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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俠義英雄傳

作者:平江不肖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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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老尼姑化緣收徒弟 小霸王比武拜師傅

第二十八回 老尼姑化緣收徒弟 小霸王比武拜師傅

李梓清連聲應道:「謹遵師傅的訓示,不是生死關頭,絕不出手打人。」老尼姑道:「我因你學藝心誠,才肯收在門下,若專就你的性格而論,習武是很不相宜的,其所以要你先答應這兩件事,不過藉此預先警戒你一番。你起來罷,也不用你跟隨我到處募化,你只在家用功,我隨時來指點你便了。從我學武藝,不必常在我跟前。」李梓清這才歡天喜地的,爬了起來。老尼姑就在這日,指教了李梓清一會,吩咐李梓清依著所指教的,在家用功,仍托著缽盂出去了。
他的師傅劉三元,那時在湖南的聲名,連三歲小孩,都是知道的;第一是湘陰縣的米販,聽得劉三元三個字,沒一個不嚇得三十六顆牙齒,捉對兒廝打。最奇的是劉三元得名,在七十歲以後,七十歲以前,並沒有人知道劉三元的名字。據說劉三元周歲的時候,他母親抱著他,走四川峨眉山底下經過,忽來了一隻絕大的白猿,將他擄上山洞去。牝猿用乳將他養大,遍身長了幾寸長的猴毛,老猿並傳授給他武藝。十幾歲走出洞來,靈根未泯,見了人,能知道自己不是猿種,跟著人下山。所跟著的人姓劉,就也姓劉。取名本是山猿兩個字,後因這兩個字太不雅馴,才改了連中三元的三元。
不知劉三元用何方法憋治,且俟第二十九回再說。
老尼姑最初幾次來教他的時候,原曾對他說過了,武藝不曾到可以離師的地步,至久三五個月,總得來教一次;可以不來,便不來了。李梓清整練了三年之後,有半年不見師傅到來,心中甚是思慕,只苦於這三年之中,曾屢次請問他師傅的法諱,和常住的庵堂廟宇,他師傅總不肯說,這時想去探望,也無從打聽,只得仍在家中,不斷的研練。
那時劉清泉才從湖南衡陽,跟著劉三元練成了武藝回來,正想收幾個資質極好的徒弟,顯揚聲名。聽說有謝蔡兩個這麼好的世家子弟,如何不想收納呢?特意設了一個教武的廠子,在謝公館緊鄰,胡亂收幾個親戚朋友的兒子做徒弟,每日大聲吆喝著,使槍刺棒,並貼一張字條在廠門口,上寫不問老少男女,打得過我的,我拜他為師,打不過我的,他拜我為師,凡不願從師的人,不要來打,誰輸了誰做徒弟,不能翻悔。
話說李梓清向那老尼姑跪下,求www.hetubook.com.com收作徒弟。老尼姑道:「貧僧是出家人,怎能收在俗的人做徒弟,並且貧僧遊行無定,又那有工夫能收人做徒弟。」
李梓清連忙答道:「我已知道後悔了,下次絕不如此。」老尼姑點頭道:「我看你一身骨,將來武藝學成,沒行止的事,料你是不會幹的。不過從來會武藝的人,最忌的就是驕傲,你瞧不起人家的武藝,人家自然也瞧不起你的武藝。你既是驕傲成性,就免不了要和人動起手來。你要知道,我們出家人練習武藝,不是為要打人的。儒家戒鬥,釋家戒嗔,戒尚且怕戒不了,豈有更練武藝,助長嗔怒的道理?為的是我們出家人,不能安居坐享,募化十方,山行野宿,是我出家人的本等,山野之中,有的是毒蛇猛獸,沒有武藝,一遇了這些害人的異類,就難免不有性命之憂。所以我們出家人,不練武藝則已,一練便不是尋常把勢的武藝。因為要和毒蛇猛獸較量,尋常和人相打的武藝,剋伏不下,你將來若拿著我的武藝,動輒和人交手,為害就不在小處。你從我學成之後,非到生死關頭,無論如何,不准和人交手。你能答應不能答應?」
這話雖說荒唐,然劉三元在湖南的徒弟,至今還是很多。所打的拳腳,像猿猴的動作,還可說武藝本有一種猴拳。但他的徒弟,無不異口同聲的,說劉三元身上的猴毛,臨死還不曾脫落乾淨;兩腳也和猿猴一樣,能抓住樹枝,倒吊起來;能端碗拿筷子,與手無異的吃飯,這也就是不可解的事了。他在什麼時候、因什麼事到湖南來的,少有人知道;初來也沒人從他學武藝。他自己對人說,他三十歲的時候,正是洪秀全進湖南的那年,他在常德,被髮軍擄了他去,教他餵馬。馬有病,躺在地下,一見他來,那馬自然會立了起來。他生性歡喜騎馬。有一天,騎死了髮軍三匹馬,帶兵官抓著他要打。他怕打,情急起來,順手將抓他的軍官一推,那軍官身不由己,跌了一丈開外;連忙上前扶起一看,已口噴鮮血,登時被推死了。嚇得他不要命的逃走,背後有幾百兵追趕;騎著馬追的,都趕他不上,竟逃了出來。他從此才知道自己的氣力大,普通人受他一下,準被打死。
蔡澤遠的年紀,雖比謝景安大兩歲https://www.hetubook.com.com,本領卻不相伯仲,謝景安打不過,蔡澤遠自然也是不濟,但是劉清泉在謝公館緊鄰設廠,寫那字條的時候,何以就有把握,知道一定打得過謝、蔡二人呢?這必須將劉清泉學武藝的來頭,敘述一番,看官們才知道劉清泉這樣舉動,確有幾成把握,不是行險僥倖的。
劉清泉亮不動氣,一迭連聲的應道:「我若輸了,準是這麼辦,說話翻悔,還算得是男子漢大丈夫嗎?但是兩位將怎生個打法咧?一齊來呢,還是一個一個的來呢?」謝景安道:「自然一個一個的來,我兩個一齊打你一個,打輸了你,也不心服。來來來,我和你先打了,再跟他打。」說著,跳起身,卸去了外面的長衣,劉清泉也不敢怠慢,二人就在廠裡,一來一往,各逞所長,謝景安的本領,畢竟還欠四成功夫,那裡敵得過劉清泉的神力呢?
自此或二三十天一來,或三五個月一來,來時也只看看成績,指點指點就走。不拘那一種學問,但能不走錯道路,猛勇精進的做去,其成功之快,無有不使人驚訝的。李梓清起初從一班花拳繡腿的教師,苦練了好幾年,花去財產十分之八,一些也沒有成效;及至從老尼姑練起來,並不曾耗費資財。只整整的練了三年,老尼姑就不來了。
劉清泉仍是嘻嘻的笑著問:「兩位的尊意,以為何如呢?沒有翻悔麼?我教武藝,不比別人,平常教師,若是收了兩位這般的人物做徒弟,必然眼睜睜的,望著一筆大大的拜師錢,拜師以後,還得層出不窮的需需索索,我則不然,簡直一文錢也不向兩位開口。」謝景安聽了,心裡好生不快,暗想:「這姓劉的,真是狂妄,我們和他並不曾見過面,不待說沒有見過我們的本領,就能預先斷定,是他贏我們輸嗎?我倒不相信他,能操勝券。」
從髮軍裡逃出來之後,和一個逃難的女子配合,居然成了家室,夫妻兩個,做些小本買賣度活,生了一個兒子,取名金萬。時光易逝,他已有七十歲了。這日因事到了湘陰,湘陰的米販子最多,最是橫行霸道,凡是當米販子的,每人都會幾手拳腳,運起米來,總是四五十把小車子,做一路同走,有時多到百幾十把,不論是抬轎挑擔,以及推運貨物的小車,在路上遇著米車,便倒楣www.hetubook.com.com了。他們遠遠的就叫站住,轎擔小車,即須遵命站住,若略略的支吾一言半語,不但轎擔小車,立時打成粉粹,抬轎的人,坐轎的人,挑擔的人,推小車的人,還須跪下認罪求饒,輕則打兩記耳光,吐一臉唾沫了事,一時弄得性起,十九是拳腳|交加,打個半死,湘陰人沒有不知道米販子兇狠可怕的,抬轎挑擔的人,在路上遇了米販子,情願繞道,多走幾里,不願立在路旁,讓米販子走過。
李梓清既遇了名師,如何肯放,叩頭如搗蒜的說道:「出家人收在俗人做徒弟的事極多極多,算不了希罕,若師傅因遊行無定,沒有工夫收徒弟,我情願侍奉師傅到老,師傅遊行到那裡,我跟隨到那裡,難道還耽擱師傅的功夫嗎?師傅遊行無定,為的是要募化,我情願把祖遺的產業,盡數捨給師傅,只求師傅收我。師傅不知道,我學武藝的事,實在是冤屈無伸,我祖遺的產業,就為我學武藝,十成耗去了八成,三伏三九,也不知吃過了多少苦頭,練出來的看家本領,剛才師傅是瞧見的,若不是今日遇見師傅,還不知要到什麼時分,才明白那些教我武藝的師傅,都是些不中用,專會騙錢的壞蛋。今日算是天賜我學武的機緣,豈可錯過。若是師傅執意不肯收在俗的人做徒弟,也容易,我立刻削髮都使得。」
謝景安心裡這麼想,口裡正待批評劉清泉的狂妄,蔡澤遠已開口答道:「我們如要翻悔,儘可此刻不上這裡來,不過你的話,只就你打贏了的說,若是你的拳頭,不替你爭氣,竟打輸了,又怎麼說呢?」謝景安聽了這幾句話,正中下懷,不覺就大腿上拍一巴掌說道:「對呀,看你輸了怎麼說?」劉清泉看了兩人天真爛漫的神情,伸手指著廠門說道:「我輸了的話,那字條上,不是也說了的嗎?我一些兒不翻悔,立刻拜打贏我的人為師,拜師錢要多少,給多少,絕不爭論。」蔡澤遠搖頭道:「我們兩人,都不收徒弟,也不要拜師錢,只要你這一輩子,見我們一次面,給我們叩一次頭,就算是你狂妄無知的報應,你不翻悔,便可動手。」
走不到十個回合,謝景安看看支持不住了,滿心想跳出圈子來,讓蔡澤遠來打,叵耐劉清泉存心要用軟功夫,收服這兩個徒弟,使出全副的本領來,一味和謝景安軟鬥和-圖-書,把謝景安困住在兩條臂膊裡面,如被蜘姝網纏住了,不痛不癢的,只是不得脫身。蔡澤遠見謝景安鬥得滿頭是汗,想勝固然做不到,就是想敗也做不到,不由得氣往上沖,也不管怎樣,奮勇攻了上去,他不攻上去,謝景安還不致打跌,劉清泉見加上一個生力軍,也怕力敵二人,萬一有些差錯,關係非淺。因此趁蔡澤遠進步夾攻的時候,先下手將謝景安打跌,再以全力對付蔡澤遠。
米販子在路上,不遇著讓路的人,都推著米車,走得十分迅速,有時他們自己內夥裡比賽,竟是飛跑如競走一般,一見前面有人讓路,便大家故意裝做行走不動的樣子,半晌才提一步,又每把米車相隔兩三丈遠,百多把米車,可連接幾里路,讓路的須站著,等米車都走過了,方能提腳,所以都情願繞道多走幾里,免得立在道旁嘔氣。劉三元一到湘陰,就聽得這種不平的舉動,只氣得他鬚眉倒豎,存心要重重的懲治米販子一番,以安行旅。
這字條一貼出來,謝景安看了,便找著蔡澤遠說道:「這個姓劉的,偏在我家緊鄰設廠,又貼上這樣字條,必是有意想收我們做徒弟,又怕我不從,他面子上難看,所以是這麼做作,我們不要去上他的當。我們也不想收人做徒弟,要和他打,須等他出了這廠,他贏了,我不拜,他輸了,也莫拜我,偏不中他的計,你說對不對?」蔡澤遠躊躇道:「但怕這姓劉的,未必真能贏得了你我。若本領果比你我強,夠得上做你我的師傅,你我正苦李師傅走了,尋不著名師,就拜了他還不好嗎?」
謝景安一想不錯,就拉了蔡澤遠,同到劉清泉廠裡。劉清泉見二人來了,歡喜得如濩至寶,拱手迎著二人說道:「久聞兩位少爺的大名,只恨自己的俗事太多,沒工夫到尊府奉看,今日兩位賜臨,想必是來指教的。」蔡澤遠也拱了拱手答道:「特地前來領教的。」劉清泉聽了特地前來領教的話,不覺笑逐顏開,讓二人就坐,笑嘻嘻的問道:「廠門口貼的那字條,兩位已看見了麼?」謝景安嘴快答道:「不看了那字條,也不到這裡來了。」
謝鶴樓雖也算是李梓清的一個知己,只是謝鶴樓絲毫不懂得武藝,李梓清所感激的,就是感激謝鶴樓那句當今之世,那裡去尋找足下這般有骨氣的人的話,情願拿出自己的真實本領,https://www•hetubook.com.com把謝景安教成一個好漢。後來蔡澤遠也要拜師,李梓清原不想收受,奈謝景安一再懇求,謝鶴樓也在旁勸了兩句,李梓清方肯一同教授。
但他專心在武藝上做功夫,謀生的方法,一些兒沒有研究,前幾年被騙不盡的十分之二的產業,因不善營運,坐吃山空,又幾年下來,已吃得室如懸磐,野無青草,看看的在家安身不住了,好在他父母早死,終年打熬筋骨,也沒有心情想到成家立室,孑然一身,在家既存身不住,就索性將家業完全變賣了,出門謀生,在大江南北,混了十多年,只因性情生得太耿介,又是傲骨崢嶸,混跡江湖十幾年,只落得一個鐵漢的頭銜。他守著他師傅的訓示,不肯和人較量,真有眼力的人,知道他的本領,才肯贊助他,俗眼人,那裡能看出他的能耐,為的他片刻不離那把單刀,江湖上人才稱他為單刀李。其實他的單刀,好到什麼地步,的確知道的人,也就很少。
老尼姑見李梓清如此誠懇,說不出再推諉的話,只是心裡仍似不大願意,教李梓清且立起來。李梓清道:「師傅不答應,便跪死在這裡,也不起來。」老尼姑微微的點了點頭道:「要我收你做徒弟,你得先答應幾句話,不然,你便跪死了,我也不能收。」李梓清喜道:「請師傅快說,什麼話我都可答應。」老尼姑道:「為人處世,全賴禮節,敬老尊賢,是處世禮節中最要緊的。沒有禮節,便是自取羞辱,即如剛才你不對我無禮,怎得受這場羞辱。你從此拜我為師以後,不問對什麼人,不准再使出這種無禮的樣子來。」
謝鶴樓猜不透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覺得來的稀奇,去的古怪,知道江湖上,是有這類奇人,行止是教人不可捉摸的,也就不加追究了。不過兒子謝景安,既經練了兩年武藝,和蔡澤遠兩個,在廣東已有小霸王的徽號,平常負些拳腳聲名的人,不和這兩個小霸王交手則已,交手總是被打得皮破血流,求饒了事。
李梓清在謝家住了兩年,兩個徒弟的功夫,成功了十分之六。這日忽然有一個行裝打扮的人,年紀僅三十左右,到謝家來,說要見李梓清。說著,便和李梓清在僻靜地方,立談一會去了。李梓清即向謝鶴樓作辭,謝鶴樓問他去那裡,何時方能再見?李梓清不肯說出去處,只說後會有期,仍帶著來時的單刀破席,昂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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