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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俠義英雄傳

作者:平江不肖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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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回 殺強盜掌心留紀念 成絕藝肺部顯傷痕

第五十四回 殺強盜掌心留紀念 成絕藝肺部顯傷痕

「惠化看了望著達光笑道:『氣力倒有一點,可惜完全使不出來,你高興麼?和他玩兩下。』達光含笑不答,望著海川公說道:『你功夫是做的不少,無奈沒有遇著名師,走錯了道路,便再下苦功夫,也沒多大的長進。』海川公聽得惠化說使不出力來的話,心想我是有意不使力,你們那裡會看功夫,只是也不動氣的說道:『以前我沒有遇著名師,今日卻遇著兩位名師了,請求指引一條明路罷。』達光法師從容立起身說道:『我兩人的年紀都老了,講氣力是一點兒沒有,只能做個樣子給你看看,我們因為年紀大了,再不把武藝傳給人,眼見得就要進土了,你來與我試試看。』
「海川公被這一句話提醒了,即時走出房來,滿寺呼號慘痛的聲音,真是耳不忍聞,目不忍睹,急忙揀那未著火的房上奔去,借著火光看東南角上,圍兵果然比較的單薄,心想要不殺一兵,除卻飛出重圍,不與官兵相遇,若不然,我又不會隱身法,這麼多的官兵,如何能使他們看不見呢?既是看見了我,就免不了要動手,師傅吩咐我萬不可傷一人,可見教我飛出重圍去。想罷隨即運動十九年的氣功,居然身輕似葉,直飛過五層營幕,著地也不停留,奔到路旁大樟樹下,才回頭看少林寺時,已是火光燭天,還隱約聽得著喊殺的聲音。約莫在樹下等候了半個時辰,忽見半空中有兩點紅星,一前一後從西北方緩緩的飛來。
「海川公在少林寺內足足的寄居了一十九年,還只學到兩老和尚十分之七的本領,原打算相傳完全學成了才離開兩位師傅的,無奈那時還是清初入關不久,不知是因為那一件謀逆的案子,牽連到少林寺裡的和尚,忽一夜來了幾千精兵,將少林寺圍困得水洩不通,吶一聲喊!火球火箭,只向寺裡亂投亂射。滿寺僧人都從睡夢中驚醒,緣到屋頂一看,那裡有一隙可逃的生路呢?只嚇得眾僧人號啕痛哭。海川公也是從夢中驚醒起來,連忙推開兩位老師傅的房門一看,只見兩位老師傅已對坐在禪床上噓唏流淚,一言不發。
「那時少林寺裡有數百個和尚,他心想俗語說人上一百,百藝俱全。數百個和尚當中,不見得就沒有武藝高強的,住下來慢慢的察訪,或者也訪得出比我高強的人來,這種思想,卻被他想著了。不到幾日,果然訪出兩個老和尚來,那兩個老和尚,年齡都在八十以上了,並不是在少林寺出家的和尚,一個法名惠化,一個法名達光,兩和尚的履歷,滿寺僧人中無一個知道。在少林寺已住錫二十多年了,到少林寺的時候,二人同來,又同住在一個房間,平日不是同在房中靜坐,便一同出外雲遊。二人不曾有一時半刻離開過,滿寺僧人並不注意到他二人身上,也沒人知道他二人會武藝。
彭庶白很著急的說道:「我們與霍俊清雖說都是初交,夠不上去說這類勸告他的話。只是我對他一片崇拜的熱心,使我萬分忍不住不能不說。好在農勁蓀也是一個行家,與霍俊清的交情又極厚,我拿先生的話去向他說,他既與霍俊清交厚,聽了這種消息,絕沒有不代霍俊清擔憂的。」說畢即作辭出來,直到客棧看霍元甲,不湊巧霍元甲等三人都出外去了。彭庶白知道霍元甲明日須與沃林訂約,事前必有些準備,所以出去了,只得回家。
「第三個上來的,使一條齊眉短棍,來勢不甚兇狠,奈我因左手受了傷,弄發了我的火性,來的那東西身材又矮,我迎頭一拳下去,不容他有工夫躲閃,已腦漿迸裂的死了。一連打死了三個,我的心不由得軟了。暗想走在前面的三個,本領尚且不過如此,在後面的也可想而知。他們並沒有劫去我什麼貴重東西,與我有何仇怨,何必傷他們的性命。於是就存心只要他m.hetubook.com.com們不下毒手打我,我絕不下毒手傷他們。可憐那些東西,那有下毒手的能耐,見我已打死了三個,覺舍間的人都已驚醒起來了。只慌得一窩蜂的往外逃跑,各人手中的兵器,都摜在舍間,不敢帶著逃跑,恐怕在路上被巡捕看見了盤詰,我也懶得追趕,連忙打發人去捕房報案,捕房西人來查勘,詳細問了我動手的情形,似乎很驚訝的。」
次日彭庶白獨自到秦家,問秦鶴岐看了霍元甲的武藝,心裡覺得怎樣。秦鶴岐伸起大指頭說道:「論拳腳功夫,做到俊清這一步,在我國即不能算一等第一的好手,也可算是二等第一的好手了。不過我看他有一個大毛病,他自己必不知道,說不定他將來的身體,就壞在那毛病之外上頭。」彭庶白連忙問道:「什麼毛病?先生說給我聽,我立刻就去對他說明,也使他好把那毛病改了,免得他身體上吃了虧還不知道。」
秦鶴岐道:「這種話倒不便對他去說,因為大家的交情都還夠不上,說得不好,不但於他無益,甚至反使他見怪。他的毛病,就在他的武藝,手上的成功太快,內部相差太遠。他右手一手之力,實在千斤以上;而細察他內部,恐怕還不夠四百斤,餘下來的六七百斤氣力,你看拿什麼東西去承受?這不是大毛病嗎?」
「武當派拳術,注重神與氣,不注重手腳,尚意不尚力,與一切的拳術比較,確有內外之分。究竟誰是內家,誰是外家,這標準不容易定,原也不必強為分別。談到我祖傳的武藝,也可以說是少林派。只是少林派的拳棍,創始於何人?一路流傳下來,傳了些什麼人?當日少林寺是不是拿這拳棍功夫,與佛家修行的功夫,一同傳授?在何時失傳的?我都不知道。我所知道的,僅根據秦氏族譜上的記載,那種記載是留示子孫的,大概還不至有誇張荒謬的毛病。
「惠化掐著指頭輪算了一會說道:『你此去東南方吉利,出寺後就不必改換方向,直去東南方可以成立家業。』海川公朝著兩位老師傅叩頭流淚說道:『弟子受兩位師傅栽成的大恩十有九年,涓滴未報,於今在急難的時候,就是禽獸之心,也不忍棄下兩位師傅,自逃生路。兩位師傅要走,弟子甘願拚死護送出這重圍,兩位師傅不走,弟子也甘願同死在這裡。』達光拍著大腿說道:『這是什麼時候,你還在這裡支吾,你沒聽得麼?隔壁房上也著火了。』海川公回頭看窗眼裡已射進火光來,只急得頓腳道:『弟子逃了,兩位師傅怎樣呢?』惠化道:『你尚且能逃,還愁我兩人不能逃麼?你在那樟樹下等著,還可以見著我們。』
「我曾聽得一個拳術家自稱是齊家的武藝,我不明白齊家是那個,問他才知道就是齊天大聖孫悟空。姑無論齊天大聖是做西遊記的寓言,沒有這麼一個怪物,即算確有其人,究竟孫悟空傳授的是那個?一路傳下來,傳了些什麼人?有無根據知道是孫悟空傳的。這種宗派,霍先生能承認他麼?不但這種宗派靠不住,便是內家外家的分別,也是其說不一。有的說武當派為外家,少林派為內家,然現在許多武當派的拳術家,都自稱內家,本來內外的分別,有兩種說法,少林派之所謂內家,乃因少林派是和尚傳下來的。從來佛學稱為內學,佛典稱為內典,佛家的拳術稱為內家拳術,也就是這般的意思,並不是就拳術本身講的。佛家照例稱佛道以外的道為外道,自然稱武當派為外家,武當派之所以自稱為內家,乃是就拳術本身分別出來的。
「這是那年六月間的事。看看已快近中秋節了,那班東西大約是節關需錢使用,打聽得舍間存有二、三千塊錢的現洋,就集合了三、四十個兇暴之徒,其中也有十來個會些武www.hetubook.com.com藝的,半夜乘我不防備,撬開門偷進舍間來,他們原打算是文進武出的。我平日本來歡喜獨宿,在熱天尤不願和敝內同睡,那夜九點鐘的時候,我因做了一會功課,覺得有些疲乏了,上床安歇。但是透明的月色照在房中,使我再也睡不著,翻來覆去的到十一點鐘。剛要朦朧入睡,猛聽得房門呀的一聲開了,我立時驚醒轉來。暗想房門是閂好了的,外面如何能開呢?眼就看見月光之下,有幾個人躡手躡腳的向床前走來,手中並帶了兵器。
秦、彭二人忙迎著問訂約的情形,不知霍元甲怎生回說,且俟第五十五回再說。
話說秦鶴岐聽了霍元甲的話,即點頭答道:「上海的流氓痞棍,可以說得不能數計,若無端來敲我的竹槓,我便答應了他們,以後還能在上海安身嗎?我當時只得一口回絕了來示意的人,誰知禍根就伏在這時候了。那班東西見我不肯出錢,便四處放謠言,要與我為難。當時也有些朋友,勸我隨意拿出一點兒錢來,敷衍那班東西的面子,免得為小失大,當真鬧出亂子來,追悔不及。三位和我是初交,不知道我的性格,庶白是知道的。我並不是生性歡喜算小的人,若他們的話說的中聽,我未嘗不可通融,只是他們顯得吃得住我的樣子,那怕要我拿出一文錢,我也不甘心,因此遂不聽朋友的勸。
「一般人說河南少林寺裡面,有種種練習拳棍的器具,一條長巷,長巷兩旁安設了無數的機器木人,地下豎著梅花樁,凡在少林寺學習武藝的,幾年之後,自信武藝可以脫師了,就得腳踏梅花樁,雙手攀動木人的機器,那木人便拳打腳踢的向這人打來,這人一路打出那條長巷,武藝就算練成功了。若武藝略差一點兒,萬分招架不了,只要身上著了一下,立時跌倒梅花樁,寺裡的師傅,即不許這徒弟下山,須再用若干時候的苦功,總以能打出長巷為脫師的試驗。海川公以為寺中既有這種設備,所傳授武藝之高妙,是不待說的了。到少林寺後,才知道外邊所談的,完全是謠言,不但沒有那種種的設備,少林寺的和尚,並沒一個練習拳棍。海川公大失所望,待仍回山東去罷。一則因山東並沒有他的家,二則因回山東也無事業可做,既已出門到了少林寺,何妨就在少林寺借住些時,再作計較。
「海川公想不到八十多歲的老和尚,竟敢這麼輕易找人動手,反覺得不好意思,真個下重手打這年老的人。向達光問道:『老和尚打算怎生試法呢?』達光笑道:『隨便怎樣都使得,我不過想就此看看我的眼法如何,你練成了這樣的武藝,想必與人較量的次數也不少了。我並不是和你較量,但是你不妨照著和人較量的樣子打來。』海川公遂與達光交手起來,只是二、三個回合以後,分明看見左邊一個達光,右邊也有一個達光,拳腳打去,眼見得打著了,不知怎的卻仍是落了空?又走幾個回合,又加上兩個達光了,一般的衣服,一般的身法,海川公心裡明白自己絕不是達光的對手,並且已覺得有些頭昏目眩了,那敢再打?真是撲翻身軀,納頭便拜,再看實只有一個達光,那裡有第二個呢。連叩了幾個頭說道:『弟子出門尋師幾年,今日才幸遇師傅,弟子就在這裡拜師了。』拜過了達光,又向惠化叩了幾個頭,兩老和尚毫不謙讓,從此就收海川公做了徒弟。
「第二個跟上來的,見我打翻了第一個,乘我不曾站起,劈頭一單刀剁下,我既未站起,便來不及躲閃,並且也沒看仔細是一把單刀,只得將左手向上一格,那刀已奪在我手中了。想不到那東西倒是一個行家,見單刀被我奪住,就隨手往懷中一拖。經他這一拖,我手掌卻吃不住了。不過當時也不覺得怎樣,只m.hetubook.com.com覺胸頭冒火,也趁他往懷中那一拖的勢,踏進去右手便將他下陰撩住,連他的小腸都拉了出來,一聲不響的倒地死了。
秦鶴岐道:「談到武藝的宗派,很不容易分別。霍先生也是此道中的世家,料必也同我一般的感想,因為功夫多得自口授,冊籍上少有記載,加以傳授功夫的,十九是不知書卷的粗人,對於宗派的傳衍,如何能免得了錯誤。一般俗人的心理,照例歡喜認一個有名的古人做祖師,譬如木匠供奉魯班,唱戲的供奉唐明皇,剃頭的供奉關雲長之類,不問是也不是,總以強拉一個有名的古人做祖師為榮,因此拳術家的宗派,越衍越多,越沒有根據,越沒有道理。
霍元甲伸著大指頭向秦鶴岐稱讚道:「不怪他們外國人看了驚訝,便是中國會武藝的朋友,聽了這種情形,也得驚訝,實在是了不得,佩服佩服!」農勁蓀問道:「那些被打得逃跑了的東西,後來也就安然無事了嗎?」
「海川公覺得詫異,連忙跳上樹巔,仔細看那兩顆紅星,越飛越近,那裡是兩顆紅星呢?原來就是兩位老師傅。一人手中擎著一盞很大的紅琉璃燈,御風而行,霎時到了海川公頭頂上,只聽得惠化法師的聲音說道:『你可去浦東謀生,日後尚能相見。』海川公還想問話,奈飛行迅速,轉眼就模糊認不清楚了。海川公就此到浦東來,在浦東教拳,兼著替人治病,一年之後,惠化達光兩位師傅同時到浦東來了。達光法師沒住多久,即單獨出外雲遊,不知所終;惠化法師在浦東三年,坐化在海川公家裡,至今惠化法師的墓,尚在浦東,每年春秋祭掃,從海川公到此刻二百多年,一次也未嘗間斷。」
彭庶白紅了臉笑道:「先生這麼開導,我還說不明白,實在說不出口,但是我心裡仍是不大明白。」秦鶴岐點頭道:「我比給你看,你就明白了。我這麼打你一拳,譬如有一千斤,打在你身上,果然有一千斤重,只是這一千斤的力量打出去,反震的力量也是有一千斤的,我自己內部能承受一千斤的反震力,這一千斤力便完全著在敵人身上,我自己不受傷損。若內部的功夫未做成,手上打出去有一千多斤,敵人固受不了,自己內部也受了傷,這不是大毛病嗎?」彭庶白這才拍掌笑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並且得了一個極恰當的譬喻,可以證明先生所說的這理由,完全不錯。」秦鶴岐笑問道:「什麼恰當的譬喻?」彭庶白道:「我有幾個朋友在軍艦上當差,常聽得他們說多少噸數的軍艦,只能安設多少口徑的炮,若是船小炮大,一炮開出去,沒打著敵人的船,自己的船已被震壞了,這不是一個極恰當的譬喻嗎?」秦鶴岐連連點頭道:「正是這般一個道理,我看他的肺已發生了變故,可惜我沒有聽肺器,不能實驗他的肺病到了什麼程度。」
次日正待出門,秦鶴岐走來說道:「霍俊清既到我家裡看了我,我不能不去回看他,我並且也想打聽他今日與沃林訂約的情形怎樣?特地抽功夫出來邀你同去。」彭庶白喜道:「這是再好沒有的了。此刻雖然早了一點,恐怕他們去訂約還不曾回客棧,但是就去也不要緊。那客棧裡茶房已認識我了,可以教他開了房門,我們坐在他房裡等候他們回來便了。」於是二人同到霍元甲的寓所來,果然霍元甲等尚未回來,二人在房裡坐候了兩小時,才見霍元甲喜氣洋洋的回來了。
「我秦家原籍是山東泰安人,我九世祖海川公才移家浦東,武藝也由海川公傳授下來的,寒舍族譜上所記載的,就是記載海川公學武藝的始末。說海川公少時即失怙恃,依賴遠房叔父生活,叔父會武藝,多與鏢行中人往來,海川公也就跟著練習武藝,因生性喜歡武藝,練習的時候,進步異和_圖_書常迅速,在家練了幾年之後,十八歲便出門尋師訪友。兩年之間,走遍山東全省,不曾遇著能敵得過他的人,休說有夠得上做他師父的,他偶然聽得人談起少林寺的拳棍,天下無敵,遂打聽去少林寺的路程,動身到河南少林寺去。及至到了少林寺一問,誰知與往日聽得人所談論的,絕不相符。
霍元甲笑道:「怪道秦先生的武藝超群絕倫,原來是這般的家學淵源,可羨可敬!」秦鶴岐道:「說到兄弟的武藝,真是辱沒先人,慚愧之至!霍府迷蹤藝的聲名,震動遐邇,兄弟久已存心,如果有緣到天津,必到尊府見識見識。前日聽得庶白談起霍先生到上海來了,不湊巧舍間忽然發生了許多使兄弟萬不能脫身出外的瑣事,實在把我急煞了,難得先生大駕光臨,將來叨教的日子雖多,然今日仍想要求先生使出一點兒絕藝來,給我瞻仰,以遂我數年來景慕的私願。」霍元甲的拳法,從來遇著內行要求他表演,他沒有忸忸怩怩的推諉過,照例很爽直的脫下衣服就表演起來。此時見秦鶴岐如此說,也只胡亂謙遜了幾句,便解衣束帶,就在秦家客室裡做了一趟拳架子。秦鶴岐看了,自是讚不絕口。霍元甲演畢。秦鶴岐也演了些架式,賓主談得投機,直到夜間在秦家用了晚膳,才盡歡而散。
「這回來的早些,我還不曾安歇,忽聽得舍間養的一隻哈巴狗,對著後門亂叫。我輕輕走到後門口一聽,外面正在用刀撥門,我便朝門縫高聲說道:『你們用不著費事,我和你們原無仇怨,就是那三個被我打死的人,他們若不是對我下毒手,存心要我的性命,我也斷不至傷他們。如果那夜我不是安心放你們一條生路,你們有命逃走麼?老實說給你們聽,你們實在不是我的對手,並且巡捕房送了我一桿手槍,你們真要進來討死,我開門教你們進來就是。』說著向天連開了兩槍,一手將後門扯開,那些不中用的東西,只嚇得抱頭鼠竄,誰還有膽進來與我廝打呢?他們經了這次恐嚇,直到現在相安無事,只我手上上的刀痕,就永遠不得磨滅了。」
「海川公此時的年紀雖輕,然已在外面跑了幾年,眼力是還不差的。見惠化法師說出這話來,料知不是此中高手,絕不至無端過來要看人武藝。他原是抱著尋師訪友的志願到河南去的,至此自然高興,連忙讓兩法師進房就坐了答道:『須求兩位法師指教,我不過初學了幾下拳腳,實不敢獻醜。』達光法師老實不客氣道:『我看你的資質很好,若有名師指點,不難練成一個好手。你且做一點兒給我們看看,我兩人都是八十多歲的老人了,難道還笑你不成。』海川公因從來不曾遇過對手,氣燄自是很高,這時口裡不敢明說,心裡不免暗忖道:『你這兩個老和尚,不要欺我年輕,以為我的武藝平常,對我說這些大話,儘管你兩人的武藝高強,只是年已八十歲了,不見得還敵得過我,我何不胡亂做幾下給他們看了,使他們以為我的武藝不過如此?和我動起手來,我才顯出我的真才實學,使他以後不敢藐視年輕人。』主意打定,即向兩法師拱了拱手道:『全仗兩位老師傅指教,武藝是看不上眼的。』說罷隨意演了一趟拳架子。
彭庶白驚訝道:「像霍元甲那樣強壯的大力士也有肺病嗎?這話太駭人聽聞了。」秦鶴岐道:「你只當我有意咒他麼?昨天他在這裡演拳,我在旁聽他的呼吸,已疑心他的肺有了毛病,後來聽他閒談與人交手的次數,連他自己都不能記憶。北方的名拳師,十九和他動過手,他這種武藝,不和人動手便罷,動一次手,肺便一次損傷,我因此敢斷定他的肺有了病了。」彭庶白緊蹙著雙眉嘆道:「這卻怎生是好呢?像他這般武藝的人,又有這樣的胸襟氣魄,實在令人可敬可愛m•hetubook.com.com。肺病是一種極可怕的病,聽別人患了都不關緊要,霍俊清實在病不得。先生是內家功夫中的好手,又通醫理,可有什麼方法醫治沒有呢?」秦鶴岐道:「醫治的方法何嘗沒有?但是何能使他聽我的方法醫治。他於今只要不再下苦功練他的迷蹤藝。第一不要與人交手,就是肺部有了些毛病,不再增加程度,於他的身體還不至有多大的妨礙。若時刻存著好勝要強的心,輕易與人交手,以他的武藝而論,爭強鬥勝果非難事,不過打勝一次,他的壽數至少一去五年。」
霍元甲道:「聽庶白大哥說:秦先生的武藝,是多年祖傳下來的,不知道是那一個宗派的功夫?」
「海川公上前說道:『於今官兵無故將山寺包圍,不講情由的下這般毒手,寺中數百僧人,難道就束手待死?弟子情願一人當先,殺開一條生路,救滿寺僧人出去。在弟子眼中看這幾千官兵,直如幾千螻蟻,算不了什麼?』惠化連連搖手說道:『這事你管不了,你原不是出家人,你自去逃生便了。』海川公著急道:『此刻後殿及西邊寮房,都已著了火了,弟子獨自逃生去了,寺中數百僧人的性命,靠誰搭救,不要盡數葬身火窟嗎?』達光長嘆道:『劫運如此,你要知道逆天行事,必有災殃,論你的能為,不問如何都可衝殺出去,只一般罪業之中,以殺為最重,此事既不與你相干,官兵也沒有殺你之意,你自不可妄殺官兵,自重罪業。此刻圍寺的兵,只東南方上僅有五重,你從東南方逃去,萬不可妄殺一人。此去東南方五、六里地面,有一株大樟樹在道路旁邊,你可在那樹下休息休息再走。』
「我知道不好,翻身坐了起來。首先進門的那東西真可以,他隔著帳門並不看見我,只聽我翻身坐起,就知道我坐的方向,猛然一槍朝著我的肚皮戳來。槍尖鋒利,帳門被戳了一個透明窟窿;幸得有帳門隔住了。我這麼一起手將槍尖接過來,順勢一牽,他來勢過猛,不提防我把他的槍尖接住了。只牽得他撲地一跤,跌倒在床前。我順勢溜下床沿,一腳點在他背上。那時他既下毒手要我的性命,我也就顧不得他的性命了。腳尖下去,只哇的叫了一聲,就繞了辮子。
「海川公在寺裡借住的房間,湊巧與惠化達光兩法師的房間相近,海川公正在年輕氣壯的時候,每夜練習武藝,三更後還不休息,獨自關著門練習,那裡知道隔壁房裡,就有兩個那麼了不得的大人物在內。才住了十多日,道夜海川公正在獨自關著房門練功夫,忽聽得有人用指頭輕輕的彈門,海川公開門看時,卻是惠化達光兩法師。惠化先開口說道:『我每夜聽得你在這房裡練武藝,聽腳步聲好像是曾下過一會兒苦功夫的,年輕人肯在這上頭用功,倒也難得。我兩人將近四十年沒見人練拳了,因此特地過來瞧瞧,有好武藝使出來給我們見識見識如何?』
秦鶴岐搖頭道:「那些東西怎肯就那麼放我的手,喜得捕房的西人,料知那些東西絕不肯就此罷休,破例送一桿手槍給我,並對我說道:『我知道你的武藝,足敵得過他們,不至被他們劫了財產去。但是一個人沒有能制人的武器,究竟不甚安全,有了這桿手槍,就萬無一失了。』我得了那桿手槍之後,不到十多日,那些東西果然又來報仇了。
彭庶白愕然問道:「先生這話怎麼講,我完全不懂得。」秦鶴岐道:「你如何這也不懂得呢?俊清所做的上家功夫,外家功夫照例先從手腳身腰練起,不注意內部的,專做外家功夫的人,沒有不做出毛病來的。霍家的迷縱藝,還算是比一切外家功夫高妙的。所以他練到了這一步,並不曾發生什麼毛病,不過他不和人動手則已,一遇勁敵,立刻就要吃虧。所吃的虧,並不是敵人的,是他自己的。你此刻明白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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