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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先生對顧夫人說：「你把柳公子送走吧。」

「是的。人世間最難的事，就是選擇。選擇生、選擇死、選擇愛、選擇恨……」杜先生的聲音漸漸變得綿長，彷彿回到了那似水流年……

一劍驚天！這是何等凌厲霸氣的一劍！

柳慕永向大家告辭，要急著回去報信。「且慢。」瀚攔住了他。

柳慕永說：「我只希望，『五口會』不要為難她，保證她的安全，讓她早日回家。」

杜先生嘆了一口氣：「很遺憾我的眼睛瞎了，不然，能一睹這位姑娘的芳姿，想來是人生一大快事。」他說：「你這筆錢想為她做什麼？」

眾人均看著小秋，彷彿在看一個神話。柳慕永很奇怪：「你是怎麼做到的？」

「好一個菊花小秋！真是讓人大開眼界。」柳慕永轉身對杜先生說：「可是，我更想不通的是，先生為什麼會殺了瀚與源呢？」

「以公子的修養應當知道，內心污穢不堪的人，不配享受茶道的寧靜。」杜先生冷笑：「這兩人根本不配品茶，更不配使用瀚源劍法！」

杜先生慢慢地摸著那張刺繡，微微顫抖的手摸得很仔細、很慢。一僧一道均神色黯然，一個口唸佛號，一個口誦心經。

「其實，我也要謝謝你。」杜先生說：「沒有你先接下他們那一擊，我也很難一擊得手。」

「這次柳公子前來，是鄒松二莊主請你來的。」「正是。」「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錢莊已經同時派出多人，分hｔtps://wｗｗ.ｈetubook•ｃoｍ•cｏm赴各地遊說，對吧？」「是的。」

奇怪的是，滿天的劍影忽然就消失了，瀚與源都怔住了，顯然非常驚訝，然後一條極細的白芒從杜先生手中一閃，兩人的一切動作就立刻停止了，連臉上驚訝的表情也凝固了，彷彿一瞬間變成了兩座沒有生命的雕塑。

一僧一道默然點頭。

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瀚與源、一僧一道、顧夫人均沒有出聲反對，顯然，杜先生是最後決定的關鍵人物，一言九鼎。

袁梅說：「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刺繡，不過，我相信先生是能解開這一瞇團的人。」她慢慢打開帶來的包袱，將刺繡雙手遞給杜先生。

「不過，有一個點，我覺得很奇怪。」杜先生慢吞吞地說：「聽說柳公子一向和青龍鎮交往甚密，現在怎麼幫起錢莊來了？」

瀚在一旁臉都笑歪了，源本來有點酸味，也立刻變得樂不可支。

山谷中的氣候，瞬息萬變，暴風捲著烏雲衝向草庵，詹頭的草被狂風掀得滿天飛舞，剎那間天暗地暗，蠶豆大的雨點刷拉拉地下了起來。

「什麼故事？」「關於選擇的故事。」杜先生說。「選擇？」

劍已在手，刀已出鞘。

「因為這位女士是天下無雙，我仰慕已久的佳人，為她做點事是應當的。」柳慕永說。

「還有什麼事？」柳慕永淡淡一笑：「難道想把我留下來不成？」

瀚盯著小秋：「請你https://www.hetubook.com.com見識一下小秋的刀法。」柳慕永也來了興趣，笑道：「好啊。」

「嗯，所以你就以刀揮向那裏？」

「牛肉攤一戰，受益最大的是兩個人，一個是蕭四，一個是鄒松。」杜先生說：「權力的重新分配必然帶來人事的重大變化，你的前途無量啊。」他一雙無法轉動的瞳孔中像有一根針，直刺人心：「我還聽說，柳公子帶了位絕色美女在錢莊招搖，該不會也是受人之託吧？」

天空也忽然暗了下來。

小秋當然沒有理由拒絕——即便有理由也不會拒絕，在美女面前，一個劍客怎麼能拒絕別人的挑戰呢？他仰天大笑：「好好好！今天就讓我領教一下所謂的瀚源劍法有多麼厲害！」

「慚愧，慚愧！」

「就這些？」「是的。」

瀚對杜先生說：「我想在此與小秋比劍，可以嗎？」

杜先生說：「其實你也不用慚愧。蘇秦遊走諸侯之間，吳起先事魯國、後為魏將、再到楚國，他們縱橫捭闔，內修文德，外治武備，難道不是英雄嗎？」

「助助人家的興，當然可以。」杜先生點頭：「嗯，能見識菊花小秋的武功，也是一大幸事。」

袁梅說：「我有一樣東西給你。」「什麼東西？」

「謝謝，先生說得極是。」柳慕永說：「我一介儒生，一向不問江湖是非，這次只是受朋友之託，臨危受命而已，讓各位見笑了。」

「真的是它……」杜先生心神激盪，喃喃和*圖*書自語：「好多年了……」他黑黑的眼眶中竟有眼淚慢慢地流了下來。

「好！我答應你。」杜先生說：「有錢一定要賺，不要跟銀子過不去。只要能搞到錢，不管是街頭打劫搶來的還是磕頭下跪騙來的，只要錢到了手裏，你就是有理的，你說是不是？」

天明，風止，雨歇。

瀚的劍忽然幻化成無數的劍影，彷彿有千萬隻手、千萬把劍，分不清哪一劍是實，哪一劍是虛。又彷彿一個喝茶的人，灑出碗中的茶湯，水珠四溢飛濺。

小秋在一旁拍手：「說得好！先生此舉大快人心。」

「那只是外傳，不過是一替身罷了。」杜先生揮揮手，眼睛沒有任何情感：「如果他認真做替身也就罷了，怎奈此人出則輿車，人則高座。堂上一呼，階下百喏。見者側目視，側足立，呼風喚雨，氣使頤指，予殺予奪，其快可知。」

柳慕永知道，越想問敏感問題，往往越要「裝傻」，儘管心中已經猜到了八九分，卻故意問：「據外傳言，瀚是『五口會』的會長，這是怎麼回事？」

「不好！」袁梅忽然大聲說。柳慕永很奇怪：「為什麼不好？」

「因為我的錢並不比你少。」被護花，好像花卻不領情，袁梅說：「而且，是我自己找到這裏來的。公子的心意，我心領了。」

「可是，久而久之，也就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杜先生說：「這些敗類招搖過市，幾乎心安理得，毫不尷尬，並且以偉人、神人自hetubook.com.com居，裝神弄鬼。這些惡瘤爛瘡必須斷然割除。」

可是，這還僅僅是一部分。瀚一動，源也在動。她動得相反，不是轟轟烈烈，而是無聲無息，和服中拔出的是一種東瀛忍者常用的短刀——寸延，也叫脅指，這種刀特別適合近距離偷襲——草庵裏的環境就非常適合。

他恨恨地說：「最可惡的是，此人荒淫無恥，竟勾結倭人，為所欲為。一旦成勢，嘿嘿，還有我們老傢伙的位置嗎？」

「真的這麼簡單？」杜先生嘿嘿冷笑：「我雖然老了，卻也知道，自古以來美人計是最容易成功的計策之一。公子所為，該不會是美人計吧？」

「過獎。」

柳慕永笑著說：「這是最有理的事了，天下沒有比錢更有說服力的。」

柳公子哈哈大笑：「不過是喜歡美女，開心罷了。」

「一張刺繡。」袁梅加重了語氣：「一張刺著貓的刺繡。」

一明一暗、一陰一陽、一柔一剛、一長一短、一瀚一源，如山峰配流水，天衣無縫。

杜先生嘆了一口氣：「公子懂茶嗎？」「嗯，知道一些。」

「開始我也沒想到。」小秋說：「瀚源劍法雖然聲勢驚人，瀚與源之間卻有一個很小很小的空隙，當時，疾風暴雨中猛然靈光一閃，那裏會不會就是破解之處呢？」

「鄒夕鋒何許人也！美女見得不少，會上這個當？」柳慕永笑著說：「先生太抬愛我了。」

小秋忽然用一種盲人hｔｔps://wｗw.hｅｔuｂｏｏk•cｏm•cｏｍ出刀的方式，看也不看，一刀揮出，卻是揮向瀚與源中間的空隙。那裏既無人，又無劍無刀，他為什麼揮向那個地方？

袁梅說：「先生，可不可以給我們講一下此刺繡的來歷？」

杜先生說：「袁女士，現在來談談你的事。你冒險前來，不知所為何事？」

「來歷？我差點都忘記了。」杜先生露出痛苦而迷惘的表情，嘆了一口氣說：「想不想聽一個故事？」

劍才出鞘，殺氣很快瀰漫了整間草庵，詭異、緊張的氣息漸漸散開，所有人眼睛都在盯著瀚手中的劍，小秋手上的刀，連杜先生的瞎眼也不例外。

杜先生聞言渾身一顫：「莫……不是……？」他急切地說：「快給我看。」

「倒不是，只是想請柳公子看一齣戲。」「什麼戲？」

柳慕永顯然也達到目的，當即深情款款地看了袁梅一眼，向大家告辭。瀚死後，顧夫人就一直心潮起伏，激動不已，又欣慰又有些失落。此刻聞言馬上擦擦眼睛，答應一聲，替柳慕永蒙上眼巾，帶著他進了另一間草庵，那裏難道也是一條通道？

「也許我會錯意了。」杜先生指著袁梅：「不過，公子為什麼要為她出這麼多的錢呢？」

「是的。」小秋心有餘悸：「不過，我也沒有把握，只好賭一賭了。」

小秋瞳孔幾乎收縮，他終於見識到了「以茶道悟劍道」的瀚源劍法！想不到小小的一碗茶，居然能悟出如此超強的劍力。

柳慕永笑道：「是啊，臭肉也有蒼蠅捧。沒辦法，世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