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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玦金環錄

作者:平江不肖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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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 曾孝子報仇殺惡賊 小么兒被誣受極刑

第三十七回 曾孝子報仇殺惡賊 小么兒被誣受極刑

對岸的軍隊,畢竟是誰呢?乃是寧遠府的鎮台唐本友。石達開為唐本友所擒,不久就在川中被殺了。
這日廟祝見會議時,要將胡小么兒上刀山,他心裡就極不快活。他並不是知道胡小么兒的冤抑,也不是和胡小么兒有交情,祇因他的膽量不大,平常一個人住在廟裡,乃因境遇的關係,迫不得已,還能勉強相安,不甚害怕;於今忽然要在神殿這般慘殺一個少年,就免不得要害怕了。
廟祝道:「我也正為這事覺得奇怪。你當上刀山的時候,是甚麼情形,你記得麼?」小么兒道:「不記得。他們四個人拉住我的手腳一盪動,我心裡便糊裡糊塗的不明白了。耳裡祇彷彿聽得一聲上去,就如巨雷轟頂,以後便毫無知覺,與平常睡著了的一般;直到此刻,心裡纔漸漸的明白。胸脯和兩肋都痛得很厲害,大約是被尖刀戳穿了窟窿,不久也還是免不了一死的。」
石達開此時尚有七、八萬能戰之兵,人多手眾,一會兒工夫,就伐木紮成了無數的木排。全軍上排渡過河去。這也是石達開命裡該絕,想不到渡至中流,對岸忽然來了許多軍隊,排槍大炮,急雨也似的向木排上打來。待退回去罷?這邊阿侯支徒與嶺漢賓已率著如蟻的蠻兵,截住了退路。弄得石達開進退失據,仰天大叫了一聲,拔出佩刀來,親手將他自己的妻子兒女殺卻乾淨,棄屍大渡河中;再將所有珍寶細軟,也都沉到河底,束手就擒。
胡蘿葡看了趙觀音的神情,那裡再忍耐得住,怒氣的指著趙觀音說道:「你若再不說出個所以然來,你就是想與那畜牲通姦,我可以立時出門去,讓你們去成雙成對。」
小么兒年紀雖比趙觀音大幾歲,然因生性至孝,至趙觀音面前,極誠謹盡孝。卻不料趙觀音生成淫|盪之性,見小么兒的容貌標緻,性格溫和,又不曾娶妻,就動了禽獸之念。最初於眉眼之間,屢次表示出愛慕的神情;見小么兒毫不理會,便漸漸於言語之間帶些挑逗的意味;見小么兒仍是裝做不明白的樣子,實在忍耐不住,竟於無人之處,對小么兒動起手來。小么兒也不開口,惟有極力躲避。趙觀音見小么兒不開口,隨時都現出溫和的樣子,以為小么兒是膽小,恐怕給胡蘿葡知道;若胡蘿葡不在家時,必可以下手。
紅旗又問了幾番話,胡小么兒祇當沒聽得,一字也不回答。胡蘿葡又連聲催促動手。紅旗老五至此,祇得執行他自己的職務;叫手下的人來剝胡小么兒的衣服。
曾服籌心裡想道:這狡賊若朝正中這條路走去,我就祇好且動手將他拿住,交給胡師傅去追他的贓銀。心裡剛是這般打算,祇見陳六和已向左邊小路上去了。曾服籌因此處地形不熟,不敢放陳六和走遠,祇在背後數十步以內跟著。喜得陳六和步行甚緩,看神氣彷彿是出外閒行,所以如此從容緩步。
他的轄境,與張如海的轄境接壤。張如海為人足智多謀,兼通妖術;據說能知人三世。他說,謝長霖是爐鐵糧子的一條大蟒轉世。謝長霖生平無論對誰人不知道畏懼,不肯服從;惟對張如海不敢不服。謝長霖歡喜喝酒,每到喝醉了的時候,野性發作,動輒抓著左右的人亂打;有時騎馬馳入深山,徒手去獵虎豹。到了這種時分,不問誰人都不能勸阻;祇有將張如海接來,遠遠的呼叱一聲,謝長霖登時不敢亂動了。久而久之,謝長霖左右的人,模仿張如海的聲調,照樣呼叱,尚且有效。
胡蘿葡見趙觀音說這話,不是閒談的神氣,料知必有緣故,連忙問道:「你這話從那裡說來?我何嘗不曾替他提訂親的事,他自己不肯,與我有甚相干?你為甚麼無端對我氣忿忿的說這些話?」
小么兒長到二十歲的時候,文才武藝都有可觀的了,就有許多門第相當人家的女兒,想配給小么兒做老婆的。小么兒自視甚高,聲言非有人品與他能相匹配,由他親自看了中意的女子,絕不肯要。胡蘿葡夫妻因鍾愛自己兒子,也就不加勉強。
又過了一會,那哼聲越聽越真。廟祝已決定殿上有了生人,膽量也就壯了些兒,左手托住鴉片煙燈,右手提了一根木棍,鼓著勇氣開門到殿上來。一聽哼聲,竟是從快活床上發出來的。走過去,用燈一照,見刀上都沒有血跡;再看胡小么兒的頭和兩腳,都微微的擺動,哼聲已繼續發出。廟祝這纔知道,果是復活了!連忙放下木棍,伸手撫摸著胡小么兒的頭,問道:「胡少爺轉來了麼?」胡小么兒緩緩回過頭來,運用兩隻無神無力的眼光,望了廟祝一下,仍垂下去;彷彿抬不起來的樣子。
小么兒翻身坐起來,廟祝將煙燈湊近前給他看。小么兒胸脯上僅有幾處皮膚上的紅印,此外毫無傷損,不覺肅然說道:「這番若非關帝顯聖救我,上刀山的人,能留得住性命嗎?周將軍刀上的鮮血,雖不知從那裡來的,然可以想到必有一個人被周將軍殺了。常言『舉頭三尺有神明』,真是可怕可怕!」廟祝道:「這廟裡的關帝,本來很靈驗,不過像這般活現的事,從來沒有過。」
且說曾服籌當時見胡慶魁教他走,他知道胡慶魁的能耐,等閒無人能奈何他,用不著多留戀;就朱宗琪身上衣服,揩淨了匕首上鮮血,仍舊收藏衣內,乘著混亂退下二堂來。看丹墀裡賣解的行頭,遺棄滿地,祇不見李春林一家的蹤影了。喜得這時在衙裡慶賀的賓客,數百人都爭先恐後的向外面逃跑,也不知出了甚麼禍事,各人祇顧逃命;以為出了衙門就安全了,誰還敢在衙裡和圖書停留?就是在衙門裡當差的人,也因事出倉卒,毫無準備,加以人多混雜,沒人看出刺客的模樣。
胡蘿葡雖怒氣沖天的坐在上面,連催動手,然一見胡小么兒向他叩頭,說出那兩句話來,也不由得心裡有些難過,但是他一想到趙觀音所說的情形,將一點纔萌芽的天性又完全泯滅了。望著紅旗老五手上的四個健漢,將胡小么兒的雙手雙腳擒住,仰面朝天的拉扯起來。走到快活床旁邊,打鞦韆也似的,將胡小么兒身體盪動。
廟祝又不禁詫異道:「怎的快活床上沒有血,這裡倒滴了這一路的血?」忽抬頭看神座上周將軍手中握的那把偃月刀口上,映著燈光發亮;原來也是滿刀口的淋漓鮮血。廟祝看了,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慌忙回到房中,對胡小么兒說了這種怪異情形。
廟祝再舉燈細照戳在身上的那些尖刀。真是奇怪極了!凡是刺在胡小么兒身上的尖刀,沒有一把不是刀尖捲著朝下面,刀葉彎成月弓形,將小么兒的身體承著;連皮膚都沒劃破,安有血跡呢?
在會黨中的刑罰,以上刀山為最慘酷,次之就是沉潭。沉潭是命犯罪的人,自行投水而死;死者留得整個的身體,其痛苦也比上刀山輕多了。然會黨中上刀山的刑罰,祇有犯了同穿繡鞋罪的纔適用;其他無論犯了甚麼罪,總以沉潭為止。可見會黨中最忌的是爭風吃醋;這也是當日立法的人,知道惟有爭風的事,可以鬧出絕大的亂子來,欲預為之防,故不能不定下這條極慘酷的刑罰。胡小么兒的罪情,雖比較「同穿繡鞋」還重大,但處置之法,也祇有上刀山。
這四個土司,因打聽得陸繩祖年紀雖輕,志願不小,不能不預為防範。遂由張如海為首,四土司聯絡起來,共同對付陸繩祖。陸繩祖此時纔十六歲,因聽了自己母告誡,日夜思量報仇,傾所有的財產,派人到安南緬甸,購買快鎗快炮;一面招納四方英雄豪傑之士。最初投奔他的,就是四川有名的哥老會頭目,獨眼龍嚴如松。
四人口中唏啊嗄呀的,一遞一聲呼喚著,小么兒的身體越盪越高。盪到與肩平了的時候,紅旗老五在旁邊猛然大喝一聲下去,四人同時將胡小么兒的背朝上面朝下,向快活床上損去。四人脫手便往外跑,沒人回顧一眼;胡蘿葡也在這時候,率領眾頭目都往外跑。這是他們會黨中行刑時的慣例,以表示自家兄弟不幸遭了刑戮,不忍一看的意思;然也有一說是怕怨鬼糾纏的。
胡蘿葡聽到這裡,祇氣得大叫一聲,仰面向床上便倒。趙觀音俯在胡蘿葡身上,就耳邊呼喚了一陣,纔慢慢的回醒過來。也不說甚麼,仍緊閉雙目,將上下牙關磨得咯咯的響。趙觀音想出許多話來寬慰,越寬慰越氣往上湧,陡然跳起身來,頭也不回的直向外跑。趙觀音追在後邊叫回來。胡蘿葡睬也不睬,逕出大門去了。
胡蘿葡舉巴掌在香案上拍得一片聲響,一面叱道:「不用多說了,不用多說了,快快動手罷!沒得氣死了我。」紅旗老五向胡蘿葡搖手道:「問總得問他幾句,使他死而無怨。」隨即低頭問小么兒道:「我看你是一個自小讀書明理的人,我們平日都稱讚你將來了得,怎麼一時糊塗到這樣!你應知道和你父親睡一夜,就可算是你母親;你安敢乘你父親不在家,便對你母親無禮?」
廟祝這時又驚訝又歡喜,也顧不得自己沒有多大的氣力,放下煙燈,雙手從小么兒腰間抱住,使勁照上一撮,居然離開了快活床。覺得地下是土磚砌成的,不好安放,打算拖到自己床上去。剛走了幾步,不知腳下踏著了甚麼東西,向前一滑,險些兒跌倒了。仍努力抱到床上放著,教小么兒安然仰睡。
廟祝道:「你身上皮也沒破一點,那有窟窿?你且安睡一下,我去神殿上取煙燈來照給你看。」說著,又走到神殿上取了煙燈木棍。偶然想起剛纔滑腳之處,隨手用燈照著看看;祇見一點一點的鮮血,從揹緣上一路滴到神座前面;仔細認看,好像是纔滴下不久的樣子。
唐本友不便追進媳婦的房間,氣醒轉來。一想,大兒媳婦正是身懷有孕,明知不好,然一時沒有辦法,祇好將夢中情景對大兒子唐峻說出來,吩咐唐峻小心防範。無如唐峻是個不相信輪迴因果的人,聽了也不在意。沒幾日他孫子唐守信就出世了。
胡蘿葡見紅旗這麼說,祇好忍氣不開口;然忿怒不堪的神色,已完全露了出來。紅旗也不理會,仍從容向胡小么兒道:「你父親說你對你母親種種無禮,實在是人情物理,萬不能容。於今已判定了,依照同穿繡鞋辦罪,你有甚麼話說,可快說出來;若不說,便得動手了!」胡小么兒抬頭望了望胡蘿葡,兩眼連珠也似的掉下淚來,低頭半晌,方哽咽說道:「我沒有甚麼話說。既經判定了,就請動手罷!承諸位前輩稱讚我讀書明理,我能得到讀書明理四個字的批評,於願已足,死也無恨。」說了這幾句話,再也不開口了。
且說那截擊石達開的嶺漢賓,也是陸繩祖四個仇人之一。第三個是甘鄉營地方的阿祿馬家,酋長名叫白摸子;這部落所統屬的,也有三四十萬熟夷。第四個是謝長霖;他的土司衙門在鼙鼓三家村地方,也是天然的險要。這謝長霖生得像貌異常兇惡。滿頭血也似的紅髮;兩隻圓眼突出來,彷彿蝦目;一張大口,鬚如鋼刺;最奇的是有兩條尖舌,伸出來如蛇吐信。力大無窮,身上皮膚粗糙,上陣赤膊,矢射到他身上,都紛紛落地https://m.hetubook.com.com,皮膚毫無傷損。
閒話少說。陸繩祖的仇人,第一個最強悍的,是瀘鐵糧子的張如海。瀘鐵糧子地方,天生成的險峻非常。三方面巉岩陡壁,鳥雀都不容易飛上去;一方面雖稍平坦,雖與深山夷木筸阿侯家接壤。
小么兒此時已能開口說話了,發出甚微細的聲音問廟祝道:「這裡是陽間呢,還是陰間呢?」廟祝道:「少爺不認識我嗎?我姓某名某,在這關帝廟裡當廟祝,如何是陰間呢?」小么兒道:「這裡是關帝廟嗎?我爸爸呢?現在那裡?」廟祝道:「他們早已跑了。」小么兒道:「我不是上了刀山的嗎?怎麼還不曾死呢?」
趙觀音口裡啐了一聲,道:「你相信他二十多歲的少年,有不肯訂親的道理麼?我實在不相信不肯光明正大訂親的人,倒會在後母面前無禮。」
胡蘿葡平時是極精明幹練的一個人物,然而一落到趙觀音手裡,就不因不由的凡事糊塗起來了;趙觀音所說的話,無不信以為真。在平時雖知道小么兒的品行甚好,此時因相信趙觀音不至說謊話,不由得惱怒起來,說道:「你把我當烏龜忘八蛋嗎?這畜牲既敢在你面前無禮,心目中那裡還認我是他的老子!此乃是人倫的大變,你也可以瞞著我不說,不是把我當烏龜忘八蛋嗎?」趙觀音也不置辯,仍裝出不願意說,及不好意思說的樣子。
當時眾頭目議論了一會,決定將胡小么兒上刀山;沒有一個疑心胡蘿葡所說不實的。紅旗老五既已決定將胡小么兒上刀山,即時就派了幾班人去捉拿胡小么兒。胡小么兒處心無愧,自然不曾逃走,祇不過存心非俟他自己的父親歸後,不敢回家。胡小么兒平時所常往來的幾處人家,胡蘿葡都知道,全不費事便被捉拿到關帝廟來了。
陳六和一聽這話,登時驚得面如土色。逃既掙不脫身,喊救又四顧無人,祇得跪下來哀求道:「我實在該死,不應該做出這樣騙錢的事來;不過我也有我的苦衷,要求劉大少爺原諒。寒舍就在離此不遠,千萬求劉大少爺去寒舍坐一會兒。騙來的錢,自然交還;但是,我做出這事的苦衷,也得向劉大少爺表白表白。」
胡小么兒道:「我何嘗敢對我母親無禮?」話未說了,胡蘿葡又一迭連聲的拍著香案,喝道:「這還由得他辯白嗎?快動手,快動手!」紅旗老五正色對胡蘿葡說道:「由不得他辯白,但是得由我審訊。不由我問個明白,卻要我這個紅旗何用?」
廟祝祇驚得立起身來,說道:「這分明是人的哼聲。常聽得人說,鬼叫是飄忽不定的。這聲音並不走動,既不是鬼,祇是神殿上除了胡小么兒的屍體以外,沒有生人;不見得四十九把尖刀戮死的人,還能復活。」想到這裡,仍是害怕。
石達開畢竟是個有勇有略的大將,收拾殘軍,鼓勵士卒,與嶺漢賓大戰,居然以少勝多,把嶺軍擊退了。再向前行走,不料行不到二、三十里,迎面乃是一條大河,截住去路;原來這河名大渡河,就是諸葛武侯征南蠻時所渡的瀘水。這瀘水寬有數里,波濤洶湧,非有大船不能渡過。
唐峻雖不相信輪迴因果,祇是唐守信從小便與尋常的小孩不同,三、四歲的時候,膽識氣魄就和成人一樣;尤特別的歡喜武事,時常集合左右鄰居的許多小孩,行軍佈陣,他自為頭目,有賞有罰,儼然是一員大將。在下遇見唐家的人,是這般說法。雖未必可信,然確有是說。這是題外之文,毋庸細表。
胡蘿葡眾人既經跑去,藏匿在神座底下的趙觀音的心腹下人,也急匆匆的躥出來。看胡小么兒已垂頭嚲手的撲在四十九把尖刀上,連毛髮都不顏動一下;此時天色已近黃昏,不由得毛骨悚然,不敢細看,掉頭就跑出關帝廟,飛也似的回家報信給趙觀音去了。
曾服籌至此,不敢再遲延耽擱,當即收了匕首,撇下陳六和,回身向白塔澗走去。走到白塔澗時,成章甫和李春林的全家男女,都在樹林中等候;祇不見有小翠子在內。曾服籌心想:若小翠子在朱家不能脫身,我們就此走了,留下他一個女孩兒在此,如何使得?便向成章甫說道:「託表叔的鴻福,大仇雖已報下,祇是去朱家臥底的人,此時何以不見出來呢?」成章甫笑道:「這事你毋庸著慮!大仇既報,用不著臥底之人,他自有地方安插。你我於今且趲程到曾服籌已報會理州去。」於是一行人曉行夜宿,向會理州前進。
誰知抽足了煙,正待收拾安睡,忽然聽得殿上發出一種哼哼之聲;雖不甚厲,但入耳聽得分明,絕不是由心裡疑惑生出來的。越是害怕,越不能掩耳不聽;不過細聽卻又不聞聲息了。廟祝自己鬼念道:真有鬼嗎?就是有鬼,也不能怨我;我是絲毫無干之人。我的膽小,不要來驚嚇我罷!我明日多買紙燒給你。正這般求情也似的鬼念,猛聽得哼哼之聲又起了。這次哼出來的聲音,比初次聽得的更大,更明晰。
手下的人正待上前動手,胡小么兒忙搖手,說道:「不須你們勞神,我的衣服我自己會脫。」旋說旋立起身來將上身衣服,脫了個乾淨,露出半身潔白堅實的肌肉來。復從容朝著胡蘿葡跪下叩頭,說道:「孩兒不孝,不能侍奉爸爸終天年了。」說畢跳起身來,自行張開來兩條胳膊,向紅旗老五手下的人說道:「這下子請你們動手罷!」
曾服籌自幼是個讀詩書識道理的人,見陳六和如此哀求,覺得也在情理之中。正待應允同去陳家,忽又聽得後面有www•hetubook•com•com腳步聲響。陳六和陡然乘曾服籌不在意,爬起來掙身就跑,一面大呼:「救命!」曾服籌也不顧後面來的是誰,拔步就追。
然又因自己在哥老會中的地位很小,眾頭目會議之時,沒有他開口的分兒,不敢出頭要求改換行刑的地點,祇是悶悶不樂的在房中抽鴉片煙。他的睡房,就在神殿背後。耳聽得外面行刑及大家奔跑的聲音,他心裡更加害怕,不敢去殿前探看;祇從旁邊繞到大門口將大門關了,就回房關上房門,不敢出門一步。吃鴉片的人,照例不能早睡;這廟祝雖是害怕,祇是夜已二鼓,還獨自躺在床上抽煙。因不曾聽得殿上有何響動,和平時一樣,心裡已漸漸安了。
這少年大聲說道:「不要害怕,不干你們的事!我曾服籌殺朱宗琪是報父仇,斷不傷你們的性命!」話沒說了,在大眾混亂之中,陡起一陣拿刺客之聲。隨即就有兩個壯漢,各擎單刀衝上二堂來,將要對曾服籌劈頭就砍。刀剛舉起,便有一個人橫截過來,舉起一雙空手,向刀上格去;兩刀都把握不牢,飛落二堂堦基以下去了。
過了兩日,胡蘿葡回家來。趙觀音恐怕小么兒將調情的事說給胡蘿葡聽,便學了水滸傳上潘巧雲誣石三郎的故事,反裝出極不快活的樣子,對胡蘿葡說道:「小么兒的年紀也有二十多歲了,你做老子的,為甚麼還不替他提到成親的事?你這人枉充了半世豪傑,簡直是一個有名無實的渾蛋!」
這大木筸阿侯家的酋長,名叫阿侯支徒,擁有六七十萬生夷,一個個都兇頑善戰。阿侯支徒兼有謀略,二十幾歲的時候,當這一部分的酋長。其時太平天國的翼王石達開,率領十多萬大軍,從雲南竄出四川,走大木筸經過,打算衝出會理州;誰知恰遇阿侯支徒新任酋長,正想多立戰功,擴充阿侯家的勢力,遂統三十萬生夷,與石達開的兵大戰。
這廟祝問小么兒:「究竟為甚麼事上刀山?」小么兒仍不肯說。次日,天還沒亮,就逃出關帝廟,不知到那裡去了。不知小么兒逃到那裡去?且待下回分解。
於今且說這關帝廟裡,並不曾居住僧尼道士,僅有一個年已五十的廟祝,常住在廟中照顧香火。這關帝廟的施主,多是會黨中人,所以胡蘿葡等人有聚會的事,必以關帝廟為會場。廟祝也是人了哥老會的,因吸食鴉片,又年老沒了氣力,纔當廟祝吃這碗閒飯。
曾服籌跟走了一會,忽想起自己表叔約了在白塔澗聚會同逃的事,不由得有些著慮先到白塔澗的人,等得焦急;卻又捨不得就此放陳六和過去,不跟去尋個下落。獨自躊躇了一番,心裡忽然恨道:似這種壞胚,誰耐煩祇管跟在他背後慢慢的走?何不趁此地沒有行人,拿住他,逼他供出騙款的下落?這念頭一動,即緊走幾步,趕到陳六和身邊。
於今且放下這邊的事,單說陸繩祖這個人。在前回書中,雖借胡慶魁口中略述了一遍,然祇述得一個大概,其中還有些在歷史上有價值的事,不得不在這時候欽述出來。不過在下不是四川人,也不曾到過會理州,更不曾見過所謂猓夷的人種,以下所述對於猓夷的事實,多得自故老口中,自不免有多少隔靴搔癢及時間顛倒的地方;好在是給人消遣的小說,不是藏之名山的信史。
胡小么兒被拿時,尚不知犯了甚麼事,毫不反抗跟著進關帝廟。見神殿當中坐的是自己父親,板著可怕的鐵青臉孔,兩旁坐著眾頭目,下邊安放著快活床,他是一個聰明人,心裡已有幾分明白了。走上殿去,先向自己父親請了安,再向頭目請安。胡蘿葡一見胡小么兒的面,就不由得心頭冒火,恨恨的罵道:「你這孽畜!此時見了我還有甚麼話說?」紅旗老五也接著從旁喝道:「還不跪下來,你自己尚不知罪嗎?」胡小么兒祇得朝上跪下來,說道:「我不知犯了甚麼罪。」
胡蘿葡不知如何卻看上了趙觀音,反託人到山上去與趙觀音說合。趙觀音也震驚胡蘿葡的聲名,情願嫁給胡蘿葡。這事驚動了全川的會黨。兩人成親的這日,全川中會黨都來賀喜。
嚴如松雖也有一部分人擁戴,祇是他這一部分人,多是各地的賭徒,平日在賭場上輸打贏要的惡物,這一部分人在四川沒有驚人的勢力。無如嚴如松生性強毅堅忍,湊巧那時候胡蘿葡做了一樁大失人心的事,嚴如松就趁勢將胡蘿葡推翻了,取了他的地位;然嚴如松因此被胡蘿葡打瞎了一隻眼睛。
小么兒道:「豈但這廟裡的關帝靈驗,別處又何嘗不靈驗?我記得前人筆記上,曾有一段文字,述一個忤逆子追打自己親身母。母親被打得逃進關帝廟,這忤逆子也追進關帝廟。母親無處躲避,祇好鑽到神座底下去。忤逆子居然一面罵,一面追到神座前。正要拖出母親來毒打,忽然刀光一閃,周將軍手中的刀已劈了下來,將忤逆子劈做兩片。我當日看了那種記載,心裡還是半疑半信;於今才知道絲毫沒有假借。」
胡蘿葡自娶了趙觀音來家,如獲至寶。趙觀音還有一個四十多歲的母親,也跟著女兒到胡家來過活。他這母親的年齡雖比胡蘿葡還小幾歲,然胡蘿葡因寵愛趙觀音的原故,簡直將他岳母看待。趙觀音到胡家來一年多,彼此都很相安。
祇是剛過了半年,這夜唐本友在睡夢中,又見石達開笑容滿面的走來,向唐本友點了點頭,仍舊朝上房裡走。唐本友含怒不堪的追上去,祇見石達開逕走進大兒媳婦房裡去了。
不料,這年小么兒的母親死了,配親的事就此擱起來,和圖書沒人談及了。胡蘿葡喪偶一年多,也有人勸他續弦的,他都婉言謝絕。一般同黨的人,以為胡蘿葡的年紀已有五十多歲了,或者不再續弦。誰知不到半年,成都地方忽出了一個姓趙的女匪首,年紀纔二十歲,生得妖豔絕倫,並會些武藝;手下也聚集了六七百黨徒,佔據一處險峻山頭,專一打家劫舍。官兵去捕剿他幾次,倒被他打敗了。這匪首有個綽號,叫做「趙觀音」;他自己因喜穿白衣裳,也公然以觀音自居,教自己手下黨徒,稱他為趙觀音。趙觀音剛當了半年的匪首,便已積聚了數十萬財產。
趙觀音居心巴不得胡蘿葡對小么兒有激烈的舉動,料知此去必是對付小么兒去了,祇略追了幾步,就停步叫了一個心腹下人,吩咐:「悄悄跟著胡蘿葡前去,看有甚麼舉動,即趕來回報。」
話說大眾正在一片叫好聲中間,躥出一個人來。說時遲,那時快!少年一面說話,一面掀衣袖出一把雪亮的匕首來,裝出向上打扦的樣子,一低身,已到朱宗琪跟前。手起刀落,朱宗琪連「哎呀」一聲都來不及叫出,已被劈得身首異處了;鮮血直濺得羅知縣滿頭滿臉。羅知縣突然經此劇變,驚得不知所措,正要起身逃向裡邊去,這少年已一手將羅知縣的辮髮拉住。羅知縣連忙縮著頭,雙手抱住頸項,戰慄無人色的亂叫饒命。
唐本友正在思量夢中情景,忽見一個丫鬟從後房走來報道:「姨太太生了一個少爺。」唐本友聽了,一蹶劣跳了起來。「哎呀」了一聲,說道:「不好了,報仇的來了!」左右的人看唐本友這般情形,更加吃驚;知道唐本友性情暴躁,又不敢多問。過不了幾日,這個新生的少爺,突然死了。唐本友見這新生的少爺死了,纔恢復以前的笑容。
趙觀音至此纔紅了兩眼,一面舉衣袖揩著,一面哽咽說道:「你既是這般迫我說,我也就顧不得了。」當下便將他自己引誘小么兒的種種情形,及乘小么兒洗澡去調戲的事,顛倒賓主的說了一遍。道:「故以前不對你說,也是想息事;以為我既有幾次放下臉來不睬他,他不是一個蠢東西,必不敢再來無禮了。誰知他竟像發了狂的樣子,居然敢乘我洗澡的時候,鑽進我的房來。喜得我剛將上身的衣服脫卸;若再遲一會兒鑽進來,我便已到盆裡了!」
胡蘿葡正色問道:「小么兒曾在你面前無禮嗎?他怎樣的無禮?」趙觀音停了半晌,忽然說道:「你也不用追問他怎樣無禮;總之,二十多歲的男子,論人情本也應該替他娶媳婦了。你們二十多年的父子,我若量小不能息事,我知道你的脾氣不好,將來你父子為我幾句話反目,人家不明白內情的,必然背地罵我這後母不賢良。」
胡蘿葡究竟做了一樁甚麼大失人心的事呢?說起來一則可使人知道那時川中哥老會的情形,二則也可以見得吉人天相的這話實在是不可思議。
這下人是趙觀音落草時候的心腹走卒,忙追上胡蘿葡,不言不語的跟著行走。祇見胡蘿葡急急走到一處在會黨中專司傳報的人家,頃刻就出來了十多個會黨中人,都是急匆匆的分向幾條路上走去。這下人找了認識的問:「去那裡?」那人說:「胡大哥說有緊急的事,限在一刻鐘內,傳齊各頭目到關帝廟聚會。看胡大哥的神氣,又不知是那個兄弟犯了事,要受處分了。」這下人既探知了是在關帝廟聚會,就先去關帝廟,隱藏在神座下偷聽。果然,祇一刻鐘工夫,便見會黨中的各首領,陸續來了二十多個;胡蘿葡也扳著鐵青臉孔來了。神殿上半月形擺了二、三十把交椅,各頭目都按次序,分兩邊坐了。胡蘿葡當中坐定,即開口大聲說道:「今日忽然傳眾位兄弟到這裡來聚會,不為別事,乃我因家門不幸,出了逆倫大事,不得不請眾兄弟來,同議處置之法。這事情說起來,把我的肝腸都氣炸了;我極不情願說到這上面去。但是,不說出來,眾位卻不得知道,祇得忍痛說一說。」接著就將趙觀音誣告的話,一一認作實在,照說了一遍;並咬牙切齒的說:「請眾位兄弟議應如何處置?」此時來會的眾頭目都是畏懼胡蘿葡,趨奉胡蘿葡的,當下聽了胡蘿葡的話,也多現出忿怒之色。照會黨裡歷來所定的條例:「割靴腰」的應上刀山!
因此,曾服籌混在眾賀客之內,一會兒就擠出了衙門,依著成章甫指點的方向跑去。一路出城,全無阻隔。出城後,就水邊一照自己臉上,濺有不少的血點;再細看身上衣服,也是血印殷殷。忙捧水洗去了臉上鮮血,將外衣脫下來,摺疊好繫在腰間,又向前行走。不到半里路程,祇見迎面走來一人。一搖一擺的從容緩步,彷彿村學究模樣;嘴上花白鬍鬚,旋走旋不住的用手撫摸。
曾服籌回頭看是自己師傅,即說道:「師傅在此看守這狗官,使他不能派人追趕。」胡慶魁道:「你走罷!這裡有我,不妨事。(曾家的大仇既報,此後仍稱曾服籌不稱劉恪了。)
陳六和如何跑得過曾服籌呢?不上十來步便追著了。一手就將陳六和的小辮子拉住;一時氣湧上來,懶得說甚麼,舉匕首就截下一個耳朵來,纔說道:「你想逃嗎?想逃去見閻王嗎?少爺偏不放你去!」陳六和被截了一個耳朵,鮮血直流,祇痛得幾乎暈死,那裡還有耳聽曾服籌說話;倒在地下打滾。曾服籌一時氣忿,把他的耳朵截下,及至見他痛得打滾,又覺後悔自己的舉動太魯莽。正在有些為難,猛聽得身後有人打著哈哈說道:「痛快,痛快?貪是痛快!」曾和*圖*書服籌急閃身跳過一邊看時,原來是自己胡師傅。心裡好生歡喜,忙問他:「怎生知道這裡來?」胡慶魁道:「我出城到前面三叉路口,就見你跟蹤這騙賊向這條路上走,所以也跟了上來。這騙賊可交給我,你趕緊到白塔澗去罷!對你表叔說,我的事辦了,就到會理州來。」曾服壽問:「何玉山現在那裡?」胡慶魁道:「我留他在身邊,還有用他之處。」
談到這嚴如松的為人,使人驚訝。他本是一個賭徒出身。因為他生成的兩條飛毛腿,每日能行七八百里,兩頭見日,那時人稱他為「飛毛腿嚴如松」。也不知他從何人練的一身武藝,二十多歲便稱雄四川,沒人能與他打到三個回合。這時他雖已入了哥老會,然因為年輕,資望尚淺,有心想當全川的大頭目,卻因原有的大頭目胡蘿葡資格太老,本領太大,原來擁戴胡蘿葡的人太多。
石達開走到大渡河邊,不見一艘渡船,祇得下令斬伐山中樹木,趕緊紮排,渡過岸去……。祇要過到對岸,便是寧遠府轄境。石達開知道官軍容易對付,反是蠻子難打。因為蠻子世居此土,若被漢人佔領,一族人便無安身之所,為此對於外來軍隊,總是拚命抵抗;官兵沒有這種生存的關係,所以打起來極易潰敗。
曾服籌的眼快,雖相隔還有百十步遠近,然已看出不是別人,正是在慈恩寺借佛法騙錢的陳六和。當下心中不由得一動,暗想:你這狡賊,以為留著鬍鬚,改換裝束,便沒人能認識你嗎?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因恐怕對了面,被陳六和認識;又為自己正犯了血案,不便將陳六和捉拿;祇得趁陳六和不曾看見,連忙抽身走向路旁一座小山上藏躲。一面偷瞧陳六和往何方行走?因此處正是一條三叉路口,正中一條,便是去桃源縣城的大路;左右兩條是去鄉間的小路。
石達開的兵雖久經戰陣,然從雲南出四川,山行千里,多已疲乏,突遇二倍以上的生力軍,地形又不熟悉,倉卒應戰,如何能操必勝呢?石達開見生夷來勢兇猛,祇得下令衝開一條血路,且戰且走。阿侯支徒可肯放手?帶著三十萬生夷跟蹤追擊,從爐鐵糧子之西數十里地方經過;這地方是淺山夷土司嶺漢賓管轄之處。嶺漢賓也是一個驍勇善戰的人,遂也率領自己部下十多萬熟夷,截擊石達開軍。
有一次乘著胡蘿葡出門去了,小么兒因天氣炎熱,獨自在後院中洗澡。趙觀音以為下手的時機到了,居然打扮得花枝招展,走到後院中來,安排對小么兒行強無禮。小么兒嚇得從浴盆裡跳出來,連水都不敢揩擦,擄起衣服便開門逃跑。趙觀音還追了幾步,見小么兒跑得太快,追趕不上,祇得恨恨的罵了一聲:「短命鬼!」不再追趕了。小么兒跑到自己房中,急忙穿了衣服,就出門去了,不敢再在家停留。
據唐家的人說,唐本友當日因捉拿石達開,很得朝廷的陞賞。不料石達開被殺的這日,唐本友正睡午覺,朦朧中見石達開來了,頭也不回的直向上房走去。唐本友在夢中覺得石達開是反叛,怎敢逕入我上房?不由得大怒,喝令左右:「把這叛逆拿出來!」這一聲,喝醒了。左右的人見唐本友夢中大叫,也都吃了一驚。忙上前問:「為甚麼?」
所謂「刀山」,是特製的一種刑具;用木做成一長方形架,彷彿木床模樣;架上安著七根木條,每條上豎著七把極鋒利的柳葉尖刀。犯了割靴腰罪過的人,祇要訊得實在,即由會黨中掌刑的紅旗老五宣判行刑。命四人分執犯罪人雙手雙腳,用力往刀尖上損去,登時身下截穿數十窟窿而死。這種刑法,又叫做「睡快活床」。「割靴腰」的名目,在會黨中不謂之「割靴腰」,叫做「同穿繡鞋」。「同穿繡鞋」不過是同嫖一個女子,其處罰尚如此之苛;胡小么兒強|奸繼母,罪惡自是更加重大了。
後來有愛惜石達開的人,說石達開並未被殺,已得脫逃,出家做了和尚;所殺的是假石達開。這種說法,不過是愛惜石達開的人,故意是這麼說,使表同情於石達開的人,略得安慰罷了!其實這豈是能假的事。並且,唐本友捉拿石達開的事,其中還有一段因果。據唐家人言之鑿鑿,雖與本書無涉,然既說到唐本友、石達開二人身上,不妨連帶敘述一番!也可以給看官們做酒後茶餘的談助。
陳六和突聽得背後有急走的腳音,回頭看時,曾服籌已從衣底抽出匕首來。陳六和沒看清曾服籌的面貌,還疑心是攔路行劫的,並不畏懼圖逃,反轉身作揖,說道:「我身上一文錢也沒有,衣服也是破舊不值錢的。」曾服壽順手拖住陳六和的胳膊,將面孔湊近他眼前,說道:「你這假張六還認識我麼?我特地從河南追到這裡來,今日纔尋著了你。趕快將騙來的二萬多銀子交出來,我也饒恕你一條老命;敢支吾一言半語,就請你嘗嘗我這匕首的滋味!」
於今要寫陸小土司報仇的事,先得把他四個仇人的地形力量略敘一番,看官們纔知道陸繩祖為父報仇,比曾服壽難了十倍;而陸繩祖半生努力,都為曾服籌後起之藉,他本人倒以情死終了,結果甚慘。
胡蘿葡那時已有五十多歲了,有一個二十四歲的兒子,一般哥老會中人都稱這兒子叫「小么兒」。這胡小么兒不但容貌生得很漂亮,性情並生得非常篤厚;從小對胡蘿葡夫妻就極能盡孝。胡蘿葡夫妻也異常鍾愛這兒子,時常帶在跟前,傳授他的文才武藝。胡蘿葡本是一個文武兼全的人物,因此傳授給小么兒的,也都是些真才實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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