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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俠義英雄傳

作者:平江不肖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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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回 論案情急煞羅知府 入盜穴嚇倒郭捕頭

第四十三回 論案情急煞羅知府 入盜穴嚇倒郭捕頭

不一會,已將郭成的母親和奏子,拘進了府衙。羅曜庚著人看管,非待郭成將劫案辦了,不能開釋。郭成哀求至再,沒有效果,只得垂頭喪氣的,出了府衙,一路愁眉苦臉走到家中,正打算拾奪應用的東西,做一包袱綑了,馱著出門,跑緝盜案。忽聽得外面有人高聲喊大哥,郭成一聽那聲音,知道是周錫仁來了,口裡一面答應,心裡一面思量,他來得正好。我和他兩兄弟,雖每日同在一塊兒,混了半個多月,然總是他們到我這裡來,我一次也不曾到他們家裡去,他們所說的住處,究竟是不是確實的,我也沒去過,此刻難得他們肯來,且看他們的神氣怎樣?
周錫仁放開腳步在前走,周錫慶跟在驢子背後,把郭成夾在當中,郭成也不畏懼。只覺得這驢行走起來,彷彿騰雲駕霧,兩旁的景物,一瞬就飛一般的退後去了。看周錫仁在前面走的腳步,並不是盡力的奔跑,不即不離的,總在前面一丈遠近,郭成有些著慮周錫慶年小力弱,追趕不上,回頭看時,只見他行所無事的走著,一些兒不覺吃力的樣子。郭成至此才暗暗吃驚,兩兄弟的本領,竟高出自己十倍以上,幸虧自己的眼還不錯,不曾肯收兩兄弟做徒弟,若自己托大略疏忽點兒,就更要丟人了。
周錫慶也接著說道:「我是不能幫大哥做什麼事,只跑腿報信的差使,大哥肯教我去做,我也能去。」周錫仁放下險,朝周錫慶叱了一聲道:「大哥心裡正在難過,你也和平時一樣的嬉皮涎臉。」叱得周錫慶低頭不做聲。郭成才開口說道:「承兩位老弟關切,感激不盡!不過這回許多案子,不似我以前經手的案子好辦,並不是尋不著線索,也不是做案的遠在天邊,不能捕獲;這其中實在有種為難之處,雖承兩位老弟的盛意,肯為我出力,無奈我……」說到這裡,沉吟了一會,接著嘆了口氣道:「世上真只有蠻不講理的官,沒有蠻不講理的百姓,我吃的是自己的飯,穿的是自己的衣,憑什麼可以壓迫我做官家的事?就是這麼不作理會罷,七十多歲的老娘,陷在監牢裡受罪,我便是個禽獸,也不能望著老娘受罪,自己倒和沒事人一樣。」
這一來,卻把郭成的醉意,完全驚醒了,雙肩上的責任,也一時湧上心頭來了。不覺長嘆一聲!將手中的油碗放下,就小桌旁邊一張櫈子坐下來,望著鐵板出了會神,尋思道:「我不是在這裡做夢麼?怎麼會有這種地方呢?我當捕頭時,經辦了那麼多離奇盜案,何嘗落過人的圈套?怎麼今日落到人家圈套裡,這麼久的時間,尚兀自不明白呢?難道死生真有一定,命裡該當死在這裡,自會糊裡糊塗的,朝這條死路上跑嗎?我在茶樓上初見這兩個囚頭,心裡明明白白的,知道是強盜,一點兒也不含糊。就是答應羅知府,承辦這案的時候,我存心也是要辦這兩個東西。這兩個東西驅我到這裡來,是那麼強捉住我上驢,我就應該見機,想脫身之法才是。怎麼會由他兩個一前一後的夾著,和押解囚犯一般的,走這麼遠的路呢!世間那有這種舉動的好人,虧我還悔恨自己,不該錯疑了他們。照這種種情形看來,我簡直是自己命裡,該這麼結果,才是這麼痰迷心竅。」
話說郭成見和*圖*書羅曜庚拉住自己的手要走,竟是不由分說的樣子,只急得心中亂跳!明知羅知府既親自降尊來接,空言推諉,是不能了事的。只得說道:「請大老爺返駕,下役馬上就來。」羅曜庚笑道:「本府是走路來的,不妨一同走回去。」郭成沒得話說,誠惶誠恐的跟著羅曜庚,直走到知府衙門。
郭成心想:三千兩紋銀,也不在少數,這些案縱說不見得定是周錫仁兩兄弟做的,然他兩人總脫不了干係。他兩人找我拜把,必別有用意,仰慕我本領的話,不待說是假的,我與他兩人絕無淵源,無端那麼待我,那有什麼真心?我即算朝他待我的好處著想,也只能設法替他兩人開脫一番。他們這種行為,總不正當,我既要當個漢子,終不能和他們呼同一氣。
周錫慶笑道:「大哥來了,家父還不曾知道,等我進去稟報一聲!」郭成聽了,才想起他兄弟還有父親,深悔自己疏忽了,進門便應先提給老伯大人請安的話,這時只得連忙立起身,向周錫仁告罪道:「失禮失禮,豈敢驚動老伯大人,我應進去稟安才是。」周錫仁也連忙起身答道:「託大哥的福,家君還康健,並生性好客,即刻就要出來的。」
羅曜庚聽了,陡然沉下險了,厲聲說道:「你這東西,好不識抬舉,你以為此刻不在役,本府便不能勒令你去辦嗎?本府因曲全你一點兒顏面,好好的對你說,並許你的重賞,你竟敢有意刁難起來。你們這般東西,生成的賤骨頭,不把你的家眷收押,好對你講,你是要推三阻四,不肯出力的!」
周錫慶止住道:「是教人送大哥去安歇麼?我們自己送罷。」對郭成笑道:「我兄弟出外的日子多,家君性情極是慈祥和易,輕易不肯動氣罵人,因此寬縱得一般下人,苟且偷惰,無所不至,只看我們還在這裡吃喝,他們居然敢偷閒去睡覺,即可知道寒舍的紀綱不成紀綱了。」郭成反笑著代下人辯護道:「今夜卻不能全歸咎尊紀,起初老弟揮手教他們出去的時候,不是吩咐了,說這裡沒有用你們的事,自己會斟酒,你們滾開些,休得探頭探腦的張望討人厭的嗎?他們大約都知道兩位老弟的脾氣,不似老伯,所以不敢上來。此刻已經半夜過了,再教他們伺候著,我也說句老弟不要見怪的話,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羅曜庚這回所以不坐大轎,不開鑼喝道的擺官架子,僅帶了一個親隨,步行到郭成家裡,緣因就為郭成是個已革的捕役,論自己的身分,斷沒有現任知府,拜已革捕頭的道理。坐著大轎,招搖過市,外面知道的人必多,於自己的官格官體面,都有很大的關係。然羅曜庚知道郭成的強項性格,當那斥革郭成之後,已覺有些後悔,打了就不應革,革了就不應打。於今已斥革了這麼久,自己有急難的時候,再去求他,他推託不來,沒有辦法;倘若郭成有意刁難,將打發去傳堂諭的捕班轟了出門,就一溜煙往別處去了,或藏躲在什麼地方,他既不當役,又沒犯罪,簡直沒有強制他的方法。為要顧全自己的祿位,在勢除了趁派出的捕班不曾回報的時候,親來郭成家迎接,便沒第二條路可走。
說罷,朝外面高叫了一聲來!即進來一個親隨。羅曜庚氣呼呼m.hetubook.com.com的,吩咐教人即刻將郭成的家眷,概行拘押,好生看管。隨掉轉臉指著郭成道:「給你兩天限,辦活了便罷,違了半刻的限,仔細你的狗腿。」郭成慌忙跪下來哀求道:「下役的母親,今年七十三歲了,千萬求大老爺你開恩,不加拘押。」羅曜庚叱道:「放屁!不拘押你的母親,你那裡肯竭力去辦。你有孝心,怕你母親受苦,就得趕緊去辦。滾罷!」郭成連連叩頭說道:「無論如何,總得求大老爺寬限幾日,兩天的限,實在……」下面不曾說出,羅曜庚已就桌上拍了一巴掌,喝道:「住口!多一刻也不成。」說了這一句,就此怒容滿面的大踏步進去了。
郭成的酒,已有了幾分醉意,又白天騎了那麼多路的驢,此時也實在覺著精神來不及了,將床上的被抖開來,打算到門外小解了就睡。精神疲憊的人,旁的思想,一點兒也沒有了,自己兩個肩上所負的責任,更是有好一會不曾想起,一面鬆褲腰,一面伸手開門,拉了一下不動,以為是向外推的。就推了一下,仍是不動。一推一拉的弄了幾次,好像是從外面反鎖了的;而門板觸在手上,又冷又硬,不似尋常的木板門,心裡不免有點兒詫異。下部尿急了,看門角落裡,有個小小的窟窿,只得就對著那窟窿,撒了一泡尿。聽尿撒在壁上的聲音,非常鏗鏘,就如撒在鐵板上一樣;不由得心裡更加疑惑起來,醉意也驚退了些兒。匆匆繫上褲腰,用指頭往壁上一敲,就聽得噹的一聲,不是鐵板是什麼?
郭成想到了這一層,隨即向左右和門外望了一望,羅曜庚會意,起身看門外無人,連忙將耳湊近郭成口邊;郭成低聲說了幾句話,羅曜庚仍回原位,放高了聲音說道:「你還嫌本府懸的賞輕了嗎?怎麼沒有回答。」郭成道:「不是下役不遵大老爺的吩咐,無奈這些案子,下役實在辦不了。莫說三千兩,就是三萬兩,也不答應去辦。論大老爺待下役天高地厚的恩,只要拚著性命,能辦得了的事,也應該拚命去辦,怎敢更望大老爺的賞呢?」
三人都吃喝得酒醉飯飽,約莫已到了三更天氣了,周錫仁道:「大哥今日勞頓過甚,應得早些安歇才是,我兄弟糊塗,一些兒不知道體貼,直鬧到這時分,大哥不要見怪。」郭成笑道:「老弟說那裡話,承老伯大人和兩位老弟瞧得起我,沒把我當外人,才肯是這麼賞臉賞飯吃,怎麼倒說得上見怪的話呢!」周錫仁走到門口喊當差的,喊了兩聲沒人應,隨口罵道:「一般混蛋,難道一個個都挺屍去了嗎?」
郭成聽了這番言語,不知道應如何回答,方為得體。只見老人家回頭對周錫仁低聲說了一句,也沒聽出說的什麼,周錫仁即起身進去。沒一會,就從裡面開上酒菜來,珍饈雜錯,水陸並陳,筵席之盛,也是郭成平生所僅見。老人並不客氣,自己巍然上座,親自執壺,斟了一杯酒給郭成,郭成惶悚萬狀,幸喜老人只略用了點酒菜,便起身對周錫仁道:「我在這裡,郭大哥反覺得拘束,吃喝得不舒服,你們兄弟,多敬郭大哥幾杯吧。」
老人開口說道:「小兒多承郭大哥指教,感謝感謝!他們生性頑劣,我又沒有精神管教,很著慮他們在外www.hetubook.com.com面,不懂得世情,於今承郭大哥不嫌棄他兩人不成材,許他們在跟前指教,我心裡便安逸了。我的年紀,今年雖只得有五十四歲,奈蒲柳之質,未秋先謝,已差不多像八九十歲的人了,這也是由於先天不足,後天失調,才有目下這般現象。所慮的是一旦先犬馬填溝壑,丟下來這兩個不能自立頑兒,受人奚落!敢當面奉託郭大哥,永遠念一點香火之情,我將來在九泉之下,也感念郭大哥的好處。」
周錫仁聽到這裡,連忙點頭說道:「大哥也不必焦慮,世間沒有不了的人,便沒有不了的事,有大哥這般本領,那有辦不活的案子?我兄弟自從與大哥結義,一晌都是在大哥這裡打擾,大哥不曾去過寒舍一次,今日老伯母和大嫂都不在家,在這裡覺不方便;並且大哥看了家中冷淡的情形,心裡更要難過,我想邀大哥去寒舍談談,心中快活點兒,辦事的精神,也好一點,不知大哥的意思怎樣?」
原來懸掛的,是一大疊的人皮,有四肢完全的;也有斷了手或腳的;也有連頭皮鬚髮都在上面的;有乾枯了,寒毛孔張得很大的;也有剝下來日子不多,色澤鮮明的,總數約莫有二三十張。每張上面,黏了一片紅紙,紙上彷彿還有字跡,拖了那櫈子墊腳,湊上去細看,不看倒也罷了,才看了幾張,已把郭成嚇得哎呀一聲!兩腿就如上了麻藥,不由自主的,軟了下去,身體跟著往下一頓,倒下櫈子來,將一碗油燈攢在鐵壁上,砸得撞鐘也似的一聲大響,房中即時漆黑了。
郭成心裡自怨自艾的這般想著,兩眼於有意無意之間,向四壁看有不有可以脫身的處所,一眼看到床當上的角落裡,好像懸了一綑黑越越的東西,遂復起身,走到眼前一看,因燈光不甚明亮,看不清是什麼,仍回身把燈剔大,端去照時,只差一點兒把郭成嚇得連手中的燈都要抖落了。
周錫慶對郭成拱手道:「請大哥騎驢,我在前面引道。」郭成笑道:「那怎麼使得?我一般生了兩條腿,為什麼不能同走。」周錫仁道:「這不是要客氣的事,大哥有責任在身,豈可因行路,將身子累乏,請上騎罷,這畜牲的腳步還好。」郭成那裡肯獨自騎驢,教周家兄弟跟著走呢。回頭對周錫慶說道:「老弟,你一個人的年紀最小,這驢平日又本是老弟騎的,今日仍是老弟騎吧。」周錫慶也不答白,笑嘻嘻的來推郭成上驢,周錫仁也幫著推挽,於是不由分說的,將郭成擁上了驢背。
周錫仁握了郭成的手,向門裡走著笑道:「今日辛苦了大哥,騎了這大半日的驢,只怕已累的很乏了。」郭成道:「兩位老弟步行這大半日不覺乏,我便這般不中用嗎?」說笑著,已進了一間大客廳。郭成當了幾年捕頭,繁華熱鬧地方,也曾閱歷得不少,不是個沒見過市面的鄉下人,然看了這間客廳中的陳設,會不因不由的覺得自己一身太汙穢了,坐在這種天堂也似的客廳中,太不相稱。
正說時,裡面有腳步聲響,隨即有一個花白鬍鬚的老者,一手支著朱顏色的龍頭拐杖,一手拿著一根兩尺來長的黑竹竿旱煙筒,緩步走了出來。周錫慶緊跟在後面。郭成偷眼看這老人,約有五十多歲年紀,慈眉善目,白皙臉膛,衣服甚是古樸,和_圖_書絕沒一點兒豪華氣概。周錫仁上前一步,垂手躬身說道:「孩兒已把大哥接來了。」郭成忙叩頭拜下去。老人笑容滿面說道:「辛苦郭大哥了,慶兒還不快攙扶起來。」
周錫慶即扶起郭成,老人先坐下來,讓郭成就坐。郭成見周錫仁兄弟,都垂手侍立在老人左右,那裡敢坐呢!老人笑道:「難得郭大哥遠道光臨,貴客豈可不坐?」隨掉頭向錫仁兄弟道:「你們也都坐著罷!」周錫仁兄弟同聲應是,仍分左右,坐在老人背後。郭成才沾半邊屁股坐著。
郭成迎出去,只見周錫仁蹙著雙眉說道:「我以為大哥已動身到北京去了,誰知竟出了意想不到的岔事,害得老伯母和大嫂,平白的受這種屈辱。我方才在路上遇著,很覺得詫異!到府衙裡一打聽,才知道是這麼一回事,因此特地來瞧大哥,一則問候問候;一則看大哥打算怎麼辦法?若有使用我兄弟的地方,請大哥儘管不客氣的直說,凡是我兄弟力量做得到的,無不盡力。」
郭成即馱了包袱,反鎖了大門,陪同周錫仁兄弟一路出城,步行了一里多路,只見野外有一頭黑驢,正低頭在那裡吃草;郭成認得是周錫慶騎的那驢,剛想問周錫慶,怎麼你的驢單獨在這野外吃草?忽見周錫慶捏著自己的下嘴脣,吹哨子似的叫了一聲,那驢便和奉了號令一般,抬頭向四處一望,直朝著周錫慶奔騰而來。
他忙幾步走到一張小桌子跟前,將一碗油燈剔亮了,端起來向壁上去照,大約有寸來厚的鐵板,沒一絲縫隙,照了三方,都是如此,連窗眼沒一個。上面一方,因有床帳遮掩了,然不待照己能想到斷無不是鐵板的道理。
周錫仁不停步的走,郭成坐在驢背上,也不問話,直走到日落西山,郭成大約估計程途,至少也走了四百多里路。周錫仁忽然指點著前面山坡下一片青翠的森林說道:「那裡就是寒舍了。」郭成忙翻身下驢,兩腿已坐得發麻發痠了,勉強行動了幾步,才一同走到一所規模宏大的莊院。看門前的氣派,儼然是王侯的邸第,大門敞開著,門內立著兩排俊僕,好像知道有貴客降臨,大家排班迎接似的。
郭成和周錫仁兄弟都立起身,老人自支著拐杖進去了,郭成至此,才回復了平時的呼吸。周錫仁兄弟也登時笑語風生了,連僕從都揮之使去,三人不拘形跡的,飲讌起來,彼此無所不談,都覺得十分痛快。郭成倒恨自己的眼睛不行,當了幾年捕快,兩眼看慣了強盜,便看了好人,也錯認是強盜了。口裡不好說什麼,心裡卻很對周錫仁兄弟抱歉,尤其覺得對不起周錫仁父親一番借重拜託的盛意。
郭成正著急找不著周錫仁兄弟的住處,得了這個邀他同去的機會,還有個不願意的麼。不過此番同去的吉凶如何?心裡沒一些兒把握,只是事情已到了這一步,也只好不大審計利害了。當下即答道:「我正為看不慣家裡這種淒冷情形,想去外面逛逛,就去府上拜望一回也使得,不是在城外麼?」周錫仁道:「在城外沒多遠的路,同走一會兒就到了。」
周錫慶點了一枝蠟燭,擎在手中,向郭成道:「我送大哥去睡。」周錫仁拱手道:「床褥粗惡不堪,大哥胡亂休息一會兒罷。」郭成遂跟著周錫慶往裡面走,穿房入戶,經過幾間好房屋https://www•hetubook•com•com,才到一處地方,好像是一個院落,湊巧一口風吹來,將燭吹熄了,黑洞洞的,看不清地方形式。周錫慶跺腳道:「壞了,把燭吹熄了,喜得就在前面,請大哥緊跟著我來。」郭成便用手搭在周錫慶肩上,慢慢的走了幾步,周錫慶停步推開了一扇房門,從門裡射出燈光來。周錫慶讓過一邊說道:「請大哥進去安歇,明早再來奉陪。」郭成踏進房去,周錫慶說了聲簡慢,隨手將房門帶關去了。
這時天色雖已黑了,客廳中因點了四盞絕大的玻璃燈,照耀得與白晝的光明無異。在平時看周錫仁兄弟,也只覺得生的比一般人漂亮而已;而在這客廳燈光之下看了,便覺容光換發,神采驚人!一言一動,都有飄逸出群之概。心想我在茶樓上初次看見他兄弟,不知怎的,心裡能斷定他兩人是大盜,半月以來,越親近越覺初次所見的不錯,此時我倒有些拿不定了。看他兄弟的瀟灑丰神,分明是神仙伴侶,尋常王孫公子,就有他們這般富麗,也沒有他們這般雋雅,更安得他們這般本領。郭成是這麼胡思亂想,應對都失了倫次。
羅曜庚一聽郭成的話,不由得臉上急變了顏色!口裡不住的說道:「這卻怎麼了?這卻怎麼了?旁的還好說話,就是黃家的那案,上峰追得急如星火,耽延了這麼多日子下來,本府受申飭,尚在其次,教本府怎好再去討限呢?」說完,急得搔耳抓腮,半晌忽抬頭對郭成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只要你能在三日之內,能將這案辦活,本府賞你三千兩紋銀;五日之內,就只二千兩了。」
「羅大老爺今日親到我家求我,我的面子也算十足了,於今更許我這麼多賞銀,尋常當一輩子捕頭的人,那裡容易遇著這種機會?我此刻不答應罷,一則對不起羅大老爺;二則顯得我不是個能幹人。萬一周錫仁兄弟找我拜把,和每次餽贈禮物的事,傳出去有人知道了,而周錫仁兄弟,又破了案,和盤托出的,供將出來,我豈不好端端的,也成了一個坐地分肥的大盜窩家嗎?並且羅大老爺擔了這樣為難的案子,在自己肩上;親自將我接到這裡來,我就想不答應去辦,他也絕不會依我。等到他老羞成怒,弄翻了險,硬壓迫我去辦,把我的母親妻子押起來;我不答應,就辦我通夥,那時我沒得方法躲閃了,才答應去辦,也就太沒體面了。」
不知紅紙上究竟寫了些什麼字,能將郭成嚇倒?郭成畢竟怎生脫險?且俟第四十四回再說。
這時既已將郭成弄到衙裡,就在簽押房中,用款待有資格紳士的禮貌,款待郭成。先向郭成道了歉意,才將半月來所出重重盜案,一樁一樁的述了,末了要求郭成辦理。郭成道:「大老爺這般恩典,栽培下役,下役自然應該感激圖報;不過下役閒居了大半年,一切辦案的門道,都生疏了,就是一件平常的盜案,大老爺委下役去辦,下役也不見得能和當役的時候,一般順手,何況這種駭人聽聞的大案子。下役敢斷定做這幾樁大案的強盜,是從外路來的,不是本地方的人,近三夜安靜,必是已攜贓逃出境了。大老爺若在四五日以前,委下役辦理,或者還有幾反可望辦活;此刻做案的既已出了境,不問教有多大本領的人去蹈緝,也恐怕不是十天半月的工夫,可望破案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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