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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俠義英雄傳

作者:平江不肖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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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回 搶草堆銅人駭群醜 打地痞赤手拯教民

第六十五回 搶草堆銅人駭群醜 打地痞赤手拯教民

「楊公說:『我在旁看得分明,暗想不好了,這和尚此種舉動,必是因我昨夜從船頭跳進艙來的時候,不曾留神他橫睡在艙口,打他身上跨過來。他當時以為我是一個尋常搭船的人,所以不發作。今早他不住的看我枕頭的包袱,大約因見我是馱的黃包袱,認作我是有心欺侮他;所以借買肉說出開葷破戒的話來,並借數錢顯點兒能耐給我看。我的氣力雖自信不肯讓人,然若將六十文大錢兩指一捏,即成粉碎,必做不到,可知這和尚的能耐在我之上。我昨日進艙的時候,既看見他橫睡在艙口,本應向他道歉一聲,即可無事,奈當時疏忽了。於今他已經發作,顯了能為,我再向他道歉,顯得我示弱於他;甚至他還當著一干人,教訓我一頓,那時受則忍不住,不受又不敢和他動手,豈不更苦更丟臉。我是這般仔細一思量,覺得除了悄悄的先上岸去避開他,沒有別法。
「這人見楊公毫無防備,也就肆無忌憚,雙手緊握著重二三十斤的雜木靶,對準楊公前胸猛力築過來。那知道楊公將胸向前迎了一迎,只挺得他雙手把握不住,反挺得靶柄向自己肋上戳了一下;連避讓都來不及,靶和人一陣翻了一個空心觔斗才跌下。楊公卻做出抱歉的樣子,一迭連聲的跺腳說道:『什麼來的這麼粗魯,自己害得自己收煞不住。這一個觔斗翻得太冤枉了,休得埋怨我。』未動手的六個人,各自使了一下眼色,各操手中兵器圍攻上來。楊公聽憑他們各展所長,不招架一手,不閃躲一下,只光著兩眼望望這個,瞅瞅那個。沒經他望著的便罷,眼神所到,無不披靡!八個人都弄得雙手空空,一個個如獃如癡的看著楊公發怔。
「我在桃源教了一場武藝之後回湘陰,一次於無意中遇見了那船老闆,問那次我上岸以後的情形。船老闆說出情形來,才知道那和尚初時並沒注意,直到吃午飯的時候,和尚請同船的人吃肉,將同船的望了一遍,忽然大聲問道:『還有一個客呢?怎麼不來同吃飯?』連問了兩遍,沒人回答,他就呼喚船老闆,船老關走過來問為什麼事?和尚道:『那個馱黃包袱的客人到那裡去了?』船老闊故作不理會的樣子說道:『那裡有馱黃包袱的客人,我倒不曾留心。自開船到於今,不曾停留泊岸,客人應該都在船上。』和尚忿然說道:『胡說,你船上走了一個客人都不知道嗎?你老實說出來,那客人從什麼地方上岸的,原定了搭船到那裡去,不與你相干;你若不說,幫著他哄騙我,就休怪我對不起你。』
「這和尚一見不是一月以前動手的人,心裡已是吃了一驚,又見這種排場舉動,確是一個大師傅模樣,即自覺上次猜度錯了。暗想這裡的大司務,尚能和我打二三百個回合不分勝負,這師傅的本領就可想而知了,我倒要見機而行,不可魯莽。想著即上前合掌道:『貧僧特從五臺山來奉訪大師傅,今日已是第四次進謁了。』劉公不住的用兩眼在和尚渾身打量著,面上漸漸的露出瞧不起他的神氣,半晌才略點了點腦袋說道:『哦,前次我不在家的時候,聽說有一個外路和尚來訪,不相信門房說我不在家,開口就出言不遜,以致與我家廚子動起手來,想必那和尚就是你了。我那廚子很稱讚你的武藝。我那廚子的武藝雖不行,只是他生性素來不佩服人的;他既稱讚你,想必你比他是要高強一點兒。你三番五次來要見我,是打算和我較量麼?也好,就在這裡玩玩罷。』
「那邊為首的人,見楊公這種神威,復這般仁厚。照例打不過的,就無權過問山上的事;這回眼見得不是楊公的對手,而楊公偏許他們講和,乎分草堆,為首的人安得不畏懼,安得不感激呢?遂大家一擁上前,圍著楊公作揖打拱。那八個人竊竊私議道:『這是從那裡來的這麼一個銅人,不用說動手,嚇也把人嚇死了。』這回爭草堆的事,楊公就得了大名。對湘陰人說楊萬興,還有不知道的;若說楊銅人,那怕三歲小孩也能知道。
劉天祿說道:「兄弟行年將近六十,只不曾去過北方;南方幾省多走過,到處都有好漢。武藝本無止境,無怪其強中更有強中手,但是胸襟氣魄不可一世而像霍公這樣的人物,今日卻是初次遇著。聽彭先生方才所談霍公救護教民的事,使兄弟平添了無窮感慨。在庚子前三年,敝鄉湘陰就發生了一回燒教堂、打教民的事。那時兄弟曾冒大不韙,挺身救出男女教民數十人,至今還有不諒兄弟之心,罵兄弟為洋奴的。今日既談到這上面來了,不防將當時的情形談談。
酒上三巡,彭庶白起身說道:「今日雖是臨時的宴會,不成個禮數,然所聚會的都是當今國人想望丰采,而恨不得一見的豪傑之士。庶白得忝居東道,私心真是非常慶幸。霍義士的威名,雖是早已洋溢海宇,然南北相去太遠,又已事隔多年了。楊劉二公遠在湖南,或者尚不得其詳,今請簡括的紹介一番,以便大家研究以下的問題。」
「和尚笑嘻嘻的說道:『我是出家人,應該吃素的,不過我今日興頭不好,非開葷破戒不可,請你船老闆上岸去買六十文豬肉來。』旋說旋打開包袱,取出一串平頭十足的制錢來,解開錢索,捋了一大疊錢在手,一五一十的數了六十文,用食指和大指拈了,遞給船老闆道:『這裡六十文,請你自己數數,看錯了沒有?』船老闆伸手接過來一看笑道:『老師傅這錢都碎了,一文好的也沒有,如何拿去買肉呢?』那和尚故現驚訝之色,伸著脖子向船老闆手中望了一望笑道:『原來果是碎的,我再數六十文給你罷。』船老闆即將手中碎銅錢放在船板上,看和尚又拉了一大疊錢在手。一五一十的數了六十文,照樣用兩個指和-圖-書頭拈著,遞給船老闆,船老闆伸手接過來一看笑道:『不又是碎的嗎?一文整的也沒有。』和尚又望了一望,又待重數。船老闆道:『老師傅的手太重了,請給我自己數,好好的大錢,捏碎了太可惜。』和尚真個將一串錢給老闆,船老闆自數六十文去了。
「那邊見楊公獨自赤剝當先,也料知必是一個好手,便公推了八個武藝最好的,各操靶棍上前迎敵。楊公只作沒看見,直衝到跟前。八人嚇得不由得退了幾步,及見楊公和顏悅色,並沒有動手相打的神氣。膽壯的才大聲喝道:『你是誰?獨自赤剝上山來,難道是要尋人廝打嗎?』楊公厲聲答道:『我曾打發人來講和,情願與你們平分草堆,你們不答應,並乘我們沒作準備,就集多人上山割草,畢竟是誰要尋人廝打,得問你們自己才得知道。你們仗著各有四兩氣力,要廝打儘管打來,我這邊請了我一個包打,你們打敗了我,就和打敗了我一族人一樣,不要客氣,請動手打來罷!』那八個雖知道楊公必有驚人的本領,才敢有這般驚人的舉動,然不相信一雙空手能敵若干人。只是楊公既經如此誇口,他們原是來廝打的,自無袖手不動之理。
「『敝屋停好奇成性,平日聽得兄弟談到這些功夫,不惜卑詞厚幣,派兄弟親去湖南將兩位老前輩接來;一則是誠心想瞻仰兩位的丰采,二則也不無幾分疑兄弟過於誇誕之處,想迎接兩位老前輩來,好研究一個水落石出。兄弟到湖南與兩位老前輩相見的時候,代達敝居停一番誠意之後,就老實不客氣的向兩位聲明:到了上海,難免有人要求硬軟功夫都得顯顯,那時千萬不能拒絕;因為一經拒絕,不僅使人不相信這兩位有這種能耐,並使人不相信此間有這麼一回事。如果兩位存心不想顯給人家看,那麼上海就去不得。想不到兩位老前輩真肯賞臉,居然答應凡是能顯出來給人看的,絕不推辭。我聽了這話,就如獲至寶,立時買輪伺候兩位動身到上海來。劉公天祿的軼事,剛才敝居停已說了一樁。劉公平生的軼事,雖尚有很多,只是一時在席間,不便一一為諸位介紹,將來有機會再談罷。』
「我聽了再看時,果然那些地痞流氓,都紛紛向兩頭逃跑。這時湘陰知縣因被外國教士在衙裡逼著出來救教民,沒法推諉,才乘坐大轎,帶了全班捕快,到出事地方來彈壓。若不是兄弟將那些地痞流氓打跑了,這知縣乘坐大嶠而來,必免不了挨一頓飽打。霍公所救的雖比兄弟多了百倍,然兄弟當時一片不忍人之心,卻也和霍公一樣。敝鄉的人,至今有尚罵兄弟是洋奴的,兄弟也不介意。可惜兄弟此番來上海,住居的時日已經太久,不能親見霍公打外國大力士,也不能替霍公幫場。」
「本來是年年相打的,已經習以為常了,將近秋季割茅的時候,雙方都得準備打起來。今忽然由楊家派人去對方講和,對方那裡知道楊公是出於好意,以為楊家必是出了變故,不能繼續一年一度的打下去,竟公然拒絕講和。不但拒絕講和,打聽得楊家族人,果然還沒有準備;並想乘不曾準備的時候,多聚人上山割茅。楊家的人看了如此情形,都埋怨楊公不該出面多事,以致反上了人家的大當。楊公也非常氣忿,即奮臂對同族的人說道:『他們再聚多些也不要緊,我一個人去對付便了,只請你們跟在我後面壯一壯聲威。』隨即在同族的人當中挑了四個一般年齡,一般身強力壯的人,同扛了那件一百四十斤重的熟銅棍,跟隨背後;楊公赤剝著獨自上前,向草堆上大踏步走去。
「那次在燒教堂事未發生前半月,四鄉的無知婦孺,見外國基督教士下鄉傳教,便放出種種謠言;有說外國人強|奸婦女的,有說外國人取嬰胎配藥的,有說取小兒眼珠的,傳教完全是假。這幾種謠言一出,大家也不根究畢竟有誰的婦女,曾被外國人議了,誰的嬰胎和小兒眼珠被外國人取去了;就這麼一傳十,十傳百,傳得滿縣的人都驚慌恐怖,婦女小兒盡行藏躲著不敢出門。外國人到鄉下傳教的,漸漸的被鄉下驅逐回城了。外國人多初來中國,既不明內地情形,復不懂土人言語,忽見土人都操鋤頭扁擔,洶洶的前來驅逐,外國人自然因人少不敢反抗,掉頭就跑。鄉下人不說外國人是不通言語,不能理論,都說外國人是做了壞事,畏虧逃走;覺得強|奸取嬰胎的事,就此一逃跑可以證實了。
彭庶白呷了口酒,又道:「當時在座的人聽李九少爺這麼說,大家都很注意劉天祿。其中就不免有口裡不說什麼,面上卻現出不大相信的神色的。譚承祖復起身說道:『敝居停方才所談的,皆由兄弟平日所閒談。不但絲毫沒有增加份量,並有許多在於今迷信科學的人,所視為近於神話的地方,經敝居停剪裁了,不曾說出來。兄弟請向諸位補說幾句,好在兄弟此時所談的,比較平日向敝居停所談的,更易信而有徵。因為劉公天祿現在同座,諸位若有迷信科學,不相信武藝有軟功夫的,不妨當面質問劉公,或請劉公當面一試。這問題是我國數千年來最足研究的問題,希望諸位不要根據一知半解的科學,認定科學範圍所不能理解的,便斷為沒有這回事。劉公天祿在南州代自己師傅揚名打和尚的事,此刻在湘陰的孩提婦孺,都無不知道,也無一個不能原原本本的說出來。』
不知劉天祿怎生回答,且俟第六十六回再說。
「楊公這才發出神威來,回頭教四人扛上熟銅棍,一手搶過來向山土中一頓,足頓入土二尺多深,指點著那八人說道:『我聽憑你們輪流打了這麼久,古人說的,來而不往非禮也,於今應該輪到我打你們了。不過我明知道你們https://m.hetubook.com.com都是脆弱不堪的東西,經我這熟銅棍壓一下,不怕你們不腦漿迸裂。我不用銅棍打你們,只用一個指頭,每人只敲一下;你們能受得了,就算你們的能耐比我高強,這草堆立時讓給你們去;你們若受不了,或是不肯受,就得依遵我的話,從此平分這草堆,以後再不許動干戈了。』
彭庶白點頭笑道:「這話我曾問過譚承祖的,據說草堆是那地方人的土稱,其實就是長滿了茅柴的山。每一座大山頭的茅柴,割下來常有好幾萬擔,運到缺乏柴草的地方去賣,可以得善價。這年楊公已有二十歲了,仗著天生神力,使一條熟銅棍一百四十斤。在遠處望著的人,見使一條黃光燦爛的東西,莫不認做裝了金的木棍。沒人相信能使這般粗壯的銅棍。楊公知道這年同族的人,又得和他姓人爭草堆相打了,一面勸同族的人毋須聚眾準備;一面打發人去對方勸說,從此平分草堆,永絕後患,免得年年相打傷人。
「我想此時已是命在呼吸,我若不挺身去救,眼見得這十多個教民,無一個有生還希望;並且這十多個教民,都是有妻室兒女的,燒死的十多個,連帶而趨於死路的,更不知有多少,就撞禍也說不得了。又大聲向大眾說道:『你們定要無法無天的拿人點天燭嗎?惹惱了我劉天祿,請你們同歸於盡,你們也都拚著一死麼?』那些人不和我答話,一個一個忙著蘸火油。我也就氣上來了,躥入人叢中,打倒了十幾個人,搶了一個五十多歲的教民,形相神情彷彿是一個教蒙館的先生。我一手托在肩上,縱上了房簷,將他安置在屋脊上,教他伏著不要動;又跳下房來,一頓亂打。他們人多擁擠了,就是平日略會些兒功夫的,也不能招架;又打倒了十幾個,又搶了一個教民正待上屋,已有年老的大聲說道:『劉大爺不用再打了,本來也太鬧的沒有道理,無怪劉大爺動氣,好在劉大爺打倒的人,都起來逃走了。』
「奔波了一日,身體已經十分疲乏了,一合上眼,就不知睡了多少時間。忽耳邊聽得有哈哈大笑的聲音,我從夢中驚醒轉來,睜眼一看,只嚇得我一顆心幾乎從口裡跳出來了。原來那和尚已興致勃勃的立在我身邊,張開口望著我獰笑,見我睜眼就問道:『楊師傅怎的不在船上睡,卻跑到這裡來露宿呢?』那種形容挖苦的神氣,真使我難堪。我只得從容立起身來說道:『趕人不上百步,我既避你,也可算是讓你了,你何苦逼人太甚!』那和尚搖手說道:『這話不相干!你馱黃包袱出門,想必是有意求師訪友。我雖沒馱黃包袱,但遊行江湖間,也是想會會江湖間的好漢。既遇了你,豈肯隨便放你跑掉。』
「我幸喜有石碑擋住了,只將身體閃開一些兒,便避過了兜鋒。只見他緊握著兩個拳頭,向東西南北亂揮亂打。我這時雖知道他不能奈何我了,只是仍不敢有響動,仍不敢大聲吐氣,恐怕他聽出了我所立的方向,拚命打過來。忍住笑看他打了一頓,大約也打疲了,立住腳喊道:『楊師傅,你好狠的心啊,弄瞎了我的眼睛,難道就不顧而去嗎?』我說:『我並沒去,只怪你的心太狠了。你存心要我的命,我只取你兩隻眼睛,自問並不為過。你於今打算怎樣?』和尚道:『這地方太荒僻,我又不能走向熱鬧地方去,求你送我一程何如?』我明知和尚的手段厲害,那裡敢近他的身呢。便對他說道:『我自己實在沒閒工夫送你,你在這裡等一會,我去雇一個鄉下人來送你。我於今包袱裡還有二十多兩銀子,留出往桃源的路費,可以送你二十兩銀子。』和尚沒得話說,我就尋覓了一個本地人,花了些錢,送和尚去了。
「湊巧有俄國人自稱世界第一之大力士來天津炫技,霍君即奮臂而往,與俄人交涉較量。奈俄人訪知霍君生平,不敢動手,連夜逃遁,回國去了。這次雖不曾較量成功,但能將俄人驅走,不敢深入腹地耀武揚威,也可謂差強人意。去年英國的大力士奧比音到此間炫技,霍君初未得著消息,及在報紙上見著記載,匆匆趕來,不料已經來遲,奧比音已不在滬了。輾轉探詢,復費了若干周折,才得與英人沃林訂約,以五千兩銀子為奧比音賭賽勝負之注。
「想罷也不動聲色,先將包袱遞到後艙,自己假裝小解,到後梢對船老闆說道:『我對前艙的大和尚失了打點,於今那大和尚已存心要挑我的眼了。我是個在江湖上餬口的人,犯不著無端多結仇怨。常言讓人不為弱,我本來搭你這船到常德的,現在船錢仍照數給你;請你不要聲張給和尚知道,只須將船尾略近河岸,讓我先上岸去。我走後和尚若問起我來,請你說我早已上岸走了。』那船老闆還好,聽我這麼說,連忙點頭說好。我給了船錢,船尾已離河岸不過一丈遠近了,我就馱包袱跳上了岸;心裡尚惟恐那和尚趕來,急急忙忙的向前奔走。這條路我沒有走過,雖是一條去常德的大道,然何處可以打午火,何處有宿頭,都不知道。而那時急於走路,也沒心情計較到這上面去,不知不覺的走過了宿頭。天色已經昏暗,一路找不著火舖,只得就路邊一棵大樹下,靠著樹兜歇息。
農勁蓀隨即也立起身說道:「擺設播臺這樁事,卒然說出來,似乎含著多少自誇的意思在內。不是自信有絕高武藝,或目空四海的人,應該沒有這般舉動。敝友霍君,其本身所得家傳霍氏迷蹤藝;在霍家的人及與霍家有戚舊關係的人,雖能相信現在練迷蹤藝的,確以霍君為最好;然霍君謙虛成性,不但從來不敢自詡武藝高強,並不敢輕易和人談到武藝上去。惟對於外國人之以大力士自稱的,來我國炫技,卻絲毫不肯放鬆,更不和圖書暇計及這外人的強弱。
「等到滿一個月的這日,門房果然來報和尚又來了。劉才三成了驚弓之鳥,一聽和尚來了,登時臉上變了顏色,忙問劉公怎麼辦?劉公當即對門房道:『你教他到客廳裡坐,大師傅就出來會他。』門房答應去了。劉才三問道:『你要帶什麼東西不要?』劉公點頭道:『要的,承你老人家的情,替我做了幾套漂亮衣服,請即刻賞給我穿了去見他罷,衣服排場也是很要緊的。』劉才三連忙把新做的衣服都捧了來。劉公揀時行闊綽的裝束起來。俗語說得好,神要金裝,人要衣裝。劉公的儀表,本來不差,加以闊綽入時的衣服,更顯得堂皇威武了。而當時在場的徒弟,又都知道湊趣,明知道這位大徒弟要假裝大師傅去見和尚,不約而同的多來前護後擁。劉公鼻架墨晶眼鏡,口啣京八寸旱煙管,從容緩步的走到客廳裡來。
「船老闆道:『本來不干我的事,但是老師傅為什麼定要找他呢?』和尚道:『他馱黃包袱出門,居然眼空四海,從我身上跨來跨去,連對不起的客套話也不屑向我說一句,這還了得!我非重重的處置他,他也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船老闆道:『原來為這點兒事,他既走了,就算是怕你避你了,何必再追究呢?』和尚搖頭道:『不行不行,他若真是怕我,就應該向我陪不是,不能這麼悄悄的上岸逃跑。我若不去追趕他,給點厲害他看,他不以為我是饒了他,倒以為我追他不著。快快老實說出來罷!』船老闆因畏懼和尚兇惡,只得說了我的姓名和去處,和尚也不停留,從船頭上一躍即上了岸。幸虧我先下手取他的眼睛,若認真與他動手較量起來,即算不死在他手裡,也十九被打成殘廢。」
「誰知傳不到幾日,這日又忽從土娼寮裡發出一句謠言來,說前一日有一個傳教的外國人,去嫖土娼。土娼因見他是外國人,形象可怕,不敢留宿;那外國人情願加倍出錢,土娼仍是不肯。後來外國人加了又加,土娼要一百元才肯;外國人也應允了,當即拿出一百塊洋錢來,交給土娼。土娼看了一百塊洋錢,不由得不依,便留外國人歇宿。不料那外國人看了看床上舖蓋,苦著臉搖頭說道:這樣腌臢的舖蓋,教我怎麼能睡呢?並且你這房裡的陳設也太破舊不堪了,使人坐在這裡面不快活;我家就在隔壁,到我家裡去睡罷。這土娼本待不肯,無奈貪圖這一百塊洋錢,只得同外國人到隔壁去。
「霍君其所以有這種舉動,只因眼見近年來外國人,動輒欺辱我國人,罵我國為東方病夫。自庚子義和團亂後,外人並把我國傳留數千年的拳術,與義和團的神拳一例看待。霍君不堪這種侮辱,時常髮指眥裂,恨國體太弱;謀國的不能努力為國,以致人民都受外人凌|辱。誓拚一己血氣之勇,與外來炫技的大力士周旋。幸而勝,是吾華全國之榮;不幸而敗,只霍君一身一家之辱,決心如此,只待機緣。
「那和尚被劉公這一種神威懾服了,面上不知不覺露出害怕的樣子來。沉吟了一會,才又合掌說領教。劉公吸旱煙自若。和尚道:『請寬衣將旱煙管放下,方好動手。』劉公搖頭哈哈笑道:『什麼了不得的事,要我們小題大做!看你怎樣好打,就怎樣打來便了,吸旱煙不妨事。』那和尚也有些欺劉公託大,又仗著自己的虎爪功厲害,能伸手到豬牛肚中抓出心肝腸肺;所以前次與劉才三動手的時候,一沾手劉才三的衣袖就被拉斷了半截。這一個月以來,旁的武藝並沒多少增加,獨虎爪功更加厲害了。猛然向劉公撲將過來,劉公隨手揮去,和尚不知不覺的就跌翻在一丈以外。和尚就在地上叩了一個頭道:『大師傅的本領,畢竟不凡,真夠得上懸掛金字招牌。』說罷跳起身走了。劉才三躲在旁看得仔細,聽得分明,心中簡直感激萬分;將那一場武藝所得的二千兩銀子,除吃喝用費之外,全數替劉公做了衣服。劉才三也從此不再出門教拳了。像這樣的好事,還不足以給諸位下酒嗎?」
「不過,楊公的威名雖立得甚早,但抱定主義不到十年訪友之後,絕不收徒弟做人師傅。後來畢竟馱黃包袱,出門訪友十年,本領是不待說越發越高強了。訪友歸來,威名更大,各州府縣的喜練拳腳的人,都爭先恐後的來聘他去教。兄弟曾冒昧問他,平生曾否遇過對手?他說對手大約也遇的不少,但兩下都自知沒有多大的強弱,勝了也不足為師,因此慎重不肯動手的居多。已經動手的,倒沒輸給過人。惟有一次,確是遇了一個本領在他之上的人,簡直把他嚇的走投無路。後來幸賴一點機靈之心脫險,至今思量起來,還不免有些兒害怕。
霍元甲先聽了楊劉兩人的履歷,心裡已是非常欽佩,正以為得了兩個好幫手,忽聽他說不能幫場的話,連忙拱手笑道:「像楊、劉二公這種豪傑,兄弟只恨無緣,不能早結識。難得湊巧在這裡遇著,無論如何得求二公賞臉,多住些時,等兄弟與奧比音較量過了再回去。」
彭庶白遵照楊萬興的話,正述到這裡,外面堂倌來報客來了。彭庶白連忙起身迎接,農霍三人也都起身。只見一個身長而瘦的人,穿著極漂亮的銀鼠皮袍,青種羊馬褂,鼻架墨晶眼鏡,神氣很足的走了進來。彭庶白接著笑道:「難得九爺今日有工夫賞光。」說時,回身給農霍等人紹介,才知道這人就是李九爺。跟著李九少爺進房的,是兩個鄉下老頭模樣的人,不用說這兩人就是劉天祿和楊萬興了。彭庶白也一一紹介了,彼此初見面,都免不了有一番俗套的話說,用不著細表。
「也有許多人告知兄弟,慫恿大家出力去打洋人。兄弟雖知道外國傳教的,未必盡是善人,然強|奸婦女及取嬰胎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事,休說實無其事,就是有也絕非傳教外人幹出來的,不惜費脣舌勸人不可聽信謠言。只是謠言滿縣,兄弟一張嘴能勸解多少人呢?越傳越厲害,嚇得外國人也都不敢出來,於是謠言又改變說法了,說取嬰胎取眼珠的事,外國人並不親自動手,全是打發吃教的中國人,往各處害人。這謠言一出,一般人於信教的男女,都懷著一種忿恨的心了。兄弟原不信教,也沒有至親密友信教;並知道凡是信教的,十九是平日游手好閒,沒有一定的職業,或是無計謀生的人;其中能自愛的,委實不可多得。所以敝省稱信教的叫做吃教,就是以信教謀吃的意思。兄弟平日對於那些吃教的人,交談一言半語,都不甚願意,何嘗會有心去偏袒他們呢。但是那時聽了這種無根的謠言,也竭力勸人不可相信。
「有一個使檀木棍的大漢,舉起一條茶杯粗細的檀木棍,對準楊公的頭猛然劈將下來,只聽得嘩喳一聲響,棍梢飛了一尺多長。楊公動也不動,反從容笑道:『要尋人廝打,又不帶一條牢實點兒的棍來,這樣比燈草還軟的東西,不使出來獻酸也罷了。』震斷一條檀木棍不打緊,這八個人實在驚得呆了。還是一個使靶的伶俐些,暗想棍紋是直性,橫劈下去,用力過猛,被震斷是尋常的事;我這靶是無論如何震不斷的,看他能受得了。靶這樣武器,本是比較刀槍箭戟都笨滯多了,使靶的多是力大而不能以巧勝人的。因為用法甚是簡單,最便於招架敵人的兵器;隨著敵人的兵器,乘虛直搗,不能如刀劍一般的劈剁。
農勁蓀聽到這裡,截住話頭問道:「兄弟不曾到湖南,請問草堆是什麼?」
「劉才三道:『那和尚的來歷,我也曾派人探聽。只因他不是兩湖的人,探聽不出他的履歷,不知道他曾否練過重拳法,或是修了多年的道。如果他還練過的,你打不著他,又怎麼辦呢?』劉公搖手道:『我雖沒見過那和尚,卻敢斷定他不會重拳法,他若會重拳法;便不至接二連三的來找師傅,定要與師傅動手。因為練重拳法的人,在未練之先,就得發誓,一生不能由自己先動念去打人;被人逼得無可奈何,才能動手。並且他與師傅打了二百多回合,可知他不會重拳法,於今即算他會重拳法,我要打他的功夫,還很多很多。總之我只不尋人動手,凡是無端來尋我動手的,我都能包不吃虧。』劉才三聽了,這才真放了心。次日早起就拿了些銀兩,親自到街上買裁料,替這劉公趕做極漂亮的衣服。
「我心裡已明白和尚必有法術,他受得起我三拳,我絕不能受他三拳。然既已有言在先,我已打了他,不能不給他打,只好也伸手擱在石碑上,讓他打下。他也似乎是用盡平生之力打下來,我那裡敢等他打著,乘他拳頭在將下未下的時候,一抽手就換了個二龍搶珠的手法,直取他兩眼。他不提防我有這一下,來不及招架避讓,兩眼珠已到了我手中。和尚一時忿怒極了,朝著我站立的方向,猛然一腿踢來。因瞎了兩眼,又在忿怒不堪的時候,竟忘記了我是立在石碑箭後,這一腿正踢在石碑上。好大的力量,只踢得那石碑連根拔了出來,飛了四五尺遠才落地。
「楊公當時說:『那回因桃源縣城裡邀了一場徒弟,請我去教,我就答應下來。從湘陰縣搭民船到常德,打算從常德起岸,所搭的那條船,原是來回不斷行走常德湘陰的。我上船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我馱著包袱跳上船頭,照例往中艙裡鑕進去;已鑽到了艙裡,回頭方看出艙口之下橫睡了一個和尚,我也不在意,就將背上包袱解下來,代枕頭放翻身軀便睡。次日早起時,船已開行好久了,同船的約有十多個人,忽聽得那和尚高聲叫船老闆。船老闆是個五十多歲,老在江湖上行走的人,見有人呼喚,即走近艙口問有何貴幹?』
「譚承祖繼道:『劉公當日將和尚打跌一丈開外,所用的確不是硬功夫,是軟功夫;但不是重拳法,是沾衣法。怎麼謂之沾衣法呢?學會了這種法術的人,在要運用的時候,只須心神一凝聚;那怕是數人合抱不交的老樹,或是數千斤重的大石,一舉手揮去,沾著衣袖就騰空飛來,三丈五丈皆能由自己的意思揮去。劉公所會的法術,不僅這二三種,兄弟不能舉其名;而知其作用的,還有許多,然都是會武藝的人最切實用的,兄弟也曾向劉公請教。據說要練這種把勢最切實用的法術,凡是硬功夫練有七八成火候的,便極易練習。沒有硬功夫,要想專運用軟功夫,卻是極難,劉公能於百步以外,出手便將敵人打倒;又能使敵人不得近身,一近身就自行滑倒,這方法名叫滑油令。滑油令能下的多,但程度有深淺,所下即有遠近。劉公能於平地下十丈,砂地下三丈。在他省或有更高強的,兄弟不得而知;在敝省湖南,卻沒有再高的了。而能在砂地下滑油令的,更是極少。』
「於今雖距比賽之期,還有一個多月,只是霍君之意,以為居高位謀國政的達官貴人,既無心謀國家強盛;人民果能集合有能耐的人,專謀與外來的大力士較量,也未始不可使外國人知道我國並非全是病夫,也多有不能輕侮的。為欲實踐這種願望,所以特地提早到上海來,擺設擂臺。這絕對不是請同國的人來打擂,是請各外國的人來打擂;做成各國文字的廣告,在各國新聞紙上登載。對於本國的好漢,一律歡迎同做臺主,同心合力,對付外人!其詳細辦法,此時雖尚未擬就,不過經多數同志商榷之後,辦法是容易擬就的。今日承彭君紹介三位,兄弟與霍君至誠領教。請不用客氣,同謀替國人出氣的方法。」說畢也坐了下來。
彭庶白說到這裡,接著就將庚子年霍元甲在天津救教www.hetubook.com.com民,及斷韓起龍兩膀的事,繪形繪聲的說了一遍,並將去年來找奧比音較技訂約的種種情形說了道:「霍義士絕對非好勇鬥狠的人,其所以屢次擱下自身的私事,專來找外國人較量,完全出於一片愛國至誠。這種胸襟氣魄,實在使庶白又欽敬又感激。今日霍義士與農爺等到寒舍,談及打算在上海擺設一擂臺的事,庶白聽了異常高興。覺得擺擂臺這樁事,我們南方人在近數十年來,只耳裡聽說過有這麼一回事,眼裡所見的不過是小說書上的擺擂,何曾見過真正擺擂的事呢!以霍義士的家傳絕藝,並震動遐邇的威名,又在上海這種輪軌交通,東洋第一繁盛的口岸,擺一個播臺,真是了不得的一件盛事!不過這事體甚大,關係更甚重要,所以庶白一聽得說,就想到紹介與三位會面,好大家商量一個辦法。」說畢坐下。
「譚承祖意猶未盡說道:『兄弟這時且把楊公萬興的軼事,也向諸位介紹一二樁。劉公在湘陰得名甚遲,直到四十六歲在南州將那和尚打敗,回來才享大名。至於楊公得名就很早,楊公的神力,可以說是天授。他少時從何人練武藝,練的是什麼功夫,此時都無須細說。因為古語說了的,七十二行,行行出狀元。無論練什麼功夫,只要拚得吃苦,沒有不能練成好手的。兄弟在小孩時代,就聽得楊公一樁替人爭草堆的事。那時湖南稍為荒僻點兒的州縣,多有沒地主的山場田地,那些山場田地何以會沒有地主的呢?因為經過天國之亂,凡是遭了兵燹的地方,居民多有逃避他鄉,或在中途離散,不能再歸鄉里的。因此沒主兒的山場田地,小所在任人佔領,無人爭論;惟有大山頭大荒畝,因為大家多明知無主,就有誰的力量大,能以武力佔據,這年就歸誰管業。像這種因爭據山場田地而相打的事,在當時是極平常的。這位楊公的族人,每年與他姓人為爭一處草堆,也不知曾打過多少次,及打傷多少人了。』」
話說彭庶白繼引李九之言說道:「劉才三隨即下床,吩咐廚房備辦酒菜,一面替這劉公接風,一面替自己賀喜。那場所教的徒弟,見師傅忽然起床,興高采烈的吩咐廚房辦酒菜。雖曾聽說是十多年前的徒弟來了,然因這位劉公在當時並沒有大聲名,一般徒弟都不知道他的能為怎樣。劉才三曾親眼看見劈碎石頭的本領,卻還不知道這種重拳法打在人身上怎樣。等到夜深時候,一般徒弟都睡著了,劉才三方對這劉公說道:『我聽說重拳法只能嚇人,實在打在人身上是不中用的。我也不曾學過重拳法,不知這話確也不確?』劉公道:『那有不能打人的道理!不過尋常人無論體魄如何堅強,也不能受重拳法一擊。會重拳法的,非到萬不得已,絕不敢拿著打人,並不是打在人身上不中用。』劉才三問道:『尋常人受不起,要什麼樣的人方受得起呢?』劉公道:『必須練過重拳法的人,或者是修道多年的人,方能閃避的了。』
「次日有兩個老婆子用竹床將土娼抬送回來,說是身體不快,須休養些時方好。問土娼昨夜的情形,土娼只是流淚哭泣。問了好幾遍,才說那外國人並不曾和他同睡,不知將什麼藥物,納入他陰|戶之內,陰|戶內自然流出水來。初流出來的,用一玻璃瓶貯了,再將藥納入,渾身都覺軟洋洋的;自知下面如走洩一般,流出來的白漿,又用一瓶玻璃瓶貯了。這次流了之後,人就昏迷過去,直至天明方醒,就用人抬送回來。這謠言一出,登時滿城人聲鼎沸,地痞雜在其中,向教堂蜂擁而去。幸虧外國人早已聞風躲了,只把教堂搗毀得片瓦無存。只是雖搗毀了教堂,然不曾打著外國教士。一時仍忿無所洩,都聲言慫恿洋人作惡的,全是吃教的中國人,非一個個拿來『點天燭』不可。
「我看那和尚眼露兇光,面呈殺氣,口裡雖說得好聽,心裡終難測度。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遂對和尚說道:『你既追趕我到此地,打算怎樣呢?』那和尚笑道:『隨便怎樣,只要領教你幾下。』我說定要動手,你先伸出手膀來,給我打三下,我再給你打三下何如?和尚說好。恰好路旁豎了一塊石碑,和尚即伸手膀擱在石碑上。我三拳打過,七八寸厚的石碑,都被打得炸裂了,崩了一大角,和尚的手膀上連紅也沒紅一點。
李九少爺也起身演說了一陣,無非恭維霍農二位為人,及擺擂臺的盛舉,惟最後聲明對擺擂臺所應進行的一切手續,願盡力從旁贊助。霍農二人都滿口稱謝。
「這些人聽了我的話,年紀老些兒的都沒話說,惟有那些年紀輕的人,一則也不知道劉天祿是誰,二則仗著人多勢大,不知道畏懼。而那時的湘陰知縣官,又是個膽量極小的,聽憑百姓鬧了這麼大半日,也不派一個人來彈壓,因此地痞流氓更無忌憚。兄弟雖大聲勸說,他們簡直不睬;有的去人家搶棉絮,有的去人家搶火油,其勢非將所拿來的教民,同點天燭不可。人多手眾,轉眼間被拿的教民,已有十多個了。
「所謂點天燭,便是用棉絮蘸了火油,將人捆綁包裹著豎立起來,用火點著,活活的燒死。一會兒已捉拿了一個,大家七手八腳的,忙著安排點天燭。這教民有妻室兒女,都跟在背後痛哭。這些人不但毫不憐惜,並抓著拳打腳踢。這個被拿的教民,還正在安排處死,不曾實行,那邊又拿著三四個來了;後面跟隨痛哭的老幼|男女更多。初起時我也沒出外探看,直到這時聽得老幼|男女痛哭之聲,始忍不住到外面瞧瞧。像這種暗無天日的行為,教我看了怎能忍受呢?當即站在高處對大眾搖手說道:『諸位不可下這毒手,他們犯了罪,國家自有法律,可將他們送官懲辦。點天燭的事太慘,萬萬使不得!我劉天祿今日得向諸位求情討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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