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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江女俠

作者:顧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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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 怪老人病榻贈寶刀 莽力士瓊筵獻炙肉

第三十六回 怪老人病榻贈寶刀 莽力士瓊筵獻炙肉

而慕蘭也因出世沒有敗過在人家手中,現在逢見了荒江女俠和岳劍俠,卻當著表姊面前,掃了顏面。兩人一樣的不平一樣的痛心,遂向蕭進忠告訴,要求他老人家出來管這件事,如何將荒江女俠等打倒,不但韓家之仇可復,自己的面子也可收回。
三人聞言,也不理會,隨著那男子行去。前面有一條小溪,沿溪望東走,不到三里路光景,早見右邊岸上有一座雄大深邃的莊院。莊前有一座石橋,橋上立著幾個莊丁,把手指著他們道:「來了,來了。」有一個莊丁立即跑入莊去,大概前去通報莊主了。
韓小香覺得兩臂乏力,劍法漸漸散亂,不能再以支持。沒奈何咬緊牙齒,喝聲「著」,一劍向玉琴腰裏掃去。玉琴向旁邊一跳,躲過那劍,韓小香乘此間隙,一躍上室,說道:「蘭妹走吧。」那女子也向劍秋虛晃一刀,跟著飛身上屋,拔步便跳。
玉琴即上前答禮道:「不敢,不敢,請教老英雄就是蕭進忠麼?」蕭進忠點點頭,便命慕解上前相見。玉琴也介紹雲三娘、劍秋與他見面。
玉琴冷笑道:「好一個敬禮!老莊主此時也該知道我們是不好欺侮的了,有什麼花樣儘管變出來玩玩吧。」
此時小香忍不住立起身來,指著玉琴說道:「方玉琴,我與你有殺父之仇,今日相見,必與你拚個死活存亡。」
劍秋也道:「老莊主若是和韓家父子一流人物,那麼我們也不必多說廢話,若還是個明白道理的英雄,那麼豈能助紂為虐!我很代你可惜了!」
久仰荒江女俠英名,恨未識面。昨夕小女無知,有驚芳躅。今日特遣下人奉函敬邀,望見書後請即惠臨小莊,一較身手,並專備小筵,聊以洗塵。想英武如姑娘者,必不卻步也。不勝鵠侯之至。
店小二道:「在外邊等候回音。」劍秋道:「你去教他好好等候,我們跟他前去便了。」於是三人收拾收拾走出店來,只見一個穿著藍布短衣的壯健男子,立在一邊,店主正和他竊竊私語。他見玉琴等走來,連忙立正,行了一個禮。
她既有了高深的武藝,蕭進忠甚為誇讚。大家代她起了一個別號,喚做「賽紅線」。因此她平日心高氣傲,不能受人家半點委屈。她哥哥慕解雖然比較她的本領在伯仲之間,然而很能謙遜,沒有她這樣脾氣大的。
蕭進忠被他的愛女嬲著,妹子和甥女央求著,此際再也不能袖手旁觀了。遂說道:「大丈夫萬一要和人家較量,也須光明磊落,先禮而後兵。老夫今番亦欲一睹荒江女俠為何如人,不如請他們到此,設筵招待,把前事講個明白,然後彼此動手。比較你們黑夜前去行刺,不是光明得多嗎!」
蕭進忠再要問他時,他不肯多說什麼了。蕭進忠只得收了雙刀而去。
這時對面屋上早已飛也似地跳下一條黑影,月光下瞧得分明,乃是一個女子,頭上裹著青絹,渾身黑衣,手中橫著雪亮的寶劍。一見玉琴,便破口大罵道:「姓方的,你們把我全家殺害,此仇不共戴天。今晚你也會撞在我的手裏,我必要為我父兄復仇!看劍!」說罷一劍向玉琴頭上劈來!
三人聽了,十分注意。劍秋便向一個老者問道:「請問鄧騄的妻子怎樣送命的?今天是不是出她的喪?」
此時劍秋早已握了驚鯢劍躍出窗戶,認得來者即是韓天雄的女兒韓小香,大約她此來必是為父兄復仇。不知道她怎會突如其來,尋到這個地方的?他正思想,只聽屋上嬌喝一聲:「岳家小子,休要幫忙,你家蕭姑娘等候多時了!」
蕭進忠一擺手,命莊丁退下,自己又將袖子捲起,說道:「待老丈來侑酒一巡。」施展右手,把那大酒壺輕輕提起,向玉琴、劍秋、雲三娘面前敬酒,一個個依次傾畢,然後放在筵旁。神色不變,端著酒杯,說一聲:「請。」
劍秋遂向蕭進忠責問道:「方才老莊主是不是已認為不管這事了?君子一言,快馬一鞭,為什麼令媛又使用暗器起來了呢?」
劍秋也說道:「大丈夫作事正大光明,你們若要比較高低,也可直說。我們既然到此,願意領教!」
玉琴便嬌聲斥道:「何物狂奴,擅敢無禮,照這樣的敬人東西,不如敬了自己罷!敢問蕭老莊主究竟懷的何意?」
劍秋道:「當然去的。」便問店小二道:「那下書的人可在外邊?」
雲三娘聽玉琴說著負氣的話,不由微笑。這時店主和店中旅客見外邊停止戰鬥,一齊過來問訊。劍秋不欲多事,便推說有和-圖-書女盜前來行劫,已被我等擊退。店主聽了,十分驚訝,自言:「此間地方近來很是平靜,店中也一向沒有盜竊,那裏來的女強盜呢?」旅客們見了琴、劍二人英武之概,莫不咋舌稱奇,紛紛向店主探聽底細。但是店主那裏還答得出呢!
哪知玉琴不慌不忙,張開嘴來用銀牙看準刀頭,咯地只一咬早把那柄匕首咬住,螓首一低,匕首已脫離了莽力士的手腕,莽力士不覺退後三步。玉琴仰起頭來,撲的一聲,將那匕首吐出去,那匕首便飛也似地直飛到對面的樑上,上面本懸著一匾,橫鐫「世濟其美」四個大字,那匕首不偏不歪,正刺在世字上,陷入二、三寸,連塊炙肉也懸在上面了。
蕭進忠和慕解看得清楚,知道三人都有高深的劍術,幸虧自己見機,沒有翻臉動手,總算保住顏面。慕蘭小丫頭傲誇成性,險些兒被她僨事。於是回進莊中,又把慕蘭埋怨了一番。不料便在這夜,慕蘭和小香瞞著家人,雙雙負氣出走了。等到蕭進忠發覺,派人四出追趕時,已是無及。而慕蘭、小香這一去,又鬧出不少事情來。日後慕蘭遇險,還是被玉琴救出,從仇敵一變而為良友。這些事且按下慢表。
雲三娘手裏托著鋼鏢,笑問二人道:「韓小香漏網而去麼?」
那老者答道:「正是。至於鄧騄的妻子怎樣送命,我也是聽人傳說的。在上半年的時候,聽說有一天鄧家堡中晚上來了一個刺客,和鄧氏弟兄大戰。那刺客是一個獨足的漢子,不知他怎會有絕大本領的,鄭氏便死在他手裏,那漢子也受了傷逃去。鄧騄喪失了他的愛妻,十分傷心,將靈柩停放在堡中,直至今日方才出喪,到牯牛山落葬哩。」
韓小香知道她舅舅不高興管這事,她遂在慕蘭表妹面前絮絮地哀訴不休,且言荒江女俠怎樣傲慢無禮,怎樣耀武揚威。韓家本與她無冤無仇,她偏要來做出頭椽子,邀聚了崑崙門下眾人,竟把她一家燒殺,豈非可恨!
老人長嘆一聲道:「不堪回首話當年。若要談起過去的事,痛心得很,自憾一生功少罪多,在這時候更覺惶恐,所幸懺悔多年,倘佛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說為不虛,那麼雖至九原,略足安慰了。實不相瞞,在五十歲以前,我是江湖間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劇盜,這一對寶刀也是在當時從一個女子手裏奪來的。那女子乃是我的仇人。一目之傷,也是她給予我的創痕。後來被我用盡計策,乘夜盜去她的雙刀,然後把她刺死。但她確是個貞烈而武術高超的婦女,我不該為了我的私仇,把她害死,至今引為憾事。」說到這裏,又嘆了一口氣,停著不語。
玉琴將劍架住說道:「韓小香,你家老頭兒罪惡滔天,自取滅亡之咎。前次被你僥倖漏網,現在還要來送死麼?休怪你家姑娘劍下無情了!」
過得石橋,雲三娘回轉頭來,瞧見蕭家父子兀自立在莊門口,看他們跑路。便微笑道:「待我與他們留個紀念吧。」將手一指,放出兩顆銀丸,即見兩團白光直飛莊門而去。門前東西本有兩株大槐樹,銀丸只在槐樹上盤旋數匝,許多枝葉簌簌地下落,不消片刻,兩樹都已成了禿頂,銀丸才飛回去。三人也同時加上一鞭,向東疾馳去了。
小香、慕蘭等聽蕭進忠這樣說法,也無異議。遂由慕解寫下一封書信,一清早便差莊丁蕭順到那裏去送信,邀請三人前來。倘然他們不來時,立即追趕不遲。琴、劍等憑你什麼龍潭虎穴,都踏慣過的,有柬相邀,豈肯不去,便很坦率地趕來了。
雲三娘立在窗檻上,作壁上觀,只是微笑,因為她知道琴、劍之力足夠對付,自己不必加入作戰,且在旁邊看著再作道理。覺得對方都非弱者,而那個使雙刀的少女本領更高一籌。且喜劍秋劍術精妙,可以從容應敵,不愧崑崙門下,也不愧是自己得意的弟子。
只見信上寫著幾行草字道:
他在家經營著田產,也沒有出外去做過什麼事情。現在年紀已有五旬以外,所生子女二人,兄名慕解,妹名慕蘭。
玉琴道:「昨夜已領教過了,前次被你僥倖漏網,你應該深自懺悔,一改你父兄的行為,做個好人,以贖前愆。哪知你怙惡不悛,再要與我們作對,也太不知自量了!」
韓小香大怒將劍使開,逕向玉琴要害處猛戮。玉琴不慌不忙,將真剛寶劍舞將開來,倏成一道白光。韓小香左劈右剁的,也將手中寶劍使成一道白光。兩個人在庭中迴旋酣戰,玉琴甫交手,知道韓和圖書小香的武藝今非昔比,較前大大進步了。
琴、劍二人撲、撲、撲,如飛鳥般隨後飛身而上。忽然一支袖箭向劍秋面門飛來,劍秋把劍向上一拔,那袖箭已墮落屋瓦。不防第二支袖箭又到,劍秋急將頭一低,袖箭從他頭頂拂過,帶去了一綹頭髮。同時韓小香也返身發出一支毒藥鏢,向玉琴下三部打去,玉琴雙足一蹦鐺瑯一聲,鋼鏢飛下庭心裏去了。
雲三娘點點頭。於是三人投到一家悅賓大旅店,開了一個大房間住下。歇宿一宵,以便次日如何去到鄧家堡見機下手,準備虎頭龍爭,有一場大戰。
蕭進忠正在內等候,聞得莊丁通報,便同慕解出門相迎,剛下石階,只見前面站立住三個人,一位是俠少年,兩位是饒有英氣的姑娘。雲三娘雖較玉琴年紀長大,而容顏嬌嫩,和玉琴如姊妹行。三人的坐騎早有莊丁代他們牽著。
原來玉琴等以前火燒韓家莊,恰巧韓小香跟她母親歸寧在母舅家中,因此被她漏網得生,沒有遭殃。雲中鳳蕭進忠便是她的母舅,是衛輝著名的富戶,更兼著驚人的武藝。在楊柳屯四周遠近,提起「雲中鳳」三個字的大名,哪個不知!他善舞一柄金背刀,飛簷走壁,身輕如燕。因為他自幼得異人傳授,所以有此本領。性喜任俠,剛如烈火,為人很重義氣,江湖上人流落無依,到他門下吃閒飯的,時常不斷。
韓小香見舅舅被他們一番說話,竟使他軟了下來,不肯代她父兄復仇,心中不甘。礙著蕭進忠的面子,不再多說,卻把臂肘向慕蘭擦了兩擦。慕蘭本來聽了三人的大言,心裏有些忍耐不住,便舉起衣袖,向玉琴一揚,即有一點寒星,向玉琴咽喉直奔。幸虧玉琴眼尖手快,把手一抬,接在手裏,乃是一枝袖箭。便對慕蘭說道:「此物無用,還了你吧。」一箭還向慕蘭頭上射去,慕蘭也將頭一低,這箭直飛到庭中草地上去了。
面前黑影一晃,早有一個妙齡女子站在庭心裏,手握兩柄綉鸞刀,刀光湛湛如秋水照眼,全身也是黑色,頭上卻裹著一塊銀色絹綢,生得俊俏玲瓏。再一細看,原來便是日間在天王庵避雨遇見的小姑娘,恍然大悟。便答道:「你們休得逞能,我岳劍秋豈是畏怯之輩,諒你們都是一丘之貉,自來送死而已。」劍秋的話還沒有說完,雙刀如游龍般已向他頭上落下。
玉琴也很鎮靜地答道:「好。願聞賜教。」於是蕭進忠便請玉琴和雲三娘向外坐下。劍秋在左首。蕭進忠和慕解坐在右首。小香、慕蘭卻居末座,正向裏面。眾人坐定後,蕭進忠向堂後喚一聲「獻上酒來」,只見有四個莊丁抬著一把異乎尋常的大酒壺,放在席前。那酒壺通體錫製的,著地有五六尺高,周圍也有六七尺寬廣,足夠容納七八十斤酒。合計酒壺的重量,至少有二百五六十斤重。大概要巨無霸防風氏那種巨人才有這資格,合配用此酒壺。劍秋瞧著酒壺,想起了聞天聲,可惜他今天沒有前來,否則盡可暢飲了。
雲三娘見他們父女失歡,不便久留。遂向蕭進忠告辭道:「我們今天到此,諸蒙優渥,且幸得識荊州。我們要緊趕路,就此告別了。」蕭進忠也不再留,便道:「簡慢得很,抱歉之至。」父子二人遂送他們出莊。莊丁牽過坐騎,三人躍上鞍轡,又向蕭進忠父子點頭作別。
卻說玉琴等離了楊柳屯,早晚趕路,這一天早到了虎牢。玉琴道:「我們路過這裏,不如再先去看看宋彩鳳母女,不知他們可曾回家來?」雲三娘、劍秋也很贊成。於是三人來到鐵馬橋,一瞧宋家大門依然緊閉,知道他們始終沒有回家,也不再耽擱,逕向洛陽起程。
雲中鳳蕭進忠啟
劍秋道:「你是蕭家的僕人麼?我們不認識路途,你就引導我們去吧。」那男子答應一聲「是」。店小二牽過坐騎,劍秋把包裹繫在龍駒上,三人縱身上鞍。店主立在門外恭恭敬敬地送行。
玉琴一見這鋼鏢,心中明白,立即跳起身來,向壁上摘下真剛寶劍,使一個蜻蜓掠水式,從窗中橫躍而出。方才立定腳步,對面又飛來一支鋼鏢,趕忙一蹲身,讓過那鋼鏢。
玉琴聽了,心中明白,知是自己以前探尋宋彩鳳時遇見的那個漢子了,很佩服他的勇敢。遂把這事告訴劍秋和雲三娘。雲三娘道:「先我而往者大有其人哩。」
劍秋便答道:「我們還沒有先行奉訪,難得老英雄盛意相邀,若是不領情時和圖書,要惹老英雄笑我們無禮了。」說畢冷笑不止。
玉琴把手中劍虛砍了一下,恨恨地說:「她們雖然行刺不中而走,可是我卻不願意放過她們呢!明天我們可再到天王庵去找那老尼,問個明白,然後找到蕭家去,還敬她們一劍。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
蕭進忠道:「姑娘總不該使他們一家破滅,未免太殘忍了吧?當然別人家要不能忘此大仇!」
劍秋道:「我想韓小香一定住在此地相近,那姓蕭的女子必是她的親戚,武藝很好。我們不是在白晝庵裏避雨時候遇見她的麼?大概韓小香是她引導而來的。」
蕭進忠哈哈笑道:「你們不打不成相識,有冤報冤,有仇報仇。荒江女俠,老夫也已聞名久矣,現在且請入席,有話以後再談何如?」
三人聽說鄧家出喪,頗欲一觀。於是各各跳下坐騎,雜在人叢中觀看。湊巧旁邊有兩個老者立在那裏談話,一個道:「鄧氏弟兄在這裏洛陽地方,可稱獨霸一方了,哪知也有人來找他們多事的。鄧騄也算晦氣星照命,送去了一個妻子。聽說鄧騄的妻子鄭氏也有很好的本領,怎麼失敗在人家手裏?」那一個接著說道:「這就叫強中自有強中手了。」
劍秋又向老者探詢鄧家堡所在。老者道:「就在城東十一二里,那地方都是鄧家田地。」正說到這裏,忽聽鑼聲響。眾人喊道:「來了,來了!」
蕭進忠見二人反唇相譏,已到了劍拔弩張的時候,遂挺身而起,向玉琴說道:「玉琴姑娘,老夫年將就木閉門韜晦,本不喜多管閒事,只是江湖上所重者義氣。韓天雄父子與姑娘素無仇恨,雖然他行為也許有些不正當,你們卻不該施用殘忍手段,把他們全家殺害,火燒韓家莊,夷為平地。幸虧小香母女於事先住在我家,未遭毒手,然而已是無家可歸。她怎不想報此大仇呢?韓天雄是我的妹夫,小香是我甥女,此事我可不能不管。還請姑娘有以答我來。」
蕭進忠便過去從老人床邊破包袱裏抽出一對雙刀。刀鞘已敝,但是拔出刀來一看,銀光照眼,古色悅人。刀柄上都刻著刀名,連忙嘖嘖稱美道:「果然是寶刀,蒙長者賜贈,榮幸之至。」因此料想老人必然是個非常人物,便向他詢問來歷。
慕蘭一直嬌養慣的,今天被她父親如此叱責,氣得她玉容變色,立起身便向堂後一走。小香也跟著進去了。
蕭進忠帶笑對三人說道:「三位道出是間,老夫略盡東道之誼,水酒三杯,不嫌簡慢,即請入座。」
紛亂了一陣,雲三娘等還進房中,玉琴、劍秋仍把寶劍掛好,大家坐著,談起韓家莊的前事,直到深夜,方才各自安眠。一會兒天已大明,三人起身,喚了店小二進來,吩咐預備早餐。洗臉漱口畢,用過早餐,算清了旅費,正要動身,忽然一個店小二急匆匆跑進來,送上一封書信。三人不由大為奇怪,劍秋拆開來,和雲三娘、玉琴同閱。
這時屏後閃出兩個女子來,換著一身鮮妍的衣裙並著而立,正是韓小香與慕蘭。韓小香見了玉琴,怒目而視,並不行禮;慕蘭亦傲然不屑夷視。
琴、劍二人和敵人戰夠多時,不能取勝,心中不由焦躁,即把平生劍術使將出來。劍光霍霍,一青一白,如騰蛟起鳳,向前盡顧逼迫攏去。
可是那盲目老人在他們莊上住了一個多月,病魔纏綿,日見加重自知不起,遂請蕭進忠入室,對他說道:「承蒙你善意款待,感謝不盡。只是自己疾病深重,日薄西山,一定不會好的了。他日這個臭皮囊還請莊主代為收殮,埋葬入土為安。此身以外無長物,惟破包袱中有一對綉鸞雙刀,一名銀星,一名飛霞,是曠世難得的寶刀,削銅鐵似泥,殺人不染血。我一向非常珍愛,隨身攜帶不忍捨去。現在不願這寶物落於庸人之手,故在臨死之前,奉贈莊主。也是寶劍贈與烈士之意。」
玉琴便道:「呀,原來老莊主還和韓家是至親,難怪你不能不管。但是我可以奉答老莊主說,韓天雄父子作惡多端,自取滅亡。並非我與他有什麼仇冤,我輩在野劍俠,鋤惡扶善,碰在我們的手裏,不得不翦除民物之害!況且我初探莊時,小香便把毒藥飛鏢打我,以致險些兒送去性命。試問他們如此凶惡,我們焉能袖手旁觀,坐視毒焰日張呢!」
隔得二三天,那盲目老人已脫離五濁塵世而去。在他臨終的時候,有莊丁瞧見他在床上,忽而將身子蜷縮,忽而將身子舒直,好像難過得很。足足有半天光景,最後豁刺一聲響和圖書,床忽斷為兩截,老人跌下地來,把方磚地陷入一尺許光景,方才僵臥不動了。從這個上可知老人生前練著的功夫真是不錯,他的一生必有許多奇事軼聞,可惜他略露端倪,便緘口不言,使人無從知曉罷了。
果然鄧家出喪儀仗已到,十分豐盛。鄧氏弟兄穿著細麻短褂,都坐在馬上送殯。最後又見鄧騄提著棒,在靈前步行,面上一個很大的青痣,相貌凶惡,身軀雄壯。一個小孩子穿著孝衣,有一個莊丁掮著而走,還不過六七歲哩。等到靈柩一過,看的人紛紛而散。三人也就走去。
自從火燒韓家莊的消息傳來以後,韓小香娘兒倆雖沒有同歸於盡,可是欲歸無家。如此大仇,怎能不報。韓小香母親便在蕭進忠面前哭哭啼啼,要她的哥哥代韓家復仇。
蕭進忠向三人面上相視一下,遂欠著身子,讓三人入內。三人毫不猶豫地跟著蕭家父子踏進莊中,見莊內房屋十分寬大,庭院也很軒敞。庭中兩排站立著十數個健碩的莊丁,一色藍衣打扮,齊向他們行禮,很見嚴肅。蕭進忠把三人引導至一廣大的廳堂,堂上正中已安排著筵席的座位。
蕭進忠不防他的女兒有此一著,覺得自己很是掃顏。他本來頗覺氣惱,至是勃然大怒,立起身來。向慕蘭呼斥道:「我已說明不管這事,你怎麼擅自動手,這不是與我過不去麼!你何不將袖箭把你的老子射死了,再也沒有人來管教你們了!」
劍秋便將劍使開,和那女子戰在一起。叮叮噹噹,金鐵交鳴,庭中但見白光飛舞,不睹人影。這時旅店中客人都聞聲驚起,只是一個也沒有敢出來看熱鬧的,躲在門窗裏向外偷窺。
蕭進忠面色微慍,遂假意向那力士喝道:「我教你好好獻肉,怎麼這樣不懂規矩?速退!」那力士本來沒有下場,藉此說話,便追入堂後去了。蕭進忠又道:「此人徒具勇力,新到我這裏為門客。我因特別敬重三位,所以教他獻肉,不料他鹵莽成性,有犯了玉琴姑娘,抱歉得很。可是話又說回來了,江湖上設宴請客,遇到有能耐的人,不如是不足以盡敬禮。想三位在外走慣,一定能夠鑒諒的。」
雲三娘止不住開口道:「老莊主,你責備我們太殘忍,這也可謂不明是非了。韓氏父子在民間多行不義,殺人性命,劫人財帛,不知有許多無辜男女斷送在他們父子手裏。你倒不說他們是殘忍麼?未免太偏見了!玉琴所以至韓家莊,是為的韓天雄殺了祝彥華妻子,又奪了他財寶,人家急得要自盡,她遂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並非無緣無故,苦苦與韓家父子作對。大破韓家莊時,我也在內相助,翦除惡霸,掃滅浮穢,自信這件事做得很光明,很合理。老莊主,你當怪韓家父子的不是,卻來責備我們,豈是公允!你們若然以為仇在必復,我們一齊在此,無所迴避。不過老莊主既算是個江湖上講義氣的英雄好漢,總應該明白是非才是。不能因為和韓天雄是親戚而抹煞事實,意氣用事。還請老莊主細細思量。」
這麼一來,二人略頓一頓,韓小香等早已跳至店後,飄身下牆。玉琴哪肯捨棄,連忙加緊追趕,但是到得後面,卻見東一條西一條的小街,不知他們走向那路去的。劍秋也已追到,不見小香等影蹤,便對玉琴說道:「我們道途不熟,諒他們早已去遠,我們也無處追蹤,便宜了她們,不如回去吧。」玉琴只得怏怏地和劍秋回轉庭中。
蕭進忠遵從他的遺囑,並且因為老人是一個無名英雄,今日這樣下場,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特地購備一口上等棺木,豐盛安殮,便葬在楊柳屯附近。總算不負死者。至於那得來的一對雙刀,便傳授給了他女兒慕蘭。慕蘭愛如性命,朝晚練習雙刀。盡得他父親的祕傳。此外更擅袖箭,這是一種輕便的暗器,大概婦女們用的。她能在黑夜射人,發無不中。
玉琴道:「正是。她們倚仗著暗器厲害,但我們沒有被中。以前弟子也受過小香一鏢,幸得李鵬靈藥,方才保得一條性命。今晚難得她自來找尋,恨不得把她一劍兩段,好使她們父女早在地下相逢。不料便宜了她,被她逃走了。」
蕭順見了蕭進忠,即向旁邊一站道:「啟稟老主人,三位客人已到。」蕭進忠一擺手,命他退去。然後向三人一抱拳,含笑相迎。說:「猥蒙枉顧寒舍,榮幸得很。但不識哪一位是久慕芳名的荒江女俠方玉琴姑娘?」
他們到了旅店中,適逢玉琴等聽雲三娘講述雲南火姑娘的一件事,她們在屋上遲遲https://m.hetubook.com.com未能動手,玉琴忽然回過頭來,小香在月光下恐防被她瞧見趕緊趁人家沒有防備時,發了一鏢,不料未能命中。仇人相見,廝殺了一場。終因本領還不如人家高明,只得三十六著走為上著。但是回轉後,心上終是放不下,眼看著仇人已在眼前卻不能加以重創,為死者復仇,何等的憤恨!
玉琴等也舉起杯來喝過。劍秋倏的起身離座,走至酒壺邊,擄起衣袖,右手搭上壺柄,喝一聲「起」,早把那大酒壺也如提孩子的一般提在手裏。向蕭進忠說道:「我等叨領老莊主的瓊筵,理當還敬。」遂也提著酒壺,代眾人斟過一遍,放到原處,氣不喘,面不變,徐步歸座。原來劍秋運氣的功夫也已習練有素,故能從容對付,不肯示弱於人。
蕭進忠見三人侃侃而談,理直氣壯,氣得他鬍鬚倒豎,說道:「也罷,我就不管這事。今天三位到此,也讓我蕭某多認識幾個人,但是你們也知道蕭某並非歹人了,且請多飲數杯何如?」劍秋聽了蕭進忠的話,便道:「好爽快,老莊主不愧英雄本色。」大家遂坐了下來。
蕭進忠見了,暗暗點頭,遂請三個隨意用菜。吃過兩道菜後,蕭進忠又喝一聲:「快獻炙肉!」只聽堂後應聲道:「是。」這一個「是」字,聲音宏亮,宛如起個霹靂。跟著旋風也似地跑出一個莽力士,膀闊腰粗,袒著上身,胸前黑毛茸茸,兩臂的筋肉憤起虯結,下身穿著一條青布大褲,腳踏草鞋,行走矯捷,顯見得是孔武有力之輩。左手托著一盤醬炙的肉,燒得熱騰騰的。最上一塊肉上插著一柄明晃晃的匕首,火雜雜地大踏步走至玉琴座前。倏的舉起匕首,刺了一塊炙肉右足微屈,右手疾向玉琴櫻唇邊頭去,喝一聲:「請!」這一下來勢凶猛,挾有非常力氣,教玉琴不及抵擋。劍秋和雲三娘在旁都代她捏把汗。
那男子便走在馬前引導,三人緩轡行去。卻聽店主正對旁人說道:「原來昨夜到此的,並不是什麼女盜,乃是蕭家姑娘,不知究竟為了什麼事情。我看這三位客人模樣奇怪,雖然很有本領,可是終敵不過蕭家老莊主那樣厲害呢!」
蕭進忠初把他妹子嫁給韓天雄時,因為賞識韓天雄的武藝高強,經一個友人作媒而成就的。不料後來韓天雄殺人越貨,幹下許多不仁不義之事。江湖上俠義之士,對他自有許多貶語。蕭進忠也不值他的所作所為,曾向韓天雄規勸,教他悄悄歛跡。無如韓天雄忠言逆耳,不肯聽他內兄的說話,兩人的感情也漸漸淡薄起來。所以蕭進忠以為這次韓家父子被人所誅也是他們造孽深重,多行不義必自斃,報應不爽。不過礙著他妹子的情面,口頭上答應了,卻始終沒有出去探訪過。
劍秋道:「鄧家堡既不在城中,我們也不必入城了。不如寓居郊外,行事較便。」
慕蘭安慰小香說,自己若有一朝碰見了荒江女俠,一定代他們復仇,也教她知道天下之大,秦非無人!恰巧那天出外忽逢陣雨,遂至天王庵避雨,無意中和玉琴等覿面。玉琴等是無心的,她即十分留神,暗瞧三人模樣,便疑是荒江女俠在裏頭了。再向老尼探問他們三人的行蹤,使她心中益信。遂即躡在後,得知他們借宿在集賢旅館。於是回到莊裏把這事告訴了小香,約好在夜間前往一探,相機下手。
過了數天,已到洛陽,城高池深,果然是個用兵之地。他們正走在郊外,沒有進城時,見許多人擠立在道旁,十分熱鬧,像是看什麼賽會似的。劍秋便向一人探問,知是鄧家出喪。又問那鄧家是不是鄧家堡的鄧騄等七弟兄。那人答道:「正是。」
蕭進忠便把平生武技,悉心傳授與他的子女。二人也精心習練,寒暑不輟,所以年紀雖輕,武藝已是高人一籌。慕蘭善使雙刀,說起這兩柄雙刀也是很有來歷的。不知在哪一年哪一天,還是當慕蘭六七齡的時候,有一個盲目老人,跑到他們莊上來,自稱有病在身,欲謀枝棲,慕名而來,乞賜一榻之地。蕭進忠見他病體羸瘠,且年又老邁,當然允許。遂另闢一室,使他養病。
蕭進忠等不防玉琴有這種泰山崩於其前而不驚,糜鹿興於其左而不瞬的勇氣。且睹她功夫如此高深,不由心中微餒。
玉琴看畢,冷笑一聲道:「甚佳,甚佳,我們本來要去找他,他卻自己寫書來請了。那個雲中鳳蕭進忠必是姓蕭的女子的父親,韓小香和他們大約是親戚吧。看他語氣,十分驕矜,很有和我們一決雌雄之意,我們若不前去,反而示人以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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