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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養財嘆了一口氣：「你也在江湖多年了，江湖上殺人，什麼時候講過理由？」

蕭四的家庭曾是一個名門望族，但是在他出生之後不久，就迅速衰敗了。父親是一個極其自私、毫無責任感的人，從小，他是由祖父、祖母含辛茹苦養大的。也許是小時候的艱難，使他非常看重家庭，珍惜所擁有的一切。

換了很多人都會嚇一跳，蕭四沒有。他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繼續津津有味地吃麵。彷彿在他的眼中，只有麵，沒有人。

誰也沒有說話，只有麵條吸進嘴裏哧呼哧呼的聲音。直到喝完最後一口熱湯，咂咂嘴，蕭四才長抒一口氣，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

蕭四表情變得無比堅毅：「那麼，我們就開始吧。」

今夜，卻只有他一人。因為他的心裏一點也不輕鬆，甚至沉重得有些壓抑。

等了一會，牛肉麵端上來了，熱氣騰騰，上面還有香菜、蔥花，香氣撲鼻。剛吃了幾口，對面的一張桌子旁忽然多了一個人，一個半瞇著眼冷冷地看著他的人。

因為那是最骯髒最令人作嘔最讓人噁心的地方！

「你這麼看得起我？」蕭四不知這是該榮幸還是該悲哀和*圖*書：「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看來是了結你我恩怨的時候了。」

蕭四點點頭，好像對這個回答很滿意——愛一個人可以沒有理由，恨一個人可以沒有理由，殺一個人同樣可以沒有理由——一個弱肉強食的社會裏，沒有理由有時就是最好的理由。

「吃飽了好，就是當個飽死鬼也值了。」雍養財嘿嘿一笑：「我從不讓人空著肚子上路的。」

四野空寂。

「嗯。」蕭四拍拍肚子：「從來沒有這麼飽過。」

「我看也不像。」蕭四收斂了笑容：「可是，大總管為什麼在這種風清月淡的時候，如此大煞風景呢？總得有個理由吧？」

「在對手還未長成時就消滅它」是雍養財一向信奉的原則。他絕不能等到蕭四羽翼豐|滿之後，再次讓青龍鎮強大起來，成為心腹之患：蒼鷹在地上和一隻土雞差不多，一飛上天，就是天空的主宰。那時再對付蕭四絕不是雍養財做事的風格。

蕭四環顧四周：「你說的是我嗎？」雍養財說：「除了麵攤主人，好像只有我們兩人。」

還www.hetubook.com.com沒走到「周記」草棚，蕭四忽然放慢了腳步，雖道他感覺到了空氣中危險的氣息？可是他為什麼又沒有停止腳步？

現在，無疑是蕭四最虛弱、立足未穩的時候，雍養財就把握了這個時機。「周記」牛肉攤就是埋葬蕭四的墳墓，他吃的最後一碗牛肉麵就是他「最後的晚餐」，見到的最後的一個人，就是雍養財。

一入棚中，就不能回頭！

周婆在青龍鎮賣麵賣了幾十年了，本有一個老伴，前幾年去世了，就剩下她孤零零的一個人，不過，她做的牛肉麵真的很好吃。

蕭四大笑：「大管家不是說笑吧？」雍養財很認真的樣子：「你看我像說笑嗎？」

從劉侯家裏出來，他就一路直奔瑪頭。

草棚長三丈二，寬二丈一，四個木樁支撐，正值春蟻繁殖，其中三個木樁都有白蟻，最嚴重的一根，推算只能再承受二十六天零三個時辰。棚內地上有兩個大一點的坑，七個小坑，鵝卵石二十八枚，各種碎石九百五十九個。

「吃飽了？」雍養財打破了沉默。

「可以。」「謝謝。」蕭m.hetubook.com.com四說：「是不是我進了這個牛肉攤，就決定了我的生死？」「是的。」

兩張破桌旁邊都沒有人，棚裏唯一的一個人就是花白頭髮、佝僂著身子賣麵的周婆。蕭四隨便找了一張靠江邊一點的桌子坐下，點了一碗牛肉麵。

棚不大，能藏人的地方更少，可是蒼蠅能，蠅蛆更能！人們只注意到蒼蠅的討厭，可有幾個人真正注意到了蒼蠅和它的蠅蛆出現之前繁殖、潛伏的地方？

夜闌、月明、星稀、碼頭、風笛。

雍養財的暗器可以進入十大高手之列，蕭四的「修羅手」名揚天下，這兩個人的碰撞，會產生什麼的火花？

這三隻蒼蠅和一隻蠅蛆就潛伏在棚內。

蕭四早已經可以穿裁剪得最合體，衣料、手工都是一流的，由京城「夢回春秋」的老裁縫製作的衣衫，也可以穿「百履堂」專為貴族們做的，無繫帶、圓履口、平底無跟的高幫履。可是，他卻偏偏喜歡到碼頭吃一碗又辣又香的牛肉麵。因為在這裏，可以讓他感覺到自己還是一個人，一個有血有肉有缺點有慾望的普普通通的人。

「你很沉得住氣。你是我見過的在這種情況下唯一還能笑得hetubook.com.com出聲的人。」他的眼中露出殺機：「不過，鎮靜是相對的，越是鎮靜，就越不正常。鎮靜之後，一定是恐慌。」

「我這顆人頭並不重要。」蕭四說：「我希望了結之後，你能善待我的家人和青龍鎮剩下的人。你要對付的人是我，他們對錢莊沒有多大威脅。」

雍養財帶來了兩支精兵，一支悄悄控制了青龍鎮的主要街道，一支就潛伏在離草棚不遠的地方。

他還不放心，還特意帶來了三隻蒼蠅，傳播疾病和死亡的蒼蝴。這不是普通的蒼蠅，而是三個有著蒼蠅「特別出色的眼睛、異常靈敏的嗅覺、精巧平衡、敏捷反應」的人。尤其是還帶來一個蒼蠅的孩子——即蠅之子、糞中蛆，也就是那個光滑柔軟、行動扭捏作態、令人肉麻的「蠅蛆」。

「嗯，好像是。」「那麼，請你上路！」雍養財做了個請的手勢。「到哪裏去？」蕭四不解：「這裏是我家啊。」「嘿嘿，當然是去你該去的地方。」「什麼地方？」「離死神最近的地方。」

這個人赫然是雍養財！

在他十多歲的時候，行醫的祖父也去世了，家境更是舉步維heｔｕbｏｏｋ•cｏｍ•com艱。就是在這樣的時候，祖母也告訴他：「不管我們多麼貧窮，也不要為家族丟臉。出門的時候，一定要穿得整潔，不管你的衣服有多舊，有多少補丁，也一定要像一個體體面面的人。」

費了這麼大的力氣，就是為了捕食一隻振翅欲飛的蒼鷹。這隻蒼鷹就是蕭四。

「周記」牛肉攤其實只不過是江邊碼頭上簡陋的一個草棚，裏面兩張破桌而已。雍養財卻仔細地將棚裏棚外幾十丈的地方檢查了幾遍，就是地上哪裏有個螞蟻窩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在青龍鎮的邊緣，有一處碼頭。夜幕降臨，勞累了一天之後，蕭四喜歡到這裏吃一碗熱氣騰騰的「周記」牛肉麵。有時。他還喜歡帶著妻女一起來，分享那份輕鬆的心情。

「我來的時候，發現很多街角都佈置有錢莊的人。」蕭四說：「真的是興師動眾，看來你是志在必得了。」「是的，本來青龍鎮現在是老弱病殘，要對付你們就像碾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雍養財說的是事實：「可你不一樣，為了對付你，我花了不少力氣和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