果你不是個傲慢無理的人,至少也是愛開玩笑的人。『交感粉末』我一無所知,如何指點你呢?」
費杭德(總算!羅貝托真高興)可算是貪得無饜,就連做白日夢都要多多益善。這時他在鏡裡一看,燭火依舊搖曳,燭火後面竟是一張汙黑可厭的臉。
「知識絕對不會害人。」
「這個人一定是瘋了,主教閣下。如果說他貪生怕死,那麼我們可以理解,但是他回來這裡只為了賣給我們一些我們給他的情報,這種事只有瘋子才做得出來。」
或許鐵石心腸的人一旦憶起他熟悉的溫柔面孔也會潸然落淚……走筆至此,羅貝托彷彿看見費杭德對著鏡子跌坐在斗室裡,正目不轉睛地看著現實和鏡裡兩苗跳動的燭火,心中密密塞滿愁緒,腦海掠過幢幢幻影。偏過頭,恍惚間,莉里亞好像站在他眼前,她的臉色是處女特有的蠟白,她的身軀沐浴在光芒中,長髮流瀉背後,她的衣服薄如蟬翼,雙峰若隱若現……
但是時間緊迫。等到羅貝托回來的時候,馬薩林一定會對他有所懷疑,並且想置他於死地。費杭德向宮廷中的朋友求教,得知透過年輕的柯爾貝便可以接近馬薩林,於是提筆寫了一封信給前者,信中約略提及英格蘭的威脅和經度的問題(他對這個其實一無所知,只聽利希留提起過一次)。會面時他穿得像位年長的修道院院長,一隻眼睛還蒙上黑色的布條。
於是馬薩林下令將達芙妮二號駛往塞納河口附近的一處海灣停泊,這個地點非常隱密,即使坐船從河口外海通過,到西班牙聖地牙哥朝聖的法蘭德斯人也不會察覺。横亙在海灣前面的岬角上有一座堡壘,以前曾經用來囚禁犯人,現在廢棄不用,人跡罕至。他們把海盜暫時關在裡面,只派三個人看守。
「顯而易見,他相信刺探來的情報比宮廷中的一差半職更有價值。相信我吧,這人一定工於心計。我們只好將計就計,今天晚上押他來見我吧。」
「打個比方,他一登上那條船,馬上就發現他想知道的東西,像這樣他還需要留在船上嗎?」
另一方面,費杭德出現在樞機主教面前的一刻,就已經憑直覺懷疑到羅貝托可能握有什麼秘密,一項有利可圖的大秘密,於是他決定裝出什麼都知道的樣子(其實他什麼也不知道),希望騙騙樞機主教,誘他說出原委。
費杭德並不是把莉里亞從羅貝托的手中搶過來便覺滿足,他還要進一步讓羅貝托在樞機主教的面前失寵。這項計畫並不容易,因為樞機主教甚至不認識羅貝托這個人物。
「您放心吧,閣下!我會妥善處理這件事情。」
「不管他叫什麼,如果他不是羅貝托,我們得弄清楚,是誰在幕後指使他的。把他關進巴士底獄也不是很保險。誰都知道,有辦法的囚犯還是可以和外界互通聲息的。總之,非得逼他開口不可,你快給我想個計策。記住,這段期間應該把他關在和*圖*書任何人都不知道的地方,並且提防有人來對他的真實身分明查暗訪。」
「波佐大人,請你記住:千萬不要用別的問題來塘塞一個問題,尤其是當發問的人比你地位高的時候。如果我知道『交感粉末』是什麼東西,那就不需要問你了。好吧,『交感粉末』你沒聽過,可是你是不是曾聽人談起過一種新的確定經度的秘方呢?」
人言「天欲置人於死,必先惑其心志,亂其思慮」,似乎有它幾分真理。費杭德本想透露他所知道的幾樁情報做為誘餌,以便牟取利益。可是他沒想到,這些情報都是已故樞機主教所掌握的最高機密,由於他已養成情報販子特有的那股傲慢氣,處處想要表現比主人的消息還要靈通,結果做過了頭,反而弄巧成拙。壞就壞在馬薩林從來沒聽人提過(現在也無法證實了)費杭德和利希留之間有什麼交易。馬薩林發現他面對的人,不論是羅貝托,還是另外一個人,這個人不僅知道他都對羅貝托說過什麼,而且還知道他曾給利希留寫過什麼。他究竟是從誰那裡知道這一切的呢?
「不,如果這個人真是羅貝托的弟弟,事情就更撲朔迷離了。他是怎麼知道只有我們,我,你,那個英國諜報員還有羅貝托.得拉格里瓦最先掌握的情報呢?」
柯爾貝立刻就向馬薩林主教稟報這件事情,對羅貝托來說,想像馬薩林和柯爾貝之間的對話是件極為好笑的事。
然而,利希留就要死了,費杭德會怎麼樣呢?
「我能向您保證,對此我是一無所知,如果主教閣下願意指點後進,或許我……」
話說回來,費杭德此刻是恨意攻心,哪能體會什麼真情至愛,羅貝托很清楚,有一種人除非聽見人家談起愛情,否則光靠他自己是不可能產生什麼慾念的。或許費杭德在牢裡找到一本愛情小說,從頭到尾讀了一遍,心裡驀地燃起熊熊欲|火,縲絏之苦連帶煙消雲散。
如此一來,費杭德便可以在他兄弟羅貝托死去的時刻取而代之,搖身一變成為獨一無二的羅貝托,那些目前仍住在拉格里瓦的親屬,以及在巴黎的所有舊識,肯定不會起什麼疑心的。
馬薩林又說道:「從我這裡撥十個人出去,挑個精明能幹的軍官差遣他們……」
「聖巴特里奇歐大人,」馬薩林一邊說,一邊把桌上的一只盤子推向另外一只盤子,這兩個盤子分別盛著一隻看上去像活龍蝦的熟龍蝦和一隻看上去像熟龍蝦的活龍蝦:「一個星期以前,我們送你去阿姆斯特丹坐上阿瑪利里斯號。你不可能違抗我們託付你的使命,因為你很清楚這麼做得付出性命作為代價。這麼說來,你已經獲得想刺探的情報了?」
「就挑比斯卡拉好了,他的手腳甚為俐落,以前為了捍護樞機主教的名譽,還不惜挺身而出,和一班火槍手決鬥呢……」
在這種困境裡,費杭德考慮到,如果承認自己的確沒有忠於所託,這對他是很不利的。所以他面前只有一條路可走:「不瞞您說,主教閣下,我可以說已經不辱使命,探知您要我去打聽的事情了。」這時他心裡暗想道:「其實,我早就知道那個秘密就藏在那艘名叫阿瑪利里斯的船上,這艘船一個星期以前就從阿姆斯特丹啟程……」
「要害就害我吧。其實如果你背信忘義欺騙我,那才真是跟我過不去呢!看來我應該叫個劊子手伺候你了
和_圖_書。」費杭德日夜詛咒羅貝托。雖是咎由自取,自做自受,他還是把滿腔怨氣出在他哥哥的身上。他絞盡了腦汁,一心想著如何在監獄裡策動暴亂,釋放那班匪徒,然後奪下達芙妮二號,沿著他的哥哥走過的路線,跟到天涯海角,以逞復仇雪恥之快。如果越獄成功,他會先到荷蘭,在阿姆斯特丹總能找到一些情報販子,向他們探聽阿瑪利里斯號放洋的路線。若能探得消息,他便率領難兄難弟一路窮追,登上阿瑪利里斯號,逼他哥哥吐出機密,再將全船的人殺個乾淨,然後揚長而去。回到法國,這項寶貴的情報還是可以用極高的價錢賣給馬薩林。
「那就準備一個鐵製面罩,用鎖牢牢固定在他臉上,鑰匙扔進海裡……您看這樣行嗎?」
幾天以前,一艘法國船在布列塔尼的外海截獲一艘海盜船。非常湊巧,那艘荷蘭船名叫Tweede Daphne,這兩個字唸起來挺拗口,意思是達芙妮二號。馬薩林心裡想,這不就意味著還有一艘達芙妮一號在海上闖蕩?那些新教徒不但事神不恭而且缺乏想像力。二號船的海員成分複雜,各種國籍都有。本來應該把他們全處以絞刑,但是權衡輕重,暫時免其死,以便弄清他們是否受雇於英格蘭,還有他們是從什麼人手裡奪取這艘船的,這些線索有利於馬薩林和原有的船主進行談判。
「我想不是。他哥哥一直到上船那個晚上才知道自己的任務是什麼,而且自始至終,我們對他的監視是一刻也沒放鬆過的。不,不,這個人知道太多他不該知道的事。」
有可能莉里亞第一次和他約會的時候曾塞給他一把梳子以示真情不渝,後來這個信物居然讓他夾帶進了牢裡。他一親吻這梳子的時候,就會覺得自己肝腸寸斷,好像一艘擱淺在海灣裡的船,任憑狂濤惡浪劈裂象牙精雕成的船艏。
費杭德被押走之後,柯爾貝說:「主教閣下相信這個人說的話嗎?假如他真是羅貝托的孿生兄弟,那麼這一切就不難解釋了。羅貝托還在海上,和……」
「什麼事?主教閣下,我敬愛的神父……」
「很好。吩咐下去,把費杭德那惡棍解到堡壘,三餐讓他和比斯卡拉同桌,但是白天出外透氣,晚上送回牢裡就寢,都得派人好好監視,不可稍有差錯。人再冥頑,只要身繫囹圄,那股志氣不怕它不磨得淨盡。讓他獨處一室,只准比斯卡拉同他說話,日子一久,他的戒心必然鬆弛,看看能否套出什麼口風。還有,遞解過程務求周密,到了堡壘還須瞞過眾人耳日,千萬不可讓人認出他來……」
於是,這兩個人全都認為,自己一無所知的事對方一定瞭若指掌,他們各懷鬼胎,互相揣摩對方心意期待能找到破解謎團的蛛絲馬跡。羅貝托一面急著想要找出這堆亂麻的頭緒,一面卻還自言自語說道:「多麼動人的故事啊!」
然後,他向樞機主教密報,那個冒牌的羅貝托.得拉格里瓦知道一樁英國人向來秘而不宣的事,其陰險的企圖再明顯不過了。此外,費杭德還列舉出一些目擊者,他們個個都曾親見過羅貝托和這個叛徒或那個叛徒接觸過。
費杭德臉上戴著那個滑稽的行頭,心裡當然悶悶不樂,牢房裡面只有一個裝了鐵條的小窗戶,透進來慘淡的光線,外面景色異常荒涼,一望無際盡是沙丘,達芙妮二號靜靜泊在海灣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