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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玦金環錄

作者:平江不肖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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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 奪碉壘將軍從天降 戰山崖蠻酋棄旂逃

第三十八回 奪碉壘將軍從天降 戰山崖蠻酋棄旂逃

李曠正在思量如何誘敵之計,忽有個探兵急匆匆來報:「鼙鼓三家村的謝長霖,帶領了三百名極凶惡的生蠻,如風馳電掣的從西殺來了;還有十萬淺山蠻兵,隨後就到。」因謝長霖得了張如海告急求援的信,以為爐鐵糧子被圍攻甚急,惟恐大軍來遲了,援救不及,所以先率領三百名生蠻晝夜兼程趕來。
據嚮導兵說,生蠻身邊最貴重的東西,就是這麼一把刀,一生也沒有旁的學業,就祇練的刀法。有練到極好的,能將一個斗大的木圓球,用力向空中一拋,然後持刀等待木球落下來,仰面一刀劈去。木球被劈,仍拋向空中,而著刀之處,已被削掉了一片。再落下再劈,木球始終在空中上下;然越劈越小。刀或橫劈去或直劈去,或斜劈去。木球雖漸次劈小,然總不失其圓形,直劈到斗大的木球,都成為木屑飛散。生蠻中具這種絕技的不少,不過都是年紀老,由一生苦練得來的;少年生蠻沒有這種本領。祇所使用的刀,老少沒有分別,多一般的鋒利。
鄭五道:「現成有一百六七十套生蠻的衣服兵器在此,我們何不假裝生蠻殺上去,使張如海認做救兵,不加防備,豈不可以殺他一個痛快!」李曠連忙稱讚道:「妙極了!妙極了!」當即把死傷生蠻的衣甲都剝了下來,命兵士改裝了;提著蠻刀,非到切近,絕看不出是假裝的,揀了一個氣力大的兵,擎起那面三角大旗當先引路。
鄭五見張必成不能上碉,自知若衝到了碉下,必也一般的不能抬頭。遂從碉旁十來丈遠近地方,就運足氣功,身體凌空向碉上飛去,守碉的見有人懸空而來,不由不嚇得手慌腳亂。大家將視線都移到鄭五身上,矢石也都爭著向鄭五發來。既在手慌腳亂之際,發出的矢石便不能如平時準確。
以嚴如松之勇敢善戰,加以犀利無比的槍炮,應該很容易的將四土司掃滅;實際卻不然。爐鐵糧子與鼙鼓三家村兩處地方,在前面說過的,都是天然的奇險;加以四土司聯絡一氣,攻擊一處,那三處都來救援;每處一出兵就是三四十萬,漫山被野而來,銳不可當;鎗炮雖不及陸繩祖這邊的厲害,然土式鎗炮也能抵禦。
轉眼之間,鄭五已上了碉壘,揮刀如斬瓜切菜。眾蠻兵還待抵敵,碉下的張必成等,乘碉上矢石齊向鄭五的機會,已接二連三的踴躍上碉。這些頭目正如出山的大蟲,百數十個守碉的蠻兵,被一陣斬殺得乾淨,不曾生逃出一個。第二三四個碉上的守兵,雖也用鎗炮矢石極力救援,奈已來不及了。
趙觀音的母親見是女婿回來了,方停了哭聲,說道:「我女兒因知道你把小么兒在關帝廟上了刀山,想起小么兒這樣漂亮的小夥子,一下子就弄死了,也覺得有些可惜。因此他一個人睡不著,等你又不回來,祇得要我來做個伴兒。他還對我淌了一陣眼淚說:『小么兒平日怎樣溫存可愛,簡直比一個小姑娘還來得好;就祇脾氣太硬了一點兒。若是脾氣好的,也不至這般慘死了。』
嚴如松所打過的幾仗,僅能使四土司下的蠻子多所死傷;而自己手下的蠻子,也得死傷不少。一次圍攻爐鐵糧子,圍了三四個月,每夜還聽得裡面有高歌玩笑之聲,與太平盛世無異。嚴如松纔知道久圍無益,徒然疲勞了自家的軍隊,祇得自行解圍,率隊回來。
話說胡蘿葡自處死了小么兒,一夥人衝出關帝廟,心裡總不免有些難過。眾頭目知道胡蘿葡心中不自在,特地辦了些酒菜,邀胡蘿葡去痛飲。他們哥老會做事,並不祕密,在關帝廟處分小么兒的事,頃刻就傳和-圖-書遍數十里,無不知道。有許多認識胡小么兒的人,大家就議論恐怕胡小么兒死的太冤枉;認識趙觀音的,也都說他未必有這麼乾淨;在與胡蘿葡沒有關係的人,祇不過議論一番就罷了。惟有那飛毛腿嚴如松,心裡正在打算如何與胡蘿葡為難,難得有這種機會,即時著手極力打聽胡蘿葡家中的實在情形。
李曠看了這情形,想半世英名,後半世事業,不由得對鄭五、張必成等武藝高強的頭目大呼道:「這種地方,非我等親自上前打去,就惟有休兵回去,不可白送了小兄弟性命。」李曠話未說了,張必成已左手挽著藤牌,右手握著長刀,虎吼了一聲:「不怕死的隨我來!」吼罷,即舞著藤牌向碉壘衝去。眾頭目平日各人有各人慣使的兵器,這時為要遮蔽矢石,也都改舞藤牌;喝令眾兄弟跟隨衝上。
胡蘿葡那裡知道,這夜在小頭目家痛飲到二更以後纔回家。乘著幾分醉意,走到自家大門外;在月光之下彷彿見大門開著,一個大漢從裡面出來,右手操著大刀,左手捉一個血淋淋的人頭。
李、鄭二人知道這種刀難得,教兵士拾起那一百多把刀。大家正待休息一會,忽隱隱聽得東南方鎗炮聲和喊殺聲大作。李曠點頭,笑道:「如是張如海率兵趕下山與嚴如松的兵大戰,喜得我們已把謝長霖殺退了,沒有西顧之憂。趕快回爐鐵糧子殺敵去!」
李曠看了這種情形,明知攻也無益,祇是既自告奮勇來打先鋒,不能不攻打一番,試試敵人防守的力量;遂下令猛衝上去。他手下的眾兄弟,多是落草多年,最慣翻山越嶺的;一聲吆喝就衝上了第一碉壘底下。守碉的蠻兵,都不動聲色,直待搶先衝上的已迫近了碉壘,纔聽得一聲梆響,矢石齊下。祇見搶先衝上的,紛紛翻跌下來。有登時斷送了性命的;有跌得皮破血流的。先上的既不死便傷,在後面的就不免有些膽怯。
胡蘿葡遭了這種家庭變故,於一切事都已心灰意懶,沒原有興致與嚴如松爭奪的;無如嚴如松逼他太甚,逼得他氣忿起來,單獨約嚴如松在成都郊外萬祿山比併。
李鄭二人匆匆率了五百名精壯,纔奔馳了二、三里,祇見路旁一帶石壁,望去足有一里路長短;石壁高低不一,高的有三、四丈,最低處也有一丈多。
謝長霖生得特別的奇形怪狀,手中的兵器也比一般生蠻特別,是一條三丈多長、茶杯粗細的大木鎗;鎗尖雪亮有三尺來長,與一把長劍相似,鎗纓尤格外長大;五百人一落眼都能看出是謝長霖。
每一個碉壘上,有百數十人把守;要從正面上去,非將上下十多個碉壘,一個個完全攻破,便是插翅也不能飛上去。而看那十多個碉壘的地位,因山路盤旋曲折的緣故,東一座西一座如幾點梅花;第一座被攻擊時,第二三四五座都可救應。山頂上旗幟飄揚,各碉壘中的蠻兵,都現出安閒自在的神氣。
李曠既抵爐鐵糧子,一看地勢這般險峻,暗想:怪道嚴如松說儘管地方情形熟悉,也不容易攻打。似這種巉巖削壁,休說人不能上去,就是炮也射不上去。看正面雖有一條四、五尺寬的石路,祇是盤旋曲折,約隔數十步,即用巨石築成一所與城樓相似的碉壘;下邊有門可容自家的兵隊出入,上邊也有雉堞模樣的炮眼。
嚴如松說道:「李大哥不知道這爐鐵糧子地方的形勢,儘管地方情形熟悉的人,也不容易攻打。但是,這回有李大哥所帶的眾兄來了,卻是一個攻打鐵爐糧子的好機會。兄弟多挑選精幹的兵,交李大哥做嚮導。仗李大哥的威和圖書風,能攻上爐鐵糧子,自是如天之福,再好沒有的了。萬一張如海那賊子竟能堅守,李大哥可教眾兄弟裝出極疲勞的樣子來,隨地解甲躺臥,一面高聲辱罵,務必把敵人引出營壘。李大哥可率眾且戰且走,兄弟自有埋伏,等候他們追來。」李曠見嚴如松的本領甚高,兼有謀略,心裡也就很佩服。出來對自己的眾兄弟說道:「我們投奔到這裡來,不是為容身餬口,乃是打算在這地方幹一番事業,立一個子孫永寶的基礎。此番是第一次出陣,須大家努力,顯點兒好身手給人瞧瞧!」眾兄弟轟雷也似的答應。次日,嚴如松挑選了嚮導兵來。李曠即日率領眾兄弟向爐鐵糧子出發,張如海早已得著陸繩祖來攻的探報,一方面準備抵敵;一方面派人向謝長霖嶺漢賓等求援。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各人自然多將石塊對準謝長霖打去。那裡知道打在他身上,他真個如尋常人著了幾點雨在身上一般,不慌不忙的抬頭看了一看。石塊打在他臉上,他連眼也不眨一眨,祇揮動長鎗教生蠻向左邊避開,自己仍抬頭向石壁上看,好像是察看石壁上有多少人馬。看過幾眼之後,祇見對未死傷的生蠻說了幾句話;也聽不出說的甚麼。說畢一聲怪叫,獨自當先,三四丈高的石壁,也不縱跳,也不攀緣,就和平常人上山的一樣很快的幾步就跑了上來;鎗尖閃閃而動。
鄭五的輕身武藝,在一般頭目之上,能在樹巔上行走,能擄衣跑過數十丈寬的河面,僅鞋底上略沾水溼。此時他也舞動藤牌,隨著李曠之後往山上衝去。張必成獨自向先,矢石著在旋轉不定的藤牌上,都飄到四周去了。祇是全仗藤牌護住頭頂,欲蹤上碉壘,勢非揭開藤牌,抬頭仰觀不能著力——這是蹤跳功夫無論如何高妙的人,也逃不出這公例。但是,藤牌一揭,矢石如雨點打下,無從閃避。張必成身上已著了好幾個石子;幸賴身體結實,雖挨著幾下也還受得了。
嚴如松道:「這可包在我身上辦好。」好字緩說出口,胡蘿葡已仰面而倒,胸前血噴數尺;原來已用利刃自殺了。嚴如松聽了他臨死的這番言語,又見他自殺得如此爽快,不知不覺的感傷起來,撫屍痛哭。隨即拿出許多錢來,替胡蘿葡經營喪葬。至今義士胡樂璞之墓,尚在萬綠山中。嚴如松繼續他的地位,草莽勢力更加擴大了;不過官府對於會黨,也剿辦得比前加嚴了。
李、鄭手下死傷的也有七八十人。檢點各兵士使用的刀槍,竟有一半被生蠻的刀削斷了。拾起死傷生蠻遺棄的刀看時,長多不過三尺,形式極笨;刀背厚過一寸,寬有三四寸;每把最重的有二十多斤,最輕的也有十多斤。
「他正在這樣對我說,忽聽得大門咯喳響了一聲。我說是你回來了,剛待叫人去開門,他說不是你平日敲門的聲音。話還沒說了,祇見他張眼望著窗外,臉上現出驚慌之色,道:『不好了!周將軍拿大刀殺來了。』旋說旋做出慌急得不了的神氣,似乎想逃躲又無處可逃躲的模樣。我雖沒看見甚麼,然看了他這種神情,也不由得非常害怕,忙拉住他的衣袖,說道:『不要驚嚇,無端怕成這個樣子做甚麼呢?』他那裡聽我分說,兩眼向房門外望著。忽然,雙膝跪下來,一面叩頭一面舉手打著自己的嘴巴,說道:『我該死,我該死!下次再不敢誣陷好人了。』我心想多半是怨鬼來了,也祇得跟著他跪下來哀求。不料我纔跪下,就覺得有一線快風削過;他隨著這風大叫一聲,身體仰後便倒,四肢都不動彈了https://m.hetubook.com.com。我見已沒了鼻息,方知是死了,忍不住一哭。他們多已睡了,聽了我的哭聲纔起來。」
嚴如松被胡蘿葡一金錢鏢打中了左眼,以為嚴如松受了重創,必然退敗。誰知,嚴如松毫不在意,一伸食指連標帶眼珠挖了出來,將一個血淋淋的眼珠往口裡一拋,咽下肚中去了,就拿這個金錢鏢還打胡蘿葡。雖沒打中要害,然胡蘿葡見嚴如松這般兇勇,不由得膽寒,祇得閃過一旁,說道:「不用打了!我自願讓你成名。不過,我有一句話對你說,你得應允我,我方可死;不然,且再打幾百合再說。」嚴如松道:「你有話儘管說出來,能應允的無不應允。」
李曠看這情形,祇得喝令四個人對付一個生蠻,敢逃跑者斬。自己和鄭五抵敵謝長霖。謝長霖的那條槍雖是厲害,然遇著鄭、李二人,卻是遇了對手;鎗尖下下落了空,再也挑刺不著。祇氣得謝長霖暴跳,摜下了槍,赤手空拳的與鄭、李對打。
胡蘿葡看了這種情形,聽了這些言語,想起剛纔在門外所見的,心裡始明白上了趙觀音的當,活活的將一個親生好兒子處死了。看趙觀音頸項上,圍著一條紅線,隱隱從皮膚中現出;知道是遭了天戮,也不能不悲傷痛哭。胡蘿葡自這樁事鬧出來之後,一般人對於他往日精明幹練的聲譽,都有些懷疑了;尤其是他會裡的人,多數不以他為然。嚴如松早有奪他地位之心,得了這個機會,便施出種種傾軌他的手段來。
謝長霖全仗騰挪躲閃,又支持了十來合。偶然回顧自己帶來的生蠻,又被劈死了一大半,心裡禁不住一急。鄭、李二人都非尋常本領,稍一分神,李曠已一刀蓋頭劈去。謝長霖急低頭讓時,那裡來得及,紅頭髮連頭皮削去了一大塊。謝長霖渾身的皮膚,都粗硬不怕刀釜,惟有頭皮,因頭髮遮護了,不能練得和身上一般粗硬,所以被李曠一刀削落了一片髮根;雖未傷到頭骨,但已血流披面,不敢戀戰。低頭拾起長鎗就跑;跟著逃跑的生蠻,不過二三十人。
第一碉既經佔領,即時繼續攻擊第二碉。因眾頭目都擅長縱跳,蠻兵眼中從來不曾見過這樣高飛十多丈的本領,不免有些膽寒;當初安閒自在的神氣,都變成驚慌失措的樣子了。李曠等一口氣奪了三個碉壘,手下的眾兄弟,祇能攀岩而上,不用說攻擊,就是追隨也追隨不上。
在謝長霖以為槍長了,祇宜於衝鋒陷陣,單獨對打不靈捷,赤手空拳倒可以顯得出自己的本領;那知正合了鄭、李二人的心願。鄭、李二人使的是短兵器,謝長霖的槍法神妙,交手了幾十個回合,雖遮隔得鎗尖不能近身,然也不能破長鎗殺進去。今見謝長霖自行把長鎗摜了,不覺精神陡長,一刀緊似一刀的逼過去。
張如海部下的兵,都認識謝長霖的旗幟;這種三角大旗所到之處,就是謝長霖親身所在之處。做夢也沒人能想到戰無不勝的謝長霖,居然有人能將他殺敗,奪了他的旗幟衣服來假冒;既都以為救兵到了,自然回身反攻嚴如松的追兵,又接著混戰。
張如海帶了幾十名護衛,上前迎接謝長霖,不提防蠻兵奔到跟前,舉刀便砍。張如海護衛的兵士,還祇道是蠻兵認錯了人,連忙大聲呼喚:「錯了!」
胡蘿葡道:「『人死留名,豹死留皮』,這是兩句千載不易的古話。我於今生不逢時,雖自負文才武略,無所用之,祇落得伏居草莽,稱一個化外之雄,聊自娛樂。已委屈我經綸匡濟之才不少;今復遭家庭變故,同類更不相容,仔細思量,尚有何面目?有何生趣?但和*圖*書是我死後,你得將我葬在這萬綠山頂,立碑刊『義士胡樂璞之墓』七字。碑上不要年號,以明我不是清朝順民;生前不奉其正朔,死後更不可汙我。你依得依不得?」
李曠得了第三個碉壘,即對鄭五等頭目說道:「我們是這般攻上去,仍非上策;因為究竟人數太少,萬一陷身重圍,追悔不及。我聽說張如海是一個能謀善戰的人,在四土司中為第一個刁狡兇頑的。試看我們連奪了他三個碉壘,殺死了四五百蠻兵,山頂上的兵都行所無事的樣子,操手作壁上觀,可知他必有準備,等待我們猛攻上去。」張必成嚷道:「我等自告奮勇來打先鋒,於今一口氣奪了他三個碉壘,正宜乘這一股銳氣,直衝上去;無端是這般自己嚇自己,又如何能攻得上去呢?」
李曠喜向鄭五道:「這地方是天生成給我們埋伏的所在。」即時下令每人將兵器插在背下,騰出兩手來,各人盡各人的力量搬取岩石,奔到石壁頂上去,一字兒排列著,伏在石壁沿邊。剛埋伏停當,謝長霖已率領三百名生蠻,風一般的著地,捲將過來了。一面紅色青綠的三角形大旗在前,三百人鴉雀無聲,祇顧低頭疾走。李曠、鄭五一聲暗號,大小石塊如驟雨打下來,來不及閃躲,已死傷一半了。
張必成道:「難道我們勞神費力奪來的三個碉壘,都不要了嗎?」李曠道:「自然不要了。不過,就這麼退下去,張如海是個多謀之人,見我們得勝了反退下去,必疑心我們是誘敵之計,不見得肯追趕下來;然也沒法,且等嚴如松的大軍到了,再商量攻擊之法。」張必成不能違拗,祇得望著李曠高聲對攀緣而上的兵士下令退到山底。這號令一傳出,眾兵士立時潮一般的退下。山上的蠻兵看了,果然一步也不追趕。
李曠急忙分了五百名精壯,自己和鄭五各領二百五十名,去迎戰謝長霖;留張必成及眾頭目在此,依舊挑戰。臨行,叮囑張必成道:「嚴如松定計是教我們來挑戰,引張如海下山追趕。張如海狡猾,必不肯輕易下山。於今謝長霖既有兵來,我們分兵前去迎敵,張如海那廝在山頭上必看得分明。他要與謝長霖兩下夾攻我們,我分兵走後,也必衝殺下山。老弟略戰一陣就退,務必將他引到十里以外,嚴如松自有接應的兵來;祇要能將張如海引到十里之外,就不干我們的事了。」張必成答應:「知道。」
陸繩祖見報不了父仇,祇急得每日到父親墳上去叩拜禱祝,仍感覺少了幫手。所以,李曠張必成等來投,陸繩祖接了如獲至寶。蠻兵打仗,照例是勝則所向無敵,銳不可當;追逐起敵人來,無所謂隊伍步伐,各自爭先恐後,大吼一聲;打起敗仗來,也是一般的亂跑。常有因前面的蠻兵逃的太慢的,後面又有追兵趕來,就動手將前面的蠻兵打死倒地,從身上踐踏過去逃跑。酋長或土司的號令,到此時毫無效力了。李曠等所帶來的眾兄弟,都是久經戰鬥的勁旅;在落草的時候,與有紀律的官軍抵敵,尚能一以當十;與這種烏合的蠻子打起來,自然更有把握了。
李曠等已將營盤紮定,方有蠻兵移下第一二三個碉壘來,照舊把守。李曠教眾兵士解甲委地,潑口向山上辱罵。山上的蠻兵,雖也露出忿怒的神氣,但張如海沒有號令下山,都不敢下山交戰。
胡蘿葡不知家中出了甚麼亂子,急得一腳將大門踢破。跑進裡面看時,祇見家內許多人,都圍做一團痛哭;趙觀音仰面躺在地下,面白如紙,兩眼上翻,形像雖是難看,然不像是已經死了的棋樣;趙觀音的母親在旁哭得最是慘痛https://m.hetubook.com.com。胡蘿葡看了這情形,喝道:「你們只管這樣哭甚麼?他如何成了這種模樣?」
張如海畢竟精明些,即下令對殺。無奈眾寡不敵,兵心又已慌亂,祇被殺得大敗奔逃。回身迎敵的張如海部下,被李曠和嚴如松兩面夾攻,殺得七零八落,逃上爐鐵糧子的,不過十之三四。這樣一來,張如海祇緊守山頭,一面派人向各處求援,不敢再下山迎戰了。後事如何?下回分解。
鄭、李混雜其中,奔回爐鐵糧子。二三里路轉瞬即到。祇見張如海的兵士,正被嚴如松的兵殺得大敗而回。遠遠的看見那謝長霖的三角旗,與許多蠻兵飛奔前來,知道救兵到了。雄心復起,登時號令部下,再回頭奮勇迎敵。
陸繩祖蓄志要報父仇,一面祕密蒐討軍實:那時最難得的法國十三響無煙槍,陸繩祖已前後購了六百多枝,大炮也購了七八尊;一面竭誠延納四方豪傑之士。聽說嚴如松的膽識才略都了不得,就設法羅致;嚴如松也因官府防範得緊,無可展布,正希望有一處英雄用武之地,所以最初投到陸繩祖部下。常言「惟英雄能識英雄」,陸繩祖一見嚴如松,真有魚水之樂;一切軍事,都聽憑嚴如松的調度。胡慶魁原與嚴如松是好友,嚴如松去投陸繩祖,也是胡慶魁從旁慫恿的;等到李曠等人來投奔時,嚴如松已與謝長霖、張如海等打過好幾仗了。
李曠等初到,陸繩祖便召集手下各頭目開了一個會議,商量攻打爐鐵糧子的方略。李曠道:「我等初來,愧無進見之禮,應該由我等率領同來的眾兄弟去打先鋒;不過我等既係初來,地方情形太不熟悉,須請多挑嚮導兵引路。」
李曠搖頭道:「不是這般說法。我當出發的時候,何嘗不是打算拚命將爐鐵糧子攻下來,做進見之禮?嚴如松說出不容易攻打的話,我口裡不說,心裡尚不以為然;及至看了這地方的形勢,纔知道嚴如松是親身攻打過這山頭的。我們於今各人使盡平生的能耐,未嘗不可以多奪碉壘。老弟要知道,這爐鐵糧子,不是十多個碉壘難打,難在奪得了不能立足。張如海既是能謀善戰,眼見我們連奪三個碉,卻仍不動聲色,其心中有恃無恐可知。嚴如松教我們引敵下山,他自有埋伏;我們自己的人力不多,犯不著受無益的損傷;我已決計退下去。」
這三百名生蠻,是謝長霖親身在阿侯支徒部下揀選得來的,一個個比虎豹還兇狠得厲害。每次臨陣的時候,抓住了敵兵,多是一手握住一條腿,往兩旁一分,便撕成兩片,隨手取出心肝就吃;看著的人無不膽戰心寒。李曠問:「謝長霖的兵離此還有幾里?這一路地形如何?」探兵道:「照他們那樣飛跑,於今離這裡大約至多不過十里。」
胡蘿葡在醉眼矇矓中,自覺看得很仔細,不由得心裡一驚。因那大漢來勢甚猛,不敢直迎上去,忙閃過一旁,打算等大漢走到切近,出其不意的衝上去。誰知道閃到旁邊好一會,祇不見那大漢走過來,倒隱隱的聽得屋內有哭泣之聲。胡蘿葡好生疑惑,急伸頭大門口望去;不但不見那大漢,大門並不曾開著;更是詫異起來。急上前敲大門,祇聽得裡面一片號啕大哭之聲,沒有人來開門。
儘管李、鄭所帶的都是久經戰陣的兵,然一碰著鎗尖,就和挑草把相似,挑得那些兵在空中飛舞;跌下來時,不是腦漿迸裂,便是四肢折斷。未死傷的百來個生蠻,也都舞動手中短刀,一個個昂頭挺胸的跑上石壁。那一帶石壁不論高低,都是光溜溜與刀截的無異,不知生蠻怎的能一步步跑上去。眾兵士見謝長霖這麼厲害,不由得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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