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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江女俠

作者:顧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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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鹿角溝喜獲新知 雙龍坪巧逢老道

第二十二回 鹿角溝喜獲新知 雙龍坪巧逢老道

玉琴道:「妹妹要我等來談談,我等老實不客氣便趕來了。但是你們為什麼要這般客氣呢!」
玉琴道:「我走了兩次,已熟了。不然,怎會前來呢?明天再見罷!」看她一翻身,早已坐上驢背,將絲繩一拎,那花驢便放開四蹄,得得地向東北跑去。小鸞母女便關好大門,入內再行安睡。
玉琴微笑道:「強盜有何足畏!大丈夫何必如此?」
忽聽前面鸞鈴聲響,劍秋道:「也有客人來了,我們讓開些,不要誤撞。」二人遂將坐騎拴過一邊,依稀見一個肥大的和尚,穿著黃布衲,雄健得很,跨下棗騮馬,在二人身旁一瞥而過。玉琴道:「呸,原來是個賊禿。我生平最恨那些賊禿。」
玉琴說了這話,幾個商人一齊冷笑起來道:「強盜真是勇猛!著名鏢師尚且不敵,何況你們兩個人呢!料你們雖懂得一二武藝,那裏是強盜的對手?而且小小女子,膽敢去捋虎鬚,不是去把生命作兒戲麼!」又有一人道:「他們若去沖犯,說不定女的便要擄去作一寨夫人呢!」
一連住了三天,小鸞母女竭誠款待。下午時候,劍秋和玉琴、小鸞總是到曠地上去放鵰,教得那金眼鵰十分靈活,指揮如意。連玉琴、小鸞也都聞聲認識;又似略知人言,劍秋又教以尋找三人的口號,試了幾遍,已是嫻熟。有一次玉琴和小鸞匿在園中,劍秋把一隻萊陽大梨用了口號,教金眼鵰送去;那金眼鵰果能把梨啣著送到小鸞閨中,小鸞嘆為神鳥,不可多得。
玉琴聽于定九回答這件事倒有幾分明白,心中覺得稍慰,遂要請他快講出來。
二人趕到廟門之前,見橫匾上寫著「玄壇廟」三字,新近重修過的,廟門緊閉,寂靜無聲。二人遂跳下坐騎,上前叩門。不多時有一個年輕道童,出來開了門,一見二人,便問來歷。劍秋道:「我們從關內還鄉,因貪趕路途,錯過宿店,不得已欲借尊處暫宿一宵,當多多奉謝。」
其時日已近午,小鸞母女吩咐下人大擺筵席,請琴劍二人暢飲。小鸞又命侍婢到間壁去請孟家小姊前來。一會兒孟瑤貞已款款走來。玉琴是早已在昨日打麥場邊暗地裏見過了的了,小鸞代為介紹。瑤貞見劍秋、玉琴並立著,一個兒如太原公子,儀表不凡;一個兒如紅粧季布,婀娜剛健,不禁愛慕之心油然而生,說了許多敬愛的話。
玉琴道:「不妨待我試一下子看,你們不見也不會相信的。」於是她便代鄉婦去打麥。
劍秋笑道:「自然是聞天聲了。腰間纏著黃金帶,能喝二十斤酒,不是他還有誰來?」
鄉婦白瞪著雙眼道:「我也沒有熟悉,請你問別人罷!」玉琴討了一個沒趣,驅驢便行。又聽那個鄉婦說道:「那地方是不好去的啊!預備著腦袋便了!」
玉琴聽了點頭道:「自然我也知道那人並無其他惡意,不過跟我一人鬧罷了,現在既然于先生說出那個鹿角溝地方,待我即刻自己去探訪罷。那人既要試試我的本領,不妨和她較量一下,看她究竟有多大能耐。若是真有本領的人,我也結交一個朋友;若是不識時務的,哼哼,那麼我的寶劍也不肯輕饒她!」說罷面上微有一些薄嗔。
「下面何人?竟用暗器傷人?算不得是真英雄!你既有本領盜去我驢,向我挑戰,今晚我遵命前來領教了,何不放出本領來,決一雌雄!」
二人聞言,方知老道原來便是那個獨眼龍佟元祿。前天方才說起他,不想在此狹路相逢,無怪他要起歹心了。玉琴也喝道:「瞎眼老賊!你開了黑店,存心害人,遇見我們,也是惡貫滿盈,死有應得!前次僥倖被你漏網,今夜一定不肯饒你了!」
照著于定九的說話,一直向南而走,約摸行了十六七里的山路,路上風景倒也不惡。側聞水聲滔滔,前面有一條小溪。沿溪朝著東面走去。回顧已瞧見狼牙山尖銳的山頂,自己已走到一處村落了。料想這裏便是鹿角溝,便裝作行乞一般走進村來。細察那裏的居民,大半業農。有幾個鄉民走在道上,糾糾桓桓,咸有好勇之狀。村中屋宇鱗次櫛比,門前都有一個打麥場,有些牛羊在那裏嚙草。卻向那裏去探訪得盜驢之人呢?
挑燈重見,小鸞命侍婢獻上香茗,請玉琴在自己房裏上坐。小鸞母親也聞聲走至,乃是白髮老婦,一見玉琴也很奇異,低聲問小鸞道:「這位老太太便是你說的荒江女俠麼?」
玉琴道:「以後我總要領教一下的!」二人正說著話,那酒保早端上酒菜來,二人也就進餐,連那金眼鵰都吃了一個飽。付過賬,便要趕路。那酒保便小心的牽過驢馬,看二人各個騎上,飛也似地跑去。
二人又行了一段路,那迷霧已漸漸的化開,日光下照,稍覺溫暖一些。劍秋道:「今天不至於下雨了,我們可以多趕些路哩。」
那商人又道:「我們所遇的盜匪,並非尋常可比,真的非常厲害!因為我們一行都是採辦人參和皮貨的客商,本請著有名的鏢師鐵臂熊王振一起護送,誰知強盜更是驍勇!有一個舞劍的少年,最為神勇,鐵臂熊的左臂膊都被他斫下來,所以貨物大半被劫。我們逃生到此,要至山海關請求官兵往剿呢!」一邊說著話,一邊用手指著後面數人舁著一個大漢,說道:「他便是鐵臂熊。遼東有名的鏢師,現在也變成獨臂熊了。」
正在盼望之際,卻聽庭中有一陣微微的風聲,玉琴已翩然走入,三人一齊立起來相迎。劍秋首先問道:「怎樣了?可曾得手麼?」
二人方踏上階沿,只見小鸞母女已迎將出來。小鸞已換上一件紫色的衣服,格外見得美麗。玉琴便代劍秋介紹一過,小鸞母女即請二人入內寬坐。下人奉上八樣細色茶點和香茗。
玉琴正在趑趄的時候,瞧見左邊一家門前打麥場上,有兩三個鄉婦在那裏用力打麥,唱著很入調的俚歌。遂即走到她們面前,假做向他們乞食的模樣。其中便有一個身軀粗夯,相貌醜陋的鄉婦,厲聲叱道:「呔,乞婦快快走開去!我們辛辛苦苦在此工作,方才能夠得到一天的糧食,你年紀已老,又不能做工,誰肯給你白吃的?不要在這裏囉叼!」
玉琴看著劍秋的面孔,跌足說道:「可惜!可惜!」劍秋道:「可惜什麼?」
大家回到院子裏坐定了,于定九開口說道:「這裏平安多年,並無盜匪。此次盜驢之人,當然絕非綠林英雄,況且布條上寫明來意,要和玉琴姑娘挑戰。自是有本領的人,不服玉琴姑娘,故意來此獻些本領,看玉琴姑娘如何去要回罷咧!離此十餘里,有一個鄉村,名喚鹿角溝,那處的居m•hetubook•com.com民多習武藝;聞得有幾個女子亦精技擊,尚武之風很重。
玉琴道:「這人既然指名要我前往,何必有勞師兄?反惹她訕笑我太怯弱了。所以請師兄暫在王翁莊上耽擱,待我一人趕去,必要將我心愛的花驢奪回方才使她知道人家是不好欺侮的!」
小鸞母女命下人開了大門,恭送玉琴。幸喜四下無人,小鸞道:「姊姊黑夜回去,識得途徑麼?」
小鸞方才把劍插入鞘中,向玉琴襝衽為禮道:「久慕芳名,只恨無緣見面。適聞香車小駐棗莊,所以不揣冒昧,故意前來小試薄技,聊以相戲,這樣才得激動玉趾下臨,能遂識荊之願。今夜相見,武技卓絕,果然名不虛傳,使我十分欽佩!且請到裏面小坐,待我負荊請罪,願意承教!」
玉琴帶笑對劍秋說道:「這個小道童年紀不過十三四歲,口齒卻生得十分伶俐。」劍秋笑笑。二人吃罷粥,小道童收拾而去。
這時劍秋和王翁、于定九坐談佚事,烹茗解渴,等候玉琴早歸。但是看看已到五更,村雞已喔喔而啼,四處唱和,真是劉琨起舞之時了,仍不見玉琴回來,大家很是疑訝。尤其是劍秋,放心不下,不知玉琴此去,和那年家姑娘對壘,可能穩穩得勝,取得花驢而歸?料那年家姑娘一定也有高大的本領,萬一失敗,如何是好?又因玉琴有言在先,自己沒有隨去,雖有危急,不能援助,這都是玉琴好勝心太重之故。于定九卻認為女俠已有非常精妙的武藝,一定不會敗在他們手裏的。
商人道:「前去二十多里,便是雙龍坪,地方十分荒涼,居民極少。相近有個螺螄谷,山勢曲折而峻險,那裏有大夥盜匪盤踞。我們深悔取道這裏,未免孟浪!也是鏢師大言欺人所致。現在他有一個徒弟叫周小熊的,也被強盜殺死了。這真是我們的不幸,遇此大險啊!」
玉琴被劍秋這般一說,不覺無話回答。半晌又說:「我們的師父是有道的高僧即仙即佛,至聖至善。豈是那些淫僧可比?草有薰猶之辨,人有善惡之分,我何嘗罵師父呢!」劍秋笑笑。
小鸞聞言大喜道:「那麼真所謂不打不相識了!」小鸞較玉琴年齡稍輕,便呼玉琴為姊,玉琴稱小鸞為妹。二人雖是裙釵,而性情伉爽,無異鬚眉,所以沆瀣一氣,非常投合。立談之下,遽成新知。
玉琴也笑道:「你還忘不掉佟家店的陳酒呢!但不知那個獨眼龍到那裏去了?若再相逢,一定不肯饒他!」劍秋笑笑。
這時天色微明,大家也不再睡了,玉琴到裏邊去換了自己衣服。眾人也已起身,見花驢已還,各人驚奇不置。玉琴用罷早餐,便要和劍秋到鹿角溝去踐小鸞之約。王翁和于定九是千叮萬囑,要求二人仍要回來,多聚幾天,二人含糊應允。劍秋帶了金眼鵰辭別王、于二位,下人們早已牽過花驢和龍駒,各自一躍上鞍,向王翁等點點頭,鞭影一揮,飛也似的跑向鹿角溝去了。
玉琴道:「多謝指示,我馬上去吧!」說著話,立起身來要行。劍秋忙把手攔住道:「且慢!那邊既然來此盜去花驢,一定要防備你去的;你若是這個樣子走去,人家便知道你是荒江女俠了,不要反中他們的暗算麼?」
玉琴點頭道:「正是。你是何人?為著什麼事情,這般鬼鬼祟祟?」
小鸞又告訴玉琴道,自己的亡父諱立三,是年大將軍羹堯的後裔,自年將軍功高遭忌,清廷殺戮後,子孫逃亡民間,不敢出面。小鸞的父親因痛祖先之被殺,懷復仇之雄心,一意練習武術,結識英豪,思乘天下有亂,出而誅滅胡虜。當洪楊之役,舉兵北上,聲勢甚盛,清廷大震。小鸞的父親便聚合一般同志,很想揭竿而起,贏糧景從。不幸太平軍前鋒至滄州,為僧格林沁所敗,退走山東。清軍挾得勝之勢,南下壓迫,京畿轉危為安。後來太平天國同室操戈,一蹶不振,以致漸漸滅亡,滿清氣燄復熾。
於是兩邊各把劍術盡力施展,奮勇死鬥,只見幾道白光在庭中環繞。正在這個緊要當兒,忽聽頂上潑刺刺一聲,有一物疾飛而下,直撲老道頭上,勢若飈風。
小鸞將劍緊緊敵住,覺得劍光漸漸加緊,繞住她的身子,作一大圈,沖掃決蕩,一點兒也沒有鬆懈。幸虧自己也是有根抵的,不致即被劍光所傷,然而也只有招架的功夫。她心裏疑惑非常,不知來的可就是荒江女俠?不然怎麼有如此劍法?倘然再戰下去,一定要失敗的。遂虛晃一劍,跳出圈子,喝問道:「你究竟是不是荒江女俠?還是荒江女俠之母?快快說個明白!」
那商人看了玉琴一眼,便道:「姑娘,你快不要向前走罷。我們是遇到強盜了!」
玉琴見小鸞疑問,不覺格格一笑,本來也無心害她,也就收住寶劍,嬌聲答道:「你不是有意和荒江女俠挑戰麼?自然來的是荒江女俠本人到此領教!荒江女俠的母親早已埋骨青山了。」
劍秋笑道:「師妹好勝心重,我就遵命不去。但願得勝而歸便了!」
劍秋道:「天下事往往有許多熱心人,懷著一團好意,很想與人消災,給人家得好處;而偏偏逢著冷心的,使他也無可奈何。真是可嘆!他們既然相信官軍,讓他們去請教也好。」
他口裏不覺嘰咕著說道:「這兩個佩著寶劍,跨下騎馬,帶著大鳥,看他們的神氣又是什麼劍客了!幸得不在店裏住宿,否則我的一隻左眼恐怕也要保不住了!」
劍秋道:「年紀大的老婦有高大本領的也不少,即如鄙人所遇見的鐵拐韓媽媽和雙鉤竇氏,可稱厲害,非尋常有本領的人所能抵敵得過呢!」
玉琴也不暇去管他,心裏自思:昨夜盜驢的留下布條,署名有一個鸞字,現在他們說這個年家姑娘芳名小鸞,可謂巧合。又說她是鹿角溝婦女中間的第一人,大凡有本領的人,總是不負氣,不肯輕易佩服他人的;尤其是沒有在外邊走過的少年人。無論如何,她總是一個嫌疑犯了!我且到她門前去一瞧,待到晚上再去,把我的花驢盜還,也使她知道荒江女俠不是好欺的啊!
劍秋道:「我當偕同師妹前來一探下落,再想對付方法可好?」
玉琴便停了說道:「大概你們已瞧得了,我在青年時候,曾習武技;但至今年已老邁,不高興工作罷了,若是工作起來,比較你們還要好呢!我在外邊行乞多年,走過了多少地方,從沒有遇見女子能武的,我也可以自豪了。」說罷呵呵地笑將起來。這幾句話乃是玉琴故意說出,藉此激動她們,以探虛實的。
但瞧他右眼角裏還在淌出血https://www.hetubook.com.com來。劍秋便向他問道:「此地是什麼地方?你家店號名喚什麼?」酒保答道:「此處便是葛家店。小店名喚長泰,專接往來客商,且賣酒的。」
「後來我進去伺候,卻見他把一個金邊硃漆的小葫蘆,恭恭敬敬的放在沿窗桌子上,回頭對我說道:『你去知照店裏一切人等,今夜早些安睡,不要多管閒事。如有聲音聽得,也只做不聞,否則若有傷害,我是不管的。』我自認為很乖覺的,便問他道:『老和尚,可是那個矮冬瓜今夜真要來尋事麼?』他點點頭答道:『是的,那矮冬瓜乃是著名的飛行強盜,他存心要來太歲頭上動土,也是他飛蛾投火,自來送死罷了。我是張家口天王寺的住持四空上人,江湖上那個不知!豈肯甘心讓豎子發狂呢!』我聽了和尚的話,諾諾連聲而退,便去通知店主及同伴,他們都很膽怯,果然閉門早睡。
「那矮冬瓜便付了酒鈔,走出店去,出門時回頭對那和尚說道:『今晚你留心一點,倒要試試你的本領呢?』和尚哈哈笑道:『不怕死的前來便了!諒你也只有一顆腦袋,不夠我葫蘆裏的東西一試的。』那矮冬瓜去了,和尚也還到房裏去。
「睜開雙眸,就小孔裏向外窺時,只見從對面房裏有兩道青光,如箭一般的射出;同時庭中也有一道黃光飛起,青黃二光繞作一團。冷風直吹到我面上來,如利刃攢刺,我大叫一聲而倒。甦醒時覺得右目痛不可忍,流血面頰,我的右目已瞎了。聽庭外並無聲息,我也不敢驚動。直至天明,大家起身,把我救起,無法醫治。
二人走進店來,大眾見這一對少年男女,珠輝玉潤,錦衣龍馬,估料必是貴客,也就向旁邊散開去。二人到得店堂裏,揀一雅潔的座頭坐定。那酒保又撮著笑臉,過來問:「二位要什麼菜?」劍秋隨意點了幾樣,那酒保喊了下去。又走來伺候。
玉琴卻騎著花驢,照準方向而跑,五更時分已回到棗莊。
玉琴聽她娓娓細語,方知她是名將之後,自有家學淵源,更是敬重。小鸞也詢問玉琴何以到此?玉琴遂把自己崑崙習藝,石屋殺虎,火燒韓家莊,夜探白牛山為父復仇,歸家省墓的經過,大略告訴一遍。小鸞母女聽了,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齊說:「女俠真天人也!」
劍秋道:「天氣儘管冷了,我們趕路要緊,任他們去罷,或者回來時再去試探也好。」
酒保將手掩著眼睛答道:「這也是我的不幸啊!二位有所不知,昨天傍晚,有一個雄健的和尚,到小店投宿,當他在座頭喝酒的時候,外邊又跑進一個又矮又小又醜的漢子來,好似一段矮冬瓜,腰裏卻纏著黃色燦爛的金帶。坐定了,只顧喊酒來,一口氣喝了二十斤酒,還不醉倒。我們要不賣他喝時,他便拍案大罵,說他在佟家店喝過四十年前的陳酒,到如今沒有好酒喝過,引以為恨。那和尚見他醉態狂悖,冷笑了數聲,他便和那和尚爭執起來,兩下破口大罵。我等恐怕肇禍,連忙向兩下勸住。
小鸞道:「既然姊姊要去,小妹不敢多留,即請姊姊坐了花驢回去罷!明天務必請求姊姊惠臨,並邀劍秋兄同來,藉此暢敘一切,千萬不要推辭!」
玉琴笑道:「老太太這樣謙卑,愈使我坐立不安了。」
不多一刻,回到外邊,大家見玉琴已裝成一個老婦模樣,身上穿著一件破舊的棉襖,便是王翁的老妻穿的;佝僂而行,面上不知塗著什麼,添了許多皺紋。果然在陌生的人看來,誰還認得她是大名鼎鼎的女俠呢?大家不覺笑將起來。
不多時侍婢捧上一盆熱水。玉琴即在小鸞粧臺前洗拭,霎時間現出花嬌玉媚般面龐來,小鸞母女遂深信不疑了。玉琴坐定後,又問小鸞此次夤夜盜驢,是否有意向她挑戰?還是別有其他作用?
玉琴頓了頓,說道:「劍秋兄,不是我和你峻拒,實在此事須由我一人去做,庶不被對方輕視,所以只好辜負你的美意,不許你去!」說到許字上,聲浪也響重一點。
小鸞姑娘自幼經她的父親教授,即精武術。溝中人俱聞名的。那個一同走的姑娘姓孟,也諳些武技,是她的鄰居,和她十分知己的。玉琴聽了,又向鄉婦探聽年家的住址。鄉婦告訴她說:「離此向東而行,走過一座板橋,那裏門前有兩株大榆樹就是了。」
聽寒風敲窗,十分淒厲,彷彿鬼魅將臨。守到三更時分,忽聞室外步履聲,門有機關,只消一撥,便自動的開了。便見有一老道,帶領方才遇見的兩個道童,仗劍飛入,光如匹練,劈向炕上,拍的一聲,那炕已裂為兩半。
玉琴聽了便道:「強盜如此厲害,我們有些不信。那些官兵都是酒囊飯袋,那裏會捕盜匪?不如你們快跟我們二人前去,我必要你們的失物奪還,除去那些凶惡的強徒!」
玉琴遂拔出寶劍,飄身躍下。見前面立著一個妙齡女子,正是日間所遇見的年小鸞,手裏也橫著一柄明晃晃的寶劍。小鸞卻瞧見來者乃是一個老媼,心中不由一愣,「難道這是荒江女俠的母親麼?奇哉!怪哉!」玉琴見小鸞呆住,也不知道她驚奇的緣故,遂揮動寶劍,向她一劍刺去。
小鸞也還劍相迎,銀光閃爍,二人鬥在一起,戰夠多時,二人的劍法各各緊密,兩劍正碰個著,嗆啷一聲,火星四迸,二人各自跳出圈子,一看自己的劍卻都沒有損壞,也就放心,再行舞劍作戰。
那人連忙拜倒道:「姑娘正是我的恩人!姑娘可記得晏家堡樹上自縊的胡小三麼?姑娘今夜有大大的危險,快快提防!」玉琴又仔細看了一下,依稀也有些認識,果是那個可憐的胡小三。方欲再問,而胡小三已溜出室外去了。琴劍二人知道危險當頭,十分緊迫,幸有他來報信,不可不防。估料廟中又必有強徒了,遂即亮出寶劍,把火吹熄,伏在暗隅,以備不測。
大家入席,玉琴、劍秋見餚饌豐盛,又遜謝一番,舉杯痛飲,都覺得心裏非常融洽。席散後,劍秋又向小鸞要了一隻雞兩斤肉,給那金眼鵰果腹,金眼鵰已餓得慌了,好如風捲殘雲般,何消片刻吃得精光。小鸞母女和瑤貞在旁觀看著,也是驚嘆不已。
恰巧王翁和于定九著人來相請,二人遂與小鸞母女作別,重返棗莊。臨行時握手絮語,依依不捨。小鸞家中也養著一匹桃花駿馬,親自坐著送二人至棗莊,和王于二人見面,王翁等見了小鸞,也非常恭敬,設宴款接。至晚小鸞跨馬別去,還揮灑了幾點熱淚呢!
玉琴恰在觀察時忽聽廊下蹄子響,細細一看,自己的花驢正m.hetubook.com.com拴在廊下的柱子旁邊,不覺大喜。方想躍下,忽又見屋後人影一閃,便有一樣東西,向自己面上飛來,連忙將身子望下一蹲,恰從頭上飛過,在屋瓦縫裏,鐺瑯一聲,乃是一支飛鏢。接著又見兩鏢接銜打來,疾如流星,便伸出左右手,一一接住,拋在屋上。冷笑道:
玉琴暗想,小鸞手裏決然也是一口有來歷的寶劍了,遂施展劍法,舞成一團白光,向小鸞進攻。
劍秋道:「今晚對不起那金眼鵰了,只好餓牠一頓。」玉琴道:「或者牠自己會出去找食的,不用你擔憂。」說時關上了門。回過頭去,見牆邊只有一隻炕,被褥十分骯髒,皺皺眉頭,便在燈下坐著,和劍秋閒談。
玉琴道:「年來關東三省群盜如毛,一般商賈真有『行不得也!哥哥』之嘆,今聽他們說什麼螺螄強盜厲害,我倒要去領教一番呢!」
劍秋笑道:「是,是。我也不是真的膽怯,因為師妹急於返里,所以有此說話。既是師妹熱心為地方上除惡去暴,我也很表同情的,何敢退後?當和師妹一同前去便了。」玉琴聞言,這才回嗔作喜。
那酒保說到這裏,廚房裏把鐵鏟敲得噹噹地響,店堂裏早有一個老者喊道:「汪三,少講些罷!快些上菜來。」那酒保答應一聲,向廚房裏跑去。
這時聽外更鑼已報四下,玉琴立起身來說道:「棗莊尚有劍秋師兄和王翁等在那裏守候回音,此時已過子夜,我要立刻回去報信了,免得他們心焦。」
鄉婦退立一邊,看玉琴施展兩臂,一起一落的打麥,似乎絕不費力一般,非常迅速,同伴都及不上她。便是自己雖有些蠻力,也不能夠到如此地步,心裏不覺詫異。鄉婦的同伴也在旁看得出神,停著手都不打麥了,大家覺得這個老乞婦倒著實有些氣力的,不要欺她年老,我們年輕的反不及她咧!
玉琴忍不住問道:「你的眼睛怎會流血?想是新瞎的。我們來的時候,店門前圍著許多男男女女,你在那裏講什麼?」
只聽下面嬌聲答道:「很好。你快快下來,你家姑娘等候多時了。」
又走了一二里路,前面已到一個小小村落,偶抬頭忽見道旁有許多樹木,枝幹都已削去,如禿頂老叟。二人看了,心中有幾分懷疑。進得村來,見有一家小旅店,門前擠滿了許多人,圍著一個盲目男子,正在聚談紛紜。那盲目男子好似酒保模樣,也自指手畫腳地講給眾人聽。玉琴忍不住勒住絲繮,跳下驢來,劍秋隨後下馬。
玉琴便正色答道:「你們認我年紀老邁,不能像你們這樣工作麼?那麼你們不認識人了!」
那酒保以為主顧來了,忙上前代拉坐騎,帶笑說道:「二位在小店裏用飯罷!」二人見吃飯時候略早些,但心裏要探問事情,便點頭道:「好的。」那酒保牽去驢馬,請二人入內。
玉琴不及答話,回過臉去,瞧見兩個小姑娘生得都是姿容妙曼。而左邊一個穿著青色衣服,更是身長玉立,婀娜多姿,而眉宇之間,更饒英氣,正在十八九妙年華,可說是鄉娃中的翹楚。若和大破韓家莊有宋彩鳳比較起來,真不愧大喬小喬,並世之美,自愧勿如了。
玉琴和小鸞聚首數日,雖覺快樂,然思鄉之念,縈繞心頭,便告訴小鸞,日內即須告辭。小鸞知堅留無效,請求他們入關路過之時,再來一敘。玉琴滿口答應。
王翁道:「時已不早,不如即在寒舍用過了午飯再去,未為晚也!」玉琴點點頭,便在王翁家裏和劍秋、于定九等用了午飯,悄悄走出後園門,一路向鹿角溝行去。途中遇見幾個棗莊的鄉人,果然不認識她了。她一邊走一邊想,未免暗自好笑。
玉琴離了王家,望南飛行。正逢月黑夜,幸天上星斗滿天,方向很捉得準,自己運用夜眼,瞧得還算清楚。三更時分,已到鹿角溝的家門前;但聽村犬四吠,隱隱有些擊柝之聲。
年家大門緊閉,沉寂若死。寒風淒厲,撲入襟袖,未免有些砭人肌骨。玉琴抖起精神,輕輕一躍,已跳到年家的牆垣之上,向裏一看,乃是一排四開間的院落;惟最西一室,微有燈光透出,知是年家的臥室了。庭院中有一株枝葉平殘的梧桐,搖搖如鬼。心裏暗想:花驢若為小鸞所盜,一定藏在後邊,這裏都是臥室,休要驚動了他們。遂又越過屋脊來尋找。只見後邊也有一個很大的院落,且有一條迴廊。這迴廊大約是通到後園的,旁邊還有兩間小屋。
劍秋道:「那四空上人的飛刀,果如法玄所言,十分厲害。大約聞天聲未能得手,脫身遠颺了。」
二人跑了一段路,玉琴回頭已望不見那一行人,便帶笑對劍秋說道:「我本抱著一片熱心,見他們被劫得可憐,想代他們去要還貨物,不料他們反藐視於我,真所謂肉眼無知了!」
玉琴道:「我本有一個弟弟,但自幼兒便被大蟲所害,其他並無姊妹,覺得一個人淒涼得很,心曲無從所訴?幸有劍秋師兄伴我奔走天涯,復了不共戴天的大仇!現在回里省墓,又蒙他願意同行,才使我不致形單影隻。只苦並沒有知心的姊妹。在大破韓家莊時,曾遇宋彩鳳,意氣很是投合,但她早回虎牢去了。今番忽和小鸞妹妹無端邂逅,結個新交,心中快活得很。所以我們如同一家人模樣,你們母女倆也不必多禮了。」
玉琴初見小鸞劍術也有了相當工夫,後其見人婉孌可愛,吐語溫文,不覺起了敬愛之心,便答道:「姊姊謬贊了,外也能人甚多,所謂強中更有強中手,如我這般粗具薄技的人,何足稱道?姊姊的本領也已到得上乘,荷蒙辱愛,不恥下交,正中鄙懷,豈敢有負美意!」
于定九非常愛聽江湖上的奇事佚聞,請求劍秋講個詳細。劍秋因左右無事,遂把鐵拐韓媽媽和雙鉤竇氏的事講給他們聽。二人坐著靜聆,這樣等候玉琴回來。
二人又向前跑了一里多路,天色已漸漸昏暗,卻仍找不到螺螄谷,也沒有再遇見一個人。又錯過宿頭,無處安身。忽見前面有一廟宇,玉琴指著道:「好好,我們今晚且借住在廟裏罷!明天再去探訪。」劍秋點點頭。
玉琴玉靨微嗔,將頭一偏道:「師兄,你今番為什麼膽怯起來呢?以前我荒江殲盜時,洪氏三雄也是著名巨盜,卻被我一人除去。想我等即為劍俠,理該為地方上除去害民之物。有司不能負責,我等何忍坐視?否則小民的痛苦不是更深麼?我也並非自誇英雄,好管閒事,總覺得耳裏聽到了,心上卻放不下啊!是不是?」
劍秋正在庭中教授那金眼鵰各種口號,一見玉琴回來,便問她有無眉目?玉琴把自己和-圖-書探聽的經過,告訴一遍。且說:「今天晚上前去盜還花驢,也要顯些本領給她看看,但不知是否她做的,現在也不能說定罷了。」
劍秋便把金眼鵰放至樹上,教他練習口號,玉琴、小鸞等都立旁邊觀看,果然那鵰給劍秋教得有幾分熟了,說來便來,說去便去,一些沒有錯誤。少停,劍秋又到外邊曠野上,放那金眼鵰飛去後,他口裏一聲長嘯,便見金眼鵰在天空中鼓翅飛回來了。瞧得小鸞喜開了嘴拍手大樂。是夜琴劍二人便宿在小鸞家中。
于定九道:「出了棗莊,一直向南,須走了十六七里,便有一條小溪,再沿溪東行,和狼牙山遙遙相對的一個小小村莊,便是了。」
想定主意,遂照著鄉婦的話一直望東走去,果有一座板橋。走過了橋,有一門牆較大的人家,門前兩株老榆,遮得陰森森地,寂靜無人。門上掛著一塊大牌,「年公館」三個黑漆大字映入眼簾,旁邊有一帶籬笆,很是清曠。玉琴在門前徘徊片刻,認清方向,決計夜間動手,遂即回轉棗莊。
那兩個女子沒有覺察到這裏有人偷瞧,所以緩緩地走了過去。玉琴仔細看了一回,又向鄉婦探問,始知年家小姑娘閨名小鸞。她的父親在此墾田為業,隱居不出,但喜結交朋友,時常有遠道的人前來拜訪,一住便是十天八天,一月兩月,也說不定的。所以好客之名,傳播遠近,現在早已故世了。家中唯有一位老母,別無他人。
小鸞的父親知天心尚未厭棄滿奴,大事終不可為,遂解散其黨,隱居在此。膝下只有這一個女兒,遂把平生武藝一一傳授。所以小鸞自幼即精武術,且能飛簷走壁,捷如飛鳥,又擅飛鏢,百發百中。常常隨著父親馳馬試劍,鹿角溝中鄉人都稱她為女英雄。小鸞的父親臨死時,又把他一生佩帶的青霜寶劍傳給她,削鐵如泥,吹毛能斷,小鸞非常珍愛,所以方才和玉琴的真剛寶劍相遇,便發出龍吟之聲,不致被真剛寶劍所傷了。
劍秋便向那小道童道:「你們的師父喚什麼?何不請他出見?」小道童答道:「我們師父法名清風,年紀老了,今天有些不舒服,所以不能出來款待。請二位客人勿責。」說罷便退出室去。
玉琴忙答道:「不敢當的,遵命便了。」遂隨同小鸞入內。
玉琴又道:「我騎花驢而歸,因為不欲驚動他人,便從後園隔牆跳入,開了園門,牽進花驢,照舊拴在廄中,園門也閉上。只是那個園丁卻睡得正熟,沒有知道,否則他還疑心有人再來盜馬呢!」說罷又是微微一笑,皓齒顯露更覺嫵媚可人,但她身上依然穿著老婆子的衣服呢!
不覺已至二鼓時分,忽聽門上有輕輕剝啄之聲。二人十分奇異,便問:「是誰?」只聽門外有人答道:「是我,特來報個信的。」劍秋忙過去開門,見有一個香司務模樣的人跑進來,對著玉琴說道:「姑娘可就是荒江女俠麼?」
「獨有我喜管閒事,要瞧瞧今夜有什麼把戲?必然很好看的。遂暗暗伏在那和尚的對面房裏,窗上挖了一個小孔,預備偷窺。但是待至三更以後,仍不見有什麼動靜,庭中月明如水,寒風呼呼,對面和尚房中燈光熄滅,寂寂無聲。我暗笑和尚大言欺人,上了他的當了,不覺有些疲倦,蹲在窗下,正自朦朧睡去,忽然有一聲裂帛似的響亮,把我驚醒。
這時天色已黑,對面殿上燈光黯淡,有一個老道正欲走出,一見二人,忽地退縮了進去,且向二人偷窺了一個仔細。琴劍二人沒有留心著。不多時,又有一個小道童拿上燈來,對那個道童說道:「師父喚你進去。」那道童便匆匆去了。
玉琴記在心裏,便假作驚奇的樣子說道:「原來此地有這麼一位了不得的小姑娘,我也不敢自誇了。」說罷,一步一步的折向東首走去,耳邊還聽得那幾個鄉婦尚在說笑道:「這老乞婆目中無人,年老心不老,卻被我這麼一說,把她嚇唬跑了。」
劍秋忙制住她道:「師妹快不要說。」玉琴道:「為什麼呢?」劍秋道:「請問師妹,我們的老師也不是個和尚麼?你怎麼罵起來?」
小鸞笑道:「此事孟浪之至,還乞原諒。因為前天有人來傳說,棗莊到了名聞關東的荒江女俠,怎樣收服金眼鵰的驚人異事,我一時激發了好奇之心,很想見見。又聽這裏的鄉人快嘴阿金前來報告說,女俠出獵狼牙山,坐一花驢,的是寶貴,我恐驟然晉謁,或未能得見玉顏,不如藉此激動一下,或可相識,且欲一覘姊姊的本領。方在交綏時,果然劍術精妙,勝我十倍,非常佩服!現在願意和姊姊結個相識,使我也得多多叨教,光榮得很。不知能蒙姊姊不棄麼?」
此時王翁和于定九也過來相見,聞知這個消息,很覺欣慰。玉琴也不再改換了,仍舊粧著老婦模樣,和劍秋等談談說說。等到黃昏時分,用過晚飯,佩上真剛寶劍,回頭對王翁等說道:「我去了。」只一縱身,人已不見。
鄉婦說的時候,把手搖指著西邊走來兩個女子道:「那個靠左手走的小姑娘便是了,你千萬不要高聲驚動了她。」
老道見一擊不中,知必有變,急忙退出時,二人也即拔劍追出,和他們在庭中戰鬥起來。
劍秋見玉琴已下決心,也就不敢勉強,遂道:「師妹之意如此,我也不必奉陪了,但請師妹自己留神,不要輕敵。」
「那和尚也從房裏踱出,知道我已受傷,便對我說道:『教你不要多管閒事,你不聽我言,自取其殃。停會你們到大道上去一瞧,便知厲害了!你的頭也有樹木那樣的堅實麼?還是你的便宜咧!』說罷又從身邊摸出三兩銀子給我,他遂跨著駿馬在大霧中登程去了。我們店中人聽了他的話,隨即趕到大道上一看,果見兩邊樹木都已削去枝幹。有幾個鄉民在夜間遙見有幾道青光,圍著一道黃光,在那裏盤旋多時,最後黃光從青光中穿出,向西飛去。一瞬眼間不見了。可知那個矮冬瓜果來尋事,他們好一場大廝殺,十分厲害,大約都是劍客了!」
玉琴答應道:「准從妹妹之命,明日再來拜望。」小鸞秉著燭臺,伴了玉琴走到後邊廊下拴驢的所在。玉琴過去解下繩子,那花驢雖在黑夜,然而兩眼圓睜,在燭光之下,認得主人到臨,立即將頭搖搖,鳴了一聲,四蹄擺動起來,好似歡迎一般。玉琴伸手在驢背上撫摩數下,牽了花驢,隨小鸞走出。
玉琴聽到這裏,不由得一笑。劍秋也問道:「強盜在什麼地方?」
果然那個蠢婦人聽了,大大的不服氣,翹起大拇指,對玉琴說道:「老乞婆,你有了一些力量,不要自負其能,以和圖書為別的女子都沒有驚人武藝的。須知這裏年家姑娘能舉石擔作天魔舞,跳丈餘高的牆垣,如跨門檻一般,身輕如燕一般,男子都拜倒裙下,說她是個巾幗英雄,也是我們鹿角溝婦女裏頭的第一人了。其他能武的也不少。你這樣狂言,若被他們聽在耳中,必要向你斥責,驅逐你出去了!」
劍秋點點頭,「一定是的!看他們的面上也很凶惡,不像良善鄉民。」玉琴道:「我們自己找罷。」劍秋將馬鞭遙指著前面隱隱的一帶高山說道:「總在相去不遠之地了。」
二人憩坐一番,劍秋放下金眼鵰,那鵰便飛到室外一株大樹上去了。少時,又是那個小道童托著一盤素菜和粥來,放在桌上,對二人說道:「小廟沒有預備什麼,請二位將就用些素齋罷。」
玉琴又道:「我也幸虧遇見了聞天聲,才得明白仇人所在,前去復仇應該要謝謝他的。本不知他現在何處,誰知他會到此間,不過如今又是難逢的了。」
玉琴笑了一笑,又問于定九道:「鹿角溝在那一處?請即見告。」
玉琴道:「呸,你們嚼什麼蛆?休得小視人家!你們既然要請官兵,由你們去罷!好話當作歹話,你們被劫之物難以得到了!」便回頭和劍秋說道:「我們趕路要緊。」把花驢向前一催,劍秋跟著,一驢一馬依舊向前跑去。
玉琴笑道:「劍秋兄說話不錯,不如待我改扮一下,他們便不相識了。」劍秋道:「很好。」於是玉琴入內去化裝。
玉琴嘆道:「現在的官軍都是膽小如鼠,平時只會欺壓良民,貪圖軍餉。而一般坐皋比,綰虎符的,也都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也許像那灞上棘門軍一般,不值一戰,教他們去剿匪,何能奏效?」
劍秋因為不識途徑,故讓玉琴當先;於是玉琴在前引導,行行重行行,不多時已望見狼牙山尖,而鹿角溝也已到了。二人來到年家門前,一齊下鞍,把驢、馬繫在大榆樹上。早見一個侍婢,本立在門口瞧望的,一見他們駕臨,一溜煙的跑進門裏去了。
「前天劍秋兄收服了那頭金眼鵰歸來時,鹿角溝中也有幾個鄉民前來瞧熱鬧的。又在昨天我們縱獵時,途中遇見二三個鹿角溝鄉民,他們在道旁瞧看,指著玉琴姑娘說:『這就是荒江女俠,有了不得本領的!』其中有一個快嘴阿金,我也認得,大概他回去後,不免在那裏傳說,遂有不服氣的人要試試玉琴姑娘的真本領,所以來此盜去花驢了,否則為什麼別的不偷,單盜玉琴姑娘的坐騎呢?」
小鸞道:「我們都是一見如故的好朋友,不必多敘客套,大家都不要說罷。」於是四人坐定了,細談衷腸。
小鸞的母親道:「菲薄得很,不足以待佳客的,不過盡一點兒心罷了,姑娘不要說這種話。」
二人在路上趕行了數天,將近山海關。這天早晨,二人出了旅店,上馬撲奔前程,老天卻起了一場大霧,白茫茫的罩遍大地,對面看不出人影來。二人在霧中只得緩緩而行,玉琴道:「這樣大霧好幾年沒有瞧見了。」
玉琴道:「你沒有聽得那酒保的說話麼?我門方才在大霧中遇見的賊禿,穩是四空上人了,可惜我們來遲一步,否則倒可以加入其中,和那賊禿一較身手呢!至於那個矮冬瓜,你猜究竟是何人?」
劍秋道:「師妹之言不錯。今日我國的軍隊,腐敗極了!而外侮卻是一天緊迫一天,一朝邊防有事,眼見得喪師失地,城下乞盟了。即如他們剿匪,大半是和匪勾通的,兵至匪退,兵去匪來,何嘗真的去剿呢!」
玉琴點點頭,含笑說道:「還好,沒有跌倒在人家手裏。」遂把自己如何和小鸞交手,以及小鸞罷戰,自願認輸,結成新知的情形,告訴三人聽。他們聽了,無不喜悅。
小鸞聞言,含笑答道:「姊姊的話,真是打入人家心坎。我也自憾沒有姊妹弟兄,父母單生我一人,寂寞得很。平時只有一個鄰家小姊姊,姓孟名瑤貞,也略諳武技,常和我一起的。她也久慕姊姊的大名,頗思一見,少停我要請她來拜見呢!」玉琴道:「很好。」
玉琴聽得遂對劍秋說道:「可惡那些鄉人,明明是知道的,卻不肯直說。大概他們通匪的罷?」
二人一心趕路,到日落西山時,已近雙龍坪。看看居民寥落,沒有幾家人家。有一個鄉民正挑柴歸來,二人勒住坐騎,便問他螺螄谷在什麼地方?那鄉民對二人瞧了一眼,冷冷地回答說:「不知道。」二人又向前行,又見有一個鄉婦立在門前,玉琴便向她問道:「請問到螺螄谷去怎麼走的?」
鄉婦聞言冷笑道:「老乞婦,不要說什麼夢話。你能打麥,我再也不信!至多打得幾下,便將跌倒了。」
只見劍光閃爍。老道的劍術十分精妙,而兩道童的武術亦是不弱,戰到分際,那老道忽然開口罵道:「你們可認識山東道上佟家店裏的佟元祿麼?我的女兒被你們殺害,冤仇未報。今番難得撞在我的手裏,豈肯放你們過去!」
那道童又仔細向二人打量一番,便答道:「既是客人要借小廟暫宿,不嫌簡褻,自當掃榻以迎。」遂請二人入內,又把驢馬牽進,拴在裏邊廊下,關上了門,引二人走到東面一間客室裏去。
琴劍二人在棗莊又住了一夜,次日一定要動身了,王翁送上二百兩程儀,琴劍二人初時不肯接收,後經王翁幾番申說,聊表敬意的,方才受了。在早晨時,二人跨上坐騎,帶了金眼鵰,辭別王翁而去。于定九送出村口,眾鄉人也隨著相送,讚美不絕,直看到琴劍二人的影子已被山林所蔽,方才回去。玉琴和劍秋一邊趕路,一邊閒談在棗莊和鹿角溝的事情,想不到收伏了一頭神鳥,結識了一個女傑,這真是佛說有緣了!
劍秋道:「聽師妹所說,若非此人,又有誰來?今夜可容我前去作壁上觀麼?」
王翁十分驚異,笑著對于定九說道:「玉琴姑娘真好本領,人家不明白的還認為如此龍鍾老嫗,怎會這般騰空飛行!莫不是黎山老母降臨了!」
小鸞道:「是的,但是——」玉琴見小鸞母女還有些疑信參半,便微笑道:「不敢隱瞞,我因恐人認識,所以化裝到此。今天上午便來探虛實,已瞧見過小鸞姑娘了。」遂請小鸞的侍婢端整一盆熱水來一過,以便更換面目。
且說二人星夜趕奔,不多幾天,已過了著名東方第一難關的山海關。天氣更冷,二人衣少,各有些寒意。一天走在路上,忽見對面跑來一隊人馬,似乎都是商客模樣,形色倉皇得很。玉琴忍不住勒住花驢,向一個頭戴皮帽子的商人問道:「你們急急慌慌的做什麼?從那兒來?到那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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