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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江女俠

作者:顧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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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回 作刺客誓復冤仇 聽花鼓橫生枝節

第六十回 作刺客誓復冤仇 聽花鼓橫生枝節

常龍哈哈笑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也,這是難得的,務請先生賞光。因為我們很願意結識朋友,先生不要以為我們是唱花鼓戲的人,而不屑與交啊!」
程遠在獄中糊糊塗塗地過了一個月光景,恰逢獄中犯人大鬧起來,許多獄囚都越獄飛逃,亂得不得了,他自然也就趁勢一走,不情願再作傻子,坐著等死了。他遂逃出了青州城,向冷落的村莊走去,想自己將到什麼地方去呢?若是投奔他姊姊,恐怕他日洩漏了風聲,依然不能安身居住,反而害了姊姊一家。還是到別地方去吧,可是身邊分文全無,又沒有棲身之處。正在野徑上徬徨,忽聽背後有人喊他道:「程遠,你到哪裏去?」
程遠在旁看得技癢難搔,本想也要從身邊摸出些錢來試試,卻因記著師父的訓話,不欲在外多事,所以沒有動手。後來見眾人都不能命中,而那男子的說話又很有些瞧不起人,心中未免有些不服氣,再也熬不住了。此時那男子已在俯身拾錢,嘴裏卻又說道:「諸位沒有錢再擲嗎?恐怕諸位的囊中已空空如也了吧!」說著話,哈哈大笑起來。
她這樣地唱著,聲音好如黃鶯兒一般的清脆。說也奇怪,全場觀眾,大家都是不聲不響,很靜很靜。程遠聽著這曲,覺得很有些意思,且唱得非常好聽。見那女子在場上迴旋了幾下,然後再唱著道:
這一曲又比前佳妙了,差不多把鳳陽女兒的情竇唱了出來,所以那女子唱道:「唱花鼓,走他鄉,天涯踏遍訪情郎。」這三句時,許多人都拍手起來,甚至有人喊起來道:「原來你這小姑娘出來訪情郎的嗎?那麼情郎在此!」眾人又哈哈大笑起來。
他在大明湖坐舟遊了一番,便回轉客寓。走到半途,見那邊一個曠場上有幾株綠柳,一灣流水,很有些風景,卻圍著一大群的人在那裏觀看。程遠左右無事,也擠進人叢中去看時,只見場中有一個壯男子穿著奇形怪狀的衣服,臉上套著一個小丑的面具,和一個妙齡女子立在圈子中,正在對眾說話。那女子穿著一身淡紅色的衫褲,頭上梳著一個時式的新髻,鬢邊插上一枝花,薄薄地敷一些脂粉,底下一雙蓮瓣,穿著大紅繡花的鞋子,瘦窄窄的不盈三寸,樣子雖然有些扭扭捏捏,卻十分俊俏。身上套著一個花鼓,手裏拿著一個繞著紅綠布的鼓槌,原來這一對是演鳳陽花鼓戲的。遠遠地還立著一個黑面健兒,又好像賣解者流。
葉一德不慌不忙,使開那柄七星劍,和那大盜在屋面上一來一去地戰鬥。只見屋底下燈籠火把霎時齊明,葉一德的兒子葉飛手中挾了一根桿棒,帶著弓箭,領著家中的壯丁前來助戰。
這時程遠已滿擬不再活了,安心坐監,聽由官府把他如何治罪。青州府備文上報,宮家將宮勝頭顱領回縫上屍身,用棺木盛殮,自然怨恨程遠,必要使他定一個死罪。然而大多數的人們都很可惜,以為他是第二個徐元慶,不愧孝子,既然他自首,決沒有死罪之理。然而他是文字獄主犯的後人,當然不會輕恕的。
描金花鼓兩頭圓,掙得銅錢也可憐。五間瓦屋三間草,願與情人守到老。
程遠失去這兩個寶物,心中大驚,不覺失聲而呼。
妾身愛好只自憐,別抱琵琶不值錢。唱花鼓,渡黃河,淚花卻比浪花多。
青州府又驚又怒,戰兢兢地說道:「反了,反了!左右快把他拿下!」一邊說,一邊早已回身逃入堂後去了。捕役們見此情形,不敢得罪程遠,遂上前說道:「程公子,你既到此,請到監裏去坐坐吧!這事以後自有發落。」程遠仰天打了兩個哈哈,跟著捕役們便走。捕役把他送入監獄,將好酒好肉款待他,不敢怠慢。
趕了一天,前面是一個小鎮,名喚清風驛。天色已晚,他們四人就在一個小客寓裏歇下。晚上,程遠聽得他們兄妹三人在屋後低低談話,不知說些什麼,只有一二句話聽著。常龍道:「怎麼你不贊成呢?哦!知道了——我們也明白你的心的——」接著又聽常鳳說道:「我總不願意照你們這樣辦法的——」以下又聽不清楚。等了一歇,常龍道:「這樣總好了。」以下便沒有聲音。三個人走進房和*圖*書間,一同點了菜吃夜飯。
四支曲兒唱罷,這花鼓戲也停止了,四面的觀眾大聲唱起彩來,許多青蚨如雨點般向那女子身上各處擲去。那女子早搶得一隻盤子在手裏,四面遮攔,錢都落在她身邊的地上,沒有一錢擲中她,恰巧立在程遠身邊有一個漢子,取出一個大制錢,趁眾人擲錢稍歇,那女子垂下手的當兒,用這制錢瞄準著女子的臉上飛將過去,喝聲「著!」那女子果然沒有防備,制錢已到了面前,不及遮攔,也不及躲閃,有些人都代她捏把汗,但她卻不慌不忙張開櫻桃小口,將那制錢輕輕咬住,吐在錢堆裏。
後來被龍真人知道了,龍真人很不贊成,遂訓戒程遠,教他非至不得已時,不可妄用此物,因為彼此相殺相鬥,本是人類不得已的事,殺以止殺則可,殺以引殺則不可。用暗器已抱著不光明的態度,何況還要敷上毒藥,使人立刻有性命之憂呢?程遠聽了龍真人的話,唯唯受教。他在山上苦修了若干年,龍真人覺得他性質雖很聰慧,若要修練到至上之域,便嫌他根底尚淺,非神仙中人,所以也有此意思想遣他下山。
因為這店房間甚少,只剩下這一間,程遠不得不和他們同居一室。晚餐後,大家又講些話,便要睡臥。室中只有二榻,常龍讓程遠獨睡一榻,他妹妹常鳳獨睡一榻,他自己和常虎睡在地上。
葉一德點點頭道:「正是。龍真人以前到這裏來募捐,我們曾捐給他巨款,並在我家留居多日,很優待的。他見你試射,也很讚美你。談起武藝,他的本領遠出我們之上,且精劍術,是一位有道之士,我很佩服他。他臨去時曾對我們說過的,我們如有急難,要他相助時,可以請他到來。現在我們不如差人去,請他來濟寧盤桓盤桓。倘然盜黨重來,有了龍真人在此,可以高枕無憂了。」
青州府得稟報,暗吃一驚,不敢怠懈,趕緊坐堂,吩咐把姓程的帶上來。他心裏也明白,程遠必是為父復仇,然而不能不問,現在眼瞧著程遠挺身上堂,手裏提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英風滿面,坦然無懼,心裏不覺也有些膽怯,便勉強壯著膽將驚堂木一拍,喝問:「程遠何故殺人犯罪?」
程遠一時高興,從身邊鏢囊裏摸出一支鏢來遞給常龍看。常龍執在手裏一看,那鏢是純鋼煉成的,雪亮耀眼,只有五六寸長,上面繫著一個紅纓,連忙讚道:「好鏢,好鏢!」又傳給常虎、常鳳看。
常龍向程遠問起身世,程遠見常氏弟兄很是直爽,也就老實把自己如何先從大刀王五學藝,其後他父親受著文字之禍,鬧得家破人亡,自己如何殺死了仇人,如何越獄逃走,又如何在嶗山上從龍真人學習劍術等事,約略相告。
「阿姑嬌小顏如玉,低眉好唱懊儂曲。短衣健兒駐馬聽,跨下寶刀猶血腥。唱花鼓,唱不得,晚來戰場一片月,只恐照見妾顏色。」
那黑面男子立在房門口閒瞧,一見程遠走來,連忙向他抱拳打恭,帶著笑說道:「先生也住在這裏麼?」程遠只得回禮,又答應一聲「是。」那漢子又說道:「先生的手法非常神妙,方才把我妹妹的鬢邊的花朵打落。據我妹妹說,先生用制錢擲人,好似用慣了暗器一般的,非常準確,非常神速,打落花朵,明明是有意不想傷人而然,否則她的右眼一定要受傷了!」
那嶗山在即墨縣境,是沿海的一座高山,有句古語說得好:「泰山自言高,不及東海嶗。」它的高度也就可想而知了。程遠隨著龍真人一路上山,看著山上的風景,頓覺胸襟一清。
常龍面上一驚道:「原來程先生不但精劍術,且能飛鏢,真是多才多能!你的毒藥鏢在哪裏,可否觀賞一下?」
青州府聽了程遠的話,點點頭道:「原來你是代父復仇,故把貝勒殺害。但是你該知道,你父親自己文字不檢點,誹謗當今,自取其咎,豈能怪恨人家嗎?」
程遠瞧著這三人,覺得有些奇怪。那戴有面具的壯男子說過了開場白,那女子便咚咚地打起花鼓,兩人一面唱,一面跳動著,作出滑稽的形狀,以博觀眾軒渠。那女子唱起一支《盼情郎》曲來道:
葉一德剛才看畢,葉飛恰從裏面走出來,叫了一聲父親,立在一旁。一德便將這信給m.hetubook.com.com他看,並且告訴他如何來的。
青州府的話還沒有說完,程遠大喝一聲道:「狗官!誰耐煩和你多講,你家小爺已把宮勝殺了,報得殺父之仇,隨你怎樣辦吧!這顆頭顱也交給你了。」說著話,將手一揚,那顆人頭直拋過去,拍的一聲正打在青州府的頭上,濺得他一臉的血。
捕役便帶笑說道:「很好,你真是個男子漢大丈夫不害人的,殺了人,束身歸罪。待我們領你去見老爺,吃官司保你不吃苦。」於是他們把程遠帶到裏面去,宮家的下人及轎夫也一齊跟著進去做見證,瞧熱鬧的人也都一擁而進。捕役連忙上前攔阻驅散,但是已有好多人溜入裏面去了。
常龍聽著,時而喜,時而怒恨,代程遠表同情。且知龍真人是齊魯之間的大劍俠,也是有道之士。程遠即是龍真人的高足,當然有很好的本領了,不勝佩服。常龍便又問程遠:「此番下山,將往哪裏去?」
程遠早從身邊摸出了兩枚制錢,喝一聲:「莫小覷人,錢來也!」第一個制錢飛向那女子的胸前,那女子一伸手早將錢接在手裏。跟著第二枚錢飛向她的耳邊來,其疾無比,女子即偏頭讓時,她鬢邊插著的一枝紅花早被制錢打落在地,眾人不由大呼起來。那女子雖沒有受傷,卻受了一個虛驚,兩道秋波已瞧見了程遠,而背後立著的黑面漢子也走將過來說話。
次日這消息傳播出去,大家更是佩服葉氏父子的本領,只可惜那大盜沒有逮捕,仍不能破案。便在第三日的早上,葉家人開大門的時候,門上忽然插著一封信,用小刀刺著。下人連忙將信帶到裏面,奉呈與葉一德看。
程遠把手指著他說道:「狗官!你們自己做的事難道還不明白嗎?宮勝那廝因和我父親有了一些小仇隙,竟興起文字獄來害人。我父親的老命不是白白地送在那廝的身上嗎?你這狗官真是吃屎不明亮的。我此來為父報仇,殺了宮勝,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特地到此自首。」
幾名家人聽得老爺被刺客刺死,正是禍從天降,莫不大驚,一齊同轎夫隨後追來。程遠聽背後有人追趕,回身立定,瞧了一瞧,見他們等到自己回身時,嚇得倒躲起來,哪敢上前來捉他,不由哈哈笑了一聲,掉轉身便走。大家見他拔步走了,仍悄悄地跟將上來。
葉一德拈著鬍子,沉吟良久,說道:「我倒想著有一個人可以請他相助的。」葉飛道:「可是嶗山上的龍真人嗎?」
常虎道:「請問先生貴姓?」程遠老實說道:「姓程名遠,本是青州人氏。」常虎點點頭道:「很好,我們弟兄已吩咐店裏預備了幾樣菜,一甕酒,請程先生進我們房間裏去飲酒閒談,不要客氣。」程遠道:「我們還是初見,哪裏好叨擾。」
常鳳笑道:「這是程先生的技能高強,幸虧程先生真心不欲傷人,所以我只落了一朵花,又感謝,又慚愧,這也叫做不打不相識。我們入座吧。」遂推程遠上面坐了,自己和常虎左右相陪,只留著一個空座,恰和程遠對面,常龍便叫常鳳過來同坐道:「今天難得的,妹妹也過來陪陪程先生。」常鳳遂走過來側身坐下。常家弟兄遂挨次向程遠敬酒,程遠謝了。大家吃喝著,講起話來。
龍真人看了來信,他覺得程遠已具有上乘的武技,派他下山去幫助,正好試試他的本領;葉氏父子自己也是有本領的人,得此臂助,可以不妨事了,免得自己下山走一遭。遂先打發了來人回去,附了一封復信,說明自己不能下山,特遣他的高足前來相助,約三五天後,可以動身。於是在這三天之內,龍真人又講解了不少給程遠聽,然後叫他下山到濟寧州葉一德家去相助防備,並且說了一番訓話,叫程遠休要生驕心,好殺戮,又須不取非義之財,莫行非禮之事,砥礪品行,休親女色等等。
有一個認得程遠的,暗暗告訴同伴說:「這是程家的小神童,武藝好生了得,不知他刺死了老爺,走向哪裏去?」便叫一人從間道抄出去,到衙門中去報捕。可是程遠一逕走向府衙去,道旁瞧見的人,無不驚訝,跟在後裏瞧熱鬧。
葉一德拆開看時,乃是一張小小紙條,上面寫著道:
那盜見葉家父子左右夾攻,下面又有許多壯丁,防備和_圖_書嚴密,今晚遇到了勁敵,難以取勝,何論盜竊,不如走了吧,免得戀戰吃虧。遂將雙刀使個解數,向兩邊一掃,架開葉氏父子的兵刃,望後一躍,跳出丈外,向外逃逸。喝一聲:「便宜了你們,休得相追!」
恰巧有一天,從濟寧州到了一個急足,來向龍真人下書乞援。原來在濟寧州有一家富翁,父子二人都以慷慨好義著名,姓葉,父名一德,精通武藝,曾考中武秀才;子名飛,自幼也隨父親盡心習練武藝,且善射,有百步穿楊之技,真是一位少年英雄。
「葉氏父子:我昨夜一時失措,中了你家小狗頭的一箭,被你們僥倖得勝;然而你們該知道我是並不好欺的。過了些時,自會有人前來代我報一箭之仇。你們請防備著罷,話不說不明的。再會! 虯白」
鳳陽鞋子踏青莎,低首人前唱豔歌;妾唱豔歌郎起舞,百藥哪有相思苦?
程遠也直說道:「我是奉師父之命,到濟寧州去幫助葉家父子防禦大盜前來復仇的。師父說葉一德父子本領很好,葉飛又善射,我若到了那裏,盜黨不來則罷,盜黨若來時,須叫他們嘗嘗我的追魂奪命毒藥鏢。」
程遠被常龍這麼一說,反覺得難以推卻,只得跟著他們二人走出來,搭上房門,跨進常家弟兄開的房間。房裏燈光明亮,沿窗已擺著一張大方桌,四把交椅,桌上也有幾樣冷盆。又見那個女子正立在窗邊含笑凝睇,向程遠瞧著。
一天,龍真人從他的道房裏捧出一柄綠鯊魚皮鞘的寶劍來,叫程遠拜跪如儀,告訴程遠說:「今日把寶劍賜你習用。」又說明了寶劍的來歷,便說:「此劍名喚『百里』,削鐵如泥,剁石立碎,苟能運用,百里之內取人首級,如探囊取物一般。」程遠受了劍,向龍真人拜謝。龍真人又教訓了程遠一番,且叫程遠宣過誓,方才能夠使用。從這天起,程遠天天精心習練。三年後,已有很好的劍術。龍真人自謂收得一位得意高足,薪傳有人了,很優待他。
青草枯時郎不歸,枯草青時妾心悲。唱花鼓,當哭泣,妾貌不如郎在日。
龍真人道:「你前次要拜我為師,只因我不能住在你家,而且你不能隨我到山上去,我遂沒有答應。現在你已沒有了家,不如跟我同回嶗山,我當把劍術傳授你。」程遠聽了,不勝歡喜,又向龍真人下跪,喚了一聲「師父」,說道:「弟子願隨師父同行。」龍真人點點頭,於是程遠便跟著龍真人一路回到嶗山去。
程遠說道:「正是。你們的狗官何在?我要見他。」
果然有一夜,那大盜光臨他家屋裏來了,首先發覺的乃是葉一德,他正在書房裏靜坐看書,尚沒有睡眠。那大盜早已在屋面上徘徊,只因他也素聞葉氏父子的大名,見下面有燈光,尚不敢魯莽下手。但是葉一德非常心細,早已覺察到屋上有人,一面暗暗牽著壁上設置的警鈴,(是通到裏面的,這裏牽著,裏面便發出響聲,使人知道了)他牽過鈴後,悄悄地從牆上取下他用的一柄七星劍,拿在手中,一開後窗,撲的跳上屋面去,見屋上立著一個高大的黑影,便喝一聲:「狗盜!膽敢闖上我葉家來嗎?管叫你送死了!」
程遠微笑道:「令妹言之太甚了。我路過這裏,觀了一刻,偶爾相戲,使令妹受驚,幸勿芥蒂!」漢子笑道:「便是真的打壞了右眼,也只好算命該如此,豈能怪怨人家?」
常龍又道:「從濟南到濟寧也無大城,我們在濟南已演唱了三天,很賺些錢,盤費盡有了,所以沿途也不再賣藝,情願伴同程先生走,以解途中寂寞,可好嗎?」程遠勉強答應。大家用罷早餐,付去房飯錢,一齊上道。
葉飛看了,說道:「當然,他受了一箭,漏網逃去,結下怨仇,豈肯不報?我們只要好好兒地防備著,盜黨若再來時,待孩兒一箭一箭地把他們射死,方快我心。」
葉一德正要追趕,葉飛早從他背上取下弓,抽出兩枝箭來,搭在弦上,覷個準,颼颼地兩箭,一前一後向那大盜飛去。那大盜腳步很快,早已走近外牆,覺得背後有物前來,連忙將身子一閃,左手刀向後一掠,撲的打下了一枝箭,不防第二箭已至,正中臀部m.hetubook.com.com,喊了一聲「啊呀!」連滾帶跳地躥出牆外去了。
那戴面具的壯男子又當眾說道:「諸位的眼功手法果然不錯,可是我的妹妹自有躲避的本領,請諸位試再擲些,如有傷痛,決不抱怨的。」說罷這話,眾人又紛紛地把錢向那女子面上、身上、足上各部一齊擲去,那女子將手中盤左攔右遮的。一會兒眾人囊中的錢都擲空了,只得歇手,都說:「這女子果然厲害!怎麼這許多錢一文都打不到她的身上呢?」
程遠說道:「此鏢敷有毒藥,這藥草是在嶗山上揀了煉製的,中了人身,可於二十四小時內斷送性命,唯我身邊藏有解藥,可以施救。」常鳳看罷,仍還給常龍,由常龍交還程遠藏了。大家又吃些菜,喝些酒,談談江湖上的軼事,不覺已至更深。程遠既醉且飽,向常龍等道謝了,獨自歸房安寢。
郎住前溪妾隔河,少不風流老奈何?唱花鼓,走他鄉,天涯踏遍訪情郎。
程遠睡的時候,把寶劍橫放在枕邊,鏢囊也沒有解下,因為他方才聽了常氏兄妹的說話,心裏未免有些疑惑,況且三人的來歷也不甚明白,不可不防,遂假寐著,不敢入睡。隔了良久,不見動靜,便又覺得有些疲倦,遂也酣然安睡了。
到得一陽觀裏,龍真人便安排了一個寢處與他。因為程遠於武藝上已有很好的根底,不必再從下層做起。但因程遠一心要學劍術,遂把靜坐練氣之術教導給程遠,使他先行自修。程遠尊著龍真人的祕傳,天天早晚習練,早晨日出的時候,又至山頂上去吞英吐氣。這樣過了半年,龍真人方把削好的柳枝給他試舞,須要脫手即去,招手即來,使用得悉如心意。當這個時候,龍真人每日又和他講解一小時。看看過了一年,程遠的功夫已有大大的進步。
程遠回轉頭看時,正是龍真人,心中大喜,連忙趕過去,向他拜倒。龍真人伸手將程遠扶起,程遠剛要把他的事情告訴,龍真人卻微笑道:「你不必再說,我都知道了。今天我正從青州出來,在此遇見了你,真是巧事。現在你已是家破人亡,不能再在青州安身,茫茫天涯,將到哪裏去?」程遠道:「弟子正為著這事躊躇未決,敢請示真人指示。」
葉氏父子見盜已中箭,心中大喜,追到外邊看時,卻不見影蹤,料想那盜未傷要害,所以被他逃去了。葉飛對他父親說道:「那廝雖然僥倖逃去,卻中了我一枝箭,少說些十來天總不能再出來幹這勾當了。」葉一德點點頭,兩人遂不再追趕。壯丁早已開了大門出來接應,於是葉氏父子回身進去,吩咐壯丁們各自安睡,一宵無話。
程遠一面受劍術,一面又習得兩種本領。他在山上時,往往於夜間在山徑深澗之中練習飛行術,久而久之,他的飛行功夫已超絕頂。因為有一天,山上下了大雪,山坡上鋪滿了一白無垠的雪。程遠提起雙足,便在雪地上跑過來跑過去,捷如走獸,雪上一點痕跡也沒有。眾伴侶大都驚嘆,代他起了個別號踏雪無痕。此外他又練習得一種很厲害的暗器,乃是追魂奪命毒藥鏢,有百發百中之能。這是他瞞著龍真人抽暇練習的。
濟南是山東的省會,有巡撫駐節在那裏,市面比較來得繁華,且名勝之處很多,所以程遠想在此歇宿一二天再走。好在離濟寧的路程也不遠了,於是投下了一個客寓。
在他們的家鄉很有一些小名聲,濟南的民團也是他們父子二人做的主幹,一向倒也平安無事。有一天,卻不知從哪裏來了一個怪醜的大盜,在濟寧城內連偷了數處,都是門不開、窗不啟的丟失了錢財,並且有一家壯丁很多,起來和盜抵抗,反被那盜殺傷多人。報官請捕,也不能破案。於是葉氏父子格外防備,且將想法幫助捕快捉盜。
程遠見常鳳雖然低著頭,露出些含羞的樣子,然而卻時時將秋波來偷窺他。
葉飛心裏很不贊成他父親的法兒,以為他們父子都有很好的本領,何必遠道去請人相助,所以笑了一笑,勉強答道:「這樣也好。」於是葉一德便恭恭敬敬地修了一封書信,差家人到嶗山去見龍真人,請他下山。
那黑面大漢先開口道:「我們姓常,弟兄二人,還有一個妹妹,一向在外面走江湖賣藝唱戲的,賤hetubook•com•com名龍,我的兄弟名虎,妹妹名鳳,方才戴面具的就是我弟弟虎了。我們得和先生萍水相逢,真是巧得好,料想先生一定是武藝精通之人,所以我們弟兄願意認識一個朋友,特地不揣冒昧到先生這裏來請教。」
葉飛抬頭見他父親正在屋面上和一個渾身黑衣狀貌奇醜的大盜狠命相撲,他遂大喊道:「父親,不要放走了那狗盜,孩兒來了!」一縱身,已上屋簷,擺動桿棒,便向那盜下部直搗。
次日早上起身時,只見常龍又走過來向程遠道:「程先生今天上濟寧去嗎?」程遠點點頭說聲「是的。」常龍道:「我們兄妹也有事情要往濟寧,我們可否一同走?」程遠聞言,頓了一頓,沒有回答。
等到程遠走至府衙門前時,背後已跟著許多男男女女,擁擠得很。府衙裏也早有捕役聞得消息,帶著鐵尺、短刀以及鎖鍊等物走出來。大家圍住程遠,口中只是吶喊,卻不敢近他的身。
程遠卻早已一溜煙地跑回自己的客寓,坐下休息,泡了一壺清茶,很是閒適。那時天色已漸漸黑了,店裏都上起燈來,程遠坐了一歇,想到後面去便溺,方才走出房門,只見那三個演花鼓的男女也走進這店裏來借宿。他心裏暗想:「正巧我上這裏來,他們也趕上這裏來了。」一邊暗想,一邊走到後面去,解過手後,回身出來,見那三個男女正開了他對面的一房間裏住下。
兩人正說著話,程遠一瞥眼,早見那唱花鼓戲的女子的俏面龐在房門口探出來,正向自己偷視著,等到程遠看她時,她笑了一笑,縮了進去。程遠也就沒有和大漢多說話,回到自己房中,正想喊店夥來預備進晚餐,卻聽門外足聲響,那黑面大漢又和著一個黑面健兒走進房來。程遠只得起身招呼,請他們二人坐下。
不料睡到明天早上醒時,摩挲睡眼,一看常龍、常虎兀自睡在地上,鼻息如雷,似乎睡熟的樣子。又看那邊榻上,不見了常鳳,心中覺得有些奇怪,暗想:「天這樣早,大家都沒有起身,這小姑娘獨自到哪裏去呢?」他遂坐起身來,回頭一看枕邊放著那柄「百里」寶劍早已不翼而飛,再摸腰邊的鏢囊,內中藏著的三支毒鏢也不見了。
葉一德卻搖搖頭說道:「飛兒,你休要自恃本領高強,以為天下無人,他以後再來時,必定要請比他本領高深的人前來復仇。我們父子兩人究屬力量寡薄,未可輕視。」一德說了這話,葉飛站在一旁,雙手叉著腰,口裏雖然不響,似乎心裏很有些不以為然。
那女子卻若無其事,等到觀眾靜了些時,她又敲著花鼓,和那戴面具的壯男子且舞且唱著第三支和第四支曲調道:
程遠一一拜受,遂帶了「百里」寶劍,穿了一身樸素的衣服,腰邊佩上鏢囊,辭別龍真人和觀中同伴,獨自下得嶗山,向前進發。身邊由龍真人給他的盤纏,省吃儉用,曉行夜宿。這一日早到了濟南。
那大盜也早聞聲,回轉身軀,一擺手中雙刀,跳過來說道:「老賊!誰怕你厲害!膽小的也不敢上你門了!」使開雙刀,向葉一德身上砍去。
他一人趕路,行李頗簡,放在一邊,又把「百里」劍掛在壁上,帶上了房門便出來,到大明湖一帶去遊玩。雖然一人獨遊,覺得寂寥,然而,看了風景,可以寬敞不少胸襟。
程遠冷笑一聲,走上石階,捕役中間有一個老練些的瞧了程遠的情形,也有幾分明白他的意思,便大著膽走上前問道:「姓程的,你殺死了人,卻跑到這裏來,莫非自首嗎?」
白雲千里過長江,花鼓三通出鳳陽。鳳陽出了朱皇帝,山川枯槁無靈氣。
常龍便代程遠介紹道:「這就是我的妹妹常鳳,你們方才在場上已見面了。」又對他妹妹說道:「你過來見見程先生,這位程先生也是一位江湖異人,居然被我請來了!」常鳳遂走過來向程遠行了一個禮,輕啟櫻唇,叫了一聲:「程先生。」程遠也喚了一聲:「鳳姑娘,方才得罪,幸乞恕宥!」
程遠說道:「我有什麼本領?你們不要看錯了人。」常龍把手向程遠背後壁上一指道:「先生,有這個東西,便是一個鐵證,何必隱瞞?」程遠回頭一看,原來就是自己方才掛上的那柄「百里」劍了,遂微微一笑道:「略諳一些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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