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荒江女俠

作者:顧明道
荒江女俠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八十五回 觀奇能前山求挑戰 仗粲舌深夜請息兵

第八十五回 觀奇能前山求挑戰 仗粲舌深夜請息兵

玉琴道:「理當相助,無勞可言。」又對劍秋帶笑說道:「你既然和我同意,那麼今天夜裏,我要你相伴,往鮑提督營中去走一遭,你可願去嗎?」劍秋道:「當然同去,我哪有一次不相隨琴妹之後的呢?」天豪和蟾姑一齊說道:「倘有用處,我們也願同去。」
袁彪道:「女俠思慮周到,定能成功,我們佩服之至。」玉琴笑道:「不勞謬贊,我要慚愧了。」袁彪心裏十分快活,又叫廚下安排筵席,款待女俠等眾人。
袁彪因為清軍勢盛,只得暫避其鋒,加緊嚴守,以免疏虞。鮑提督也因自己雖然得著宗氏弟兄之助,戰勝了袁彪,而袁彪究竟厲害,兵力未衰,摩天嶺的奇襲勞而無功,瞧上去一時難以取勝,非步步穩紮穩打不可。遂把螺螄谷正面封鎖住,不使袁彪得到外面的接濟。坐觀其變,以待時機。又令李威、靳大霈等各率隊伍在四處巡邏,把螺螄谷包圍得十分嚴密。
玉琴見鮑提督露出躊躇之色,明知這事一時要使鮑提督同意是很難的。鮑提督尚不肯犧牲自己的功名,難以息兵。遂從她懷中取出鮑文遠的一封書信來,雙手奉上說道:「這書信是令郎文遠託我奉達左右的。」鮑提督顫著手接過他兒子的信,說道:「犬子被擒,女俠曾和他見過面嗎?非常慚愧。」
劍秋道:「最好想個兩全的辦法,使鮑提督不戰而退,螺螄谷也得安然無恙。」
袁彪等回至谷中,眾人聚在一起。玉琴、劍秋仍換了自己的衣服前來,女俠帶著笑對袁彪說道:「宗氏弟兄的武術,確是神妙得已臻化境;若要以力取勝,是不容易的事,無怪袁寨主要堅守不出了。今日陸翔頭領和宗亮猛鬥這許多時候,真是不易,小子龍三字不愧大名。」
袁彪道:「但現在我們非那些草寇可比,鮑提督也是漢人,他若有種族之想,識得清廷的腐敗,外侮的緊急,也該和我們一起合作,共圖革命事業,不失為俊傑之士。二位既和鮑提督有故舊之誼,何不前往遊說,勸鮑提督不要做他人的奴隸,而和我們合作呢!」
鮑提督為了日間兒子被擒,他心裏更是異常焦灼,代他兒子生命安全的問題而憂慮。想不到自己用兵多時,戰無不勝,今番竟在螺螄谷碰壁。雖然請了宗氏弟兄到此,依然不能攻入谷中,犁庭掃穴,反而丟掉了一個兒子,自己如何去救他出險呢?今天那個生擒文遠的女子,神勇絕倫,活像女俠第二,不知袁彪又從哪裏請來的助手?
鮑提督聽了劍秋的說話,突然一怔,半晌無言,玉琴忍不住又道:「鮑軍門,我們雖非他們一夥人,卻素表同情於他們的。我看滿奴大都顢頇無能,清室的氣運已衰,正是我們漢人爭取自由的時機。軍門雖在清廷,高膺提督之職,然若為民族前途計,只宜及早見機而作,善自為謀,千萬不可遏滅革命的根芽,那麼對於螺螄谷自不當視為大敵了。」
李威見是一個女盜,就是在摩天嶺邊相遇的,已探知是袁彪的妻子,所以舞起手中長槍,便要和小鸞決鬥。宗亮挺槍而出,大呼:「袁彪,快來廝殺!」袁彪剛要出馬,陸翔已躍馬提槍出至陣上,對宗亮喝一聲:「姓宗的,別人懼你武藝,獨有我小子龍陸翔偏不服你。今日我們須戰一個分明,有了你,沒有我。」宗亮說聲「好」,兩個人兩條槍立刻交刺起來。這時候,忽然天空裏一堆堆烏雲湧起,颳了一陣狂風,立刻下起大雨。兩邊只得各自收軍。
鮑提督聞言,不由疑訝道:「女俠初來,怎會知道?老朽也糊塗得很,尚不曾問女俠從哪裏來,何由知老朽在此,而夤夜光臨。還有劍秋先生在哪裏?可曾同來?」
玉琴忍不住嬌聲喝道:「姓鮑的!你可還認識我麼?」鮑文遠耳畔聽得女子清脆的聲音,似乎有些耳熟,抬起頭來看時,早瞧見女俠和劍秋坐在一起。這是他萬萬料想不到的,羞愧滿面,恨不得旁邊有個地洞讓他立刻鑽了進去,躲避了人家。只得硬著頭皮說道:「原來是女俠和岳先生都在這裏,以前多多冒犯,還乞女俠千萬海涵勿責。這是小子一念之錯,自取其咎,得罪二位,現在改悔了。」
玉琴見鮑提督如此情形,便道:「軍門不如反了吧,何必為滿奴效力。既有雄師,何不與袁彪一起共圖革命,將來可以建一番豐功偉績。至於軍門的眷屬,憑我們二人之力,可至興京去祕密護送前來。合軍門與袁彪的力量,還怕清兵怎樣奈何你們嗎?」
玉琴道:「鮑提督的為人,倒很正直,做官也廉潔,頗能為人民著想,不失為今日武人中的佼佼者,所以我們和他有過一番周旋。倘是貪污之輩,早已斷送在我們二人龍泉之下了。」
鮑提督道:「老朽也知袁彪不是平常之輩,但https://m.hetubook.com.com因他們殺官劫城,案子犯得太重大了。省城遂調我率兵征剿,雖非老朽本懷,然奉有巡撫之命,不得不然。袁彪若肯降順,這是最好的事,老朽在上峰面前決代他們保險,不會妄戮螺螄谷中一人。且如袁彪人才,老朽更要在上峰前極力推薦,盡先錄用,前程萬里,豈不是好?尚望二位代老朽向袁彪轉達微忱。」
玉琴說出這話,鮑提督好像青天裏打下一個霹靂般,從椅子上直立起來說道:「怎的,怎的?女俠如何和袁彪相識?這件事使得老朽如墮五里霧中了。」女俠剛要回答,忽聽外面人聲喧嘩,雲板鼓動,魏大鐘已直奔進來,見鮑提督身邊忽有一個穿著夜行衣服的女子,更使他十分驚駭,忙對鮑提督說道:「大人留意,外邊忽來刺客!」又指著玉琴問道:「這位是誰?為何在此?莫非也是刺客?」
玉琴轉了一個念頭說道:「我想鮑提督既已請得宗氏弟兄,頗有剿滅螺螄谷的決心,我們如去和他商量,也是很難成功的。依我之見,先和他們廝殺一陣,使他們知道螺螄谷未易剿平,然後再可進言。況宗氏弟兄的本領,我們也要見識見識,你們以為如何?」
玉琴道:「我們既已來此,當然不能坐視的。」
鮑提督遲疑了片刻答道:「這個恕我不能測知,尚乞女俠明以告我。」
玉琴聞言微笑道:「鮑提督雖然精明練達,通諳兵法,可是他的頭腦恐怕陳舊一些,要他做革命事業,這是不可能的事。況他已膺專閫之選,位高祿重,十分把穩,如何肯做這事呢?我們也沒有儀、秦之舌,隨、陸之辯,勉強去說,也是如水沃石,決不能使他聽從的。」
鮑提督點點頭道:「承二位的美意勸我息兵,不知二位有何主張,怎樣息兵,二位又怎樣認識袁彪?還請賜告。」
鮑提督大怒,正要親自出陣。而歐陽弟兄和法明和尚等兩路人馬,已暗暗抄到他們後邊,一聲號炮,從左右殺出,想要截斷鮑提督大軍的後路,乘虛奪取營寨。幸鮑提督又伏下李威和靳大衝兩路軍隊,有備無患,所以兩邊迎住。鮑提督得到消息,急忙鳴金收軍,徐徐退後。袁彪率眾掩殺過去,都被亂箭射住。袁彪見鮑提督軍隊一些也不紊亂,生恐歐陽弟兄等反被包圍,也就按兵不進,遣人去通知歐陽弟兄等撤退。歐陽仁等看清兵前後都有接應,也不敢冒險殺入,因此不待袁彪通知,早已退回來了。
劍秋聽鮑提督如此說,恐怕他仍是沒有明瞭他們二人來此之故,也就開口說道:「照軍門的說法,意欲招降袁彪,但這事恐怕難以如願。」劍秋之言未畢,鮑提督很驚駭地問道:「袁彪倘不想招安,難道他要學勝、廣之輩,揭竿而起,以爭天下嗎?然恐螺螄谷彈丸之地,千百之眾,袁彪雖勇也不容易達到他的雄心吧!」
小子龍陸翔耐了多少時候,今日出戰也要在女俠面前賣弄本領,所以首先挺槍躍馬而出,大呼:「一盞燈宗亮何在?快和你家陸爺來鬥三百合!」宗氏弟兄也知,螺螄谷中除袁彪而外,唯有此人最為勇武,既然他指名討戰,宗亮遂挾槍出迎,喝一聲:「姓陸的,休要逞能,我宗亮豈是畏懼人家的!長了這些年歲,難道怕你這輩後生嗎!」
琴、劍二人見宗氏弟兄都是勁敵,暗暗代陸翔等耽憂。玉琴卻恨不得自己立刻出去,和宗氏弟兄殺一陣。對面官軍營裏,周達舉起方天畫戟出來助戰。袁彪揮動手中三尖兩刃刀,拍馬上前迎住。蟾姑在旁,技癢難搔,揮動雙劍,一催坐下桃花馬,奔出陣去。
鮑提督聽了大喜道:「岳先生有何妙計?請速賜教。倘能兩全,老朽萬無不從之理。」劍秋笑了一笑,不慌不忙說出他的計策來。
當此生死存亡間不容髮之際,李威滿以為歐陽義必定死在他的箭頭之下,所以猛喝一聲倒也。誰知驀地又有一鏢從斜刺裏飛過,絕無僅有地正擊中李威所發的箭頭,噗的一聲,打落地上去了。李威大驚,螺螄谷陣上卻一齊大喜。歐陽仁也連呼:「僥倖,僥倖!」這枝鏢是從哪裏來的呢?
袁彪道:「不錯,這一下也大可牽制那老頭兒了。」便叫左右把鮑文遠推上來。鮑文遠反剪著雙手,被兒郎們推至袁彪面前,神氣頹喪,倒低了頭,一聲兒也不響。袁彪喝道:「你這小子就是鮑干城的兒子嗎?既已被縛,性命即在我們手裏了,你能叫你家老頭兒退兵嗎?」鮑文遠仍舊默然不答。
袁彪尚未答話,陸翔早搶著說道:「女俠之言甚是。我們必須痛痛快快地殺它一陣,我和宗亮也沒有正式交過手,不是自己驕誇,必須和他殺個分明,方才使我佩服。」李天豪、蟾姑也贊成女俠之https://www.hetubook.com•com言,以為萬萬不可示弱,先當挫了清軍的銳氣再說。
玉琴回至谷口,劍秋已結束停當,帶著驚鯢寶劍,在那停當邊等候了。玉琴也去換上夜間衣服,佩了真剛寶劍,和劍秋辭別了袁彪夫婦、天豪伉儷,出了螺螄谷,悄悄地望清軍營裏走來。他們倆仗著飛行的功夫巧妙,越過清軍的步哨,約摸在三更左右已近清軍大營。刁鬥之聲不絕於耳,可知鮑提督治軍很嚴,夙有防備了。
劍秋道:「明天的一戰,我和琴妹最好不必露面,只作壁上觀,瞧瞧宗氏弟兄的武藝也夠了。好在有天豪兄等在此,也可相助作戰。」
玉琴又道:「今天蟾姊把鮑提督的兒子捉來,倒是一件很好的事。」
這夜正值魏大鐘宿衛,所以他在大營,急忙去喚起宗氏弟兄。宗亮、宗寰從睡夢中驚醒,估料是螺螄谷中派來的,遂各挾兵刃,飛奔而出。劍秋見自己已被識破行藏,只得挺身而前。恰巧逢見宗氏弟兄,識是他們的厲害,所以放出本領和二人搏擊。宗氏弟兄不識他是誰,但見他青光飛舞,如游龍一般,解數神奇,不是平常之輩可比,可算他們難得相逢的勁敵。魏大鐘遂去稟告鮑提督。
玉琴等四人,早由小鸞吩咐左右打掃兩間精舍,為四人下榻。玉琴和劍秋雖沒有結婚,大家卻知道他們是一對情侶,所以同室而不同榻。天豪夫婦也住下一室,和玉琴毗鄰的。
袁彪遂說道:「姓鮑的既和女俠相識,我們應該優待。」遂親自解脫鮑文遠的束縛,請他上坐。鮑文遠謝過袁彪,又向琴、劍二人道謝,只是不肯上坐。袁彪便叫左右引導鮑文遠去寨中客室裏休息,好好款待。
兩人探得鮑提督的大營,趕緊向南飛奔。到得第五個大營門前,正有一小隊巡邏小卒行向前來,二人伏在樹後,讓他們走過,才見營門前靜悄悄地不見人影。玉琴顧謂劍秋道:「請師兄在營外代我巡風,待我入營一探。」劍秋道:「琴妹務須小心,情形如若不對,可以即出,我當在此接應。」玉琴點點頭道:「我自己知道留心的。」說聲再會,如飛燕般掠入營內。
玉琴二人不知鮑提督在何處,只望大營處行去。恰巧那邊樹下站著一個巡夜的哨卒,玉琴一眼早已瞥見,悄悄掩至他的身後,一些聲息也沒有。飛起一腿,把那哨卒跌翻在地,跟著一腳把他胸口踏住,拔出劍來,在他面上碰了一下碰。那哨卒已嚇得什麼似的,正要驚喊,玉琴喝道:「不許聲張!你快快把鮑提督所在的大營老實告訴,方才饒恕你的性命。」
玉琴道:「鮑軍門,我就是受了袁彪的囑託而來,軍門不要見怪。」
鮑提督又向劍秋拱拱手道:「岳先生多時不見,難得來此,請到營裏坐談吧。」劍秋也即上前拜見。鮑提督又對宗氏弟兄,以及李威等眾將說道:「這事出於誤會,沒有什麼危險,諸位也請回營,照常戒備。」眾人遂陸續退去,只是摸不著頭腦,各自猜測而已。
營門邊雖有兩個小卒,卻倦眼模糊的,沒有瞧得清楚,還疑心各人眼花,似乎有個黑影在他們身旁掠過呢。玉琴進得大營,鎮定著心神,運用夜眼向內走去,見一處燈火尚明,裏面有嘆息之聲。玉琴躡足上前,偷眼看時,果是鮑提督,甲冑已卸,長袍未解,坐在桌子旁,一手撐著下頤,一手撫摸著自己的鬚髯,面有憂色。細瞧他的容顏,似乎比較昔年有些瘦削了,也許他征剿螺螄谷屢攻不下,使他疲神勞形,寢食不安,以致於此。鮑提督在這深夜時候尚未入睡,大概為了他的兒子被擒之故,放心不下,所以長吁短嘆,那麼此時倒是自己進見他的絕好機會呢。於是她就一躍而入。
鮑提督道:「女俠來此,這是老朽之幸。且請坐了,待老朽奉告一切。」玉琴點點頭,遂在他的對面坐下。鮑提督也坐下說道:「老朽在前年從賓州調任興京,此番奉命征討螺螄谷。恰遇摩雲金翅袁彪等一夥強盜,非常厲害,攻打了多時未能勝利——」鮑提督正要再說下去時,玉琴早把手搖搖道:「這些事我都知道了,請軍門不必再說。」
鮑提督覺得自己兒子的武藝,夠不到和有能耐的人對抗,這個新來的女子雙劍神妙,不亞於昔日的玉琴。文遠久戰下去,一定要吃她的虧,遂叫魏大鐘前去替換。魏大鐘挾狼牙棒出陣時,蟾姑早已覷隙,賣一破綻,讓文遠的劍砍入懷裏來。文遠也不欲真心傷害蟾姑,所以要把劍去挑破蟾姑的衣服,卻不料蟾姑早已側轉柳腰,讓過一劍,舒展皓腕,將鮑文遠一把提過馬來,回馬便走。
玉琴道:「我們認識袁彪,還是在我前年返里掃墓之時,也是遇見軍門之先哩。袁彪雖屈身草莽,而他身懷絕技,志和*圖*書向甚高,非尋常綠林盜匪可比,暫時隱遯於此。所以我等和他交友,否則換了攀大侉子一流人物,我們早已將他除滅,不待軍門興師動眾了。」
原來年小鸞眼快,瞧見李威在馬上抽矢,估料他不懷好意,所以也就從她的鏢囊裏抽出一枝金鏢,在李威的箭已發出時候,她發急無法救護歐陽義,便將這枝鏢迎著劍頭飛去。幸仗她手眼高明,恰巧擊中那一箭,遂救了歐陽義一命,歐陽義方得安然歸陣。知道了這事,歐陽義不由捏一把汗,歐陽仁忙代他解去束縛。
袁彪道:「很感二位美意,我們惟二位馬首是瞻,那麼又要有勞二位了。」
劍秋點點頭道:「琴妹之言深合我意,這叫作先禮而後兵。鮑提督倘若不從我們調解時,當然我們絕不袖手旁觀的。此事也須要求解決,龍驤寨已被摧毀,螺螄谷必要保存的了。」
原來蟾姑既知鮑文遠是鮑提督的兒子,心裏想把他活擒,以便要挾鮑提督。可笑鮑文遠天鵝肉吃不著,自身反落在人家手中。
袁彪點點頭道:「這樣辦也好。既然我們都願出戰,陸翔也不是個怯夫,明早便去挑戰也好。」
鮑文遠忽瞧對面殺出一個美貌女子來,和當年的荒江女俠神情彷彿,心中不覺動了好色之念。他以為女俠是有本領的人,別的女人未必見得都和女俠一般高強,況自己的武術年來亦有進步,料區區女子總可取勝。這樣一想,立即舉起手中雙劍,躍馬出戰,指著蟾姑喝道:「我是鮑提督的公子文遠,你為何失身匪人?不如投降,免爾一死。」
這時候,屠開、李威、靳大衝等都已聞訊率領部下趕至,鮑提督生恐他們要受傷,連忙上前高聲喊道:「岳先生、宗壯士,你們請速住手,有話可以再談,我們都是自己人啊!」劍秋聽得出鮑提督的聲音,又見玉琴站在一旁,立即將劍收住。宗氏弟兄聞鮑提督有令止戰,也就跳出圈子。但是心中卻不勝詫異,難道鮑提督會和刺客認識嗎?然而也不便詢問。
鮑文遠去後,玉琴便對袁彪說道:「今日我們在陣上也已見過宗氏弟兄的武藝,合我們眾人的力量,要戰勝他們也並非不可能之事。不過鮑文遠雖然不肖,而鮑提督的為人我已說過,尚有可取之處,很不欲為左右袒。現在他的兒子既已被擒,他心裏也一定懸掛於文遠身上的。我想乘這機會作魯仲連,代你們解除這個圍困,以免兩下廝殺,豈不是好?」
玉琴道:「我想今夜前去,是要找到鮑提督陳說己見,希望他採納,並非去行刺,所以不用多人,賢伉儷還是留在谷中吧。」蟾姑道:「我們不去也好,但祝你們成功。」玉琴又道:「少停我先去見一見鮑文遠,還要叫他寫一封書,哀求他父親罷兵。諒那廝不是視死如歸的烈士,一定肯寫這書信的,藉此也好感動鮑提督的心。」
女俠也不和他客氣,坐下身來,對他說道:「你今被俘於此,當然想回去的。我雖和你們父子相識,也不能私自將你釋放。現在我們已和袁寨主商量過,請你父親及早退兵,彼此休戰,方可將你放回。因此今夜我要到尊大人營中去拜見,勸尊大人採納鄙意,即此收兵。我和岳先生做和事佬,以免殘殺。但恐尊大人不能聽從,所以我要你寫一封書給我帶去。措辭須哀求尊大人退兵休戰,以便你可以骨肉重逢,使他為了舐犢之愛,能答應我們的勸告。不知你願意不願意?」
鮑提督又把琴、劍二人讓至營中坐定,屏退左右,向劍秋說道:「岳先生,方才部下多多冒犯,幸乞勿責。老朽此番進兵攻螺螄谷,相持不下,不知岳先生可有見教?」
鮑文遠聽了玉琴的話,不假思索地說道:「願意,願意。」玉琴遂回頭喊一聲:「來人!」門外即有一個小卒,手裏托著筆、硯、紙、墨走進室來,放在桌上。
玉琴瞧著鮑文遠兩道稀零零的眉毛,不由暗暗好笑。又聽他口裏所說的話,也覺有些不實,既已知道改悔,那麼今天陣上見了蟾姑,為何又作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呢?遂說道:「既往不咎,你既能悔過,我們也覺快慰。現在尊大人在此用兵,恰巧我們和這裏袁寨主是相識的,初次到此,不知道幫了誰好,但我們自有安排,成與不成,卻要看尊大人的意思如何呢?」鮑文遠點點頭,沒有說什麼。
此時李天豪在陣上騎著戰馬,手中也拈著一管爛銀槍,躍躍欲試。他初至螺螄谷,也欲在袁彪等眾人面前立一些功勞,恰巧宗寰舞動雙錘,馳出陣來。天豪馬上過去接住宗寰廝殺。宗寰的一對紫金錘,不輸於乃兄一枝鐵槍,上下翻飛,疾如流星,只望李天豪上下打來。李天豪使開槍,悉力迎戰。
玉琴便對劍秋說道:「請你快代我把他收拾起來,別傷他的性命。」劍秋理會和*圖*書得,遂上前將哨卒的褲帶解下,用四馬倒攢蹄般縛住,又從他身上撕下一塊衣襟,塞在他的口裏,然後將他掛在綠蔭深處。這樣處置後,須要等明日天亮後,方可給人瞧見了救他下來。
玉琴道:「我起先也是這樣想,但現在既有這念,不可不先去一試。倘若不能成功,再想別法。」
於是他忙和魏大鐘陪著玉琴走出營門去,觀察時,只見眾兵丁挑起燈籠,圍著一個大圈子,吶喊聲聲:「快捉刺客哪!捉住這刺客,不要被他逃走啊!」所以鬧得一片聲喧。圈子裏有三個人,在那裏丁字兒地團團廝殺。乃是一盞燈宗亮,舞著一柄寶劍,八臂哪吒宗寰,使著雙錘,緊緊圍住劍秋酣鬥方急。原來劍秋在營門外往來巡風,忽被邏卒自後瞥見,忙去報告與魏大鐘知道。
陸翔說聲:「好!看槍!」手起一槍,向宗亮頭上刺來。宗亮把槍架開,手中緊一緊,便有碗大的槍花直奔陸翔胸前。陸翔收轉槍桿,用力攔住。兩個人,兩條槍,一來一往,漸舞漸緊,宛如兩條銀龍,幾欲騰躍上天。宗亮見陸翔本領果然佳妙,遂使出楊家槍法來。陸翔覺得宗亮的槍法突然一變,前後左右都是槍花,所有的解數都非平常,知道宗亮使用他的看家本領了,所以用盡心力去和他周旋。
玉琴微笑道:「過去的事不必重提,我們對於軍門也很報歉的,今日特來相見。」
年小鸞道:「他們有了地位的人,往往不肯平白犧牲。他現在只想破了螺螄谷,可以升官發財,豈肯反和我們合作?這無異與虎謀皮了。姊姊不如破除情面,幫助我們,把他們殺敗回去,他們也奈何姊姊不得。這些貪官污吏,姊姊和他們談什麼交情?」
他正想到這裏,忽覺一陣涼風,桌上的燈光搖搖欲滅。猛抬頭,早見一個剛健婀娜的少女,端端正正地立在他的面前,嬌聲說道:「鮑軍門,別來無恙?」鮑提督定睛細瞧,正是他心中常常懷念的荒江女俠方玉琴,丰采依舊,英氣逼人,不由驚喜萬分,疑心他自己還在做夢呢。玉琴見他不響,又帶著笑,喚他一聲鮑軍門。鮑提督連忙站起身來,向玉琴雙手作揖道:「女俠,你怎樣到此的?我自你去後心中非常渴念。犬子無狀,多多唐突,老朽已訓斥過了。但老朽對於女俠卻是歉疚萬分,千乞女俠寬恕勿責。」
劍秋道:「只是鮑提督與我們也有情誼,我們也不能向他進攻,這很使我們為難的了。」便把他們以前在賓州相助鮑提督剿除混世魔王的事情,告訴眾人聽。
袁彪道:「是啊,我已調查過我們的糧食,尚有半載可以支持,谷內也有些田畝可耕,這個問題還小。不過軍器方面是太缺少,而弟兄們傷亡了一時也難補充,這是我很耽憂的。現幸女俠和劍秋兄等到來,必可助我們退敵,所以愚夫婦非常快活。」
鮑提督搖手道:「壯士不要胡說,這位就是你聞名已久的荒江女俠。」魏大鐘聞言,對女俠相視一下,正要行禮,玉琴早想起營外的劍秋,便道:「你們傳說外面有刺客,莫非就是我師兄?兩邊切不可誤會,待我去喚他進來吧。」鮑提督頓足說道:「對了,休把好人當作歹人。」
劍秋不知玉琴曾否和鮑提督說過什麼話,只得答道:「切願兩邊早日息兵為幸。」玉琴遂接口說道:「我還沒有將詳細報告軍門呢。我們此來就是要請鮑軍門息兵,恐防洩漏機密,所以黑夜前來,不料仍被部下撞見,幾至殺傷,這是很不巧的。」
玉琴微笑道:「劍秋兄和我同來的。鮑軍門你可知我們為什麼完全能夠明白,此番我們又受了誰的囑託,而深更半夜前來謁見的?」
年小鸞仗劍馳馬直奔李威,大呼:「清將,怎暗放冷箭,殊欠光明態度,我與你決一勝負。」
劍秋叉著雙手道:「軍門休要憂慮,凡事總有個商量。軍門既然不肯和袁彪合作,而又為了令郎的關係要救他出險。我等實不忍坐視,也要為軍門借箸一籌。鄙人雖愚,卻有一個兩全之計在此,願軍門採納。」
玉琴道:「我們可以喬裝兩個小卒,混在眾人中,鮑提督自然不識得我們了。」眾人決定了辦法,遂互相舉杯為壽,直飲到了子夜,方才散席。
劍秋道:「若說袁彪想如劉邦、朱元璋一般,因時乘機,欲圖事業,那也不然。袁彪是明代袁崇煥名將的後裔,螺螄谷中都是憂時之志士,他們不情願做異族的奴隸,坐視中國給那些滿奴弄壞了,以致淪陷於外邦。所以他們聯絡各地反清志士,圖謀革命事業,以冀推翻滿清,為漢人解放爭取自由。他們的志向不小,事之成功與否,當然還要看各地革命志士的如何努力呢。他們既然抱定這個志願,如何肯受官兵的招安,以求功名富貴?這一點恐怕軍門還沒有明瞭吧。」
哨卒和_圖_書只得說道:「望南去第五個大營,營左右繞插著旌旗的便是。」玉琴道:「此話真嗎?」哨卒道:「實是真話。」
蟾姑道:「啐!狗官的兒子,諒你民不識得老娘的厲害呢!」一劍掃去,鮑文遠將劍架住,廝殺在一起,鮑文遠一心想活擒蟾姑,欲覓蟾姑的破綻。然而蟾姑的劍矯捷不凡,自己反被她困住。玉琴見了文遠,不由暗暗好笑。一個人江山好改,秉性難移,他今日見了美婦人,又要垂涎了,但也不量量自己的武術如何,真是令人可鄙,亦復可笑。
那鮑文遠在客室中,天晚時有人送上晚餐來請他吃飯。他見了女俠,又見袁彪待他很好,明知自己無性命之憂,別的事也不管了。飯後在燈下獨坐一會,正想關了門就寢,忽聽房門上有剝啄之聲,便問是誰,外面答道:「是我。」他聽得出女俠的聲音,不由一怔,連忙開了門,女俠翩然步入。鮑文遠恭恭敬敬地請女俠上坐,他垂著雙手立在一邊。
魏大鐘見文遠被擒,不由大驚,飛馬過來搶救時,戴超早舞動大刀,上前戰住。屠開虎吼一聲,擺動雙斧,飛奔出陣。年小鸞上前接住,屠開前天吃過小鸞的虧,所以今日甚是留心,殺夠多時,未分勝負,蟾姑又舞劍出陣。
明天早晨,大家起身,用過早餐。玉琴、劍秋便借了兩身兒郎們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頭上都覆著斗笠,果然如尋常無異,決不會引人注意。袁彪遂率年小鸞、陸翔、戴超以及天豪夫婦一同出戰。而另伏兩路精銳,命歐陽弟兄、法明禪師、解大元等率領著埋伏在小谷裏,等到自己方面正和清軍酣戰時,便可從兩旁抄出襲擊官軍的後路。安排已定,放了三個大炮,殺出谷來。
年小鸞道:「姊姊倘能這樣做,也是很好的事。但鮑提督奉有省裏的命令,來此征剿,恐怕不容易辦到吧!」
玉琴道:「時間很倉促,請你大筆一揮吧。」鮑文遠不敢遲慢,忙坐下來磨墨濡毫,立即修收一封交與玉琴,說道:「拜託女俠代上家父。」玉琴接過先看了一遍,覺得文遠措辭很是可憐,便很滿意。將這書揣入懷中,說聲:「我去了。」拔步便走。文遠出來送她時,女俠已不見蹤影了,文遠唯有嘆息。
陸翔笑道:「承女俠過獎,愧不敢當。宗亮的槍法今天我已領教了,只在我之上,不在我之下,我實在沒有本領破他的楊家槍法。」
荒江女俠等來的時候,正是吃緊的當兒,所以幾乎不得其門而入。幸虧玉琴熟悉山徑,由小羊山祕密入谷,沒有遇到清軍,而和袁彪、年小鸞等舊友重逢。當時在席面上聽袁彪原原本本地一番敘述,玉琴便道:「宗氏弟兄乃是大名府的豪傑之士,我們在蕭進忠那邊也曾聽得他們,使得蕭老英雄佩服,其技也可想而知了。螺螄谷倘若長此被圍,也不是個道理,一定要想法把他們擊退。」
魯提督搖搖頭道:「不是老朽頑固不化,老朽世受人君恩,身為大吏,豈能輕易言反呢?但若不息兵,則非但螺螄谷難以攻下,而犬子的性命也恐難保,此事竟使老朽進退狼狽了。」說罷,又長嘆一聲。
鮑提督見袁彪困守多時,忽然又敢出來作戰,諒必有恃無恐,也許要用什麼詭計來取勝。遂令李威、靳大衝各率一軍以及弓箭手,埋伏陣後,倘遇敵人截擊,即可殺出,用箭射住不使他們衝動陣腳。然後會同宗氏弟兄以及屠開、魏大鐘、周達、鮑文遠等督領三軍,出營來和螺螄谷好漢對壘。他哪裏知道,他們懷念以久的荒江女俠和岳劍秋即在其中呢?
女俠和劍秋雜在小兵隊裏觀戰,鮑提督父子當然不會注意到他們二人的。二人眼見宗亮的槍法十分神妙,名不虛傳,年紀雖老,而武藝高強,無怪袁彪甘心退避。幸虧小子龍陸翔年輕力壯,槍法也是非常純熟的,還能抵敵得住,倘然換了別人,早已敗下陣來。
鮑提督雙眉微蹙答道:「二位之言雖是,但老朽所處的地位與他人不同。現在革命尚未成熟,老朽若和革命中人私下通好,一旦給人告發,老朽不但功名全棄,反將有滅門之禍。這事豈不使老朽進退兩難嗎?所以非俟老朽細細考慮一番,恕不能貿然從命。」
玉琴道:「令郎在谷中,袁彪很優待他,軍門不必耽憂。只要兩邊息戰,袁彪也可早日釋放令郎回營的。」鮑提督道:「承蒙二位照顧,銘感五中。」說著話,遂拆開他兒子的信,燈下展閱一遍,不由老淚奪眶而出,嘆了一口氣說道:「老朽膝下只此一子,他的母親非常鍾愛他的,豈有置之不顧的道理?但是他自不小心,為人家擒去,我又一時怎能救他出險?他再三懇求我息戰講和,然而他怎知老朽亦有難以答應的苦衷呢?」
袁彪道:「天豪兄的武藝果然超群,小弟也很佩服。」天豪連忙謙謝不迭。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