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里歐娜.崔曼,我再一次在信封外寫著。至於卡片上寫的則是,妳可願意原諒我?唐納.布朗。
「總有一天,」卡洛琳說,「我會完全了解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的。」
「嗯,」她說。「嗯,好吧,也許你打通電話回去問問比較好。」
「唐納.布朗。她叫里歐娜.崔曼。」
「電話在那裡。」她說著指向一堆古老法式的鑲金白琺瑯用具。我拿起話筒湊到耳邊,撥了翁德東克的號碼。講話中。
「唔。」
我掛上電話。里歐娜.崔曼說:「『愛麗絲說,真是愈來愈古怪了。』你這位唐納.布朗是個高個子的灰髮紳士,穿著優雅,拿著根手杖,兩次都是用二十元的新鈔付的帳。他沒有留下地址。」她的表情變得柔和。「也許是我多年以前認識的某個人。」她靜靜地說。「也許當初他用的是另一個名字。也許我還會再有他的消息。我一定會再有他的消息的,你說呢?」
如果有人在家,我不可能冒險闖進去。我也不能先敲敲門。我也不能永遠都待在樓梯間,因為雖然管理員和電梯操作員和門房有可能完全忘了我的存在,但他們也有可能沒忘。只消用對講機交談兩句,就可以確認我已經離開了崔曼的公寓,這時候他們要不是認為我已經在沒人注意到的情況下走樓梯(甚至搭電梯)離開了,要不就是料和-圖-書到我還在這棟建築物裡。
里歐娜.崔曼那兩毛五沒在我口袋裡待多久。我走過轉角,經過一家叫做大查理的酒店,在麥迪遜大道上的一間速簡餐館喝了杯咖啡,把那兩毛五分錢留下來當做小費,希望那女侍拿到的時候能和我拿到的時候一樣高興。出了那家店,我向上城的方向走去,直到碰到一間花店。
這樣他們可能就會開始找我。
「是的,嗯,你真是好心,打了那通電話。」我們一起走向門口。「哦,」她想起來了。「等一下,我去拿錢包,謝謝你的費心。」
「回覆?回覆?我要回覆給誰呢?我覺得相當明顯,這些花不是要送給我的,可是怎麼會弄錯成這樣呢?我不認識任何唐納.布朗,也不認識有另一個叫做里歐娜.崔曼的人。除非這是我多年前認識的人,顯然我已經不記得他的名字了。」她塗著柿子色指甲油的手拆開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布朗先生所送的花。「真漂亮。」她說。「比前一束還要漂亮,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麼要送給我。我真的一點也不明白。」
「我真的打通電話比較好。」我說。「我不知道該不該沒打電話回去就把花留下來。」
「對。」
我打開逃生門,進到樓梯間。
「對不起,你說什麼?」
我爬上兩層階梯,用塑膠片撬開逃生www.hetubook.com.com門,張望一下發現走廊上沒人,然後做了我唯一能想到的明智之舉。我沒有大費周章戴上手套,連先按門鈴這種基本的預防措施都沒做,當然也沒浪費半點時間在那假防盜系統上,立刻就拿出我那串工具動手開門,進入了約翰.查爾斯.亞伯林的公寓。
「你在別人家打電話。」
四點多了。值班的人應該已經換了,除非有人遲到。但是,若想讓門房和管理員相信我還要再親自送一次貨,大概還不如從一批昨晚見過我的人員前面混過去來得容易一點。
我把電話交給一直在旁邊晃來晃去的崔曼小姐。她說:「喂?請問是哪位?」然後她說了些諸如「是的」和「我明白了」和「但是我不——」和「真是好神秘」之類的句子。然後她把話筒交回我手上。
「卡片,又是卡片。」她說著打開信封。「『妳可願意原諒我?唐納.布朗。』真是奇怪的表示。我想這意思比致上愛意明確,但也更令人困惑。這個唐納.布朗是誰,我又要原諒他什麼?」
要是電梯還在的話,我想,我就放棄吧。但電梯不在了。樓層燈號顯示電梯在三樓,就在我看的這時候移到了四樓。也許艾德瓦多已經忘記我了。但話說回來,他也可能正在回來的路上。
「哦。」她說。
「不是,問題是她不認識這個傢伙和-圖-書。」
查理曼大帝的人員已經交班了。我認出前一晚看到過的管理員和門房,但就算他們覺得我看起來面熟,他們也沒說什麼。昨晚我是住戶的客人,西裝筆挺、打扮整齊,而今天我卻是個穿著短袖的勞工階級。要是他們當中有人認出我,也大概會認為是以前見到過我送花。
我拿起電話打給卡洛琳.凱瑟。她接起電話後我說,「凱瑟小姐,我是吉米。我在查里曼大帝的崔曼小姐家。」
「那當然,凱瑟小姐。」
「我可以打電話回花店去問。」我建議道。「我能不能借用妳的電話?要是弄錯,我就倒楣了,如果沒弄錯的話,或許他們可以告訴妳一點關於送花人的事情。」
我走進店裡,花七塊九毛八買了一束花,基本上和在西端買的四塊九毛八的那束一模一樣。啊,算了。這傢伙的店租無疑比較貴。無論如何,崔曼小姐可能會再償我兩毛五,可以抵掉我的一部分開銷。
翁德東克的電話為什麼會是講話中?他先前不在家。現在我好不容易進了他這棟樓,他為什麼就不能別回來呢?我現在不能走啊,老天爺。以後我再也沒有機會能進來了。
就算他們不找我,樓梯間也不是什麼好的棲身之處。我必須要先用電話確認翁德東克的公寓裡沒人,然後才能進去。而且一旦我進去了,必須等到午夜才能帶著那幅畫和圖書一起離開。因為不管我做什麼,現在值班的這批人一定都會記得我,哪有花店的送貨小弟送個花要一個小時的?也許我可以混過去,只是要稍稍損傷一點崔曼小姐的名聲,讓他們認為我們那段時間是在風流逍遙,但是萬一現在他們已經跟她通過話,知道我已經離開了——
「對了。」她說。「我給過你了是不是?我都忘了。好在你提醒了我。」
電梯還沒離開。
「是的,小姐。」
「店裡交代我要問有沒有回覆。」我說。
「就是這樣子。」
「對,是我送的貨。」我說。「和先前那次一樣。她說她不認識任何叫做唐納.布朗的人,也不認為花是送給她的。對。」
「你打錯了。」我那反應靈敏的心腹說。「等一下。你剛剛是不是說——柏尼?是你嗎?」
「哦,沒關係。」我說。「你上一次已經給過我了。」
「我可以打電話回店裡。」
「講話中。」我說。「一天到晚都有人打電話進去訂花。妳也知道的。」我囉嗦這麼多幹嘛?「我過一分鐘再打。」
「她對你起了疑心?」
「啊,又是你。」她說。「我真是一點也想不通。你確定這是送給我的嗎?」
「你要我跟她說話嗎?我會告訴她那個某某某付的是現金,留下了她的姓名和住址。再跟我講一次這些人的名字。」
「就是說。他費了這麼一番工夫,應該不和*圖*書會只是為了永遠保持神秘。哦,天啊。」她說著搖散她那頭紅棕色的頭髮。「這麼令人激動的事情,真不習慣。」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柏尼?你是在拖延時間嗎?」
「你也一樣,羅登拔先生。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她讓我進屋,把門關上。我試著要聽聽看電梯是否離開做其他用途去了,但當然我什麼也聽不到。我跟在里歐娜.崔曼身後,走過鋪著厚厚地毯的客廳,裡面擺設了過多的家具,其中大部分是法國鄉村式的。椅子和沙發大多數都有卷束裝飾,顏色充斥著粉紅和白。看起來最舒服的那張椅子上有隻貓,是雪白色的波斯貓,鬍鬚都安然無損。
「卡片說——」
現在呢?翁德東克的電話忙線中。我那通電話是憑著記憶撥的,有可能是我撥錯了號碼,或者電話忙線可能是因為有人剛好在我撥號前幾秒撥了同一支號碼。或者可能是他在家。
這個管理員也說要代我轉交花束,我也再一次堅持要親自送到,這個門房也偷笑著猜想我是要討小費。看到他們都這麼胸有成竹真是不錯。管理員透過對講機通報,艾德瓦多帶我上九樓,崔曼小姐等在她公寓的門前。
「知道了。」
「呃,如果他這麼費心——」
我慢慢朝門邊移動。「嗯,」我說。「我看我該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