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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縱劍魂

作者: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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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三章 飛花落雪嚴冬夜

第一二三章 飛花落雪嚴冬夜

分別是為了重逢,重逢則是為了永遠的分別。
白靜潛伏在門外路旁的竹籬下。在派來的三名殺手中,他的年紀最輕,只有二十歲,殺的人卻在三人中最多,按他自己的計算,不多不少,剛好七百三十外加半個人。半個人的意思,是這個人並不是他殺的,而是被他嚇死的。
先生在最後點評「春試」結果,當點評到一點的時候,說:「一點的劍法稱進不少,是因為他心中充滿了快樂!不然,他怎麼一天到晚笑得合不攏嘴?怎麼臉上的表情像陽光一樣燦爛?」
本來這是一個在那個黑暗的時代幾乎每天都在發生的故事:當今最有錢最有勢的首輔陳閣老的遠房侄子光天化日之下,當街強|奸了一位少女,少女及家人告上了衙門。
這件案子和陳衙內的風頭,很快傳遍了江湖。就在少女找根繩子準備上吊的時候,飛花落雪忽然出現了,就像一道流星劃過,照亮了黑暗的夜空,也似一縷陽光,撥開了層層烏雲,普照到陰霾大地。
雪山上艱苦而快樂的生活、惡劣的天氣與大自然的瑰麗、雄渾,身處其中,學子們無法不感慨個人的渺小和自然的偉大,人在雪山,被冰清玉潔所淹沒;人在江湖,會不會被燈紅酒綠所淹沒?這是幸,還是不幸?在此刻,在雪山與江湖的交界處,學子們被自己的眼淚所淹沒。臨行前,飛花落雪送給一點一張還未來得及完成的刺繡——那是她昨晚連夜做的。
這次落下的,不是飛雪,而是情人淚,英雄血!
曾經的過往,如雪的心事。回憶不可阻擋地悄悄湧上心頭,往事如風而至,揮也揮不去。
足足花了三十七天的工夫,只查到了這些。
飛花落雪的家鄉是水鄉江南,那個以園林小橋、粉牆黛瓦、枕河人家而聞名,結著丁香般的愁怨,有丁香一樣的芬芳,像夢一般的地方。
那是一個飛花落雪的冬夜。
一些學生開始嬉笑。一點臉紅得似豬肝,低下了頭。
從此,再沒人敢造次。
「是的。」「那麼,當時,她為什麼沒有繡完呢?」
教書的時候,堂前會低垂一道厚厚的布幔,先生就在布幔後講學。就是教武功,也是在布幔上掛幾幅畫,再由先生講解,只言傳,不身教,讓你自m.hetubook.com.com己思索、參悟。
一點忽然想到給她買的糕點,忙停下,把東西從籮筐裏拿出來,傻笑著遞給她。
飛花落雪很高興,淺淺一笑,仔細地剝開包紙,小小地咬上一口,再拿面巾小心地揩一下留在嘴角的芝麻或桂花或豆沙,然後細細地咀嚼,慢慢地回味。表情非常陶醉,彷彿回到了故鄉,三月的煙雨江南。
可是,這件案子實在是非常的轟動一時,幾乎是天下無人不知。來龍去脈,連白靜這樣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都知道了。
按照一點自己的評價,他只不過是一件殺人機器,一個沒有自我的道具,一個沒有靈魂的稻草人,仍然停留在「沒有進化的動物層次而已」。曾經為了殺一個大官,他在花園的池水深處藏了二十六個時辰,直到黃昏此官員酒足飯飽之餘來了閒情逸致、在池塘邊餵金魚的時候,才突然破水而出,一刀取頭;曾經為了對付一個謹慎多疑、警衛森嚴的商人,他先在這位商人府上做了一個半月的護院,取得了初步的信任,又在府內一棵槐樹上不吃不喝等了四天,終於等到了商人從樹下經過,眾人只覺忽然吹起了一陣風,飄下了一陣飛舞的秋葉,風未止,第一片落葉還沒有墜到地面的時候,商人已無頭。
草庵。
手是女人的第二張臉,她的纖纖素手溫香玉軟,非常好看,圓潤、光滑,卻又透著秀氣靈巧,即使是手上的灰塵,也擋不住它的美麗自信,擋不住它散發出的光芒。
這次要刺殺的目標,一點不僅認識、了解,而且刻骨銘心,如同這寂寞的雪夜。因為,飛花落雪是他暗戀了一生的人!
一點的公開身分是私墊教書先生,就連他的妻子,也不知道平時不苟言笑的丈夫是一個頂級殺手。
有一天,先生安排一點獨自一人下山去買生活用品。回來的時候,天空忽然下起了雨。怕物品淋濕,一點脫下上衣,覆蓋在籮筐上面,裸|露著肌肉健壯的上身,挑著兩籮筐的東西,孤零零地一個人往山上走。走到半山腰,看到飛花落雪款款地從石梯走下來,手裏撐著一把淺紅色的紙傘,就像飄來的一朵雲。她是來給一點送斗笠的。
為了對付飛花落雪,他們和圖書精心準備了一個方案,並為這個方案取了一個美麗的代號叫「雪霽」,取其雪後天晴,大地白茫茫一片真乾淨之意。
「把沒有清掃到的地方,重新清掃一遍。」飛花落雪的小眼睛很嚴肅地盯著他們:「如果還沒有清掃乾淨,就前再做七天的衛生。」
若干年以後,一點偶爾也會想起她吃東西的樣子,回味她的吳儂軟語,想起那個雨天溫暖的午後,想起那一把油紙傘下面的倩影。
先生問他:「你快樂嗎?」一點輕輕點點頭,聲音小得像蚊子:「嗯,我快樂。」
一出山,就是江湖。江湖,以人海一樣的胸懷,向學生們敞開了大門。
四寂無人,一點靜靜地伏在雪地上,身子已經完全被雪花所淹沒,只留下一雙銳利、痛苦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農舍溫暖的窗口。農舍裏住著此次要刺殺的目標。
當日,檢查衛生的就是飛花落雪。她先認真地指出了地上有幾處沒有掃乾淨,然後,用手在窗台的高處一擦,潔白的手上立刻沾滿了灰塵。隨後,她把手遞給他們看:「哼,看到了吧?這麼多灰塵,上面根本沒有擦吧?」
白靜說:「當然不想。」
第一次注意到飛花落雪,是一點和另一名學生為禪院打掃衛生的時候。兩人偷懶,胡亂將地上清掃了一下、門窗下面擦了一遍,就想結束了。
最後一次見到她,是分別的時候。彷彿還沒有來得及準備和惆悵,就走上了離別的舞台,還沒來得及表白,就已到了說再見的時候。
那年的冬天似乎特別溫暖多情。
先生傳道授業解惑時,有時發出的是蒼老的聲音,有時是女性的聲音,有時甚至是童音。所以,一直到畢業出山,一點都沒有搞清楚先生是男的,是女的,是老的,是少的,有幾個人。
對於農舍裏的目標,白靜卻暗自有些佩服、尊敬和同情。殺手本無情,更有個不成文的潛規則,就是收錢辦事,絕不能問僱主殺人的原因,更不能有惻隱之心。
杜先生娓娓道來……
還沒等他們回過神來,一股巨大的力道猛然將他們推出,只聽「拍、hetubook.com.com拍、拍」一陣聲音響過,每個人的手心都被先生的戒尺打得紅腫了。
「快樂產生奇蹟,今天要告訴你們的就是這樣一個道理。」先生語氣忽然變得很嚴肅:「劍可以殺人,也可以救人,只有心中有愛,才能悟出真正無敵於天下的劍法。仁者才能無敵。」
時光似流水,靜靜的從身邊淌過。彈指一揮間,已經分別二十載。二十年的光陰,可以將一個人變得面目全非,平淡的歲月中早沒有了當年的那份驚天波瀾。
飛花落雪,女,約三十餘歲。門派:不詳。家庭:不詳。嗜好:不詳。其他:不詳。
荒郊,農舍,深夜。朔風呼呼地吹著,紛紛揚揚的雪花就似滿天的柳絮飛舞。
面對一點,任何對手都會感到那種靈魂顫抖、毛骨悚然的恐懼。一旦他盯上你,你絕對無處可逃。
雪花降落的過程,也是靈魂上升的過程。
那個螓首蛾眉的飛花落雪還生活得好嗎?還能依稀認出來嗎?唯一敢肯定的是,她還是那麼正直、勇敢,只問是非,不怕犧牲、不計後果。
一點看到過一次處理叛徒,回來後嘔吐了一天。白靜很好奇,纏著他問看到了什麼,一點長吸了一口冷氣,閉上眼睛,實在不忍回憶,最後經不住纏,只好說:「你想不想做叛徒?」
白靜一向認為,殺人是一件很神聖的事,一定要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僅要向死人有所交代,就是向自己也要有所交代。他說:「兩個人一點也不多,兩個人的血,只夠飲劍而已。」
「這輩子你可以做強盜、做小偷、做刺客、做殺手……做什麼都可以,但千萬不要做叛徒。」一點叮囑說。
一劍揮出,一刀劃過,就是永恆的離別。
這種事情的結果,往往都是權力和金錢強|奸天理和貞節。後來判案的府尸「葫蘆僧判斷葫蘆案」的結果是:陳衙內無罪,大堂上釋放。
生活在慢慢地繼續,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一點卻沒有機會和飛花落雪在一起。他什麼都好,就是不善言詞,一直沒有勇氣表白。
他出道剛好一年又五個時辰,也就是說,平均一天和圖書,要殺兩個人。
二十年前,巍巍的崑崙山之巔,他們同時師從一代大儒王平子。王平子先生乃一代名士宗師,名揚天下卻又神秘莫測,神龍不見首尾。連一點也沒有見過先生。
飛花落雪會像早晨的露珠、兩後的彩虹一樣,美麗卻短暫,注定要隨風而飄逝。
這句話,一點一直記得很清楚,一生都沒有忘記。
杜先生嘆了一口氣:「女孩兒家的心事嘛,本來是想繡完的,誰知一到離別,心潮起伏,無法平靜,當然也就無法完成了。」
天地蒼茫、雪虐風饕,透骨奇寒,四周寂靜得可以聽到雪落的聲音。石頭濟伏在窗口下的雪地裏,凍得快成了真正的「石頭」。別人就叫他石頭,一塊又硬又尖的石頭。在他的內衣裏,揣著一張小卡片,上面寫的就是今晚的目標:
這是他多走了二十里路,到離這裏最大的一個鎮上,花光了半年的積蓄,在一個歸隱官紳那裏,說了很多好話才買到的。這位官紳家中有一位廚師來自杭州百年精餅店——江南捲,做的各色糕點無不小巧別致,白的、紅的、綠的各色糕點,小的小到一個一口便能吃下。
結果,一點又做了七天的衛生,因為每次他都故意留下一些地方沒有清掃乾淨,弄得和他一起的學生很不滿意,幾次都說他不負責任。一點心裏卻暗自高興。他在找藉口和飛花落雪在一起。
一點是一個非常平常的人,平常得就像空氣中的一粒微塵,幾乎察覺不到他的存在。就像他的名字,你看到的永遠只是一點。可是,他卻是江湖中最有名的殺手。
「嗯,可是,什麼時候這張刺繡又被人補繡了呢?」
草木無語,瓦石無聲,卻可以告訴你很多事。比如,從一片亂草上,石頭看出了激戰中,一人倒地的痕跡;根據亂草倒的方向和範圍,判斷出了中刀倒下的方向和力度;從一根木頭的劍痕上,推斷出了飛花落雪用的兵器種類、重量、長短;再從幾塊碎石被劍鋒掃過、從而爆裂的情況分析,大致估計了她的武功。對於飛花落雪的武功,石頭的評價和一點是一致的,只有四個字:「世所罕有。」
飛花落雪也很生氣,小眼睛越來越嚴肅,一點卻越來越喜歡,甚至覺得她的小眼睛也很可愛。
也許hetubook.com•com是上天的眷顧,一點分到和飛花落雪一組。他總是心神不安,該看劍的時候,卻去看人,經常被飛花落雪殺得手忙腳亂。可是,奇怪的是,他的劍法居然提高得很快,在後來與其他師兄弟們的比劍中,竟然一路領先,殺入三甲之列,成為一匹名副其實的「黑馬」。連一點自己都覺得奇怪。
很多年以後,一點都忘不了那些雪花紛飛的日子,忘不了以苦為樂的學習生活,忘不了寒燈下的苦練、山巔上的試劍,忘不了那些不知不覺漸漸長大、美好朦朧青澀的時光,忘不了那個肌膚潔白如雪的女同窗,忘不了那一雙愛生氣的小眼睛,還有那一襲飄飛的長裙。
袁梅好奇地問:「難道這張刺繡就是飛花落雪送給一點的?」
雪窖冰天,天寒地凍。雪地中的一點,臉和鼻子就像用刀割的一樣凍得難受。
這場雪之後,他們會把這件事情處理得乾乾淨淨。
有次,幾個同窗實在忍不住,經過精心籌劃準備,從幾個方向同時拉開布幔,卻發現後面什麼也沒有,一個人也沒有。
他從來沒有失過手——過去沒有,現在沒有,也許將來也不會有。
他的刀必須飲血才能回!
於是,落下的是少女感激的眼淚,飛出的則是陳衙內骯髒的烏血!
一點從來沒有這樣仔細地、近距離地看一個女人的手,那一瞬間,他忽然明白了,為什麼手會體現一個女人真正的魅力。他忽然想到了一個浪漫、凝重而傷感的詞語——素手!一雙漂亮的女人手,是可以讓一個男人為她付出一生的愛。
一點無法選擇。背叛組織的後果,他連想都不敢想。
日子安靜而平凡地過著,冬天走過,又是春天,轉眼到了「春試」,就是一年中師兄弟們第一次彼此試劍的時候,先是兩人一組切磋,再互相交流、考評。
石頭一點也不敢大意。因為他們已經是第三批來刺殺的人了,前兩批,沒有一個人活著回來。不僅人沒有回來,甚至連屍首也沒有找到,現場只留下幾灘污血。可是,石頭還是親自趕到現場,仔細查看了現場的一草一木,一石一瓦。
「如果我做了呢?」一點一字一句地說:「如果做了的話,你會後悔成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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