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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江女俠

作者:顧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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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情海生奇波真歟偽歟 新房演悲劇是耶非耶

第四十四回 情海生奇波真歟偽歟 新房演悲劇是耶非耶

次日雲三娘帶了桂枝,先到虯雲長老那裏去辭別,然後和一明禪師等告辭。禪師送至寺門外,劍秋、玉琴、樂山、樂水卻送下碧崖,又到藥師庵那裏去取了雲三娘所坐的棗騮馬,又因桂枝沒有坐騎,便取景歐騎來的白馬坐了。
劍秋聽玉琴對於毓麟這樣稱呼,未免過於親近,暗想你和我關係如此密切,訂婚以前,你稱呼我劍秋兄,訂婚以後也是一個劍秋兄,我以為你性情豪爽,不比尋常婦女,所以也不在意,今番你見了曾毓麟,至多也不過稱呼一聲毓麟兄,卻偏生喚起哥哥來,這是什麼意思,我真不明白了。心中不覺有些忿怒,對玉琴看了一眼,見她似乎不高興似的,回到她自己的榻上去睡了。
劍秋、玉琴和樂山、樂水便走到後邊去散步,談談劍術,等到他們回進來時,見雲三娘和禪師一同坐著,桂枝立在旁邊,雲三娘面有淚痕,很是不悅的樣子,見了琴劍二人,便說道:「你們好好在此,我明天便要和你們離別了。」
瑞芝聽說,又是驚嚇,又是悲傷,也不覺掩面而啼。眾人都催她快說,瑞芝沒奈何便把昨夜的事詳細告訴。
一明禪師笑道:「余師弟你已數年不到這裏來了,一向在外,東奔西走,好不疏散,近來酒量可好?」
余觀海也問起雲三娘,一明禪師說雲三娘為了仇人尋釁,所以趕回嶺南去了。劍秋玉琴又將他們如何訪宋彩鳳不遇,以及誅滅鄧氏七怪的事,約略告訴他聽。
劍秋道:「恐怕這雨不是一天二天的罷?」
劍秋聽說,又好氣又好笑,便加緊腳步,向前趕去;過了小橋,遙見前面玉琴和曾毓麟正跨著一驢一馬,併肩向前趕路。
趕了幾天路,已到洛陽,二人很惦念公孫龍等,便進城到府衙裏來探望。公孫龍和譚永清見琴劍二人到來,十分喜悅。大家見面後,各問離別情況,琴劍二人始知薛煥、滕固在此住了一個半月,業已動身北上,公孫龍由譚永清保薦,任了本地游擊之職。二人在衙內耽擱一宵,譚永清張筵款接,賓主之間十分融洽,譚永清的意思要留他們多住數天,但是玉琴急於趕路,所以二人別了譚永清和公孫龍,即就上道,渡過了黃河,早晚趕路。
一明禪師便和他們向一家旅店借宿一宵,次日起身,禪師便對二人說道:「我已送你們至此,要和你們分散了,願你們好好去罷,你二人的婚姻我也放在心中,到時必代你們做主,好使你們早享琴瑟之樂。」說罷微微一笑。
彭翁帶著顫聲對她說道:「昨夜究竟是怎樣的事?怎麼我的兒子卻赤條條被人勒死,拋在後面黑暗的陪弄裏呢?你總該知道的,快快實說。可憐我這塊心頭之肉,死於非命,豈不悽慘。」說至此,頓足大哭起來。
曾毓麟見劍秋神情淡漠,玉琴又不說什麼話,便立起身來,微微一笑道:「我不該擾人好夢,自悔孟浪,我們有話明天再談罷。」便告辭出去。劍秋也不多留,說道:「好,我們明天再談。」玉琴卻扶著桌子,自送毓麟出房,說道:「毓麟哥哥走好,我們明天會罷。」
店主跑進來對他們說道:「你們倆可要隨我一起去看審奇案,聞得縣太爺今天特地在衙後廣場上審問,使大眾都來旁聽,看看這個殺人的兇手。你們想一個人生了六隻手指,又會生六隻足指,豈非奇怪,不可不看看了。」
劍秋暗想:「真是奇怪,沒有人得罪你,為什麼一句話也不說。唉,我聞女子的心,好似輕薄桃花逐水流,很容易變動的,玉琴,玉琴!你如果心中仍戀戀於曾毓麟,那麼索性對我實說,何必假惺惺作態?天涯海角,我岳劍秋都可去得,何必在此惹人討厭,本來以前我早已一走了事,讓他們二人可以成功一項姻緣,偏偏玉琴又要追來,以致又有今天的事,正是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想至此十分懊惱,也就回到榻上去睡。
玉琴見曾毓麟被劍秋摜死,也勃然變色,對劍秋說道:「你不該用這種殘忍的手段,把毓麟害死。我今必要代他復仇!」拔出真剛寶劍,向劍秋當胸刺來,劍秋把手中劍攔住說道:「琴妹,你不要動手,忘記了我師雲三娘的說話麼!曾毓麟的死,是他自取之咎,這種輕薄的人,何必戀戀於他,不如仍同我一起走罷。」
將近午時,雨已停止,陽光從雲中放射出來,像是天好的樣子,琴劍二人吃罷午膳,只聽街坊上走過的人,漸漸熱鬧起來,嘴裏都在談論那奇案。
雲三娘搖搖頭道:「嶺南路途遙遠,你們何必多此一番跋涉。況且此事我自信一人足以了之。那時倘然我在家中,決不容那賊子猖狂如此,可惜我的嬸母竟死於非命。」說罷嘆了一口氣。一明禪師也嘆道:「這也是一種冤孽,三www•hetubook•com•com妹不必過事憂悶。」
玉琴笑道:「你一向不怕鬼怪的,以前我們在東海別墅捕鬼的時候,你也是非常勇敢,怎麼夢中倒怕起鬼來。」
余觀海笑道:「不可一日無此君。那一天我會不喝酒呢!不過在張家口之後,遇見了一個對手,便是那個矮冬瓜聞天聲了。」便將醉鬧太白樓的一回事告訴禪師,一明禪師聽了,也覺得好笑。
這樣已走了五六百人,忽然有一個長身的少年,穿著一件紫醬色寧綢的袍子,相貌英武,走到門邊,不肯伸手出來,卻硬要撞出去,捕役們攔住他,一定不肯放他走出。
這時有兩個僕人,早已瞧見床後的箱籠都已打開,裏面的細軟東西都不見了。
店小二回頭說聲先生來罷,便見庭中走來一人,踏進房中,向劍秋深深一揖道:「劍秋兄,別離多時,思念無已,今日重逢,幸何如之。」
桂枝瞧著兩旁的劍秋、玉琴、樂山、樂水,卻漲紅著臉,吞吞吐吐,說不出什麼。
玉琴笑道:「當然為的是曾毓麟和宋彩鳳二人的一項姻緣。我已向毓麟說過,以蹇修自任,那麼無論如何,必要把宋彩鳳找到,使我的許願可以實踐,而我的心事,也可以放下了。」
劍秋道:「我也希望宋彩鳳能夠答應這件事,可使曾毓麟稍得慰情,你想我們在他家中,大家都是不別而行的,使他多麼失望,以後見面時,教我們怎樣說法,怎樣表明呢?」
彭翁抱孫心切,便擇了吉期,代他兒子成婚,十分熱鬧,賀客到的不計其數,當晚還有演劇,一對新郎新婦,大家都是年輕貌美,好似神仙眷屬,誰見了不嘖嘖稱美。
桂枝含淚說道:「老太太已被人殺死,家中也被人占去了。」
劍秋連忙起來開門,喝問何事驚人睡夢,店小二答道:「外面有客求見,故敢驚動。」
劍秋道:「哎呀,我是不會說話的,你不要錯怪我啊!」
原來在這湯陰城中,有一家姓彭的富翁,膝下只有一位獨生子,名喚懷瑾,生得皮膚白皙,有子都之美,年方十七,自幼早已聘下本城惲家的女兒,名喚瑞芝。那瑞芝生得也是美麗非常,且善吟咏,夙有掃眉才子的雅號,一鄉之中,無不豔羨,卻被彭家配得,雖然是天生佳偶,可是外面妒忌的人也很不少。
琴劍二人好得兩臂有力,排開眾人,從門裏擠進去,回顧卻不見了店主等一干人,也就不去管他,大踏步走去,見好一個廣場,四邊都栽著柳樹,場中已立著五六百個觀眾,中間有一個高高的臺,臺上放著公案,大概是審問犯人的所在了。
次日早上,琴劍二人因為余觀海和禪師即日便要動身,所以他們也將行李端整好。又過了一天,一明禪師便對二人說道:「今天我要陪你們的余師叔同走,你們也跟我們行罷。」二人同聲答應,便去辭別虯雲長老,帶了行篋,跟隨禪師和余觀海一齊動身。樂山、樂水和景歐送出寺門,不勝依依之情。
玉琴、劍秋下得碧雲崖,想起了他們的坐騎,他稟明禪師,又到藥師庵去取了花驢龍駒,但是因為禪師等沒有坐馬,所以他們也不敢騎坐。下了崑崙山,一明禪師回頭對二人說道:「你們既有代步,不防乘坐,我們是走慣的,待我一用縮地之術,早些送你們到潼關何如?」
曾毓麟便帶笑對琴劍二人說道:「我自從二位不別而行之後,無時無刻不在思念,尤其對於玉琴妹妹,更甚他人之思。知道你們到崑崙山去的,所以我也不辭跋涉,取道西行,要上崑崙山與二位重逢。不想半途到此,也寄宿在這個旅店中,方才瞧見水牌上有劍秋兄的大名,知道二位也在這裏,喜不自勝,所以雖在夜半時候,不顧驚人好夢,特來拜揖。」
不消一刻,這個廣場上已擠滿了人,大概總有一千四五百人左右,差役們便把小門關上,下了鎖,不許他人進來。但是等候多時,不見湯陰縣出來審案,大家都有些不耐煩了,忽然有一個差役跑到臺上,向觀眾大聲說道:「今天對不起你們了,因為縣太爺忽染微恙,不能坐堂。要明天再審這案件了,你們可以回家去吧。不過縣太爺有個命令,凡你們不論何人走出去的時候,須得伸出雙手,經過守門的驗視一下,然後可以通過,違者便不許走。」
余觀海道:「不錯,我此來想偕師兄同往大同走一遭,我們一走,你們在此便要無聊,不如也去罷。」談了一刻話,余觀海又去問候虯雲長老。
大家都知道彭翁的兒子並沒有騈指,那麼兇手必然是個有騈指的人。彭翁才想起他自己的遠房姪兒彭基,和他兒子的年紀相同,右手生著六指,昨夜也在這裏吃酒鬧房,晚上睡在書房裏,卻一清早和*圖*書悄然而去,事有可疑;況聞他以前也羨慕瑞芝的美麗,曾央求父母請人到惲家去求婚,惲家嫌他家沒有產業,不肯允諾,彭基引為憾事,咄咄書空,幾成狂癇之疾,現在一定他心懷妒恨,把我兒子殺死,乘此機會,達到他的獸欲,且新娘說兇手生有騈指,身材也彷彿,彭基身軀瘦長,若不是他還有誰呢!遂稟知湯陰縣,立刻飭令差役,趕至彭基家中捉拿兇手。
劍秋向他細細一瞧,燈光下見那人風姿清秀,翩翩少年,衣服華麗,態度斯文,正是曾家村的曾毓麟,心中不由一呆,便道:「原來是毓麟先生,打從哪裏來,怎地在此遇見?巧極,巧極!」遂請曾毓麟坐,又去將玉琴喚起。
玉琴聽了,對劍秋笑笑,店主也就告退出去。到得晚上,琴劍二人正用晚餐,忽聽外面正有人和店主等紛紛講論,說湯陰縣此刻已另外捉到了此案的真正兇手,是個生騈指的少年,不但手上生著騈指,而且足上也有,奇怪不奇怪,聽說明日當眾審問,不可不去一觀。琴劍二人聽了這個消息,又驚又喜,天下竟有這種巧事,正是無奇不有,但是那湯陰縣一時到那裏去捉來那個兇手呢?明天倘然不走,倒也要去看他一看。
室中有東西二榻,於是琴劍二人解下寶劍,脫去外衣,各據一榻而眠。
玉琴、劍秋和雲三娘追隨時候甚多,以前寶林寺、韓家莊、天王寺、鄧家堡諸役,尤得雲三娘的臂助,而雲三娘待他們情義深厚,絕不以師禮自居,所以此次判袂,未免黯然魂消,直望到雲三娘二人的影蹤不見,方才悵悵地回上山去。
玉琴把身子一縮道:「現在我與你脫離關係了。」
玉琴又問道:「近來在這城裏可曾鬧過盜案?」
劍秋心裏本來懷藏著一片妒心,滿腔怒氣,沒處發洩,此時見曾毓麟說話,怒不可遏,伸手將曾毓麟一把提起,向庭中擲去,曾毓麟的頭正撞在一塊尖角大石上,腦漿迸流,鮮血四濺,已一命嗚呼了。
余觀海道:「我到關外去走了一遭,很覺無聊,想起你們在此山上,所以也趕來看看,且和師兄睽違已久,也十分記念。」
他氣得肚子也幾乎穿破,跑了數十步路,見左邊樹木中有個小小廟宇,跑到廟前,見自己的龍駒和玉琴的花驢正空著鞍轡,在地下吃草,廟門卻虛掩著。劍秋暗想,原來你們卻躲在這裏面,看你們再能逃到那裏去,便一腳踢開廟門,跑到裏面,見大雄寶殿之中,蒲團之上,玉琴正和毓麟一塊兒相偎相依地坐著,兩個頭貼在一起,正在喁喁情話。
琴劍二人見雲三娘不肯說出這事情,又不要他們同去,也不敢多問。劍秋雖然是雲三娘的門下,卻也茫然不知,只料想必然有什麼宿仇相報而已。
劍秋道:「咦,此時此地有什麼客人,快請相見。」
雲三娘聽了,大吃一驚道:「怎麼我的嬸母平白地被人家所害麼?究竟是那一個吃了豹子膽,來和我家作對。桂枝你也總算有些本領的,為何如此不濟事,快快告訴我。」
玉琴道:「好,我們就跟同你去。」於是玉琴、劍秋跟了店主,走出店門,還有店主的老妻和長子,一齊同行走到縣衙後邊來。但見人山人海,擁擠不堪,大家都從一個狹小的門裏走進去,門口站著地方和許多差役,手裏雖然握著皮鞭,卻很和氣地讓人進去。
雲三娘見桂枝對她哭泣,知道事情不妙,便道:「桂枝你不要哭,究竟為了何事,快快實說。」
彭基的父親趕來代兒子營救,無如有騈指為證,總逃不了這個重大的嫌疑,一般人也以為新郎必是被彭基所害,這個奇案傳遍全城。這天湯陰縣又傳聚人犯,詳加鞫訊,彭基總不肯招,而彭家翁媳又一口咬定彭基是殺人的兇手,審了一堂,仍無結果,看的人卻不計其數,那店主就是其中之一了。他把這案情告知琴劍二人,猛力地吸著旱煙。
瞧見前面有個鄉人推著小車前來,劍秋便問道:「請問你可曾瞧見有兩個年輕男女,騎著驢馬經過這裏?」
劍秋說道:「弟子冒昧要問我師,府上出了怎樣大的禍事,敢是有什麼仇人尋釁,弟子願隨我師同去效犬馬之勞。」玉琴也道:「弟子也願跟隨雲師前往。」
聽窗外雨聲淅瀝,那雨下得越發大了,二人面對面地靜坐了一刻。玉琴說道:「若然明天雨點不止,我們只好在這裏多耽擱一天了。」
劍秋笑道:「琴妹的心,我哪有不知之理。我說人家的心裏不是這樣,是指宋彩鳳而言。假使宋彩鳳和琴妹一樣,別有所契,不用妹妹做媒,那麼毓麟先生的婚事,豈非又是鏡花水月,而琴妹的一番美意也有負了嗎!」
說得玉琴有些不好意思,低垂粉頸,默默無語。一明禪師便付了店和*圖*書飯錢和余觀海先去了。玉琴、劍秋也就坐上花驢、龍駒,動身向京津啟行。
余觀海忽然說道:「你們要尋找宋彩鳳,可是母女二人,她家母親名喚雙鉤竇氏的麼?」
湯陰縣親自至彭家察看,帶過新娘,細細訊問,疑心此案必定有奸|情,但知瑞芝素來是個守禮教的大家千金,不致有什麼曖昧的事。於是細問後來和瑞芝同睡的那人,有什麼特別不同之處。
那鄉人答道:「不錯,正有一對美貌的男女,像是新婚夫婦一般,打從前邊橋上過去,大約是回母家去的。」
劍秋道:「前番的事情,我們倆對於曾先生,實在抱歉之至,尚祈海涵勿責。琴妹此來也因要力踐前言,找尋宋彩鳳,要代先生玉成美滿姻緣。」
劍秋道:「左右沒事,不妨早些安眠。」
那人退後數步,瞧瞧旁邊的牆垣,都是風火山牆,十分高峻,但是牆邊的柳樹相隔不遠,便冷笑了一聲,對捕役們說道:「你們不許我從門裏出去,難道我沒有別處可以走麼!」便聳身一躍,如飛一般躥到柳樹上,又從那裏跳上高牆,十分迅速。眾捕役不覺呆了,有幾個早喊道:「不要放走了那廝!」
劍秋等再要相送,雲三娘止住道:「送君千里,總須一別,他日當有機會重見,願你們前途佳美。」說罷,便和桂枝跨馬下山而去。
玉琴道:「各盡其力,成與不成,這卻未可預必,不過我總要和宋彩鳳談過,方才可以交代過去。」
又隔了旬餘,忽然飛雲神龍余觀海上山來了。琴劍二人見過禮後,十分快活。
劍秋笑道:「明白,明白!前言戲之耳,幸勿介懷。」於是玉琴也就不再分辯。
眾人聽了這個說話,大家嘩然而散,都要從這個門裏走出去,此時門邊站立了十多名捕役,手中各執著鐵尺、短刀和繩索,聲勢嚴厲,眾人因為驗視雙手,並非難事,所以樂得聽令,都伸出雙手,被捕役們看了一過,然後一個個放手去。
余觀海也嚷道:「不錯,我早晚也要來道賀的,這一杯喜酒不可不喝,那時候你們別的不要忙,只要代我預備一百斤好酒,夠我老余暢飲就好了。」
依玉琴的意思,很想在山上多住數年,修練一番,但是一明禪師曾對二人說道:「你們非出家人可比,還須出去走走,將來要擇一個相當時期,代你們成婚,藉此使同道一敘,以後你們自有去處,此時且不必急急動什麼棲隱幽谷之思。」琴劍二人聽了,只得唯唯稱是。
明日起身,劍秋想起昨夜的夢景,有些惝悅,背地裏摸索身邊的碧玉琴,幸喜無恙。那天仍是下雨,二人不好動身趕路,只得仍在旅店中耽擱一天。午後雨點漸小,聽得街坊上人十分熱鬧,大家走向東邊去,都說看審奇案去。琴劍二人不知什麼一回事,因為天雨,也懶得去問訊。
此時玉琴卻低著頭,不出一聲。劍秋聽曾毓麟的說話,語語雙關,明明是向玉琴訴怨道苦,未免帶有輕薄之意,和以前的曾毓麟宛若兩人了,心中不覺有些不悅。
劍秋瞧了玉琴一眼道:「為誰呢?這卻要問琴妹自己了。」
玉琴瞧著曾毓麟,彼此相見,卻露出嬌羞的樣子。劍秋見玉琴霞飛雙頰,暗想你和曾毓麟又不是第一次見面,一向很是豪爽的,怎麼今夜卻有女兒態呢?
店主微微笑道:「此案真是奇怪,據你們二位說來,那彭基真是冤枉的,那麼又有什麼第二個生著騈指的人是殺人的兇手呢?」
雲三娘便將她一把拖起說道:「你跟我到那邊房裏去細說。」桂枝便跟著雲三娘走去,隔了好一刻時候,還不出來。
劍秋笑道:「我也只怪自己魯莽,為血氣所驅使,險些對不起琴妹。至於琴妹的心,我怎會不知道呢!」
彭基正在伏案苦思,擬一篇文稿,毫不費力地拘捕到案。湯陰縣遂叫他實招,彭基矢口不認,連稱冤枉,但是新娘瑞芝又羞又恨,又悲又氣,見彭基是個騈指,遂一口咬定是他。鼓基雖然不肯承認,卻也沒法辯白。
瑞芝說她對於夫婿的容貌,也沒認識清楚,身材似乎瘦長的,和先進來的彷彿無異,況且又是熄燭而睡,不能記得,唯有一處地方,與眾不同,可說是特別的,無意之中,觸著她夫婿的手,大拇指上多一個細小的騈指。
一明禪師聽了余觀海的話,便說道:「你們要去找她們麼?」玉琴不響,一明禪師道:「你們也可以下山去走走,以後我們當再重會。」
有幾個年輕的人,都爬到柳樹上,或立或坐,登高臨下,十分得勢,所以許多柳樹上都探出著一個個人頭,只有一株最高的柳樹,沒有人能夠攀援而上,琴劍二人便輕輕幾跳,已到了柳樹的上面,坐在粗硬的大枝上靜候,見門外的人仍似潮水般的擁進,店主夫婦和-圖-書也擠在人叢中進來,滿頭是汗,東張西望,好像尋找他們的樣子,二人不覺暗暗好笑。
店主道:「半個月前,萬花街王姓家中,曾被盜去不少珍貴之物,至今還沒有破案,聽說是個飛賊來盜去的,因有門不開,窗不啟,一些影蹤也沒有,那個飛賊的本領可算得大了,但是一則為財,一則為色,二件案子是不相關係的。」
劍秋也不覺笑道:「這個就因是夢啊!」於是二人又談了一刻話,各自安睡。
到了次日,依然設宴請客,餘興未盡直到酒闌燈灺,賓客四散。彭翁顧憐他的兒子,叫懷瑾早些回房安寢。懷瑾走到洞房中,香氣撲鼻,紅燭高燒,新娘瑞芝坐在楊妃榻上,含羞低鬟,微窺姣容,恍如仙子,懷瑾坐了一歇,喜娘知趣,早輕輕踅開去。
劍秋睡在榻上,不知怎樣地翻來覆去,總是睡不著,聽聽玉琴鼻息微微,已入睡鄉,自己睡了許多時候,雖然合上了眼皮兒,卻是夢也不曾做得一個;又聽窗外雨聲漸小,櫓漏聲卻依舊滴個不止,深巷寒犬聲若豹;想起了曾毓麟,又想起以前在曾家莊一幕事情,腦海中盤旋著不釋,隔了良久,好容易屏去思念,朦朧睡去。忽聽窗外一陣足聲,店小二走來叩門。
玉琴把一隻手徐徐放下,說道:「我為什麼要怪你呢?只要你明白我的心便了。」
彭翁聽了他媳婦的說話,不覺驚奇道:「如此說來,那個再來的新郎,一定是那殺人的兇手冒充的了。好,他殺了人,劫了財物,又來淫人|妻子,我兒子究竟和他有什麼深仇宿恨,而下此毒手呢!」遂連忙報官相驗,要趕緊緝捕兇手。
玉琴頭也不回,向毓麟騎著的龍駒後股上打上二鞭,二人飛也似地向前跑去。劍秋一時追趕不上,總見他們二人在前,相隔百數十步,前邊的路漸漸狹小,且有許多樹木遮蔽,所以拐了一個彎,不見二人蹤影。
劍秋道:「琴妹正是多情人,恐怕人家的心思,不是這樣,那麼琴妹又將如何呢?」
綢繆之間,瑞芝覺得夫婿非常有力,似乎是個健者,心中也未免有些奇怪;但是她早已不勝疲憊,酣然睡去,及至醒來,東方已白,回顧枕邊夫婿,卻已不知去向,心中又覺得疑訝,剛才披衣下床,忽聽外面哭聲大作,跟著許多腳小聲,跑到新房外面,新房卻虛掩著,沒有關閉,眾人一擁而入。當先便是彭翁,淚容滿面,背後隨著幾個親戚和男女僕人。瑞芝不知何事,心中正在估量。
劍秋向四下一瞧,那裏有什麼廟,那裏有什麼曾毓麟,原來是南柯一夢,夢中的情景卻不好意思和玉琴實說,只得說道:「我夢見一個鬼怪追我不捨,所以夢魘了。」
劍秋跑過去,喚一聲「琴妹」,玉琴依然不睬,劍秋將她的衣襟拉住說道:「你怎麼不理我,難道不認識我麼?」
余觀海道:「此番我從關外歸來,曾在打虎山的地方遇見她們,大家說起來歷,方才知道她們母女倆就是你們要找尋的,誰知她們也在找你,曾到荒江去白跑一趟。我遂把你們的行蹤告知她們,現在她們到京津一帶遊玩去了。」
一覺醒來,天已大明,起身下榻,忽見那邊榻上空空如也,玉琴不知到那裏去了,不覺大吃一驚,連忙出去詢問店主。一個店小二迎著說道:「那位方姑娘在天色方曉的時候,已同昨夜前來拜訪你們的那位先生出去了。」
琴劍二人沉思良久,說道:「以普通情理而論,當然彭基是個兇手,因為他的嫌疑很是確實,況且一時又尋不到第二個騈指的人,天下也沒有這種巧事。但是從另一方面觀察起來,第一點,即使彭基妒恨新郎,害死了他,乘機和新娘求歡,那麼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何必要劫取新娘的財物;二則他犯了殺人的罪,應該高飛遠揚,豈有心緒握管作文呢?所以他也許是冤枉的,湯陰縣一時不肯斷讞,倒是個良吏,希望這案的真相早日破露,連我們過路之人也覺得早欲得知真情了。」
彭翁要求湯陰縣速將彭基嚴刑拷打,以便招出口供,可以定罪,償他兒子一命。瑞芝也泣求湯陰縣把這案審查明白。但是湯陰縣十分謹慎,詳察彭基的面貌,不像行兇之徒,況且向旁人問得彭基一向是個循規蹈矩的書生,雖然以前曾愛慕過瑞芝,有求婚不遂的事情,然而也不致犯出這種殺人的命案,恐怕其中尚有冤枉,不可不加意審慎,遂吩咐將彭基帶回縣衙,暫行監押,待以後再加詳審;一邊命彭翁好好看住瑞芝,免得她或要輕生自殺。
玉琴不答,又是一劍刺來,劍秋只好和她交戰,但是只有招架,並無回手,一步步地退出廟外,玉琴卻惡狠狠地追來。劍秋退到樹林邊,腳下忽然踏進一個陷坑,撲通一聲跌將下去,嚇了一跳,說聲m.hetubook.com.com不好,睜開眼來,卻見玉琴坐在他的榻畔,把手推撼著他說道:「劍秋兄,你怎樣夢魘了,有什麼不好。」
玉琴道:「那麼如何是好呢?」說罷立起身來,打個呵欠道:「今晚我有些疲倦,要早睡了。」
玉琴說道:「正是,師叔怎麼知道?」
次日早上,仍有些衇衇小雨,玉琴對劍秋說道:「我們今天不走了,好去看看湯陰縣怎樣審這奇案。」劍秋道:「好的。」
曾毓麟在旁也說道:「姓岳的,休要多來纏擾,誰和你相識。」
劍秋聽了,好似頭上澆了一勺冷水,又跑到外面廄中一看,玉琴的花驢和自己的龍駒早已影蹤不見,明明是他二人騎著去了,心中又是悲傷,又是氣惱。想玉琴和自己相處有年,也有很深的愛情,又蒙雲三娘作主為媒,訂下婚約,有碧玉琴和翡翠劍二物交換為證,千不該萬不該,她現在對我一句話也不說,竟效紅紼夜奔的故事,和人家一同出走了,如此反覆無情,那裏像我崑崙門下的劍俠!我倒要追上她問個究竟,看她有什麼話來回答我。遂摸出身邊藏著的玉琴,把它一折為二,拋於地上,跑到裏面,取了驚鯢寶劍,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跑出店門,往前邊大路上飛也似地追趕。
曾毓麟不待劍秋說完,卻嘆口氣說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這事我已無心於此,還說什麼美滿姻緣,只好辜負美意了。像劍秋兄和玉琴妹,一對兒真是所謂美滿姻緣,豔福不淺,令人羨煞妒煞。我真個癩蛤蟆,那有吃天鵝肉的希望呢!唉,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天長地久,此恨綿綿。」說罷,又嘆了一口氣。
玉琴笑道:「恐怕在那個時候,實在有些不知道,不然又何致發生誤會?現在我的心跡既已對你表白清楚,然而對於曾毓麟卻沒有交代,所以總想找覓宋彩鳳,把這事成全,你此時還要說什麼為誰辛苦,為誰忙。」說至此,不覺微微嘆了一口氣。
這天晚上虯雲長老有興,便一同到軒中來陪伴余觀海喝酒。玉琴從來沒見過虯雲長老走路的,因為他兩足已廢,只有一支獨臂,比較薛煥格外殘廢得多,但是虯雲長老移步時,也不用他人攙扶,只將獨臂用一根絕細的紫竹,一點一點的,走得和常人無異,可見他功夫之深了。這夜大家喝了許多酒,余觀海喝得獨多,早已醉倒,一明禪師便叫樂山、樂水扶他去安寢。
劍秋連縱帶跳地追上前喊道:「琴妹,琴妹,你有話好說,怎麼今天又是不別而行,我岳劍秋並沒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啊!」
懷瑾正要閉戶安寢,忽然聽得外面有人喚他,便匆匆出去。新娘瑞芝方才儘管低著頭,沒有勇氣去瞧她夫婿的面龐,隔了一刻時候,見新郎回進房中,閉上房門,對她微微一笑,吹滅華燭,擁抱著新娘到床上去,同諧魚水之歡。
玉琴喜謝道:「師父既用縮地術,這是再好沒有的事,我們也不必騎坐了。」於是一明禪師用起縮地術來,兩旁山林都倒退過去,四人跑得非常迅速。一些也不覺費力,在夕陽銜山的時候,那峻險的崤山已在面前,原來潼關已到了。
這一天來到湯陰縣,天已垂暮,二人便找了一家旅店住下。黃昏後,老天忽然下起雨來,二人坐著閒談。玉琴帶笑對劍秋說道:「我們本來要找尋宋家母女,真個是為誰辛苦?為誰忙?」
玉琴托著香腮聽劍秋說話,望著燈光沉思了一會,不由嗤地一聲笑將出來道:「曾毓麟的為人,雖然懇摯,未免太近於愚了。他對於我的希望,以前在遇雨借宿的時候,已懷有這種癡心,然而我已向曾母很堅決地回絕過,不料二次重逢的時候,他依然對著我鍥而不捨,把他的情意不絕地灌注到我身上,無怪要使你生疑心了。但是我總怪你萬事總應該向我聲明,問個究竟,怎麼可以拗起氣來,悄然一走;並且你留給我的書信,其中大半是負氣之語,教人看了,當有何種感想。所以我要說你不知我的心理。」
玉琴聽了劍秋的話,面上不由微微一紅,她本來是側著身子坐的,現在把身子旋轉來,又向劍秋說道:「你又來譏笑我了,前次在曾家莊的時候,都是你發生了誤會,魯莽行事,累我也急得沒法想,竟為了你不別而行,如今追想起來,也覺難以為情。只因我素性喜悅說什麼就做什麼,所以不惜奔走,要去尋覓宋彩鳳,難道你還不知我的心麼?人家的心裏,你又怎麼會知道的呢!」說時面上帶著三分薄嗔。
到傍晚時,只聽店主在外邊和家人大講奇案,二人聽得明白,但是又動了好奇之心,便將店主請進來;要他詳細告訴。那店主是個五十多歲的老者,微有短鬚,手裏拿著一根旱煙管,很是健談,一邊坐著吃煙,一邊把這案情詳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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