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聽春蘭說，你到處找我？」純平靜地說：「我在書房看了一會兒書。」

「從一開始你其實就知道我是誰？」「是的。」

撼天易，撼錢莊難。

小秋還在找理由，說：「不去豈不顯得與人情不合？」這事實上不過是句外交辭令，不僅聽的人不相信，就是說的人自己也不會相信。莊主與二莊主的關係早就形同陌路，還有什麼親情可言。

今夜是什麼日子？是新婚還是離別？

「沒事。」「真的沒事？」純一臉關切，「嗯，我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純過來挽住小秋：「我們一起走走。」「好。」純身上就像有一塊磁石，小秋乖乖就範。

「一開始我也不想。」純的臉紅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因為這本來就是在演戲，演給錢莊看的戲。」

臥室。人已散盡。

相傳，黃泉路上有一座橋，叫奈何橋。橋尾，有一個叫孟婆的女人候在那裏，給每一個經過的路人遞上一碗濃湯。日復一日，孟婆的湯便有了一個名字——孟婆湯。凡是喝過孟婆湯的人就會忘卻今生所有牽絆，了無牽掛地進入輪迴道開始下一世論迴。

就在小秋準備英雄慧劍斬情m.hetubook.com.com絲，準備起身的時候，卻看到了純，那個讓他歡喜讓他憂傷讓他刻骨銘心讓他牽腸掛肚的女人。

現在小秋需要的就是走過奈何橋，喝一碗孟婆湯。可是他真的能忘記一切嗎？

純決定晚上在床上跟小秋長談。為什麼要在床上？是因為她覺得一個男人上了床或者喝醉酒以後才會說真話，才會把心裏的話說出來——男人在那個時候，對自己喜歡的女人什麼話都會說出來。

兩人手挽著手，在後花園中，踏著青石板鋪的，上面滿是積雪的小路，慢慢地散步。小秋幾次欲言又止，卻終於什麼也沒有說。一想到剛才看到的那一幕，他實在不敢相信女主角就是身邊這個賢惠的實實在在的女人。握著純溫暖的手，幸福、滄桑、悲涼等等複雜的感覺油然而生。

夜幕很快降臨了。冬日的夜晚總是來得特別早。他們回到居室，晚餐也早就準備好了，盼盼、春蘭、冬梅已是望眼欲穿。

「如果不是你先……先……，我也不會和你做那種事。」純羞愧難當，掩面而泣：「我……我對不起我的丈夫。」

純穿得整整齊齊，和-圖-書看不出一絲的混亂，依然是一臉的溫柔，光彩照人，根本看不出任何異樣。「聽冬梅說你在這裏坐了很久，我特地過來看看你。」純柔柔慢慢地：「你沒事吧？」

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大敵當前，更增豪情飛揚。

小秋艱難地低下頭，不敢去看純的眼睛，終於下了很大的決心，吞吞吐吐地說：「我……我不是二莊主鄒松，根本不……不是你的丈夫。」

小秋望著兩支燃燒著的大大的紅燭，似乎已經癡了，連純叫他上床也沒有動——他不能再上純的床。既然已經錯了一次，就不能再錯下去。

小秋心軟了。他怎麼有權力去責怪一個為家庭為丈夫犧牲一切的女人？何況小秋又沒有什麼損失。

「嗯，我聽你的。」純點點頭，依然是一臉的信任，輕聲說：「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在百丈紅塵中，我們扮演的是自己，一些平平凡凡地生生死死的普通人。所有平凡的片斷，所有曾抱怨過，曾懷疑過的時光其實是生命中最溫馨的篇章；所有淡淡的日子，其實都像「空山靈雨」一樣，淡得韻味綿長。

「當然要去。」小秋幾乎是不假思索hｅｔｕｂoｏk.ｃｏm•ｃoｍ地脫口而出，為什麼會這樣回答，一時他也說不清楚。

純非常平靜地說：「我知道。」

「你知道？」「嗯，從你一上我的床就知道。」

借酒澆愁愁更愁，抽刀斷水水更流。幸好後來純在小秋似醉非醉，達到喝酒最佳狀態的時候果斷地結束了酒局。她有很多話要跟小秋說，再不說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純和小秋原來的臥室，居然點起了兩支結婚時才有的紅燭。

人的力量是有限的。過去，小秋抓個採花賊、大盜之類的，還不太難，江湖上還得到一點名氣。可是現在面對的是富可敵國，組織嚴密、手段奸詐的對手，面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集團，一股龐大的盤根錯節的勢力。江湖是講實力的，沒有足夠的實力，拿什麼來行俠，用什麼來仗義？

有的男人就喜歡玩點深沉，不僅在一起的人活受罪，自己也特別累。人是需要交流的，不然拿嘴來做什麼，光吃東www.hetubook.com.com西嗎？那跟豬有什麼分別？

「由林神醫給我整容、變成你丈夫的樣子，再把我放到『松莊』，放到你的床上，讓我一醒來就以為自己是『松莊』的主人？」「你猜得不錯。」

小秋說：「可你應當清楚我是個正常的有需要的男人，怎麼忍得住？」在純這樣美麗成熟的女人身邊，沒有幾個男人能忍受得了，除非他不喜歡女人。

「什麼話，你儘管說。」純也變得肅穆起來：「我也想對你敞開心扉。」

沒有告別，沒有聲響，沒有痕跡，就這樣從此消失在空中，就像從來沒有來過這個地方，瀟灑地離去。忘記這個女人。

純從轉角處向雪亭走來。小秋腳上像生了銹，一動不動，剛才離開的決心立刻跑到爪哇國去了。

多情自古傷遺恨。人生最難處理的就是情感，更何況小秋遇到的這種情感。人海茫茫中，能遇到一個令你怦然心動的人並不容易，有的人也許一生都不曾有過這樣意亂情迷的時刻，因為這是無法預謀、無法刻意、全憑自然發生的。在你尚未品嘗到這種滋味的時候，你根本無法想像有哪一個人會令你有這種心動的感覺。

小秋打算悄悄地離開。

小秋wwｗ.hetubｏｏk•ｃｏｍ.ｃom默默地遞給純一塊毛巾，現在純需要的是安慰和體貼，需要的是一點時間來調整心態。其實他自己也何嘗不需要一點時間。

「對，你應當比誰都清楚。」小秋苦笑：「當然，沒有妻子不清楚自己丈夫的。」他又說：「你既然知道還讓我上你的床？」

晚餐很豐富，當然還有酒。小秋本來不打算喝酒，卻經不住純的軟語相勸，還是喝了不少。心裏本來就堵得慌，一喝就差點不可收拾，非要盡興不可。

「嗯，我知道，所以沒來你。」小秋說：「莊主送來了一份請帖，讓我們全家除夕之夜去吃團圓飯。」

純非常驚訝。連她本人也是幾年沒見過鄒夕鋒了。「你去嗎？」

幸好小秋還有尚武的精神：一是勇者不懼，仁者必有勇的勇敢精神，所謂「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人，有殺身以成仁」。二是捨生取義、殺身成仁的氣節。氣節，是反抗強權的最好武器。「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演戲？你們拿我來演戲？」「是的，這本來就是一個偷樑換柱的計畫。」

「我有話跟你說。」首先開口的是小秋，他一臉的嚴肅，根本不像喝了酒的樣子，也許現在他比任何時候都清醒，都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