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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俠義英雄傳

作者:平江不肖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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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回 候通知霍元甲著急 比武藝高繼唐顯能

第四十六回 候通知霍元甲著急 比武藝高繼唐顯能

何氏耐勞耐苦的,靠著十個指頭,代人做針線,洗衣裳,勉強餬住一家男女老小三口。又過了幾年,陳母也老死了,只留下何氏母子兩個,這時陳志宏這個兒子,已有一十二歲,何氏省衣節食的,餘出些錢來,送兒子到附近蒙館裡讀書,自己仍是幫人做活。
塔齊布死後,高繼唐就懶得做官了。他原籍是鳳凰廳人,辭官歸到家中,過安閒日月。吳振楚十五歲的時候,他的年紀,已是六十八歲了。因時常看見吳振楚與一般小無賴,做種種頑皮小孩的玩意,被他看出吳振楚異人的稟賦來。覺得這種天才埋沒了可惜,當面教吳振楚拜他為師。高繼唐的武藝,當時鳳凰廳的三歲小孩都知道,想拜在他門下的人,也不知有過多少,不問貧富老少,高繼唐一概拒絕不收,這回忽然由他自己要收吳振楚做徒弟,並一文師傅錢不要,鳳凰廳的人,沒一個不詫為奇事!更沒一個不代吳振楚歡喜。
吳振楚自己對霍元甲所述的身世,確是實情,並非造作。吳振楚在鳳凰廳城裡開設合勝屠坊,已經歷了三代,開張了六十多年,在鳳凰廳城內,算是第一家老資格的屠坊,終年生意比別家暢旺。吳振楚在七、八歲的時候,便生成頑鐵一般的筋骨,牯牛一般的氣勁,性質更是生成的兇橫暴厲。他父親是個當屠戶的人,一則不知道什麼叫教育,二則鎮日忙著殺豬切肉,連管理的工夫也沒有了。吳振楚自己沒有兄弟,年紀雖才得七、八歲,身體卻發育得和十四、五歲的人差不多,因他父親既沒工夫拘管他,他也鎮日在三街六巷,與一般頑皮小孩,成群結隊的無所不為。這時他在鳳凰廳城裡,已得了一個小瘟神的綽號。看官們只就這綽號上一著想,顧名思義,必已知道他這時的行為舉動了。
說罷,連叩了四個頭起來,倒把個何氏弄得不知所措。問自己哥子,才知道陳志遠已歸來了幾日,家中十幾年來的困苦情形,以及何氏賢孝的舉動,都知道得非常詳盡。只因何氏獨自守節在家,又從來沒見過陳志遠的面,不敢冒昧回家,特地找到何家,把話說明了,由何氏的哥子送回。
離吳家不到半里遠近,有一家姓陳的,兄弟兩個,兄名志宏,弟名志遠。吳振楚當小瘟神的時候,常和陳志宏兄弟,在一塊兒玩耍,陳志宏比吳振楚大十來歲,那時也沒有職業,因家中略有些財產,不愁衣食,便專一在外面游手好閒,不務正業。陳志遠比陳志宏小兩歲,因身體生得孱弱,雖也常和吳振楚這瘟神做一塊,然遇事落後,不為眾瘟神所重視。這日陳志宏兄弟,和吳振楚一干瘟神,在城外叢山之中玩耍。玩了大半日,大家都覺得身體也玩疲了,肚中也玩餓了,各人要回各人家中吃飯休息去。陳志宏向眾人叢中一看,自己兄弟志遠不見了,問眾人看見沒有?眾人都說來是看見同來的,只是進山以後,一次也不曾見他的面。眾人都因他平日同玩,事事甘居人後,大家不把他當個重要的人物,不見他也沒人注意。
農勁蓀道:「四爺的把兄弟,究竟是那個?借錢還有些什麼轇輵呢?」
高繼唐沒想到塔齊布務必求勝,想逼到了這一步,服輸投降這種辱沒師傅的事,高繼唐既不願做,丟矛逃命的舉動,也覺不妥,這時就得顯出他的真實本領來了。塔齊布單鞭救主的矛,剛朝胸口刺到,高繼唐不慌不忙的將手中矛丟下,雙掌當胸一合,恰巧把塔齊布的矛頭夾住,口裡連稱佩服佩服!塔齊布不料高繼唐有這種本領,直把矛頭陷在掌心裡,進退不能移動絲毫,才心悅誠服的罷手。從此塔齊布十分優待高繼唐,https://www.hetubook.com.com高繼唐也很立了些戰功。
二人下了校場,高繼唐自然讓塔齊布搶先,才交手幾下,塔齊布便向高繼唐喝道:「你怕傷了我嗎?怎麼不把本領施展出來呢?當仁不讓,你儘管將看家本領拿出來罷!」論高繼唐的本領,原在塔齊布之上,但是他為人,異常寬厚,一來因塔齊布是自己的長官,居這麼高大的地位,萬不能使他敗在自己手裡;二來因塔齊布與自己是同門兄弟,塔齊布的蛇矛,已享了大名。塔齊布的蛇矛聲名大,自己同門的也覺得光榮。若一兩手將塔齊布打敗了,自己的地位太卑,於聲名沒有多大的關係;而塔齊布的聲名,便不免要受些損失。並且高繼唐心中很佩服塔齊布,想憑著一身本領,與同門的關係,在塔齊布跟前,尋個出頭。有這兩種原因,所以任憑塔齊布叫他施展看家本領,他只是不肯認真使出來,還手總得欠幾分,使塔齊布有騰挪的餘地。
陳志宏提高喉嚨,向山林中叫喚了一會,不見有人答應,便要求眾人分途到山中各處巖穴裡尋找。吳振楚不依道:「陳志遠比我大七八歲,又不是小孩子,還怕他不認識道路回家嗎?他從來是這般快要死的人似的,走路都怕踏傷了螞蟻的樣子,他一時跑我們不過,沒趕上,慢慢的自會跟著回來,此時誰還有氣力去尋他?」眾人聽吳振楚這麼說,誰不願早些回家,肯留在山中,尋找大家不以為意的人呢?陳志宏要求不動,只好由他們回去,自己情關手足,究竟丟不開不去尋找。但是陳志宏獨自忍餓,尋遍了這座山,竟沒尋出一些兒蹤影。直尋到天色黑暗了,才垂頭喪氣的歸家。
霍元甲如此一思量,心裡早已定了主意,見吳振楚要去賬房裡挑那一百串錢進來的樣子,即阻攔著笑道:「老哥誤聽了江湖中人的傳言,以為兄弟有什麼驚人的本領,勞動老哥如此長途跋涉的來尋找,兄弟心裡異常不安,兄弟在少年的時候,確曾練過兩年武藝,就因生長在鄉村之中,不得名師傅授功夫,一些兒沒長進,卻打熬出幾斤蠻氣力。那時有幾位江湖中朋友,瞧得起兄弟,一味替兄弟揄揚,才傳出這一點兒虛名,害得老哥奔走。其實老哥的本領,已比兄弟高強。就專講氣力,兄弟也萬分不及老哥。兄弟因在生意場中,混了這麼多年,已沒有練武藝的心腸了。若還是少年時候的興致,今日見老哥的面,一定要拜老哥為師,絕不至失之交臂。」說罷,哈哈大笑!
農勁蓀找保不著,不由得納悶回來,對霍元甲說了奔走一日的情形,霍元甲也著急道:「這事怎麼是好呢?我其所以敢當面答應賭賽一萬銀子,實有兩種原因:一則能自信以我的本領,若和中國有本領的人比;又不曾見過面、看過功夫,確不敢隨口答應賭這多銀兩。於今是和外國的大力士比;儘管奧比音的氣力,再大三五倍,我也有把握。要賭多少,敢答應他賭多少,越賭的銀兩多,便越顯得我家的迷縱藝值價。二則我代替我一個把兄弟,在天津幾家銀號裡,借了不少的錢,這裡面很有些轇輵。我若能在這回,贏奧比音一萬兩銀子,則一切的轇輵,都立時解決了。我既自信有把握,能贏一萬兩銀子,贏了這銀子的用處又極大,我如何能不一口承認呢?」
農勁蓀看房中立著一個身材魁碩的漢子,氣象非常驕傲,心中不由十分驚異。暗想這漢子,不就是我動身的前一日,在天津遇見的那個挑一百串錢的漢子嗎?怎麼他也到這裡來了呢?難道也是來找奧比音的麼?正這麼想著,只見那漢子放開巨雷般的和_圖_書嗓音,問霍元甲道:「天津霍四爺便是你麼?」霍元甲拱手道:「不敢當,兄弟霍元甲,排行第四,請教老哥尊姓大名,找兄弟有何事故?」
吳振楚想再說要求的話,農勁蓀已在旁說道:「吳君是南方人,初到北方來,只聞得霍四爺的大名,卻不知道霍四爺得名的來歷。只聞得霍四爺的武藝高強,也不知道高強的是什麼武藝。霍四爺雖練了一身武藝,並不曾在江湖上顯過身手,也不曾輕易和人較量過高低,可見得他的聲名,不是從武藝上得來的。他的武藝,果是高強;然不是尋常的武藝,是他霍家傳教媳不教女的迷蹤藝。除他霍家的子弟而外,誰也不能學他家一手迷蹤藝,這是他家歷代相傳的家法。他為人何等謹慎,豈肯由他破壞祖宗成法,收吳君做徒弟。吳君若是真心想研究武藝,自不妨常和他往來,做一個朋友,大家都可得些切磋之益。無如吳君挾著一片報仇的心,絕沒有這種閒情逸致。依我的愚見,還是去另找高明罷。」
吳振楚聽了霍家拳不傳異姓的話,知道說也無用,只得無精打采的,收了桌上的兩隻元寶,作辭挑了那一百串大錢去了。這吳振楚畢竟是個什麼人?他所謂壓得他彆不過氣來的仇人,畢竟是那個,實在情形,畢竟是麼一回事呢?這其中卻有一個了不得的英雄,一段饒有趣味的故事。在下若不趁沃林沒有通知書到來,霍元甲閒著無事的當兒,敘述他一番,一來使看官們悶破肚子,二來勢必妨礙以下霍元甲擺擂台的正文,只得夾雜在這中間,表白表白。
如此又過了些時,一日清早,何氏母子才起床,忽見自己娘家的哥子,同一個年約四十來歲的瘦削漢子,行裝打扮,背上馱著一個包袱,何氏剛打開大門,就走了進來。何氏的哥子笑問何氏道:「妹妹你知道這位是誰麼?」何氏沒答白,這漢子已上前跪下去,哭道:「嫂嫂如何能認識我?我就是十六年前和哥哥一同玩耍,失散了的陳志遠。十幾年來全虧了嫂嫂仰事俯畜,陳志遠感恩不盡。」
次日,農勁蓀獨自外出,訪了一日的朋友,想代霍元甲找一家能作一萬銀子保證人的商家,無奈直接或間接和農勁蓀有交情的上海商人,都在報紙上,或親眼見過奧比音的本領,都存心以為世界上絕沒有再比奧比音強大的了。農勁蓀又不會替霍元甲吹牛皮,因自己不曾親眼見過奧比音,心裡雖相信霍元甲不是荒唐冒失人,口裡卻不敢對人說能操券獲勝的話,商人十九膽小,這更是要和外國人交涉的事,誰敢輕易承諾呢?
是這麼混到一十五歲,忽然被鳳凰廳第一個會使蛇矛的高繼唐賞識了,自願不要師傅錢,收他做徒弟。這高繼唐少年時候,在塔齊布部下,當過統領,他那時一條蛇矛,很出過十足的風頭,他當初在塔齊布營裡,不過當一名十長,塔齊布自己是個最會使蛇矛的人,教部下的兵士,也很注重這樣武器。有一次塔齊布親自督操,挑選會使蛇矛的兵官,分班對校,輪到高繼唐名下,對校的一上手,矛頭就被高繼唐的矛頭震斷了,一連震斷了三條。塔齊布不覺詫異起來!親自點了三個平日在營中使矛有聲名的,輪流和高繼唐較量。第一、第二兩個的矛頭,也是一上手便斷了。第三個的矛頭,攀得快些,雖不曾震斷,然一轉眼,手中的矛,已脫手飛了一丈多高,把右手的虎口都震裂了。
霍元甲笑道:「老哥這番話都白說了,兄弟也是個做生意的人,那有見了這白花花的銀子不愛的道理?從來有本領的人,只愁收不著好徒弟,我若真有教老哥的本領,像老哥這樣的徒弟不收https://m.hetubook.com.com,去那裡找比老哥再好的徒弟呢?」
不知他姪兒怎生回答,且俟第四十七回再說。
塔齊布看了不勝驚訝,將高繼唐叫到跟前,問他是從誰學的?高繼唐說出師傅來,原來就是塔齊布的師伯,還算是同門兄弟。塔齊布大喜,要親自和高繼唐較量一番,高繼唐連說不敢。那時塔齊布何等的聲威,蛇矛又實在是使得當行出色,高繼唐只得一個十長的地位,雖說與塔齊布是同門兄弟,然地位既高下懸殊,平日積威之漸,已足以懾服高繼唐,使不敢施展生平本領。只是塔齊布一團高興,定要與高繼唐對使一趟。高繼唐卻又不敢違抗命令,只得勉強奉陪。
農勁蓀聽了嘆道:「原來四爺有這種私人擔負?怪道我們從天津動身到這裡來的時候,四爺那麼愁眉不展,果然那時四爺就說給我聽,我也沒有代四爺解決的能力,難得有此番這麼好的機會,若因我們找不著保證人,竟將比賽的事弄決裂了,實在有些可惜。」霍元甲道:「要一家商店,獨力擔保一萬兩銀子,本也是一件難事。我想作幾家分保,沃林總不能借故說不行。」農勁蓀點頭道:「這沒有不行的理由,分保是比較容易一點。」霍元甲道:「在天津和我棧裡做來往的幾家銀號,上海都有分莊,只得去找他們交涉一番試試看。」農勁蓀自然說好。
高繼唐的矛頭,已被那個碗大的花逼開,本想再退一步,讓過塔齊布的矛頭,猛然間看見地下日影,才知道照壁就在背後,這一退必為照壁阻擋;但是不退,便讓不過矛頭,自己的矛,被壓在底下,不但使用不著,並且佔住自己兩隻手,失了招架的能力。到了這時候,在功夫平常的人,除了服輸投降之外,就只有急將手中矛丟開,望斜刺裡逃命的一個方法。
霍元甲道:「那人農爺不曾會過,也是在天津做生意的,姓胡名震澤。胡家有一張牙帖,遣傳幾代了,傳到胡震澤的父親手裡,因自己不會經商,又沒有充足的本錢,有好些年沒拿出來做生意,直到震澤兄弟成了人,都在市面上混得有些兒資格了,他父親才將那牙帖拿出來,對震澤一班兄弟道:『你們都是生意中人,這祖傳的牙帖,不可長遠擱在家裡,白蹭蹋了。你們兄弟,誰有信用,能在外面,借得一萬串錢到手,便誰拿這牙帖去做生意,兩人借得著,兩人合作,大家都借得著,大家合作更好。』震澤知道我在天津,略有點兒信用,要拉扯些銀錢,還不甚難,特地到藥棧裡來找我。那時正遇著李富東老英雄,打發他徒弟摩霸來接我,也正是此刻將近年關的時候,很為他的事,忙了幾日,湊足了一萬串錢給他。他向我借錢,說明了是當本錢做生意,還期自然不能太促。而我在天津各銀號裡借來,還期是不能拖久的;到了期,只得由我拿出錢來償還。除這一萬串錢之外,還有幾家銀號,是由我介紹給震澤做來往的。於今震澤因生意不順手,所有的賬項,都牽絲絆藤的不能了清。我棧裡這一萬串錢,我既知道他的境況,不便向他催討;他也覺得是自家兄弟,比旁人容易說話,更沒把這筆賬項列入計開。
吳振楚相從練了四年,高繼唐死了,吳振楚也已有了二十歲。他父親要他接手做屠坊,他只得繼承父業,鳳凰廳人卻不叫他小瘟神了,一般人都呼他吳大屠夫。高繼唐死後,吳大屠夫的武藝,在鳳凰廳也是第一個,鳳凰廳人知道他性情暴厲,手腳又毒辣,動不動就瞪著兩隻銅鈴般的眼睛,吆喝人,敢反抗他一言半語的,弄發了他的暴性,無論怎麼強壯身體的人,他只須隨手拍一巴掌,包管把人https://m.hetubook.com.com打得發昏章第十二,因此沒人敢惹他。他說什麼,也沒人敢和他爭論,還虧他家是六十多年的老店,生意從來做得規矩,不然早已沒人敢上他家的門買肉了。
霍元甲見這吳振楚的言語神情,來得過於奇特,一時倒猜不出是什麼用意。暗想一百串大錢,足有六、七百斤輕重,他能一個人挑在肩上,出門訪師,氣力已是可觀的了。若是不曾下苦功練過武藝的人,斷不會有這麼好的氣力。從湖南訪師,一路訪到天津,路上不待說必遇過不少的好手,畢竟沒有能收他做徒弟的,可見得他的功夫,已非等閒可知,要做他的師傅,也不容易;並且他眉目之間的殺氣甚重,使人一望就知道不是一個安分善良之人。不明白他的來歷,縱有本領教他,也得提防將來為他受累。
塔齊布卻誤會了,以為高繼唐的本領,固比自己欠幾分,使得興發,一手緊似一手,矛頭閃閃,逼將過去,高繼唐一步退讓一步,往後只躲,較量蛇矛,不比較置旁的武器,彼此都使著一丈多長的器械,梭進溜退,極佔地方,在寬展場所,雙方進退自如,勝負各憑實力,若有一方面,背後消步的地方仄狹,又要敗中求勝,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了。
那漢子才向霍元甲一揖到地道:「我姓吳,名振楚,湖南鳳凰廳人,家中幾代都做屠戶,我也是做屠戶的。於今因事不得已,傾家蕩產,出門訪求名師,練習武藝。一路在江湖上,聞得霍四爺的大名,特地到天津拜訪。無奈事不湊巧,一到天津,就害了兩天感冒,第三日到淮慶會館拜訪四爺時,四爺已動身到這裡來了,只得又趕到這裡來;此時得見著了四爺的面,我的心才放下了。我要求四爺教我的武藝,師傅錢多的沒有,只一百串大錢,一百兩紋銀,都已隨身帶來了。」說時,從腰間掏出兩隻元寶,擱在桌上道:「一百串錢,現在外面賬房裡,我可立時去挑到這裡來。」
陳志遠雖離家了十六年,容貌並沒大改變,少年時同玩耍的人,見面都還認識。不過一般人問陳志遠十六年當中,在什麼地方停留,曾幹了些什麼事?陳志遠卻含糊答應,不肯詳細告人。陳志遠歸家以後,對何氏和對親母一樣,恭順到極處。每日必拿出些錢來,揀何氏愛吃的菜,親自烹調給何氏吃。對姪兒也十分親愛,專聘了一個有些兒學問的秀才,在家教姪兒的書,並雇了一個五十來歲的婆子,伺候何氏。每日何氏所吃的肉,多是陳志遠一早起來,就親去合勝屠坊去買。
吳振楚道:「霍四爺不用說得這般客氣,我挑著師傅錢出門訪師,心目中原沒有一定的師傅,只要是本領在我之上的,無論什麼人,我都心悅誠服的,跟他做徒弟。我本是一個開屠坊的人,生意做得很是順遂,我既不靠武藝謀衣食,何必是這麼傾家蕩產的,拿著銀錢到處求師呢?這其中實在有不得已的苦衷。人生在世,爭的就是這口氣。我只因有一個仇人,壓得我彆不過這口氣來,情願什麼東西都不要了,只要能出這一口氣,那怕連性命都丟了也使得。我這話沒一些兒欺假,知道霍四爺是個有胸襟有氣魄的好漢,必然肯為人打抱不平的。我這一點點師傅錢,本來菲薄得很,不過要求霍四爺,一念我家寒,拿不出多的銀錢;二念我誠心,一百串大錢,從湖南鳳凰廳挑到這裡,除了水路,在旱路上不曾請人挑過半里,賞情把我收下來,我將來死了,都得感激霍四爺的恩典。」
話說霍元甲聽了農勁蓀推測的話,連連點頭道:「大概不出這些情形,不過我們總得想個法子,使他不能拒絕比賽才好。」農勁蓀道:「我們且將保證和*圖*書人弄妥,律師是容易聘請的,等待三、五日,若沃林沒有通知書來,我們不妨再來催促他,看他怎樣說法。」霍元甲道:「假若我們將律師和保證人都弄妥當了,他忽然變卦,借故不比賽了,我們不上他的當嗎?」農勁蓀點頭道:「這自然也是一件可慮的事,不能保其絕對沒有的,所以我說只先將保證人弄妥。這種保證人,是由各人的交情面子找來的,找妥了不用,也不受損失。律師是非錢不行,等到臨時聘請,也來得及。」
塔齊布好勝的心極甚,見高繼唐步步後退,看看離背後的照壁不遠了,心中甚是暢快,打算再逼近幾步,任你高繼唐如何會躲閃,也得服輸了。將矛抖了一個碗大的花,貫足全身氣勁,騰進一步,使出一個單鞭救主的身法,朝著高繼唐前胸,直刺過去!
第二日,霍元甲邀同農勁蓀去各銀號交涉,有兩處東家在上海的,因與霍元甲認識,知道不妨擔保,每家承認保五千兩,霍農二人見這難題已經解決,心裡都說不出的高興,一心一意等待沃林的通知。一連等了五日,全無消息,霍元甲每日從早至晚,坐在客棧裡等候,一步也不敢出外,恐怕沃林著人來通知,自己不在棧裡,誤了時刻。這日實在等得心裡焦躁起來了,走到隔壁農勁蓀住的房裡,見農勁蓀正坐在窗前看書,神氣安閒得很,不覺嘆道:「農爺的涵養功夫真了得,我是簡直等得焦急不堪了。農爺不是曾說等待他三五日,沒有通知書來,便去催促的嗎?今日已是第五日了,可不可以去催促一番呢?」農勁蓀剛立起身待回答,忽見劉震聲笑容滿面的,走了進來說道:「有人來看師傅。」霍元甲不待思索的,即笑向農勁蓀道:「必是從沃林那裡來的,此外沒有來看我的人,農爺一同過去罷。」農勁蓀欣然答應著,一同過霍元甲這邊房裡來。
「農爺是知道我家裡情形的,我這准慶藥棧的本錢,是我們十兄弟公有的,不是我一個人的,總共不過三、四萬串本錢,已嫌不大充足,稍為大一點兒的生意,因自己吃不下,常被別人本錢大的搶了去。這裡更整整的去了一萬串,生意上怎麼能不受影響呢?為我一個人結交朋友,使眾兄弟都吃很大的虧。便是眾兄弟都瞧我的面子,不說什麼,我自己也不覺得難過麼?我為想彌補這一萬串錢的虧空,不知用了多少心思,只因自己不能分身,在生意以外弄錢,始終得不著能彌補的機會。我思量這番的事,若得成功,豈不是一舉兩得?」
是這麼已過了二、三年,有時陳志遠自己沒有工夫,就叫姪兒去買肉。何氏也體念陳志遠,吩咐兒子每早不待陳志遠起床,便去買肉歸家,只等陳志遠烹調,如此已成了習慣。這日陳志遠起來,見肉不曾買來,等了好一會,才見姪兒空手回家。陳志遠一見面,不禁大驚,問道:「哎呀!誰把你打傷到這一步?」
陳志宏的父親已死,只有一個母親,將不見了兄弟的話,對母親一說,陳母當然急得痛哭。次日託了許多人,再去山中尋找,簡直似石沉大海,消息全無,一連訪求了幾日,都是枉然。陳母從此便不許陳志宏出門,給陳志宏娶了同鄉何家的女兒做媳婦,在家過度。陳志宏也自知悔恨從前的行為,絕跡不和吳振楚這班瘟神來往了。陳志宏的媳婦,是好人家女子,極是賢淑,過門兩年,生了一個兒子,這兒子才到三歲,陳志宏就害痢症死了。陳母何氏不待說更是傷心,幸賴何氏賢淑,撫孤事母,都能竭盡心力,地方上無人不交口稱道。只是陳家的產業,原屬不多,陳志宏兄弟在時,又皆不善經營,年復一年的虧累,到這時已是蕩然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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