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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春樹雜文集

作者:村上春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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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小說這回事 自己的故事和自己的文體

寫小說這回事

自己的故事和自己的文體

以更大膽的說法是,也許以右腦寫「世界末日」的部分,以左腦寫「冷酷異境」的部分。或者相反也不一定,不過怎麼樣都可以。總之我把腦子的(或意識的)這邊和那邊分開來使用,寫著兩個故事。老實說,感覺還真不錯。
靈魂存在嗎?那是有限的東西?還是無限的東西?是會隨死亡消失的東西?或會超越死亡繼續留下的東西?對那樣的疑問,我和契訶夫都沒有答案。我所知道的,只有我們擁有意識這東西的事實而已。我們的意識,在我們的肉體中。而我們的肉體之外有別的世界。我們是活在這種內在的意識和外在世界的關係中。這種關係往往爲我們帶來悲哀、痛苦、混亂和分裂。
不過,我想,我們內在的意識這東西,某種意義上畢竟是外在世界的反映,而外在世界某種意義上可能也是我們內在意識的反映。換句話說,這兩者可能是以一對互相對照的合鏡,分別以各自無和*圖*書限的隱喻發揮機能的?
但到底該如何重寫才好?一直無法適當掌握頭緒。這本小說需要的不只是小技巧上的改寫,而是大轉變,是那大轉變所帶來的全新創意。然後四年後的某一天,由於某種契機(那是什麼樣的契機現在已經想不起來),我腦子裡浮現一個創意「對了,就是這個!」我想,立刻面對書桌,開始著手漫長的改寫作業。
這樣的認識,成爲我寫作品的一個很大動機,而這部《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小說,或許可以說正是把那樣的觀點(或世界觀)以最顯著的形式表現出來的作品。我一九八二年寫了《尋羊冒險記》這最初的眞正長篇小說,在那三年後,出版了這本《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寫完時我三十六歲,因爲這樣我終於感覺自己總算成爲一個眞正的作家了。我有自己能寫的故事,有我自己能用的文體。接下來只要累積實力,和_圖_書繼續寫下去。
《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這本長篇小說是在一九八五年寫的。這本小說是根據那年的五年前所寫的〈街,和那不確定的牆〉這中篇小說。這篇〈街,和那不確定的牆〉作品曾經刊登在某文藝雜誌上,我感覺寫得不太滿意(簡單說,在那個時間點,我還沒有把那故事完全寫好的筆力),因此沒有以單行本的形式出版,就那樣不動地放在手邊。心想有朝一日適當的時機來臨時,要好好重寫過。那對我來說是擁有很大意義的故事,那本小說也強烈希求我好好重寫。
我們經常會對「靈魂」進行考察。安東・契訶夫在《第六號病房》中,借用醫生安德烈.葉菲梅奇和郵局局長的對話形式,自問那樣。
例如在寫「世界末日」時,我沉潛在自己右側的幻想中。這是個非常安靜的境界。故事在高牆圍繞的狹小寧靜的場所進行下去。人們沉默地走在路上,周遭的聲音總是含和*圖*書糊不清。相對的「冷酷異境」的部分則充滿動作,有速度、有暴力和幽默、有鮮豔的都會生活光景。這個世界在我的左側幻想中。輪流寫著這完全不同的世界,對我來說(對我的意識的運行來說)是極其舒服的事情。當我心情悶悶不樂時,會坐在鋼琴前練習彈巴赫的創意曲(彈得不好)。平均運動左右手指的肌肉,純粹肉體上的,心情卻能變得非常舒暢而開朗。我覺得這「世界末日」和「冷酷異境」分開寫時的舒服感覺,某種地方類似那樣彈鋼琴時的感覺。
這是為2003年出版的《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俄語版所寫的序。因為是很久以前所寫的作品,心想有必要説明當時的狀況,因此接受了序文的邀稿。這本書是我的作品系列中很重要的小説,我想傳達給俄國讀者這樣的地方。
問題在於——這怎麼想應該都是很大的問題——那要怎麼合爲一和*圖*書體?連作者都完全不知道這一點上。不過沒關係,以後總有辦法,船到橋頭自然直,在這種極樂觀的想法下,我從頭開始寫小說(也許您知道,樂觀的精神,對小說家來說是不可或缺的資質之一)。我讓兩個故事並行,互相輪流地寫下去。換句話說,奇數章寫「冷酷異境」,偶數章寫「世界末日」。現在想起來,我在分別寫那些章節時,感覺好像在使用著身體的不同部分似的。
而且,每天那樣動著左右腦和肌肉繼續寫著對照的故事之間,我開始發現,這兩個故事漸漸帶有共振性了。換句話說,一個故事中所存在的某種東西,和另一個故事中所存在的別的什麼,自然而自發地開始擁有連接的東西似的。這對我來說是非常刺|激而快樂的發展。嗯,這應該可以,我確信。接下來的作業就變得相當愉快了。我只要相信自己的方向感,每天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點一滴勤奮地寫下去就行了。這兩個故事一定會在某個地方結合爲一,我可以這樣相信了。而且實際上,這兩個故事最後總算順利結合了。是如何巧妙結合的,希望您實際去讀,自己確認看看。
《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這本小說,是由「世界末日」和「冷酷異境」這兩個不同的故事所成立的,「世界末日」的部分幾乎繼續採用中篇小說〈街,和那不確定的牆〉的結構。然後再加上新的「冷酷異境」的故事。把兩個完全不同的故事連成一個故事,這是我基本上的創意。兩個故事在完全不同的場所,以完全不同的文脈進行下去,最後卻完全吻合地化爲一體。是如何結合成一體的?讀者不太明白那結構的組成。
對我而言這樣一本值得紀念的作品,這次能經由迪米特.里科瓦列尼先生之手,由日語翻譯成俄語,並由具有傳統的EKSMO社出版,我感到非常高興。身為作者衷心希望俄國讀者能喜歡這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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