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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劍金釵

作者:王度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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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禍患突來英雄罹大獄 遭逢不幸名妓感前塵

第十五回 禍患突來英雄罹大獄 遭逢不幸名妓感前塵

李慕白面色立變,用手把鎖鍊掠開,趕緊退後一步。另有兩個官人就抽出腰刀來,怒喝道:「你還敢拒抗官差嗎?」李慕白說:「我並不是拒抗官差;我李慕白平日安分守己,從無犯法行為,你們要拿我,也得先說明我到底是犯了什麼罪呀!」說畢,昂然站在那裡,氣得渾身亂顫。
這時,忽然有一個十幾歲的乾淨的小廝進來,向胖盧三的耳朵低聲說了幾句話。胖盧三說:「叫他在客廳坐會。」遂向三個客人說:「你幾位先隨便說著,我出去一會。」當時他就趕忙出屋去了。到了客廳,小章見了他就請安,先叫聲盧三爺,然後就說:「我胡大叔打發我來,說是告訴盧三爺,那個大盜李慕白已然捕到。現押在獄裡,明天就可以用刑問罪了。」
過了些日,纖娘與李慕白的愛情愈密,纖娘幾次枕邊流淚尋思,就決定了,拋開徐侍郎,去從李慕白;可是她心裡這意思,還沒容與她母親商量,李慕白就把胖盧三給打了。李慕白打了胖盧三還不要緊,但他說出許多英雄任氣的話來,這確實使纖娘傷心,因為纖娘自幼隨父親飄泊江湖之間,所遇的江湖人不知要有多少,簡直沒有一個好人,全都是粗惡暴橫。後來又遇見那個吞舟魚苗振山,打死了她的父親,虐待她幾近一載。因此纖娘簡直恨死了江湖人,怕死了會拳腳的。想不到這與她愛情正熾的李慕白,原來也是這麼一個人!
睡了一個午覺之後,也沒有出門。到了晚間,就想到史胖子那個酒舖裡去喝酒吃飯,順便再與史胖子談些閒話。這時天際尚舖著殘霞,可是這座古寺中卻特別顯著昏黑。蝙蝠忽上忽下地飛著,簡直像兩廊下停厝的棺材裡現出來的鬼魂。
纖娘在車裡還不住流淚,直到了寶華班門首,她才把眼淚擦乾。謝老媽媽此時很喜歡,下車時覺得身體特別輕便。纖娘也下了車,謝老媽媽攙著她女兒,才一進門,就見毛夥迎上來說:「纖姑娘回來了,這位老爺等了你半天啦!」
今天她在胖盧三的外家裡,知道了李慕白犯案的事,又加胖盧三連威脅帶利誘,纖娘不得已,才算答應了嫁給徐侍郎。可是一想到那多日對她愛情溫慰的李慕白,現在竟以盜案入獄,她的心裡何嘗不難過呢?不料在回來時,又遇到這個姓史的胖客人,說出李慕白入獄,乃是被胖盧三、徐侍郎二人所陷。其實李慕白卻是規矩人,這更使纖娘悲傷。
纖娘吃了一驚,抬頭一看,就見是個闊客人,身材肥碩,沒有鬍子。穿著深灰色官紗大褂,青紗坎肩,頭戴青紗小帽。帽上嵌著一顆很大的珠子,手搖摺扇望著纖娘笑了笑。謝老媽媽剛要說:「我們姑娘明兒就從良去,現在不接客了!」卻聽這個又胖又闊的人說:「我是德五爺託付來的,要跟纖娘說兩句話。」
當下那婆子在榻前安放了兩個小櫈,雅娥靠著胖盧三,纖娘靠著徐侍郎,半躺不坐地依在那裡。胖盧三忽然假作驚訝地,向纖娘說:「纖娘,我告訴你一件事。你知道那個李慕白嗎?你猜他是個幹什麼的?」
積年既久,他弄得有數十頃良田,蓋得很大的莊院,養了一百多個長工和莊丁。居然也與官府往來,成為本地的紳士,人喊呼之為「苗大員外」。不過這種尊稱,總是當著他手下的人,背地裡卻叫他「苗老虎」。因為苗振山獨霸一方,魚肉鄉里,無惡不作,真比老虎還要厲害,鄉間的人沒有不在表面怕他,心裡恨他的。
李慕白面上笑著,心裡卻在驚訝,暗道:以後可要對史胖子留點神!現在自己才確確實實地看出來,這史胖子一定大有來歷,決不是平常的買賣人!一面想著,一面打量史胖子的那身肥肉,可又不像練功夫的人,當下史胖子還要讓李慕白到他那個酒舖裡去喝酒,李慕白卻說:「我在春源鏢店已喝了不少的酒,現在我要回廟睡午覺去了,咱們晚上再見吧!」史胖子點頭說:「好,好!晚上見!」李慕白向胖子點了點頭,就進丞相胡同口裡去了。
有個官人走過來,用手拍了拍李慕白的肩膀,說道:「朋友,你要問我們為什麼拿你,我們也鬧不清楚。不過是提督大人這麼派下來了,沒法子。你得叫我們交上這件差事。有什麼話,你到衙門再說!」旁邊就有人答腔道:「對,咱們都是朋友,無論到哪兒都好說。你叫我們把差事交代上去就得了。」
這時纖娘聽了她母親提到她父親臨死時說的話,又嚕嗦著不該與李慕白那樣好,不禁芳心如絞,躲到裡間,一頭倒在床上痛哭。不想又把那蘇漆的枕匣觸碰一下,裡面的匕首響了一聲,這越發觸動她的傷心之事,因此就想起她以往的悽慘身世。
她又指著翠纖說:「這都是你,瞧上了他小白臉兒,跟他那個窮鬼,磨了那些日子。依著我,那回他吐了你一床,第二天就不見他面,也不至於他把盧三爺給打了。現在犯了案,還差點把咱們也連累上。你也不想想,你爸爸臨死的時候,囑咐你什麼?我跟著你受了多少苦?你難道就在這班子混一輩子嗎?還是跟那窮鬼受罪去?現在這不是托菩薩保佑,徐大人看得起咱們,又有盧三老爺那位貴人,成全著咱娘兒倆。這明兒一過去,你也做做官太太,我也跟你享享福;偏偏又來了這麼一個胖東西。你別瞧他穿的闊,多半也是個賊。他來恐嚇咱們!哼!咱們才不怕他呢!明兒我非得告訴盧三爺不可,不管他那一套。回頭我就跟掌班的算賬,明兒咱們就搬出去,看李慕白跟這姓史的能夠把咱們怎麼樣了?」
李慕白也沒穿長衣,倒背著手兒往店外走去。不想才出了廟門,就見有四五個人迎面走來。到了臨近,李慕白才看出,m•hetubook.com.com卻是幾個官人。有兩個提著鎖鍊,其餘的手中提著短棍、腰刀,就有一個人高聲問道:「喂,你是幹什麼的?」李慕白吃了一驚,便說:「我是在這廟裡寄店的。」那官人又問說:「你叫什麼名字?」李慕白便坦然說:「我叫李慕白。」他這句未說完,就有兩個官人,嘩啦啦抖著鎖鍊,就要往李慕白的脖子上去套。
到了晚間,胖盧三就在校場五條,他的外家那裡等著徐侍郎。他這個外家,名叫雅娥,也是由班子裡接出來的姑娘。胖盧三因為家裡還有一個姨太太,安放不下這個雅娥,所以就特在這裡蓋了一所精緻的小平房,作為他藏嬌的金屋。每次叫纖娘的條子,與徐侍郎見面,也總是以在這裡的時候居多;並且現在商量著把纖娘接出來,也就住在這裡,叫纖娘與雅娥姊妹相稱。胖盧三和徐侍郎每天來這裡取樂,以後他們就跟一家子一樣了。
兩個丫鬟伸著鐲環啷噹的纖手,又給四個人斟酒,劉御史喝了一口酒,又說:「真的,我還沒見過那位翠纖姑娘呢!」胖盧三說:「要見可容易,明兒我就叫你見見。你知道月亮裡的嫦娥是什麼模樣,那位翠纖姑娘也就是什麼模樣。」焦五在旁拍手大笑道:「這麼說,徐大爺也快要到月亮裡去了!」
徐侍郎說:「不過我看你的衣裳都是些淡淨的,無論怎樣也得有一件大紅的衣裳呀!」謝老媽媽在旁說:「我們姑娘有大紅的襖兒、大紅的裙子;雖然舊了一點,可還穿得出去。」纖娘聽她母親提到她那身大紅衣裙,不由又觸到她早先的一件難過的事;心裡一陣難受,眼淚又要奪眶而出,勉強忍制住。
徐侍郎進了屋子還是咳嗽,彎著腰像個蝦米。胖盧三坐起身來笑道:「我的老哥,你怎麼才來呀!莫非我那兩位側嫂夫人拉住你,不讓你出來?」徐侍郎一面咳嗽,一面說:「不是,不是!我腰痛的老毛病又犯了!因為我昨天跟你訂的約會,現在不能不掙扎著來。」說著一頭躺在榻上。
李慕白知道這一定是胖盧三那般人陷害了自己。現在想不跟他們去是不行了,於是就冷笑道:「好,我陪你們幾位去一趟,反正我居心無愧就得了!」
這時胖盧三見徐侍郎為這些小事麻煩,心裡又覺得好笑,又覺得生氣,就說:「這都好辦,到那天我想也沒有多少人來。纖娘只要穿得不太素也就得了,難道纖娘非得穿戴鳳冠霞帔,徐大人非得戴上二品頂戴嗎?」說得徐侍郎也不禁掀著鬍子大笑,一面咳嗽著。又談了一些別的話,纖娘母女就坐著車走了。
原來謝纖娘是淮陽青江浦人。她的父親名叫謝七,會幾手武藝,也能讀點詩文,畫幾筆畫兒,並會諸般雜技,向在一位財主家中幫閒為生。謝老媽媽年輕時是一個娼妓,後來嫁了謝七,就生了纖娘。纖娘在七八歲時,謝七就被那財主家辭掉,閒了些日,竟弄得衣食不繼。謝七無法,幸仗著他為人聰明,會要些玩藝。他能夠把五把短刀上下地扔著,去用手接,手裡永遠拿著兩把,空中飛著三把,決不叫一把刀掉在地下。他並且還會吞寶劍、變戲法;並教會了纖娘打花鼓、唱小曲,於是便一家三口,在各處飄流著,賣藝度日,有時也能掙不少的錢。
在聽了她母親絮絮叨叨的一番數落之後,她便倒在床上痛哭。觸動枕中匕首,又想起一往的慘痛身世,不禁抽搐著,哭得床帳都亂動。這時燈光慘淡,室內寂然,她的母親大概是下樓向掌班的算賬去了。鄰屋內的姊妹們正在和客人們高聲說笑,樓下並傳來宛轉的歌聲,唱的是:
當下官人把李慕白鎖上,一半推一半勸地出了丞相胡同的北口,那裡就停著一輛棚兒車。官人叫李慕白進到車裡,一個官人把著車門,四個官人在後面步行跟著,便在這黃昏的街道上,車輪磨著石頭道咯咯地響,也不知走了多遠,就到了九門提督衙門。由旁門把李慕白攙下車去,立刻就給砸上腳鐐,押在監裡。這時衙門裡的刑房先生胡其圖趕緊打發手下的一個心腹的夥計,給盧三爺去送信,就說:「大盜李慕白現已安然就捕,押在獄中,即日刑訊定罪。」這個送信的夥計,名叫小章,出了衙門就到西城太平湖胖盧三的家裡。
纖娘半跪在榻上,拿起煙籤子來,要給他們二人燒煙;胖盧三攔住她說:「你別累著了!交我們自己燒吧!」又回頭向一個使喚的婆子說:「你搬兩個小櫈兒來,叫姨太太跟翠纖姑娘坐下。」又向謝老媽媽說:「老太太,你隨便坐,我不張羅你了!」
謝老媽媽一聽這話,不由破涕為笑,說:「噯喲!盧三老爺,這話我可當不起呀!只要徐大老爺行好,收我女兒作個丫頭,叫我作個老媽子,我們娘兒倆就這輩子也忘不了二位老爺的好處了!」
謝老媽媽趕緊央求,說:「盧三老爺,徐大老爺,您二位老爺千萬可憐我們娘兒倆,求一求衙門……」說著也痛哭起來。胖盧三假意嘆了口氣,說:「我也替你們怪難受的。以後若不叫你們在班子裡混事,你們不用說沒吃喝,就是連住的地方也沒有呀。」謝老媽媽趕緊乘機說:「上回盧三老爺不是提過嗎?徐大老爺要收下我女兒作妾;我想那不但是抬舉我們娘倆,也是可憐我們娘兒倆!翠纖,你快求求二位老爺吧!」
纖娘為妓一年有餘,也認識了不少達官闊客。可是那些人,多半是粗俗惡勢,只知花錢嫖妓|女,絲毫不懂得情義,徐侍郎雖然是個闊官,待纖娘很好,纖娘也想過,若是跟徐侍郎從良,不但母女的衣食永遠不用發愁了,就是苗振山再找來,他也惹不起徐侍郎的財勢。不過就是一樣https://m•hetubook•com.com,徐侍郎的年歲太老了;而且他家中已有了兩個妾,未必能容得下自己,因此纖娘才猶豫不決。
那姓史的胖客人又說:「李慕白本是個規矩的人,因為他不受人的欺負,才得罪了胖盧三和徐侍郎。這次全是胖盧三、徐侍郎兩個王八蛋,買通了提督衙門,誣賴李慕白是大盜,要制他死命;可是一沒有憑據,二沒有見證,李慕白在北京又有許多好朋友,不多日子必能把他營救出來。我現在來告訴你,就是那胖盧三、徐侍郎要是趁這時候逼你從良,你可不准跟他們去。李大爺待你不錯,你可得講點義氣;要不然李大爺出獄之後,一定不依你;我姓史的若知道了,也是誰也不能饒!」說時繃著臉上的胖肉,態度很是兇惡。
纖娘和她母親投到這裡,並不敢說是由河南苗家私逃出來的,只說父親死了,無以為生,所以才投奔舅母來。金媽媽一看,這個外甥女長得十分俊俏,年歲又正相當,若送在班子裡,一定是位紅姑娘;並且知道謝老媽媽就是娼妓出身,想她們必是什麼事都肯幹,於是就笑著說:「你們娘兒倆不用發愁;憑姑娘這模樣兒,要想吃好,穿好的,還不容易嗎?」所以過了幾天,金媽媽就給纖娘置辦了頭上腳下,送纖娘到韓家潭寶華班樹了豔幟。
從此纖娘更高抬了身分,輕易也不留宿客,專心想結交幾個有權有勢的人。這倒並不是纖娘喜愛權貴,卻因她想著那吞舟魚苗振山,對她母女決不能善罷干休,早晚苗振山或是他手下的人,一定會找來的。北京雖是個大地方,官府管轄的也很嚴,可是苗振山是會武藝的人,手下又盡是些強|暴之徒,要想殺害她母女,實在很容易。因此纖娘時時自危,除了暗藏下她父親遺下的那匕首,以備苗振山找來逼迫時,隨時與之拚死之外;並且急於要找一個心地好,有權勢的人,以作靠山。
徐侍郎笑道:「你怎麼比我還忙!現在大概城門都關了,有什麼話明天一塊再辦好不好?」胖盧三想了想,也覺得懶的起來;而且自己要是到校場胡同外家那裡,這裡的姨太太一定要不願意,遂就點頭說:「也好,明天再說吧。」當下徐侍郎在這裡抽了幾口煙就走了。
當下纖娘向徐侍郎向胖盧三行禮道謝,雅娥和老媽子也向徐侍郎道喜。徐侍郎喜歡得直咳嗽,腰又痛起來了;可是他掙扎著精神,先問謝老媽媽在外頭還有什麼欠的賬沒有?謝老媽媽說:「賬倒沒有多少,就是在班子裡使了一百兩銀子,外頭還有點零碎的帳,算起來共也合不到二百兩銀子。」
這裡胖盧三跟徐侍郎對面躺著抽煙說話,等了好大半天,纖娘帶著她母親謝老媽媽就來了。徐侍郎見纖娘的容顏,今天更俏麗了許多。穿的是元青綢襖,月白綢褲,真像嫦娥一般的淡雅素潔。徐侍郎立刻連腰痛也忘了,就笑著說:「昨天一天沒見你,你的心口痛好了嗎?」纖娘陪笑說:「好了,叫徐老爺惦記著!」謝老媽媽在旁說:「這孩子心窄,有時遇見一點不順心的事,她就要心口痛!」胖盧三說:「以後好好調養調養也就好了。」
胖盧三說:「人家衙門不管你們知道他是賊不是,只要他在你們那兒花過錢,你們就得跟窩主同罪。」說到這裡,他忽然轉變口氣,說:「可是你們也別著急,我跟徐大人早給你們打點了,衙門不至派人把你母女抓了去;可是你們不能再在寶華班住著了!」
雅娥一聽,又敲到了一副金鐲子,不由心裡喜歡,趕緊又向胖盧三獻媚。可是心裡嫉妒著那纖娘,暗想:胖盧三雖是有錢,可是到底是個買賣人,無論怎麼闊,也不能稱「大人」;再說胖盧三又是個吝嗇的人,得一分便宜,才肯花一分錢,哪能比得了那位徐侍郎?又是財主,又是大官!翠纖那丫頭才命見好呢!一接過來就是闊夫人、官太太。
本來纖娘久歷風塵,備受凌虐,性情已變成狂傲憂鬱,做妓|女是不大合宜的。可是因為她太美麗了,而且多才多藝,雖然彷彿有點架子大,依舊有不少的闊佬拜倒她的石榴裙下。尤其遇見了胖盧三,他看上纖娘的性情很對徐侍郎的脾胃,就把纖娘薦給徐侍郎,藉以結識那位有錢有勢的老名士。只是徐侍郎一個人,半年以來就報效了纖娘幾百兩銀子;纖娘又曾以同類相憐的感情,救過一兩個被虐的雛妓,因此有些好事的人就送她個「俠妓」的名號。
胖盧三笑道:「老哥你別惱我,你這叫假善心。那姓李的小子把纖娘迷住了,纖娘才嫌你老,嫌你家裡有兩個姨太太,要不然早就跟你過來;還能這樣累次三番地向她說,她還沒答應;現在姓李的犯了案,她沒得可迷了,也就認頭跟你了。再說那姓李的,一個無來由的人,就因為德嘯峰架著他,鬧的實在不像話;打了我不算,還打了黃驥北。今天不是又聽人說嗎!他把深州有名的鏢頭金刀馮茂又給打了。他是個窮小子,沒家沒業,就有一身武藝,老這樣跟咱們作對,咱們受了算嗎?所以現在花點錢,託人把他翦除了,很好!」
纖娘一聽提到李慕白,臉上便泛起紅霞,勉強笑道:「我聽說他是個秀才。」胖盧三冷笑道:「什麼秀才啊!原來他是一個江湖大盜!昨天案子犯了,叫九門提督衙門給抓了去了,一定非砍頭不可!」纖娘一聽,不由急得顏色改變。那邊謝老媽媽,也驚詫的了不得,說道:「哎呀,看那麼斯文的人,原來是個賊呀!」
胖盧三一看黃驥北這個樣子,只替他自己吹,卻不提正經事,心裡就有些生氣,暗道:難道我胖盧三非求你瘦黃四便不成嗎?接著又聽黃驥北說:「不過以後要有什麼和_圖_書小事,你們自管告訴我,我一定有辦法。」胖盧三一聽,心裡才算痛快一點,又坐了一會,便走了。
在這時偏偏又遇到了李慕白!李慕白雖然不是個做官的人,但他年輕英俊,而且對待纖娘十分溫柔;並不以纖娘是個妓|女,就輕視她。李慕白只來過幾次,纖娘既愛他的年輕,又因纖娘過去飽嘗艱難、凌虐,如今受不住李慕白的柔情,所以李慕白就佔據了纖娘的芳心,只要有一天見不著李慕白,纖娘就彷彿魂魄都丟失了似的。謝老媽媽也看出來了,女兒是愛李慕白的年輕風流,本來不很高興;可是因為李慕白花錢向不吝嗇,謝老媽媽也就不能說什麼。
苗振山走後,纖娘才同她的母親,冒險逃出。一路艱苦,來到了北京,找著她的舅母。她舅母金媽媽只是孤身一人在京,早先給班子裡的姑娘們梳頭,積蓄了幾個錢,買了兩個小姑娘,養大了之後,都送在班子裡去當妓|女,都能替金媽媽掙錢,所以金媽媽在南城買了小房子,又認了個乾兒子,居然是位老太太了。
這次他看見了謝七的女兒纖娘,就用一種強硬的手段,把纖娘得到手裡,把謝七和謝老媽媽安置到莊院後面的一間破土房裡去住。頭一個多月還很寵愛纖娘,給纖娘做紅緞衣裙,打金首飾,也不虐待纖娘;可是過了些日,他就發起脾氣來,抓了個隙兒,打了纖娘一頓鞭子。纖娘是在江湖長大了的,性情未免放縱,就哭哭啼啼,頂了苗振山幾句。苗振山大怒,把纖娘摔在院中,命她跪著,用皮鞭沾涼水,抽她的渾身,旁邊誰也不敢上前來勸。這一場毒打,纖娘鱗傷遍體,兩月未癒。住在莊後的謝七夫婦,也時常受苗家的奴僕們欺負。
這裡纖娘掩面哽咽著哭起來。謝老媽媽嘴裡叨唸著說:「這是哪兒來的事,咱們都答應人家徐大人了,難道能夠反悔嗎?再說咱們吃堂飯的,看誰有錢,就能跟誰從良。他姓李的天殺的,在咱們這兒才花了幾個錢,就能攔得住咱們不嫁徐大人?這樣的人,真是殺了砍了也不多呢!」
胖盧三看了徐侍郎一眼,面上露出得意之色,彷彿是說:老哥,你看我盧三的手段怎麼樣?又見纖娘用手絹掩面在哭泣,真是楚楚可憐,心中不免又動了點妒念。想著:這麼好的美人兒,我送給老頭子去享受,未免太便宜他;轉念又想,以後把纖娘接出來,也是住在自己這個外家裡,日久天長,那還不跟自己的人一樣嗎?
胖盧三說:「這算不得什麼,明天你叫她們開個賬單,到我西櫃上領錢去得啦。」徐侍郎又笑著問纖娘要什麼東西?纖娘搖頭說:「我也沒有什麼可要的,衣服首飾,我現在還夠用的;再說現在就是做什麼東西,也來不及再做。」
胖盧三笑徐侍郎的膽子太小,就說:「你放心,此後一點麻煩也不能有。第一,我都打聽清楚了,姓李的只是個光身漢,在北京除了他表叔祁殿臣,刑部一個窮主事之外,就認得一個德嘯峰;可是德嘯峰現在也走了,此外他再也沒有什麼朋友。第二,這件事不但給我出了氣,也給黃驥北出了氣;黃驥北跟邱廣超又是至好,有他們兩個人,什麼光棍無賴咱們也不怕呀!」
胖盧三聽了,心裡十分痛快,就點頭說:「好,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告訴你胡大叔,就說我多謝他了。明天有工夫,叫他到我西櫃上去!」小章連聲答應,胖盧三由衣袋裡摸出兩張錢票給他,說:「你雇輛車回去吧!」小章推辭了一會,然後接過錢票,請了安就走了。
為此,纖娘終夜啼哭,只得漸漸向李慕白冷淡些;可是一往的情意,總難盡皆釋去;所以前兩天李慕白前來向她辭別時,纖娘不知為什麼,又是那樣戀戀不捨,結果還是說等候李慕白回來,言外還有委身之意。可是李慕白一走後,她又有點後悔,就想:他走了也乾淨,我為什麼還要跟他說那樣的話呢?我豈能再嫁一個江湖人呢?固然姓李的現在對我很好,可是從良以後,他要犯起他那江湖人的性情來,我可怎麼辦呢?再說看姓李的也是家無恆產,到處飄流的人。我從小就飄流,直到現在流落娼門,難道嫁人以後,還要去跟著人飄流嗎?何況還有那個苗振山,他知我母女逃走了,不定要暴怒得什麼樣子!將來倘若找我,縱使李慕白也會武藝,可是也打不過苗振山呀!
這時胖盧三正在家裡宴客,筵間只有兩三個最密切的朋友,一個就是前任禮部侍郎徐大人,一位是御史劉大人,一位是某王府的大管事焦五爺。有胖盧三的兩個姿容豔麗的大丫鬟在旁服侍著,給他們斟酒。胖盧三就笑向劉御史說:「房子我都給預備好了,就等著把人接出來,好叫我們這位徐老爺作新郎了。」焦五也在旁笑著說:「不過徐老爺總是把鬍子剃了才好,要不然我們那位新嫂夫人的臉蛋可有點受不住。」
他的愛寵雅娥,一面在旁給他燒煙,一面磨著他,叫他再打一副金鐲子,說道:「明兒人家翠纖過來,什麼東西都比我多,就我是個窮鬼,我怎麼見得起人家呀?」胖盧三笑道:「別忙,明兒我就叫利寶家來人,你要什麼樣兒的,多重的鐲子,隨便打。你就別再麻煩我吧!」
雅娥趕緊把燒好了的煙,遞給徐侍郎。胖盧三便問徐侍郎的跟班旺兒跟來了沒有?徐侍郎一面噴著煙,一面說:「來了,他在外頭吧。」胖盧三就叫雅娥出去告訴旺兒,叫他到寶車班趕緊把翠纖叫來。雅娥出去,就跟那徐宅的漂亮小跟班兒的說話去了。
後來謝七死了,纖娘反倒處處討苗振山的歡心;不過她卻暗藏著一把父親遺下的匕首,想要等機會刺死苗振山,為父報仇,殺死仇人後,自己也一死。https://m•hetubook.com•com可是終於沒有下手,第一是懼怕苗振山力大,不容自己下手;第二是想自己死後,母親更沒有了依靠,所以又在苗家忍痛受辱,住了半載有餘。這日苗振山忽然受了他外甥金槍張玉瑾的邀請,往開封府去了。
纖娘到這時,連一點愁容也不敢帶,百般獻媚,才把苗振山的脾氣哄好。可是纖娘的父親謝七,卻被那一頓亂棍打傷了內部,在小土房裡趴了半個多月就死了。死的前幾日,纖娘見了她的父親一面,她父親就囑咐纖娘說:「我快死了!是苗振山打死我的!我死後你們娘兒倆,還得想法子逃命,要不然早晚也得教他打死!」又說:「你們娘兒倆將來若能逃出,就到北京去,那是天子腳下,還不能沒王法。你舅母在北京班子裡當跟人,你們跟著去混事也好。將來找個做官的主兒從良,也有個保護,要不然苗振山早晚找你們去!」
徐侍郎聽了,不由皺了皺眉說:「那姓李的雖說可恨,不過給他按的罪太重了。他們江湖人都有許多朋友,日後要找咱們來給他報仇,那可怎麼辦?依我說,告訴胡其圖把他打幾十板子,在獄裡押幾個月,就放了得啦!」
纖娘和她母親全都嚇得臉色煞白,心裡突突地跳,兩條腿打顫。那姓史的胖客人說完,又囑咐道:「你們聽明白啦!」纖娘點頭說:「聽明白了!」姓史的說:「好!好!」說畢,轉身就走。少時聽得一陣沉重的樓梯聲音,那胖客人就走了。
纖娘這樣來回地一想,就覺得決不能嫁李慕白。可是心裡又矛盾著,總覺對李慕白難捨,所以這兩天胖盧三催著叫她答應跟徐侍郎從良,她總是吞吞吐吐,不肯直截了當地答應。其實是芳心迴曲,日夜悲傷。
徐侍郎心裡喜歡得很,索性老著臉說:「我倒是想剃鬍子,可又怕他們參我。」說時用手一指劉御史。劉御史把酒盃離了嘴唇,笑著說:「我們御史管不著剃鬍子的事。」說畢,四個人齊聲大笑。
纖娘一聽說是德五爺託付來的,就想,德五爺不是李慕白的那個有錢的朋友德嘯峰嗎?不由打了一個冷戰,說道:「有什麼話你就說吧!」那胖客人說:「話很多。你的屋子在哪兒,到屋裡我再跟你細說。」纖娘又驚又怕地,沒有法子,只得帶著這個胖客人上樓。謝老媽媽雖然心裡不願意,可是因見這個客人穿得很闊,像是個作官的人,便也不敢得罪。
徐侍郎一聽胖盧三提起黃驥北,就覺得膽子壯了一些。因為黃驥北的武藝高強,誰都曉得。雖然聽說他在李慕白的手裡吃過虧,但是他手下還有許多有本領的朋友,三五個江湖人,他是不怕的。遂就說:「好,那麼過兩天,你就找一趟黃驥北去。」胖盧三說:「明天我就找他去。」遂又看了看懷裡的金錶,說:「現在才九點鐘,咱們上校場五條去,把纖娘跟她媽叫了去。咱們就問她,到底是答應不答應。」
這裡胖盧三含笑回到房去,對眾人什麼話也沒有說,依舊飲酒談笑,胖盧三彷彿比剛才更高興了。少時酒飯用畢,劉御史、焦五又在煙盤子旁磨了半天,二人就走了。獨留徐侍郎在這裡,與胖盧三對面躺在紅木的榻上,燃著煙。胖盧三說:「剛才胡其圖打發人來了,說是姓李的那小子已給押起來了,問的是大盜的罪名,大概非死不可。這麼一來,我的氣可算是出了,你的對頭也沒有了。趕快去找纖娘,叫她死心塌地地答應了你。然後就接過來,就算把這件事辦成了。」
回到廟內,和尚又過來,說道:「剛才黃四爺來了,見你沒在,他留下一個名帖。」說時把一張名帖交給李慕白,李慕白見名帖上寫著是「黃驥北,子騏,行四。」李慕白心說:瘦彌陀黃驥北又來找我作什麼?遂將那張名帖扔在一旁。那和尚見李慕白呆呆地發怔,彷彿心裡有什麼事似的,也就不便再提那託他請黃驥北捐錢修廟之事,站了一會就走了。
徐侍郎笑著,不知不覺地點頭,挾了一塊烤鴨往嘴裡送。他的牙都快掉淨了,怎麼嚼也嚼不動。胖盧三在旁說:「你聽見沒有?焦五說你是後補兔兒爺!」徐侍郎依舊是顢頇笑著,用牙床咀嚼他的烤鴨。大家又笑起來。
到了樓上纖娘的屋裡,纖娘把燭挑了挑,就問說:「這位老爺貴姓?」胖客人說:「我姓史。」纖娘勉強笑了笑,說:「史老爺請坐吧!」姓史的胖客說:「我不坐著;我來告訴你,就是那跟你相好的客人李慕白,昨天叫九門提督衙門抓去了。我就是他的朋友!」纖娘和她母親一聽,嚇得面色全變了。
「可憐你,美貌如花,命薄如紙,聰明人受累是相思!……」
此時,李慕白卻想史胖子的為人可疑,又想:北京向稱藏龍臥虎之地,什麼人都有,不但那史胖子像是個慣走江湖、身負武技的人;就連那妓|女謝纖娘確也似一個奇女子,不然如何能在她的枕中,暗藏著匕首?這樣一想,又打算到纖娘和史胖子那裡,問問他們的真實來歷。但又想:纖娘那樣柔媚,史胖子那樣假做顢頇,就是他們真有什麼了不得的來歷,也是一定不肯實說,自己還是不要去瞎費唇舌吧!又想,金刀馮茂今天必已離開北京,重返深州;我李慕白在此徒負名聲,終日閒居,充這北京城裡一位武藝高強的好漢,又有什麼意味呢?因此決定明天見了表叔辭行,再把那銀錢摺子還給德家,後天就起身離京。以後的生活茫茫,現在也不必打算了。
十幾年來,纖娘隨著父親各地行走,雖然飽受風霜,備嘗辛苦,但卻出落成一位絕世的美人。她父親謝七歷年賣藝所得,也積蓄了幾個錢,而且年紀也老了,便不想走江湖,遂在河南駐馬店的地方住下,打算買幾畝田地,在此落戶和*圖*書。不料卻被本地一個惡霸看見了纖娘的姿色,這個惡霸名叫吞舟魚苗振山,是河南省有名的英雄。此人臂力驚人,慣使一口扑刀,水性也精通。並且能打飛鏢,百發百中,走江湖三十餘年,從來沒遇見過對手。此時已有五十多歲了,但他還時常出外。每次從外面歸來,必是金銀滿載,而且帶回來美貌年輕的女人,也不曉得他是怎麼得來的?
徐侍郎是北京的名士,寫一副對聯都能賣幾百銀子,而且家產鉅富,又是某王爺的老師,眼看就要放外省巡撫。胖盧三藉著纖娘把他結識住,以後對於錢莊的買賣和官府往來上,都有很大的好處,所以今天他等候著徐侍郎,心裡很著急。
於是他故意作著不著急的樣子,說:「要說把纖娘接出來,跟徐大人過日子,可真是你們娘兒倆的造化!不但纖娘享福,你的後半輩也一點不用發愁了。再說你女兒作了徐大人的姨太太,無論什麼衙門也不敢再找尋你們。徐大人不久就要作撫臺,家眷不便帶,自然帶著你女兒;到了外省,誰還知道你的女兒是班子出身呀!哪個官員不敬奉撫臺的岳母呢!」
胖盧三應了雅娥的鐲子之後,未免有點心疼,剛要再強制著雅娥向自己獻些媚,也好彌補損失,這時候院中忽然有人咳嗽,原來是徐侍郎來了。
次日胖盧三到東城北新橋去找瘦彌陀黃驥北,就說自己託了人情,把那李慕白押在提督衙門了。以後若有什麼江湖人叫我們糾纏,那時可得請你幫忙了。他說了李慕白被押的事,本想黃驥北聽了一定喜歡,因為也算給他出了氣;不料黃驥北卻是微微地冷笑,說:「本來我與姓李的非親非故,現他犯了案與我一點干係沒有。不錯,我跟他也曾比過武,他打了我一掌,可是我也打了他兩拳,算是打個平手;後來我還要跟他比兵器,他可就不敢了,直向我央求;我看他是一個外鄉人,怪可憐的,也就饒了他。」
胖盧三冷笑說:「斯文什麼?你看他憑著會些武藝,動不動就講打人。打了我,打了黃四爺,還打了北京有名的幾個鏢頭。天天什麼事也不幹,也要逛班子,也要穿好衣裳,究竟他仗的是什麼?我早就疑心他;果然,昨天案子發了。原來他在外省就是強盜,來到北京之後也作了幾樁大案。」纖娘聽了,心裡又是傷心,又是害怕,不由嬌軀亂顫。胖盧三說:「衙門裡早就打聽出來了;李慕白作案子得的錢,全花在你的身上了。」謝老媽媽在旁說:「哎呀!我們不知道他是賊呀!」纖娘嚇得流下淚來了。
謝老媽媽在旁,又是喜歡,又是害怕,趕緊走過來,向纖娘說:「姑娘,你就答應徐大老爺吧!快給徐大老爺、盧三老爺謝恩吧!」當下纖娘抽抽搐搐地把眼淚擦淨了,就說:「徐大老爺這麼抬愛我,我怎能還不願意呢?我跟我媽明兒就搬出寶華班去。」胖盧三一聽纖娘嬌滴滴地說出這樣話來,不由得哈哈大笑,拍著徐侍郎的肩頭說:「老哥,我這個媒算是作成了,就等著喝你的喜酒來了!」
這次謝七夫婦與纖娘商量好了,打算一同祕密逃走。不料都已走出了莊子,又被苗振山發覺追回。喝令莊丁,把謝七打了個半死,把謝老媽媽也抽了一頓鞭子,把纖娘更是毒打了一頓,鎖了十幾天。因為到了他的生日,才算放了纖娘。
那天雨夜裡,纖娘對李慕白深情摯愛,實難自抑,才將李慕白留宿。是夜李慕白曾提到將來要接她從良,作為自己的原配的話。纖娘見李慕白這樣地憐愛她,本來十分感激;不過又想她還有苗振山那一個仇家,憑李慕白一個秀才,如何能保得住她母女?倘若跟李慕白從良之後,作不了幾天夫妻,苗振山忽然來到,那豈不連李慕白也給害了嗎?因此當時就沒有答應李慕白,但是芳心十分難過。
胖盧三噴了兩口煙,又說:「徐大人早就有意,我也跟你們提說過兩回;可是纖娘是含糊其辭,也不說願意,也不說不願意。現在既有李慕白的那件事出來,徐大人叫我問明白了你們,纖娘要是願意跟徐大人從良呢,那麼由明天起,你們就搬出寶華班,在公興店找一間房子先住下。三兩天內就叫徐大人把你母女接來,就住在我這兒。那西房三間纖娘住,東房兩間謝老媽媽住,一切家具都現成,再雇上兩個老媽子,足能服侍你們。纖娘雖然沒有身價,可是徐大老爺說過,拿出二千兩銀子來存在我的櫃上,把摺子交給她自己。這都是說纖娘願意的話;假若纖娘要是不願意呢,那我也得告訴你們,徐大人可是作官的,不能再認識你們這跟大盜有牽連的人了。」
纖娘見她母親太卑鄙了。徐侍郎要納自己為妾的事,已經提過幾次,自己因為李慕白,曾尋思了幾天,也沒決定主意,到底是答應他還是不答應他。如今一看,以自己過去身世上的苦處,和現在李慕白案子的牽累,實在不容自己不屈身忍痛去給徐侍郎作妾,以保住母女的生命。這樣一想,越發淚下如雨,嗚咽不迭。徐侍郎用手抱住她,勸她不要哭。說:「什麼事都好辦,你就別哭啦!」
徐侍郎仍舊皺著眉說:「我總怕他還有什麼不要命的朋友,以後找咱們來麻煩。咱們都是有身分的人,恐敵不過他們!」
苗振山沒有正式的老婆,只有歷年在外面拐騙搶掠和在本地霸佔的女人,約有二十幾個;雖然個個也穿綢著緞,似玉如花,但其實比囚犯還要可憐。因為苗振山性情極為暴虐,並且多疑,對於屬於他的那些可憐的女人,時常打罵。偶有言語和行為不慎,被他起了疑,那就非被他慘害不可。有人說:進他門的婦女,至少也有四五十人,可是現在只賸二十幾個。那些可憐的女人,都不知怎麼糊糊塗塗地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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