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近代俠義英雄傳

作者:平江不肖生
近代俠義英雄傳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三十三回 陳廣泰劫獄擔虛驚 齊保正貪淫受實禍

第三十三回 陳廣泰劫獄擔虛驚 齊保正貪淫受實禍

周金玉搖頭笑道:「我更不相信,你明知我這裡沒有鐵鍊,所以是這麼說,我不要鐵鍊,只用繩把你纏住,你若能一喊就斷,我便相信你是真的了。」張燕賓道:「你快拿繩來,我就做給你看。別人不相信我,沒甚要緊,惟有你,非教你相信我不可。」周金玉聽了,笑嘻嘻的到處尋覓繩索。樓上地下,尋了好一會,沒有尋著可用的繩索,僅尋了一綹散麻,拿上來向張燕賓道:「見笑見笑,我家連一根繩索都沒有;只有這點兒散麻,單纏你兩隻手,是夠的了。」
不知陳廣泰聽出姓齊的怎生回答,且俟第三十四回再說。
張燕賓料知兩手被綑,不能抵敵,將身往後一蹲,避開了兩面刀鋒;一躍上了臨窗的桌子,打算從窗戶躥下樓去。兩壯士那裡肯放鬆半點,舉刀直向下部砍進來。張燕賓抬腿踢飛了這把刀,那把刀已砍下。任憑他有登天的本領,也避讓不及。只聽得略喳一聲,右腿上的膝蓋骨,早削去了一大塊;一隻腳便站立不牢。兩壯士一擁齊上,把張燕賓活捉了。
原來陳廣泰尋到張燕賓這間牢房的時候,看守張燕賓的卒,湊巧登坑去了,回頭走進牢房,就聽得陳廣泰扭鎖的聲音,隨又聽得在牢裡說話,知道是劫獄的來了。禁卒一個人膽小,不敢聲張,悄悄的退出來,報知杜若銓,嚇得杜若銓屁滾尿流,一面火急傳齊本衙捕快,前來捉拿,一面派人飛調何載福,帶領會把勢的人,前來幫助。
謝、蔡二人將張燕賓擒住,一聲吆喝,登時擁上樓十多個人,拿出鐵鍊來;恐怕被張燕賓拉斷,何載福袖出尖刀,在張燕賓兩邊肩窩上,戳了兩個窟窿,把兩條鐵鍊,穿了兩邊琵琶骨。不論有多大本領的好漢,一被擒穿上了琵琶骨,就萬沒有兔脫的希望了。張燕賓咬緊牙關,聽人擺佈,一不叫痛,二不求饒;只臨走的時候,用極嚴酷的面目,望著周金玉冷笑了聲說道:「你當婊子的本領很夠。好!我認識你了。」這兩句話,嚇得周金玉遍身發抖,連忙向床後躲閃。
陳廣泰察看這房屋的形勢,估料上房在那一方,趕過去,朝下細聽,果聽得有人在下面,罵阿林回遲了的聲音,阿林照著對開門人答的話,才申辯了兩句,就聽得大喝一聲滾下去!阿林便沒開口了。陳廣泰尋著便於偷看,又相離不遠的所在,伏下身子張望。只見一間陳設十分富麗的房子,對面坑上,擺了一副鴉片煙器具,一個煙容滿面的男子橫躺著m.hetubook.com.com燒煙。兩個年輕麗服的女人,一個坐在男子的腿邊,握著粉團一般的小拳頭,替男子搥腿;一個立在男子背後,左手端著一枝光可鑒人的銀水煙袋,右手拈著一根紙搓,裝水煙給男子吸,周金玉和男子對面躺在煙坑上。
周金玉問道:「你剛才說你老爺的話,是真的麼?」跟班道:「你不信,我可以當天發誓。」周金玉點頭道:「我相信了。我也老實對你說,你老爺待我雖是不錯,但我心裡不愛他是實。論年紀,他比我大了那麼多;他若是命好,他的兒女兒媳,多有我這麼大了。就憑著天良說,我怎得有真心愛他?莫說我此刻還在外面,心裡想和誰要好,便和誰要好,絕愛不到他這乾薑一般的老頭子身上去;就是他已經討到家裡來了的兩個姨太太,你老爺待他們,不比待我好麼?能逼著他們,愛你老爺麼?他們兩個鬼鬼祟祟的勾當,那一點兒,能瞞得我?你是一個好東西,就不會吞了二主母,還替大主母拉皮條。」
周金玉鼻孔裡哼了一聲道:「胡說!什麼事要你在老爺跟前,幫我說話。」那跟班道:「姑娘那裡知道,我老實說給姑娘聽罷。姑娘還不明白我老爺的脾氣。我老爺的醋勁,比這屋子還大!他見姑娘交上這個強盜,幾日不到我家來,只氣得他每日在家裡,對大姨太、二姨太亂罵,說姑娘絕無天良。他對姑娘如何如何的恩愛,姑娘心中,簡直沒有他的影子。他並說要將姑娘驅逐,不許在這鎮上居住。那時就虧了我教二姨太幫姑娘說話,說姑娘此刻既吃了這碗飯,比不得討進了屋的姨太太。老爺聽了二姨太的話,才把驅逐姑娘的念頭打退了。
周金玉喜笑道:「我問你一句話,看你說是不是謠言?我前幾天,聽得有從城裡頭來的人對我說,縣衙裡有許多捕快,去捉拿一個大強盜;抖出鐵鍊來,把強盜鎖了,強盜居然把鐵鍊扭成兩段,就逃跑了。我想鐵鍊何等堅牢?人的手,能扭得斷!我便不相信這話。你的力大,你可相信有這種事麼?」張燕賓笑道:「扭斷一條鐵鍊,算得了什麼稀奇,鐵鍊到我身上,我並不用手去扭,只大喊一聲,就能變成幾段,你相信不相信呢?」
陳廣泰聽了,才知道這跟班叫阿林,心中不由得暗喜道:「聽這一對狗男女的話,可知捉拿燕賓,是這阿林的主人出的計策,教這婊子實行的。原來阿林的主人,還是因為和燕賓吃這hetubook•com•com婊子的醋,才設計把燕賓拿去。照這樣看來,燕賓的仇人,還不完全是這婊子,剛才老婆子說什麼齊老爺,大約設計拿燕賓的,就是這姓齊的東西了。我此刻既於無意中,得了燕賓的仇人,豈可隨便放過,何不跟著這一對狗男女,看那姓齊的,是個什麼樣的人,因此再聽得什麼相關的話來,也未可料。」
周金玉笑道:「既是不能給人家看,人家又如何知道你的力,比旁人大呢?你不肯做給我看也罷了。」張燕賓見周金玉怪自己不肯做給他看,不由得著急起來,連忙分辯道:「委實不是我不肯做,只要你說應如何做給你看,我就如何做給你看,可惜你這裡,沒有大石塊,和很重的東西,若是有時,我學霸王舉鼎的樣子,舉給你看也使得。」
跟班笑道:「你要做了我家的三姨太,我總可算得是你的心腹人。我的嘴,緊得很!不問什麼人,想從我嘴裡,問出一句要緊的話,便將我活活的打死,我也絕不肯說。二姨太就歡喜我這一點兒,所以肯和我要好;大姨太若不是因我的嘴緊,也不肯教我做引線了。」周金玉正待答話,一個老婆子走進房,對周金玉說道:「時候不早了,阿林哥來了這麼久,儘管在這裡閒談,齊老爺不等得發躁嗎?不要再耽誤了,你們兩人就去罷。」
原來這兩個壯士,一個是謝景安,一個是蔡澤遠。何載福和盧用廣、劉清泉,並許多徒弟,都在樓下,將這一所房子包圍了。綑手的計策,是齊保正想出來,和周金玉的母親商量好了,告知了周金玉,教他見機行事的。周金玉看透了張燕賓的性情舉動,所以能指揮如意,不費多大氣力,就活捉了一個這般如生龍活虎的大盜。
「直到前日,老爺帶著我進城,知道姑娘走的那客,是個江洋大盜;老爺的氣,便更大了,對我說:『姑娘一定知情,要把姑娘一同拿到縣冊裡去。』我就說,姑娘是一個可憐的人,走的客是強盜,姑娘必不知道;若知道時,也不致將那鐲頭拿給老爺看了。當時還替姑娘表白了多少話,老爺的氣,才漸漸的消了。不然,老爺肯這麼替姑娘設法,把強盜拿住嗎?連何老爺都說,若不是老爺的妙計、姑娘的能幹,便再多些人,也不見得能把強盜拿住。」
陳廣泰恐天光亮了,不能越城,慌忙逃到城外,不覺心中暗悔道:「我若早知番禺縣衙的捕快們,盡是些這般不中用的東西,何妨從容將燕賓腳上的和*圖*書鍊條扭斷,馱著他一同逃走呢,這也是他命該如此,翻悔也無用了。」這夜因天色快亮了,只得仍到前幾夜藏躲的地方,藏躲起來。第二夜起更的時分,陳廣泰即跑到周金玉家,伏在昨夜偷聽的所在,聽得房裡有男子的聲音說道:「請姑娘快點兒去罷!我老爺是個性急的人,疑心又重,我在這裡耽擱久了,他不會怪你,一定又要罵我不是東西。」說罷,嘻嘻的笑。
陳廣泰耳裡雖聽他說話,口裡也不答應,將身體倒轉來;用兩腳鉤住樓袱,騰出手來,挽著鐵鍊。只兩三下,便喳喇一聲,拗成了兩段。張燕賓跟著響聲,掉下了地,陳廣泰也一個觔斗翻下來。那有工夫說話,連鍊條都不及解下,提起張燕賓往肩上一擱,馱著就跑。跑不到兩三步,好像背後有人,把張燕賓拖住了。陳廣泰急回身一腿踢去,卻不曾踢著什麼,正自驚訝。
那跟班做出脅肩諂笑的樣子,跪一腳在樓板上說道:「姑娘要打我,要罰我,要罷我,我聽憑姑娘,只求姑娘高抬貴手,放我過去,我不但不曾得罪姑娘,就是前夜的事,我在老爺跟前,也很幫姑娘說了幾句話,姑娘若不相信,等歇去問二姨太,就知道我不是這時在姑娘面前討好了。」
陳廣泰一面思量,一面張望周金玉,開箱更換了衣服,對鏡理了理青絲,勻了勻粉險,那阿林便從壁上,取下一個玻璃燈籠來,點了一枝燭,插在裡面,照著周金玉下樓去了。陳廣泰遂翻身上了屋,在屋上跟定那個燈籠,走過了十多家門戶,到一處很大的公館式房屋門口,二人住了腳。
一干人將張燕賓捕去後,天色已亮了。陳廣泰來周家探望,是在張燕賓被捉的第二夜。何載福等將張燕賓解到縣衙,杜若銓隨即派人將呂祖殿的行李,並金道人押去檢查研訊,所以陳廣泰這夜到呂祖殿,見房中空洞無物。陳廣泰一心想救張燕賓出獄,不敢逗留,連忙進城,飛奔縣衙。果然縣衙裡不曾防範有人劫獄,除照常所有更夫之外,並沒添加看守的人。陳廣泰挾著頭等的輕身本領,又在三更過後,因此直尋到張燕賓所關的牢裡,絕無一人知道。張燕賓那間牢房,沒關第二個人,只張燕賓一個禁卒。因知張燕賓武藝好,怕他越獄,用鐵鍊將張燕賓兩手縛住,高高的吊在樓楸上。
陳廣泰一見張燕賓被吊著的情形,不由心中難過,輕輕扭斷鐵鍊,推開牢門進去。先將壁上的油燈吹滅,才低聲喊了兩聲燕賓。張燕賓和-圖-書已聽出是陳廣泰的聲音,忙答道:「陳大哥嗎?你怎麼還在這裡呢?」陳廣泰聳身攀住樓袱,想解開鐵鍊,將張燕賓放下來。
主意打定,即抽身從屋上繞到後面,跳落丹墀,這時已在二更以後,齊家的佣人,都趁主人在追歡取樂的時候,少有差使,一個個偷著睡了。陳廣泰挨進後房,所以沒人知道,側耳貼在壁上一聽,只聽得周金玉的聲音,帶笑說道:「怪道人家都說,三個鴉片煙鬼,可抵一個諸葛亮,像你這樣的鴉片煙鬼,我看只一個,就足夠抵一個諸葛亮了。」
阿林敲響門環,啞的一聲,大門開了,即聽得開門的人,笑聲說道:「阿林,你也還沒忘記要回來嗎?老爺已氣得在裡面大罵起來了。」阿林的聲音回答道:「怪得我麼?姑娘身體不快,睡了不肯起床,我只少磕頭了。」邊說邊向裡面走,以後便聽不清了。
陳廣泰料想這個男子,必就是什麼齊老爺,這兩個妖精,不待說是什麼大姨太、二姨太。那坑旁邊,有一個小門,大約是通後房的,我何不轉到後房去,隔的近些,他們說話,不更聽得明白些嗎?若聽出根由來,果真捉住燕賓,是這煙鬼設的毒計,我就要動手,替燕賓報仇,到了他們身邊,也容易些。
張燕賓哈哈笑道:「看你要怎生纏法,聽憑你纏便了。纏好了,給我一個信,我若要喊第二聲才斷,就算我騙了你。」說時,將兩個手掌合攏來,伸給周金玉纏。周金玉散麻分開來,接成幾尺長;接的時候,嫌乾麻打不牢結頭,拿向洗臉水裡面浸溼了,才一箍一箍的,將張燕賓兩隻手腕,綑了一個結實。綑好又傾了半杯酒在上面,站開來大聲喊道:「綑好了!綑好了!」
喊聲未了,猛聽得房外如雷的一聲答應,隨即躥進兩個壯士來。張燕賓初聽周金玉喊綑好了,還以為是和自己說話;及聽得房外有人答應,才知道落了圈套。但他並不害怕,忙運起全身氣力,大吼一聲,以為手腕的麻,必應聲而斷。誰知散麻的性質,與鐵鍊完全不同!鐵鍊是硬東西,只要力大,一拗即斷;麻是軟的,又用水和酒浸透了,豈是人力所能拗得斷的!一下不曾拗斷,倒把手腕上的皮捋破了,異常疼痛,心裡才有些著慌起來;正要下死勁拗第二下,躥進來兩個壯士的單刀,已分左右砍下。
話說張燕賓問周金玉,要看了什麼事才快活。周金玉笑道:「你的力大,就拿你的大力給我看看。」張燕賓笑得跌腳道:「你是個聰明人,怎和圖書麼說出這樣獃話來了。力是什麼東西,可以拿給人看的嗎?我通身是力,你如何能看得見呢?」
陳廣泰心想張燕賓既然被捉,可知縣衙裡,不無好手,那敢再事遲延呢。只對張燕賓說了一聲:報仇是我的事。即掣出單刀來,大呼一聲擋我者死!衝出牢門,沒人敢搶,都紛紛向兩旁退讓。那些捕快們,沒一個有多大的能為,見了陳廣泰那把雪亮般的單刀,舞動起來,映著火花,照得各人眼花撩亂,躲閃都惟恐躲閃不了,還有一個敢大膽上前的嗎?陳廣泰衝到空處,一躍上了房簷,更無人能上房追趕。
陳廣泰覺得詫異,忙用倒掛金鉤的身法,將腳尖鉤住房簷,身子倒垂下來,從窗縫朝裡面張望,只見一個年約二十多歲,跟班模樣的人,涎皮涎臉的,立在床頭,望著周金玉竊笑。周金玉坐在床沿上,低頭思量什麼似的,忽抬頭對那跟班,啐了一口道:「你還自以為是個東西嗎?你老爺不向我問你便罷,若問我時,看我不把你這東西,無禮的情形,說給你老爺聽。你好大的膽,你和二姨太的勾當,打算我不知道?」
張燕賓說道:「我腳上的鐵鍊,還沒有解下,如何能向外跑呢?」陳廣泰嘆道:「怎麼不早說,可不把我急死了。」遂復將張燕賓放下,剛待彎腰,除去他腳上的鐵鍊;猛聽外面有多人大聲喊拿住,不要放走了劫獄的強盜。陳廣泰大驚!舉眼望牢門外,只見火光照耀得透亮。但他雖則驚慌,卻仍不捨得丟下張燕賓就走,還是張燕賓催他道:「快走!同死在這裡無益,你替我報了仇,比救了我還好。」話沒說完,牢門已被人堵住了。
張燕賓止住道:「不要去解,解下來也沒用,我橫豎逃不了。承你的情,快下來,我好趁這時候,和你說幾句話。」陳廣泰道:「為什麼逃不了呢?」說著,仍動手去解那鐵鍊。論陳廣泰的力量,扭斷那條鐵鍊,並不為難;不過高高吊在樓袱上,須用一手攀住樓袱,一隻手不好用力。解了兩下解不動,心裡就有些慌急起來。張燕賓道:「我不聽你的話,悔也來不及了。於今我一腳砍膝蓋,一腳割斷了後跟,肩窩又戳了兩個大窟窿。便勞你救了出去,也是一個廢人了。快不要白勞神罷!你來得很好,我只求你,將周金玉那個沒天良的婊子,斫成肉醬,替我出了這口怨氣,我就含笑入地了。我在廣州所得的金銀珠寶,全數埋在呂祖殿後山,一株大檜樹底下;我也用不著了,你我結交一場,都送給你罷!」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