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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俠義英雄傳

作者:平江不肖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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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回 霍元甲表演迷蹤藝 柳惕安力救夜行人

第七十二回 霍元甲表演迷蹤藝 柳惕安力救夜行人

「那楊大毛本藏躲在鴉溪,此時他跑到大王廟去看戲,也是楊大毛合該出頭。當時木匠用扶梯木板在神殿上搭成一座臺,爬上臺去安放新匾;不知怎的木板不曾搭牢,兩個木匠立在上面,同時跌倒下來。人既跌下,那匾也跟著掉了下來,不偏不斜的正打在兩個木匠身上。木匠已經跌傷了,又加以匾壓,當即鮮血直冒,不省人事。婁元慶見跌傷了木匠,自然甚為著急,鴉溪沒有好外科醫生,竟是束手無策。婁元慶見廟中看戲及瞧熱鬧的人多,便當眾大聲說道:『無論何人,只要救好這兩個受傷的木匠,我當酬謝一百兩紋銀。』楊大毛在人叢中聽了,心想出頭自荐,又恐怕因此自投羅網。
霍元甲問農勁蓀道:「農爺認識這兩人麼?」農勁蓀道:「不認識,這必是聞名來拜訪的。不問他們來意如何,他既來訪,總以會面為是。」遂向那茶房說道:「請他們進來。」王子春見有客來便作辭去了。
班諾威說道:「我不曾學過中國的拳術,也不曾見過中國拳術家正式決鬥,勝負要如何分別,我還不知道。不過我那日見霍先生與姓趙的相打,連打三次,霍先生神氣非常安閒,應付非常自然,姓趙的就累得滿頭是汗,脫了衣服還喘個不止,有好幾次顯得手慌腳亂。霍先生的手掌,每次打到姓趙的身上,只輕輕的沾一下就收了回來;姓趙的手掌腳尖,卻一下也沾不到霍先生身上,這不是霍先生的本領,高強到十倍以上,斷不能打出這般現象。」霍元甲很吃驚似的對班諾威拱手笑道:「班先生的眼光真了得。」農勁蓀也跟著稱讚道:「即此一番觀察。就可想見班先生的拳術功夫,絕非尋常的拳術家可比,實可欽佩。」
農霍二人送出房門,恰好茶房引著羅顯時班諾威操著很生硬的中國話,迎著霍元甲問道:「先生不是霍大力士嗎?」霍元甲笑應道:「兄弟姓霍,名叫元甲,不叫大力士。」班諾威笑嘻嘻的伸手與霍元甲握手。又迎著農勁蓀說道:「我知道你是農先生,那日在張家花園聽農先生演說,佩服佩服!」說時也握了握手。
羅顯時道:「當時交手的情形,我也在場看的很明白,本來與班先生所觀察的相似。我之所以不相信有這種事,是因為覺得於情理不大相合。霍先生既擺下擋臺,當然免不了與人交手,平常交手尚是求勝不求敗,何況擺擂臺呢?我想霍先生如果是存心讓那姓趙的,姓趙的應該明白,即算第一次誤認霍先生的本領,趕不上他,第二次總應該明白,何以在臺下看的人,都看出霍先生的本領高過姓趙的十倍,而親自與霍先生交手的,倒不知道呢?豈不太奇怪嗎?」農勁蓀笑道:「在臺下看的,也不見得有多數人能看出來,能像班先生這樣有眼光的,休說外國人,就是中國人,能看出的也少。當時霍先生的高足劉君,尚且不曾看出,旁人就可想而知了。姓趙的年輕經驗少,加以心粗氣浮,只看他將要上臺時的情形,便可以知道他是一個渾人了。他不明白霍先生的用意,也無怪其然。若是換一個稍稍精明的人,何待打到第三次,只一交手便應知道自己的本領,相差太遠了。」
霍元甲道:「我這迷蹤藝最初是不是傳自道家,我不敢斷定,至於動作遲緩,及不用氣力,卻與太極拳是一個道理。迷蹤藝的好處,就在練時不用氣力,因為不用氣力,所以動作不能不遲緩。練架勢是體,和人廝打是用,練體時動作遲緩,練用時動作便能迅速。太極拳雖說傳自道家,但不能說不是和人廝打的拳術,不僅能和人廝打,練好了並是極好打人的拳術。」
「第二日早點後,忽遞進一張王子春的名片來,說是聞名專誠造訪。我迎出來,他一見面就向我叩頭說道:『昨天無狀的行為,請求恕罪。』我趁著去攙扶他的時候,有意在他的臂膊上摸了一下笑道:『我也久聞你的大名,知道你在關內外沒逢過對手,本領果是不差。』他那臂膊被我這一摸,也免不了和平常人一樣,半身都麻木得不能自如。只是他初時還竭力忍耐,臉上雖變了顏色,口裡卻勉強和我寒暄,過了一會,實在有些忍耐不住了,遂起身告辭。我說:『你怎麼剛來就走呢?我久聞你的大名,多時就想訪你談談;無奈不知尊寓在什麼地方,不能奉訪,難得今日肯賞光到舍下來,如何坐也不坐便走?』他到這時只好苦著臉說道:『我原知道昨天得罪了你,今日特來陪罪!你此刻把我半邊胳膊弄得麻木不仁了,使我一刻也難熬,教我如何能久坐呢?』
「我當時從朋友手中接了皮帽,心裡非常不安,暗想論武藝我不見得便敵不過他。但是我們的能為,與他不同道,像他這種手腳輕便,來去如飛的功夫,我們從來不大講究;加以我們的年紀老了,就是有上高的功夫,也不能和他這樣年輕的較量。他若以後再是找我胡鬧,我得想個方法對付他才好。這一頓晚飯,我糊裡糊塗的吃了,提心吊膽回到家中,一夜過去,卻不見再有什麼舉動。
「柳君聽了,忿然說道:『我就因為巡捕警察都不管,所以用得著我們來管,若是巡捕警察能管,便不與你我相干了。你在上海住得久,看得多,不覺得怎樣;我初見這種事,簡直覺得心痛,再也忍耐不住。你若不願意管,只管請便,我一個人也得管。』說著掉頭不顧,將去趕上那少婦。我這時甚悔不應該和柳君故意開玩笑,連忙拉住他的胳膊笑道:『這種事我豈有不管之理!休說還有你這樣好幫手在此,就是我一個人遇著也不能眼望著一個單身少婦,被一群流氓欺負,不去救援。不過我們得慎重,我們只有兩個人,流氓是越聚越多的;我們的目的,是在救這少婦出險,打不打流氓是沒有關係的。我們須不待流氓動手,擇一個好堵截的地方,先把這些流氓堵住,使少婦好脫身。』柳君自是贊成我的辦法,我們既決定了主意,便不敢和少婦相離太遠了。
「誰知楊大毛走後不到一個月,王刺蝟一日聽得有人說道:『楊大毛於今又回索倫來了,仍住在從前租的房屋裡面,又教那些徒弟練武藝。』王刺蝟不信道:『那有這種事?他回貴州家鄉去,此刻多半還不曾到家,如何便回索倫來?即算回了索倫,我父子自問待他不錯,沒有連信也不給我一個之理。』那人說道:『我也是覺得奇怪,曾親去打聽是什麼原因。後來才知道楊大毛那日從索倫動身,行不到四五百里路,便遇了一大幫鬍子,來劫他的行裝;他雖有本領打翻了好幾個鬍子,但是究竟寡不敵眾,結果僅逃出了性命,行裝騾子被劫了個乾淨,只落得一個光人。待回貴州去罷,一無盤纏,二無行李,怎能走得?待轉回來你家來罷,面子上實覺有些難為;所以只得回到原來租住的房子;仍以教武藝餬口。』王刺蝟聽了這話,跳起來問道:『這話是真的嗎?』那人說:『這是眼前的事,如何能說假話?』
二人正說話時,霍元甲忽聽得彭庶白的口音,在外面和人說話,連忙起身朝窗外望了一望,回頭對農勁蓀笑道:「那日開擂的時候,有一個少年拾起東海趙一隻皮靴,擲還東海趙,不偏不斜的正落在東海趙的頭頂上,使滿場的人都大笑起來;老彭認識那少年姓柳,我本想會會他,此刻老彭竟邀他同來了。」農勁蓀還沒答話,就見彭庶白率著一個長眉秀目的清俊少年進來,次第向霍農二人介紹。彭庶白並簡單述說自己和柳惕安相識的原因。
霍元甲搖頭笑道:「不見得。上海地方,是各種人才聚會之所,會武藝的人很多,我有何本領,能使他趕到上海來會面。」霍元甲陪著李存義等人談話,農勁蓀已和彭庶白將登報的廣告擬好,即晚送往各報館刊登。次日各報紙上雖已把這廣告登了出來,然霍元甲覺得這廣告登了出了,必有不曾看見的,這日仍非去擂臺上等候不可。不過在臺上等候了一日,不但沒有上臺來打擂的,連報名的也沒有。
說話時王子春已將衣服鞋襪穿好,忽有茶房擎了兩張名片進來,直遞給霍元甲道:「外面一個中國人,一個西洋人,口稱要會霍大力士。」農勁蓀聽說有西洋人來,連忙趨近霍元甲看名片,只見一個名片上印著英商嘉道洋行出口部買辦羅顯時,一張是嘉道洋行總理班諾威。
霍元甲笑問道:「怎麼你們在馬路上間行,能救一個少婦,究是怎麼一回事?」彭庶白笑道:「在上海這萬惡的地方,像這夜這種事,原是很平常的。不過昨夜我與柳君只有兩個人,對方約有四五十個莽漢,被柳君打的十分痛快。直到此刻,我想到當時的情形,就覺高興。所以願意說給兩位聽聽,也使兩位快活快活。」農勁蓀笑道:「說得這般慎重,益發使我www.hetubook.com.com歡喜聽了。我與四爺正覺寂寞,請說說開心的事正好。」
王子春見霍元甲舉手動腳都極遲緩,並且顯出毫無氣勁的樣子,而形式又不似北方最流行的太極拳,竟看不出有何好處。等霍元甲表演完了,忍不住問道:「我去年在北京看了太極拳,心裡已懷疑那不是學了和人廝打的拳術;後來向人打聽,才知道果然是由道家傳出來的,原是修道的一種方法,不是和人廝打的拳術。現在看霍先生的身手步法,雖與在北京所見的太極拳不同,然動作遲緩,及一點兒不用氣勁,似乎與太極拳一樣,不知是否也由道家傳出來的。」
「盛紹先沒法,只得順從柳君的意思,自己也不坐汽車,終日陪著柳君步行到各處遊覽,不是進酒館,便是進戲場。一連幾次之後,柳君又厭惡起來,昨日竟躲到舍間來,不敢回寓所去,恐怕盛紹先糾纏不清。昨日柳君在舍間吃了晚飯,我陪他去馬路上閒行,無意中倒救了一個少婦;窮源究委,這番救人的功德,要算是盛紹先的。」
「楊大毛既聽了這如赦旨一般的言語,即時出來見過婁元慶,扯開自己的褲腰,對準兩個木匠身上,灑了一泡尿,圍在殿上看的人,及婁元慶都非常詫異!說人已受傷要死了,如何還對他身上灑尿?楊大毛也不理會,一面灑尿,一面口中唸咒;一泡尿潮完,咒也唸畢。把腳在地上一跺,喝一聲起!兩個木匠登時如睡夢才醒一般,張開眼睛向四處望了一望,彷彿不覺得是曾受了傷的,一會兒就立起身來,繼續將匾上好。滿廟看熱鬧的人,無不稱奇道異。婁元慶更是賞識,不但行文去貴州銷案,並帶楊大毛到常德衙門裡,要保舉他做武官。楊大毛生成的異性,不情願做官,後來又犯了盜案,充軍充到關外。在關外十多年,也收了不少徒弟。
王子春聽了,似乎不大相信的神氣說道:「練的時候這麼遲緩,又不用力,何以和人廝打起來能迅速呢?並且練時不用力,氣力便不能增長,本來氣力大的人還好,倘若是這人本來沒有多大的氣力,不是練一輩子也沒有氣力增加嗎?沒有氣力,即算能迅速也推不動人,何況不迅速呢?」
「經過了好多日子,這日忽有人送了兩匹驃子,及王刺蝟給楊大毛備辦的行裝來。王刺蝟莫名其妙。楊大毛至此才說道:『我久已是一個無家可歸之人,於今又充軍到關外十多年了,還要回什麼家鄉呢?你父子待我雖好,究竟是不是真心,我不能不想出這個方法來試試。現在我知道你父子待我的真情了,我也不打算到旁的地方去了,就在你家終老。我還有些從來不願傳人的法術和武藝,安排盡我所有的傳給你兒子。你的年紀大了,有許多不能學,也不須學。』從此楊大毛就彷彿是王家的人,並五百兩銀子也還給王刺蝟。
「楊大毛有意要激怒王刺蝟,在未懸牌以前,就料到王刺蝟必有這一著,當即不慌不忙的笑問來人道:『你這話是誰教你來說的?』來人自然把王刺蝟的名字提出來。楊大毛故意裝出很詫異的神氣說道:『這地方還有王某來說話的份兒嗎?請你回去對他說:他倘若是一個好漢,他教我退了徒弟,取了招牌,我一定照辦。不過他也得即日把所做的燒鍋買賣收歇,他不收歇,便算不了好漢。他自己知道要吃飯,卻不許人家吃飯,這還算得是好漢嗎?』王刺蝟打發去的人,自然不敢爭辯,回來還添枝帶葉的說了一個詳盡。王刺蝟聽了如火上澆油,立時就要率領得力的黨羽,前去與楊大毛見個高下。
「四爺看奇也不奇?我一走進那朋友的大門,就見我那朋友手中拿著一頂皮煖帽,在客廳上立著,望著煖帽出神。那皮帽的毛色形式,我一落眼,便能看出是我的,如何一會兒就到了他手中呢?我那朋友一見我進門,立時迎上來笑問道:『你為什麼在這麼冷的天氣,不戴著皮帽出門,卻打發人先將皮帽送到我這裡來呢?』我說:『那有這麼回事!也不知是誰和我開這玩笑。』我接著將剛才在胡同裡失去皮帽的情形,對朋友說了,並問朋友送皮帽來的是怎麼樣的人?那朋友說出送皮帽人的模樣;又是那個王子春。王子春拿著帽子對我朋友說:『敝老師承你請吃晚飯,一會兒便來,特地打發我先把這皮帽送來。』說罷將皮帽交了匆匆就走。
彭庶白將柳惕安這種性情說給霍農二人聽道:「上海最闊的盛紹先大少爺,因知道柳君是個了不得的人物,有心想結交,每天把汽車開到棋盤街柳君寓所門口停著,聽憑柳君坐著兜圈子或拜客。偏遇著柳君是一個最慈心的人,他說汽車在人多的馬路上橫衝直撞,動輒把人家的性命撞掉,是一件極不祥的東西,稍具天良的絕不肯乘坐。盛紹先說:『多少外國闊人,出門多是用汽車代步,這是文明國的交通利器,如何乘坐不得。』柳君聽了怫然說道:『馬路上步行的中國人多,外國人從來不把中國人的性命放在眼裡,只圖一己舒服,當然不妨乘坐汽車。我天生了一對腿,是給我走路的,用不著坐這殺人的東西。』
「那少婦邊走邊回頭看那些流氓,顯出很驚慌的樣子,喜得是一雙天足,還走動得快,急往前行走。看他走路的方向,好像是上北車站去的。走不到十多分鐘的工夫,將近一條小河,河上有一條小木橋。少婦走近橋頭,我便拉柳君一下道:『這地方最好沒有了,我們先搶上橋去罷!』柳君的身法真快,一聽我這話,簡直比射箭還快,只見影兒一晃,他已直立在橋中間,翻身面朝來路站著;緊跟在少婦背後的幾個強霸流氓,忽然見橋頭有柳君從空飛下,將他們去路截住,獨放少婦走過這橋去了,只氣的拚命撞上去。
「他躊躇了一會說道:『歷代相傳的規矩,既是同門的師兄弟都能遵守,我沒有不能遵守之理,就只三年不能離開左右,是辦不到的。因為我這番進關來,我老師限我一年之內,得回索倫去;倘承你的情,肯收我做徒弟,只能盡兩三個月的時間,把所有的法門學會,自去下功夫練習。』我問他老師是誰?為什麼限他一年回去?他說他老師姓楊,人都稱他為楊大毛,原籍是貴州人。不但武藝好,法術也極高深。北方人知道楊大毛聲名的不多,南方人提起楊大毛三字,不知道的卻極少。我問他道:『楊大毛既是南方貴州人,你家在關外索倫,如何能拜他為師的呢?』他聽了遲疑不肯說,我當時也不便再三追問,談了一會兒就作辭去了。
王子春問道:「這是什麼道理?」霍元甲道:「這道理很容易明白。平日練拳用氣力,在練的時候,氣力必專注一方,不是拳頭,便是腳尖,或肩或肘、或臂臀或膝,除了這些有限的地方而外,如胸腹背心胳膊等處,都是氣力所不能到的。我家迷蹤藝,在練的時候不用氣力,便無所謂專注一方,平時力不專注,用時才能隨處都有,沒有氣力不能到的地方。」王子春此時在房中行走著,覺得兩腳尖脹痛得越發厲害了,並沒有氣力,支不住全身,只好坐下來紅著臉說道:「霍先生說我兩腿受傷,我初不相信,此刻脹痛得很厲害,覺得軟弱無力,恐怕真是傷了,請霍先生替我瞧瞧罷。」
霍元甲道:「老哥所慮的確有見識,不過我一則相信外國人素重信用;二則我和奧比音訂約,不僅是一紙空文,兩方都憑了律師並殷實舖保,倘若逾期不到,得受五百兩銀子的罰金。外國人對我們中國人,什麼也瞧不起,如何肯在中國人面前示弱?悔約這一層,似乎可以不慮。」王子春點頭笑道:「最好外國人不悔約,如果悔約,也更可見霍先生的威風了。」農勁蓀道:「可惜我們早沒慮到這一層,於今擂臺已經擺好,廣告亦已登出,實無方法可以挽回了。好在自開臺日起,直到此刻,僅有東海趙一個人上臺交手;這幾日因無人前來報名,擂登雖設,也就等於不設了。」
話說李存義見彭庶白問那後生並不曾與張三會面,何以說已領教過了的話,即笑答道:「這話不但老兄聽了是這麼問,當時立在旁邊看的人,也多是這麼問。他指著燒壞了的大褂說道:『這便是張三放火燒的,我敵不過他,只得走了。』」那後生走了之後,有人將這些情形,告知醉鬼張三,並問張三如何放火燒他的藍布大褂。張三倒愕然說道:「我三日三夜不敢出門,何嘗有放火燒他藍褂的事。」有人問張三何以這麼怕那後生,張三卻搖頭不肯說。
王子春的身量不高,要向霍元甲頸項下踢去,身體自然非騰空不可;身體既經騰空,便受不了很大的震動。只震得全身如被拋擲,喜得桌椅早經移到房外,不然這一跤必跌在桌角上,www.hetubook.com.com難免不碰傷筋骨。因跌在地板上,剛一著地,就想跳了起來;不料霍元甲本是立著不動的,此時卻動的意外的迅速,不待王子春跳起,已翻身伸手將王子春的胳膊捉住,一把提了起來,一面向立在房門看的劉震聲說道:「快端椅子進來給王先生坐罷,恐怕王先生的腿,已受了一點兒輕傷,站立不得。」
霍元甲當下介紹農勁蓀與王子春相見,兩下自免不了有一番仰慕的客氣話。王子春坐定後說道:「霍先生既與外國人訂約比賽,何以不等待比賽後再擺擂臺?」農勁蓀接著答道:「因此刻距所約比賽的期還很遠,霍先生為想多結識海內武藝高的人物,好對國家做一番事業,所以趁著比賽沒有到期的時候,擺設這個擂臺。」
彭庶白道:「我們昨夜在小廣寒書場裡聽了一陣書,不知不覺的到了十二點多鐘,天又正下著小雨,街上行人稀少,街車也不見一輛。柳君堅執不肯先回寓所,要送我步行回家,我因他盛情難卻,便並肩旋說旋走。在大新街忽發見一個身穿青素緞衣的少婦,苗條身材,面貌生得很嬌美,右手提一隻不到一尺長的小皮包,顯得非常沉重;左手提著一個更大的衣包,邊走邊叫街車,一聽便知道不是下江口音,並且不是常在街上叫車的。這時我們都叫不到車,這女子自然也叫不著。他不叫這一陣倒好了,只因叫的不是下江口音,又不是平常的叫法,反惹得那街上幾條弄堂裡的流氓注了意。大家跑出來一看,見是這般單身一個少婦,兩手提的雖看不出是什麼,然就他身上的裝束,及皮包沉重的模樣,都可以看得出是可擾之東。那些流氓從那裡得到這種機會,一個個正如蒼蠅見血,半點也不肯放鬆。
王子春走了幾步,對著霍元甲撲翻身軀便拜。霍元甲連忙扶起笑道:「老哥為何忽然行此大禮?」王子春道:「我明知先生不能收異姓徒弟,只是方才農先生曾說已經寫信回家鄉去,徵求貴家族的同意;如果貴家族回信允許收異姓徒弟了,那時必得首先收我這徒弟。」霍元甲道:「我歷來存心,恨不得全中國人,個個都會武藝。我族人允許之後,無論何人,我都歡迎在一塊兒練習,何況老哥已有這麼好的根柢。」
「王刺蝟帶了幾個黨羽,殺氣騰騰的跑到楊大毛家裡去,楊大毛吸鴉片煙,此時正獨自橫躺在土坑上過迷癮。他有幾個徒弟,在院子裡練武藝,王刺蝟率黨羽闖進大門,楊大毛的徒弟一見就知道來意不善;剛待問王刺蝟來幹什麼,王刺蝟已圓睜兩眼大喝道:『好大膽的囚徒,到我索倫來教武藝,敢目空一切,叫他出來會我!』楊大毛的徒弟到裡面打了一轉,出來說道:『我老師在裡面吸大煙,你有事要見他,請到裡面去。』
他以為霍元甲既不回顧,從背後下手,必比較正面安全。他的腳下功夫最好,即飛起右腿,向霍元甲脊操下踢去。霍元甲似乎不知道,絕不躲閃,一腳踢個正著,彷彿是踢在一大包棉花上,又像是踢在氣泡上,原是又空又軟的。不過在腳尖踢著的時候,微覺震動了一下,當時也不介意;接連又對準頸項下踢第二腳,這回震動的力量就大了。
「我聽了哈哈笑道:『不是我李存義無端對來訪的朋友無禮,委實因你老哥的本領太高,又歡喜和人開玩笑;我昨天既經領教過了,今日見面,使我不得不事先防範。你這半邊臂膊麻木不仁的毛病,由我診治,立時可好;若出外找別人診治,至少也得半年,方能復原。』我隨即在他臂膊上又摸了一下,他喜得跳起來說道:『我山遙水遠的跑到北京來,心心念念就想學這種武藝。我知道你的把兄弟翠花劉,武藝了得,費了許多氣力去拜他為師,奈他堅執不肯收我這徒弟;後來我向各處打聽,翠花劉不但不肯收徒弟,無論何人去拜他為師,他一概不收,至今並無一個徒弟。他既是這般的性格,我也就不能怪他了。我知道你從來收徒弟,雖選擇得很嚴,但是不似翠花劉那般固執不肯收受,所以今日特來拜師。』
「這三兄弟出世以後,長得極快,七八歲的時候,就和大人一般高大,並且勇猛異常。到了二十多歲的時候,適逢苗子作亂,漢兵連打幾回敗仗,楊氏三兄弟便去投軍,居然把苗亂平了。當時的統兵大員,將楊氏三兄弟平苗的功績,奏知宋徽宗,宋徽宗傳旨三兄弟進京晉見。三兄弟的儀表,本極魁偉,又都有萬夫不當之勇,便有小人在徽宗面前進讒言:說楊氏三兄弟這般驍勇善戰,十多萬苗兵造反,他三人居然能把苗兵打敗,倘若他三兄弟造起反來,朝廷卻把何人去平他們呢?徽宗也是一個昏庸之主,竟聽信了這些讒言,賜他三兄弟一罈藥酒,教他們將酒帶回家中,集合全家的人同飲。他們興高采烈的帶了那罈酒回家,行到鴉溪地方,這日恰是小暑節,他三兄弟忽想喝酒,就在鴉溪開罈同飲。也是他楊家的族人不該送命,他三兄弟喝了這酒,立時腸肚爆裂,都中毒而死。
「王子春這時雖年小,也跟著父親練習。王刺蝟生性本來豪爽,加以心想楊大毛傳授他的絕技,款待楊大毛之誠懇,正和孝順兒子伺候父母一樣;楊大毛也盡心竭力的教他父子,於是不間斷的教了一年半。這日楊大毛忽然對王刺蝟說道:『我充軍到關外已有十多年了,無時不想回貴川家鄉地方去看看。我現在已決計悄悄的回家去走一遭,那怕與家裡人見一面就死也甘心,不知你父子能為我備辦行裝麼?」王刺蝟原是一個疏財仗義的人,平常對於一面不相識的人,只要去向他告幫,他尚且盡力相助,何況楊大毛是他父子的師傅呢!自然絕不躊躇的一口答應。除替楊大毛備辦了行裝之外,還送了五百兩銀子,兩匹能日行三四百里的騾子,一匹馱行裝,一匹給楊大毛乘坐。又辦了極豐盛的酒席,與楊大毛餿行。以為楊大毛此番回貴川去,斷不能再到關外來,因此王刺蝟父子二人直送了幾十里,才各灑淚而別。
「王刺蝟也不說什麼,帶了王子春就跑到楊大毛所住的地方來。果見楊大毛依然躺在土坑上吸大煙。王刺蝟忙上前說道:『楊老師也太瞧不起我父子了,怎的回了索倫,連信也不給我一個?』楊大毛說:『我這回實在太丟人了,沒有臉再到你家去,那裡是瞧不起你父子。』王刺蝟問了問被劫的情形道:『吉林的鬍子,連官軍都沒奈何,老師單身一個人被劫去了行李,誰也不能說是丟人的事。』當時王刺蝟父子又把楊大毛接到家中,款待比從前益發周到。
霍元甲將房中的桌椅,移出房外,騰出房間來,對王子春拱了拱手笑道:「老哥要瞧迷蹤藝的用法,便不可存心客氣,不妨儘力量向我出手。就是我一時疏忽,被老哥傷了,也絕不能怪老哥的拳太重。和老哥打過之後,我再把迷蹤藝的用法,說給老哥聽。」王子春耳裡雖聽了霍元甲的話,心裡卻懷疑霍元甲的手段,恐怕是和李存義一樣,也用點穴的方法,將他點得不能施展。不住的暗中計算應如何打法,方不致一沾身就麻木得不能動彈。借著紮褲腳緊腰帶的工夫,打定了主意,也對霍元甲及在旁看的人都拱了拱手道:「請霍先生及諸位原諒我是誠心想學武藝,不是想見高下。」說罷便動起手來。
王子春很謙遜的說道:「晚輩生長邊僻之邦,久慕關內繁華,並久聞關內的人才輩出,特地來關內遊覽。到北京以後,才知道歷代帝王建都之地,固是不同,本領高強的,隨處多有。聞霍先生住在天津,晚輩便到天津拜訪,迄到淮慶藥棧打聽,方知道為約期與外國大力士比賽,已動身到上海來了。我想與外國大力士比賽的事,是不容易看到的,我既到了關內,這種機會,豈可錯過,所以又趕到上海來。這幾日因遇了幾個同鄉,拉著我到各處遊玩,直至今日才得脫離他們的包圍到這裡來。」
「他在鴉溪有一個相契的朋友,知道他的心事,遂出面對婁元慶說道:『現在有一個最會醫傷的人在這裡,能治好這兩個木匠的傷;他並不要錢,不過他是貴州人,在貴州曾犯了案子,逃走到鴉溪來,不敢露面。若是軍門肯加恩敉他的罪,他立時便能將兩木匠的傷治好。』婁元慶問在貴州犯的什麼案件?這朋友說,被人誣攀犯了盜案。婁元慶是一個粗人,滿口答應,只要不是謀反叛逆的大罪,不問是什麼大案子,都可以行文到貴州去,將案註銷。
霍元甲道:「老哥這番心思錯了,老哥要知道我到上海來擺擂臺,絲毫沒有沽名釣譽的心思在內;一片至誠心是要借此結識海內英雄,絕不是要和人爭強鬥勝。老哥想玩幾下,方才農爺說的,去張家花園和在此地確是一樣。這裡地方太小,m.hetubook.com.com動起手來,彼此多不好施展。」王子春道:「話雖如此,我始終不敢到臺上與先生動手,我並不是恐怕打輸了失面子;像我這樣後生小子,本來沒有什麼聲名,不問和誰打輸了都算不了什麼,何況是和名震全國的霍先生打呢?打敗了也很榮耀。不過我心裡若不欽佩霍先生,或是不曾和霍先生會過面,未嘗不可以上臺去玩玩,現在是無論如何,斷不敢上臺與霍先生動手。」
「柳君在橋上一跺腳喝道:『誰敢過去!』那幾個流氓見柳君形象並不兇惡,斯文人模樣,以為幾個人齊衝上來,必能衝過去。誰知衝在前面的一個,被柳君一手抓住頂心髮,正和抓小雞一樣,提起來往河中便摔。那時河中並沒有水,只有一兩尺深的爛泥,流氓被摔在爛泥裡,半晌掙扎不起來。第二個不識趣的流氓,想不到柳君的手段這般毒辣,打算趁柳君立在橋左邊的時候,從右邊跑過去,不提防柳君手快,攔腰一把拖過來,雙手舉起,對準還立在橋頭下的幾十個流氓摔去,這一下被摔倒的,足有十多個。不過柳君雙手舉起那流氓的時候,已有三四個乘機衝過橋去了,不顧一切的放開腳步去追那少婦!那少婦已是提心吊膽的逃走,忽聽得背後有追趕的腳步聲,只急得一路向前奔跑,一路大喊救命!」
霍元甲點頭笑道:「這當看兩邊武藝的高下怎樣。如果兩人武藝高下相等,要打翻一個,自是都不容易,能分勝負,自然有強弱。我方才這番妄自誇大的話,是對於武藝不甚高明的,才可以做到。像老哥這樣好手,在關內關外也不知打過了多少名人,自然又當別論。」
「一個南方的配軍,居然敢到關外懸牌教武藝,儘管他親自登門去拜訪有聲望的,怎免得有人前去與他較量。不過經了許多次的比賽,都被楊大毛佔了勝利,威名傳了出去,也就有人送子弟跟楊大毛學習。有幾個給楊大毛打敗了的把式,心裡氣忿不服,知道楊大毛獨不曾去拜訪王刺蝟,便跑到王刺蝟跟前進讒。王刺蝟既是稱霸索倫的人物,自是有些心高氣傲;見楊大毛到索倫教武藝,名望資格在他以下的,都去拜訪了,獨不來拜訪他,已是按不住一把無名火;無禁得加上許多人的挑撥,遂打發人去通知楊大毛道:『這索倫地方是關外的,不是貴州所管轄的,不許貴州人在此地教武藝,限三天以內離開索倫;如三天以內不能離開,本日就得把所收成的徒弟退了,把所懸教武藝的招牌取了。』
農勁蓀接著說道:「霍先生從來對於這種祖傳的家規,極不贊成。因他既抱著提倡中國武術的志願,便不能和前人一樣,不把迷蹤藝傳給異姓人;不過這事與霍家族人的關係很大,不能由霍先生個人作主,擅自傳給異姓人,須先徵求族長的同意。我已與霍先生商量過多次,並已寫信去靜海縣,如經族人同意之後,不但可以收異姓徒弟,或者辦一個武術專門學校,亦未可知。」王子春道:「霍先生不能獨自破壞歷代的家規,我也不勉強說要拜師的話;不過我特地從天津到此地來,為的就是要見霍先生,不知能不能把迷縱藝的拳法,使一點兒給我開一開眼界?」霍元甲笑道:「這有何不可?不過這地方太小,只能隨便玩玩。」說著起身脫了長袍,來回使動了幾手拳腳。
霍元甲道:「我們提防了他這一著,便不要緊了。我兩人明日到他洋行裡去,他不要求較量便罷,若真個要求較量,我就說:現在擺設了擂臺在張家花園,各報都登了廣告,歡迎全世界的武術家來打,請到臺上去較量罷!今日我是來赴歡迎會的,不是來打架的。是這麼回答他,看他還有什麼方法來試我的本領。」
「當時我兩人本與那少婦相離不近,那些流氓知道不是一路的,也沒把我們放在眼裡,只緊緊的跟著那少婦背後行走,那種鬼鬼祟祟的情形,落在我們眼裡如何不知道呢!柳君悄悄的對我說道:『我看這些東西對待這女子,簡直和我那夜所遇的情形一樣。』我點頭道:『只怕這女子不能和你一樣,將這些東西打個落花流水。』柳君笑道:『這些東西倒楣,湊巧遇了你我兩人,那怕此去是龍潭虎穴,我兩人也得暗中保護這女子;不送這女子到平安的所在,你也不要回家,不知你的意思怎樣?』我此時故意說道:『上海這種欺負單身人的事很多,負有地方治安責任的巡捕警察,尚且管不了,我兩人恐怕不能管這些閒事。』
王子春連忙起身拱手說道:「我實在是領教的意思。一上臺對敵,便是存心爭勝負了;我若有打擂意,霍先生的擂臺,已開張了好幾日,我何必一再上這裡來?直截了當的到張家花園去,豈不甚好?」
「王刺蝟便大踏步往裡走,見楊大毛還躺在炕上不動,不由得更加生氣;也懶得多說,跑上前打算拖住楊大毛的雙腳,往地下便摜。想不到剛將腳握住,只覺得掌心受了一陣震動,身體不由自主的騰空跳了起來。幸始王刺蝟自己的本領不弱,身體雖騰空跳起,但是仍能兩足落地,身法不亂。定了定神再看坑上,只見握著的煙具,並不見楊大毛的蹤影了。王刺蝟自然覺得可怪,回頭向房中四處張望,還是不見,乃問同來的道:『你們看見那囚徒逃到那裡去了?』大家都東張西望的說不曾見他出房門,說不定藏在土炕裡面去了。
霍元甲一連等了五日,不見有一個人來報名,心中好生焦急。他所焦急的,是為既沒人來報名打擋,便不能發賣入場券,一文錢收入沒有;而擂臺的佈置及租金,辦事人的薪水,自己師徒與農勁蓀的旅費,在在需款,幸賴第一日的收入不少,對種種費用,還可支持。只是霍元甲的家庭情況,前集書中已經說過,就為借給胡震澤一萬串錢,不曾歸還,自家兄弟對他嗔有煩言!他這番擺擂臺發賣入場券,也未嘗不想多賣些錢,好彌補那一萬串錢的虧空。想不到第一日過去,接連五日無人來打,他心中如何不焦急呢?
霍元甲問道:「外國人有不有什麼毒藥,可以下在飲食裡面,使人吃了沒有精神氣力,或至患病不能動彈麼?」農勁蓀道:「這倒不曾聽人說過有這種毒藥,我只聽得學西醫的朋友說過,凡是毒藥,不論其性劇烈與否,氣味必是很重的;一到鼻端就覺得有一種很大的刺|激性,除趁人病了服藥的機會,將毒藥放在藥水裡面,便不容易使人入口。若放在平常飲食品裡面,是不能沒有惡劣的顏色,及惡劣氣味的。四爺顧慮嘉道洋行將有這不法的舉動,我料尚不致有這麼毒辣,總之我們隨處留心罷了。」
「我迷蹤藝也極注重氣勁,不過所注重的,不是兩膀有幾百斤的氣力,也不是兩腿能踢動多重的砂包;只專心練習瞧出人家何等破綻,便應如何出手,打在人家什麼地方,使用若干氣勁,方能將人打倒,氣勁斷不使用在無用之處。譬如一個人在黑暗地方行走,要捉弄他的人,只須用一條小指粗細的麻繩,將他的腳一絆,就能把他絆跌一個觔斗;這小指粗細的麻繩,能有多大氣力,何以能把人絆跌一個觔斗呢?這就是利用他一心只顧向前行走,不曾顧到腳下的破綻,而使用氣勁得法的緣故。假使這麻繩提的太高,絆在腰上或大腿上,無論如何也不能把人絆倒。照這樣看來,可見打人不在氣勁大,全在使用得法。練迷蹤藝的打人,簡直是教人自己打自己,那裡用得著什麼氣勁?」
「王子春一心從楊大毛練了好幾年,雖尚不及楊大毛的功夫老到,但是在關外除楊大毛外,沒有是他對手的了。此番是王子春定要到關內遊覽遊覽,想借此好多結識關內的好漢。從索倫一路到北京,沿途訪問,只要是有點兒聲名的人物,他都得去拜會拜會。被他打敗,及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上的,也不知有多少。他見鳳春老弟,還是進關以來,第一次遭逢敵手;現在他也到上海來,說不定是專為你霍四爺來的。」
「我因知道四爺的性格,自庚子聯軍入京以後,心中便厭惡外國人,即此番耗費多少銀錢,耽擺多少時日,也就是為不服這口氣。所以一聽羅顯時說出歡迎的話,便設詞推卻。不料四爺被班諾威一陣話說的答應了,於今既已答應了他,明日只好按時前去。那王小乙說我們不應該先擺擂臺後比賽的話,確有見地。我只虞奧比音因不知道四爺的本領怎樣,恐怕臨時比不過四爺,無法挽救,所以先託這班諾威和四爺試試;而這班諾或又不敢公然跳上擂臺,與四爺見個高下,便託詞開歡迎會,等我們到了他那洋行,再要求和四爺較量。」
「王子春的父親,原是關外有名的鬍子,綽號叫做王刺蝟,就是形容他武藝好,身材又矮小,和人動手打起來,他遍身和有刺的一樣,沾著便痛不可當。在索倫稱霸一方,沒人敢惹。開設了幾處燒鍋店,所結識的綠林好漢極多。楊大毛也聞王刺蝟的名,有心想結識,只因自己是一個充軍到關外的人,又無人介紹,恐怕王刺蝟瞧他不起。他到索倫以後,便不去拜訪王刺蝟,卻租借了幾間房屋,懸牌教起武藝來。凡是在索倫略有聲望,及稍會武藝的人,楊大毛一一前去拜訪,並說出因充軍到關外,為生計所逼,只得憑教武藝以資餬口的意思來,惟不去訪王刺蝟。https://m.hetubook.com.com
農勁蓀道:「我不敢胡亂疑心他有什麼惡意。但是這班諾威是個英國人,四爺現在正因和他英國大力士訂約比賽,擺這擂臺,他豈有不知之理?他們外國人比中國人不同,愛國心最重,無論英法德美各國,都是一樣;只要是同國人被外國人欺侮了,沒有袖手旁觀不去幫助的。此刻雖還不曾與奧比音比賽過,不知將來誰勝誰敗?只是雙方既經簽訂賭賽之約,他英國人絕不願意四爺打勝,是毫無疑義的。氣量小些兒的英國人,甚至對四爺發生惡感。
霍元甲聽到這裡著急道:「柳君在橋上打流氓的時候,難道你遠遠的立著旁觀嗎?怎麼讓流氓衝過橋去了的呢?」
霍元甲喜道:「不用如此客氣,老哥想和我走兩趟好極了,就請明日或後日到張家花園去,我一定先在那裡恭候老哥。」王子春搖頭道:「我豈敢上臺打擂,我是想就在此地求先生指教。」農勁蓀接著說道:「去張家花園也和在此地一樣。久聞老哥高來高去的本領了得,這種本領在南方是極稀罕,正不妨借著打擂在臺上顯露一番。常言人的名兒,樹的影兒,留一點聲名在上海,也不枉老哥萬里跋涉,辛苦這一遭。」
霍元甲點頭道:「這種傷沒有妨礙,是因一部份氣血皆不流通的緣故,用酒一推拿,立時可好。」隨叫茶房買了一杯高粱酒來,教子春將鞋襪脫了,只見兩腳自腳尖以上,直到膝蓋都腫了,右腳腫的更大。霍元甲一面用手蘸了酒推拿,一面指著右腳說道:「這是踢在我脊梁下的一腳,因你踢時站在地下,一時退讓不及,完全受了我的回敬。這左腳踢在我頸項下,踢時全身懸空,雖跌了幾尺遠近,受傷卻輕微些,即此也可以看出老哥腳下的功夫了得。若是腳下功夫不甚高強的,第一腳就站立不牢,不能有第二腳踢出來了。」王子春聽了,五體投地的佩服。說也奇怪,兩腳正在又腫又痛,經霍元甲推拿不到一刻鐘,看看恢復了原狀,霍元甲教王子春起身走幾步試試。
霍元甲對農勁蓀笑道:「看不出這外國人倒很有眼力,居然能看出我與東海趙交手的真假來。我想這人在英國拳術家當中,雖算不了極好的,也可算一個極細心的了。農爺看他明日的歡迎會,含了什麼不好的意思在內沒有?」
羅顯時也與農霍二人握了手說道:「班先生也是英國一個最喜研究體育的人,拳術在英國很負聲望。近年來雖在上海經商,然對於體育拳術,仍是不斷的練習;凡是世界有名的體育家或拳術家,無論是何國的,到上海來了,他無不去拜訪,及開會歡迎的。
農勁蓀點頭道:「當然是這麼回答他,不過我們這種提防,只算格外的小心罷了。我們既憑律師保人簽訂了條約,他英國人就明知道四爺的本領比奧比音高強,除卻自願出五百兩銀子的罰金,臨時不到外,沒有反悔的方法。如果班諾威是要借這歡迎會,要求和四爺比較,在他洋行與在擂臺,總是一樣;在他洋行可以推到擂臺,到擂臺就無可推諉了,其結果不是一般嗎?」
羅顯時道:「班先生今日邀兄弟奉訪霍先生的意思,是因誠心佩服霍先生的本領,準備明天下午四點鐘,在敝行開一個歡迎會,歡迎霍先生和農先生枉駕去談談;不知明日下午四點鐘以後,有沒有別處的宴會?如與別處的時間衝突,就隨霍先生約定時間也好。」
「死後地方人感他兄弟平苗之功,建了這大王廟,塑了他三兄弟的像供著,從來非常靈異。每次苗子叛變,凡是帶兵平苗的官員,都得到大王廟虔誠致祭,並得請大王的神旗,隨軍行走。三個大王的旗色,各自不同,大大王的是白旗,二大王的是紅旗,三大王的是黑旗;請旗的在神前禱告,用卦問是幾大王同去,若是請了白旗,就很吉利,這番出兵,必不待接仗,苗子便可平服。請了紅旗,就有打仗,但沒有劇戰。如請了黑旗,定有幾場惡戰。因為鴉溪的大王廟有這般靈異,於是貴州四川雲南幾省地方,有苗子的所在,多建了大王廟。數百年來,凡遇苗亂,統兵無有不親自到大王廟行香致祭的。
因為各報紙的本埠新聞上,記載昨日與東海趙較量的情形,非常詳細;霍元甲的神威,躍然紙上!有些想去打擂的人,看了這種新聞,也就不敢輕於嘗試了。還有昨日在場親眼看了的,走出場來都添枝帶葉的向人傳說,簡直說得霍元甲的武藝,便是天兵天將也敵不過。這種宣傳,也能嚇退不少的人。所以自東海趙失敗以後,直到一月期滿收擂,沒有第二個人來打擂。
「這時王子春才有十歲,已跟著他父親練過五年拳腳功夫了,見他父親這般生氣,要去和楊大毛相拚,便對他父親說道:『依我看楊大毛到索倫來的舉動,簡直是安心要激怒父親。據曾去和他打過的人說,他那身手快的如狂風驟雨,不要說還手,便想躲閃招架也來不及,父親何苦前去與他相打。』王刺蝟那裡肯信呢。忿然說:『我在索倫稱霸二十年了,一雙拳頭也不知打過了多少好漢。他的本領如果比我好,我拜他為師便了,打一打有什麼要緊。』王子春當然不敢再說。
王子春聽了,那裡相信,連忙掙脫霍元甲的手說道:「不妨不妨,腿倒還好,不曾受傷。」說時劉震聲已將靠椅端進,送到王子春跟前,王子春還打算不坐,然此時已覺得兩腳尖有點兒脹痛了,故意一面在房中行走著,一面說道:「我此番真不枉來上海走這一遭,得親自領教了霍先生這種使人意想不到的武藝。我幾歲的時候,就聽得老輩子談三國演義,說趙子龍一身都是膽,我看一上先生的武藝,可以說是一身都是手。不知這種武藝,是如何操練成功的?」
「正在這時候,王刺蝟忽覺著自己頭頂上,被人拍了一巴掌,驚得抬頭看時,原來楊大毛將背緊貼在天花板上,面朝地,笑嘻嘻的望著王刺蝟道:『你這一點點能為,也太可憐了。我的拳頭,不打無能之輩,勸你且回家去,從師苦練三年,再來見我;或者有和我走幾合的能耐,此時相差太遠!我如何忍心下手打你。』好一個王刺蝟,真不失為英雄本色,打不過便立時認輸,對楊大毛招手道:『你下來,我已佩服你了,我就拜你為師何如?』楊大毛翻身落下地來,就和一片秋葉墮下一樣,毫無聲息。這種本領,王刺蝟雖結識得不少的綠林豪傑,卻不曾見過。當時就拜楊大毛為師,十分殷勤的把楊大毛迎接到家中。
第六日他正和農勁蓀研究,應如何登廣告,方可激怒中外武術家前來打擂,茶房忽送了張名片進來,霍元甲一看是王子春三字,喜的跳起來連聲說請。農勁蓀也看了看名片笑問道:「四爺何以見他來這麼歡喜?」霍元甲笑道:「我們不是正著急沒人來打擂嗎?這人年輕,本領又不弱;我這幾日,每日望他來,並希望他找我動手,我就慫恿他到擂臺上去,豈不甚好。」農勁蓀還不曾回答,茶房已引著一個衣服華麗,容儀俊秀的少年進來。霍元甲忙迎著握手說道:「日前承枉駕失迎,很對不起。因老哥不曾留下地址,不知尊寓何處,不能奉訪,心裡時刻放不下;難得老哥今日下降,可算是我緣分不淺。」
農勁蓀道:「今日既承二位枉顧,兄弟和霍先生自應前往貴行奉看,我以為班先生不須這般客氣,用不著開什麼歡迎會,因此不必約定時間。霍先生是一個生性極爽直的人,生平最歡喜結交會武藝的人,像班先生這樣外國的拳術家,尤願竭誠交接,但不可拘泥形式。」班諾威道:「我與霍先生不是同國人,又是初次相交,非正式開會歡迎,不足以表示我欽佩的誠意。這次歡迎以後,隨時請到敝行來玩,就用不著再鬧客氣了。明日午後若無他處宴會,四點鐘時,決請兩位到敝行來。」霍元甲見班諾威說的很誠懇,只得答應按時前去。班諾威見霍元甲答應了,才欣然稱謝,起身與農霍二人握手告別而去。
王子春道:「和-圖-書聽說外國人最講信用,或者沒有妨礙,若是約了和中國人比,那麼在未比以前,霍先生便不宜把本領十分顯露出來。恐怕他臨時悔約。像霍先生這樣擺擂臺,任人來打,訂約比賽的人本身雖不便前來試打,然儘可以請託會武藝的人,上臺試打一番。因為上臺打擂的人,不妨隨口報一假姓名,就打輸了於名譽沒有關係。至於訂約比賽,輸了不但損害名譽,並且還得賠錢。在霍先生這方面,當然自己知道有十成的把握,用不著想方法去試探那外國大力士的本領如何,那外國大力士不見得也和霍先生一般的意思。」
「次日他又到我家來,要求我介紹他,去拜訪北京一般練武藝有聲名的人物。這是不能由我推諉的,今日同來的諸位,我都介紹他見過了,他也曾對我提到四爺,說要到天津拜訪。他與我多會見了幾次之後,才肯將楊大毛的歷史說給我聽。
「我家也住在東城,離羊肉胡同不遠,聽一般人傳說那後生的身材像貌,竟和鳳春老弟所遇的那個王子春一般無二。我很有心想會會這人,但是無從訪問他的住處,只得罷了。這日下午,因有朋友請我吃飯,我按時前去;已走進一個胡同口,將要到那朋友家了,猛覺得有人從我頭頂上將皮煖帽揭去,我連忙搶護已來不及。一看前後左右並無人影,兩邊房簷上,也都能一眼望到屋脊,一無人形,二無音響。我心想這就奇了,若是有人和我開玩笑,這胡同筆直一條道路,足有一二里地,中間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房簷雖不甚高,但是坦平的屋瓦,又有什麼地方可以藏身呢?並且我剛覺帽子有人揭動,即時回身向四處張望,便是一隻鳥雀飛過,也應逃不出我的眼光;此時連黑影都不見晃動,難道是狐仙來尋我的開心嗎?當時在那胡同中也尋覓了一陣,自是沒有。待轉回家去另換一頂戴上罷,一則道路不近;二則時候也不早了,只好一肚皮不高興的走進朋友家去。
「日前聽人說霍先生到了上海,他就想會面,逢人便打聽霍先生的住處,無奈朋輩中少有與霍先生接近的。直到那日張家花園擂臺開幕,他才邀我同去,親見霍先生三次與那姓趟的動手,據他的眼光看,霍先生的本領,比那姓趙的高強十倍;其所以到第三次才分勝負,是霍先生富有武術家高尚道德,不願使姓趙的名譽上受損失的緣故。當時我也在臺下看,卻不曾看出這番意思來,不知霍先生當時的心理,是否確是如此?他要我當面問問,以證實他的眼光。」霍元甲含笑沒有回答。
王子春的身法真快,在房中正和飛燕一樣,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圍著霍元甲穿來穿去;時時逼近想將崔元甲引動,但不敢沾身。霍元甲立在房中,就和沒事人一樣,不但不跟著追趕,王子春穿到背後的時候,連頭也不回一下。見王子春始終不敢近身,忍不住笑道:「老哥只管是這麼跑,快是快極了,無奈與我不相干,我不是說了要你儘力量出手嗎?我遍身都可以打得。」王子春因一連幾次引不動霍元甲,又聽了這些話,只得認真出手了。
農勁蓀在旁答道:「班先生的眼光不錯,霍先生確是沒有將姓趙的打敗的心思,無如姓趙的不知道,非到一敗不可收拾,不肯下臺。」
王子春遲疑了一會說道:「霍先生的拳法,我已見過了,高論我也聽過了,然我心裡仍有不能領會的地方,待拜師學習罷,一則霍先生的歷代家規,不許傳給異姓人;二則敝老師限我在一年之內回索倫去,沒有多的時間在此耽擱。我想冒昧要求霍先生賞臉,賜教我幾手,不知霍先生的意思怎麼樣?」
「原來楊大毛是貴州有名的劇盜,在貴州犯了無數的大案,官廳追捕甚急,在貴州不能安身,跑到湖南乾州躲著。乾州鴉溪地方,有一個大王廟,相傳那大王廟的大王有三個,原是三兄弟,是宋朝徽宗皇帝時候的人。三兄弟的母親是閨女,不曾出嫁,一日在河邊洗衣,不知怎的,心裡忽有感觸,歸家後就懷了孕。閨女的父母疑女不貞節,將閨女驅逐出門。閨女蒙此不白之冤,原想去尋短見,只是覺得尋短見死了,這冤枉便永無伸雪之日;於是跑到自己舅父家,求舅父收留,由舅父作主,嫁給姓楊的人家。十個月後,這日要臨盆了,忽然天昏地暗,大兩傾盆而下,遠近的人多看見一條神龍,在楊家房屋頂上的天空中,盤旋夭矯,那閨女接連生下三個男孩。
「有一次湘西的苗子叛變,常德提督婁元慶奉旨親自率兵進勦,當出發的時候,照例到大王廟行香,並請大王神旗出征。偏偏請了黑旗三大王出征。全城的人民,聽說請了黑旗,料知必有惡戰,都為之惶恐不安;尤其是有子弟當兵的人家,多自以為是兇多吉少,竟至全家號哭。提督婁元慶,看了這種情形,就在大王廟許願,如果打了勝仗回來,即親自到大王廟上匾酬神。這次出征,雖然經過了幾場,只是死傷不多,結果把苗亂平了。婁元慶自然感激大王,便做了一塊金字匾,親自送到大王廟去,並演戲三日酬神。在那時候,提督親自到大王廟上匾,鴉溪地方,素來不是繁華市鎮,平時沒有戲班到那裡去演戲;這時又有戲看,這消息傳播開去,驚動了數十百里的人,都特地趕到鴉溪來,看提督上匾和演戲。
霍元甲見王子春很堅決的不肯到張園去,只得說道:「老哥既是這麼客氣,不肯到張家花園去,我也不便過於勉強。不過這房子太小,老哥是做輕身功夫的人。恐怕在這小地方,有些不好施展。」王子春一面起身卸下皮袍,一面說道:「我不過想見識見識迷蹤藝的用法,毫無旁的念頭,地方大小倒沒有關係,就請霍先生指點我幾下罷。」
「我這時心裡未嘗不想收這樣一個有能為的徒弟,不過我也和鳳春老弟一樣,因他的家鄉離我們太遠,不知道他的來歷,又無從調查。常言師徒如父子,他這種本領的人,倘若在外面行為不正,我也管束他不了,便是官府也不容易將他拿住;那時他能逃走,我一家一室在北京,如何能逃?我便對他說道:『我生平雖收了幾個徒弟,只是凡從我學習形的,至少也得三年不離我的左右,並有幾條歷代相傳的規矩,在拜師的時候,得發誓遵守。你未必能在此居住三年,更未必能遵守我們的規矩。你有了這樣高強的本領,已足夠在外面行走了,何苦受種種拘束拜我為師?』
不知彭庶白怎生回答,那少婦怎生脫險?且俟第七十三回再說。
王子春聽了,仍顯出不甚相信的神氣說道:「人在黑暗中行走,能被人用麻繩絆倒,是出其不意的緣故,倘若這人知道腳下有麻繩,便絆不倒了。人和人打架,豈有不知道的道理。未必能這麼容易的不費氣勁,就把人打翻?」
霍農二人看了柳惕安這種軒昂的器宇,又知道他有特殊的能耐,自然都很表示親熱。柳惕安真是初出山的人,社會上交際的客套,一點也不懂得,對人不知道交情有深淺,是全憑自己的好惡,他自覺這人可喜,第一次見面,也親熱得和自家骨肉一樣;若是他心裡不歡喜這人,無論這人如何設法去親近他,越親他越不理會。
王子春問霍元甲道:「我在天津的時候,聽說霍先生家傳的武藝,從來不傳給異姓人,不知這話可實在?」霍元甲點頭道:「這話是不假,敝族的祖先當日定下這不傳異姓的規則,並不是完全自私的心思;只因見當時一般傳授武藝的人,每每因傳授不得其人,受徒弟的拖累。至於自家子弟,有家規可以管束;並且子弟常在跟前,如有不法的行動,容易知道,容易教訓。異姓人雖有師徒之分,總比自家子弟來得客氣,教訓管束都很為難,所以定出這不傳異姓的家規,以免受累。實在我霍家的迷蹤藝,身法手法和現在流行的武術,並無多大分別,絕無祕密不傳異姓之必要。」
霍元甲道:「依照情理說,自然是快打慢,有力勝無力。不過所以貴乎練拳術,便是要以人力勝自然。太極拳我不曾練過,不能說出一個所以然來。至於我這迷蹤藝,看來似慢,實際極快;只是我之所謂快,不是兩手的屈伸快,也不是兩腳的進退快,全在一雙眼睛瞧人的破綻要快。人和人動手相打,隨時隨地都有破綻,只怕兩眼瞧不出來。因為人在動作的時候,未動以前沒有破綻,既動以後,也沒有破綻,破綻僅在一眨眼的工夫;所以非武藝十分精強的人,不容易看出破綻,不曾看出破綻,便冒昧出手,不但不能打翻人,有時反被人打翻了。
霍元甲笑道:「老哥過譽了,老哥的腳尖踢到我脊梁下,我那受踢的地方,臨時能發出力量來抵擋,頸項下也是如此,其原因就在平日練拳的時候,動作遲緩,通身全不用氣力。凡是練拳用氣力的,便練不出這種功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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